徵文挑戰 - 雨過天晴

傍晚。

大雨在此時終於停了。

暖黃的夕陽和未散去的烏雲形成強烈的對比。

紀冉剛從醫院溜了出來，因為她覺得醫院太悶了。

剛下公車，醫院那邊就來電話了。

打電話來的，是一個女護士。

她正罵著紀冉，說她亂來，怎麼可以偷跑出醫院。

紀冉是因為割腕進醫院的，就是一時之間想不開而已。

後來紀冉叫了救護車……

在護士的嘮叨下，紀冉沒辦法只能選擇回去。

紀冉剛轉身，就和一個人對上眼。

男人眉眼精緻，笑起來溫潤如玉，那雙眸子像是盛滿了星星，很漂亮。

紀冉的心臟劇烈的跳了一下。

原因無他……因為他是紀冉年少時喜歡的那個少年。

也只喜歡過他一人。

「你……」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

沈悠輕笑，「我一路跟著妳，妳沒發現我嗎？」

紀冉整個人獃住了，仔細一看……他身上穿的，是醫生的白大褂？

「妳是我救回來的，紀小姐。」

說來也巧，他們第一次遇見，也是因為紀冉自殺，同樣也在這個剛雨停的傍晚。

紀冉當時最喜歡坐在學校頂樓天台的邊緣，看著底下快樂嬉鬧的人群，她與他們格格不入。

如果我一躍而下，能不能擺脫這個世界的束縛？

那天雨下的很大，人聲很吵雜，雨聲也很吵。

冬天的傍晚，太陽五點就會落下了。

剛好雨也停了。

夕陽餘暉被零散的烏雲遮蓋，烏雲的邊緣被染上色彩。

雨過後會天晴……

而她……好像永遠都被烏雲覆蓋著……永遠沒有天晴。

紀冉獨自一人走到天台，回想著這十六年的人生裡，似乎有著太多的坎坷。

不幸福的家庭、強行支撐下來的交際……

她沒做錯什麼，可她繞不開那個結，所以想至自己於死地。

紀冉一隻腳踏出天台，在要往前傾倒的時候，一雙手拉住了她，將她拽了回來。

「妳瘋了嗎！」

看著面前素不相識的男孩，紀冉沒忍住……哭了。

有的時候，我們只是缺少拉我們一把的人，即便是陌生人也沒關係。

後來，紀冉都會在天台上見到那個男孩。

紀冉來天台的時間並不固定，後來她才知道，他每節下課都會過來，就為了堵她。

怕她再次有想要自殺的想法。

「有必要嗎？」

「可我想救妳。」

那天，他們交換了姓名。

之後的每一天，他依舊會來天台，並且給紀冉帶了東西。

有時候是餅乾糖果，有時候是一些小樂器，有時候會給紀冉帶一本他喜歡的書。

紀冉拒絕，他就會硬塞給她。

紀冉不好意思一直收他的東西，所以就偶爾做些好吃的請他吃。

紀冉發現……她似乎是喜歡上他了。

並不是因為他救了她，畢竟當下被救下來時，紀冉覺得他多管閒事。

紀冉喜歡他……

喜歡他在自己不開心時，變著辦法逗她笑。

喜歡他笑容璀璨的模樣。

喜歡他談論夢想時，閃閃發光的樣子。

他們就這樣相處了一年，後來……紀冉知道了他的夢想是當一名醫生。

「如果我連眼前的人都救不了，那我有什麼資格談論我的夢想？」

紀冉默默聽了進去。

也許，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像是醫生和病患吧。

之後發生了些事情。

因為父母離婚，所以紀冉跟著媽媽，離開了那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離開了那個陪伴她一年多的少年。

他們甚至沒有告別，因為紀冉害怕看見他時，她會捨不得離開。

紀冉從始至終都覺得他對她，就是醫生和病患間的相處罷了，所以不敢多想啊。

在紀冉十九歲的時候，媽媽再婚。

她因為受不了那種家庭氛圍，所以獨自一人回到了曾經生活的城市。

因為長期累積的情緒崩盤，一時之間沒想開，所以割腕了。

後來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紀冉叫了救護車。

而後……就是現在這副局面了。

「你成功當上了醫生啊。」

「紀小姐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愛惜生命。」沈悠吐槽。

紀冉抿唇，「我最後叫了救護車的啊，怎麼就不愛惜了……」

沈悠呵了一聲，「走吧，和我回醫院。」

「你上班時間出來，小心被開除。」白大褂都沒脫，說不定擅自離崗了。

「不好意思，現在是我的休息時間。」沈悠笑了笑，「所以紀小姐不用擔心呢。」

紀冉嘀咕，「誰擔心你了……」

紀冉就這樣，跟著沈悠回到了醫院。

給紀冉安排好病房，沈悠就離開了。

他要去拿一下，紀冉的檢查報告。

「欸，沈醫生你怎麼會主動接手那個病人……」原本紀冉的主治醫生跑來搭話。

「其實你沒有必要追出去的，自殺的人可多了，既然她叫了救護車，代表也沒那麼想死……」

「不。」沈悠打斷林醫生。

「她可以把很多東西藏的很好，包括她想死的心……」

林醫生狐疑地看著沈悠，「認識？」

沈悠點頭，隨後便低頭看著手中紀冉的檢查報告。

營養不良、有些嚴重的胃病……

沈悠忍不住蹙眉，這些年她到底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

紀冉原本以為，沈悠給她安排好病房後，就不會再出現了……

但是，為什麼她的主治醫生會換成沈悠？！

紀冉盯著沈悠，看著他給自己拔掉針頭。

「你要幹什麼……」

「走，帶妳出去好吃的。」

紀冉歪頭，「啊？」

沈悠沒有在多說話，而是給紀冉換藥。

拆開手上的紗布，觸目驚心的傷痕映入眼中，沈悠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氣。

「陪我去吃飯吧。」

紀冉愣了愣，「好……」或許是習慣使然，她拒絕不了沈悠。

住院的這一週，沈悠每天都會帶紀冉去吃好吃的。

顧及到紀冉的身體，沈悠選得餐廳都是很清淡的口味。

紀冉記得他很愛吃辣的，以前她會做飯給他吃，他都會點幾道口味辣的菜。

興許是怕紀冉看他吃，也會想吃，所以乾脆就不點了。

這一週，紀冉的表現很正常，就像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子。

可沈悠知道，她絕對不是。

紀冉出院的時候，沈悠親自送她回去。

那時的她笑得很開心，但她笑得越開心，沈悠就越慌。

直到那天，下起了大雨。

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沈悠總覺得有些不安。

紀冉兩次自殺，都是在雨天……這種大雨天……

沈悠撥通了紀冉的電話。

「喂？沈悠？」紀冉接起電話，聲音有些輕柔。

「妳在哪？在做什麼？」

「嘿嘿……你怎麼知道我要打電話給你啊……」紀冉沒有正面回答沈悠的問題。

沈悠也管不了那麼多，抄起桌上的車鑰匙就飛奔了出去。

「可能我們心有靈犀。」即使知道紀冉不對勁，沈悠還是淡定的和紀冉聊天。

電話那頭沉默。

「紀冉？」

紀冉沒有回應。

「紀冉，回話。」

「你莫名其妙對我那麼好幹嘛……」沈悠聽見紀冉聲音夾雜的啜泣聲。

「你很煩你知道嗎？」

「你是不是對每個患者都這樣……」

紀冉不斷的在說話，沈悠默默的聽著，並加快了開車速度。

不到十分鐘，沈悠便來到紀冉家門口。

此時的紀冉還在說話，全都是對沈悠的抱怨……但又不全然。

「紀冉，我在門口，開門。」

「……不。」紀冉掛斷電話。

沈悠直接踹門，門是有些老舊的那種，所以他很輕易就踹開了。

紀冉一驚，似乎是沒想到沈悠會踹門。

看見紀冉正在做什麼，沈悠眼眶發紅，眼裡的怒氣藏都藏不住。

她又在自殺。

還沒好全的傷口上，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紀冉朝他笑了笑，隨後徑直倒了下去，她已經沒力氣了。

沈悠衝了過去，抱住了她。

「沈悠……我喜歡你……」

沈悠一愣，隨後沒說什麼，只是自顧自的給紀冉做緊急處理。

「好吧……死之前和你告白我也是沒遺憾了。」

「誰讓妳死的！」沈悠怒聲道。

紀冉笑嘻嘻的，「我自己啊。」

沈悠哭了，「紀冉我求妳了，別想著要死好嗎……」

紀冉不知道，她不告而別時沈悠哭得多傷心。

不知道，那時他看見她被推入急診室時，沈悠有多著急。

不知道……其實沈悠也喜歡她。

「我也喜歡妳啊……冉冉。求妳了，別想著要死。」

沈悠比誰的明白，沒有求生意志的人，有多麼難救。

「我在做夢嗎？我喜歡的沈悠也喜歡我……」

「不是夢，沈悠就是喜歡紀冉……」

雨……好像停了。

紀冉真的沒有雨過天晴嗎？

也許，那個少年在悄然之間就成了她的天晴。

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那我就不死了吧……」

「我的冉冉真棒。」

「怎麼就是你的了。」

「不管，就是我的，妳的命也是我的，所以不許死。」

「好……」

……

「媽媽，雨停啦！我們可以出去散步嗎？」

「當然，去叫爸爸一起吧。」

「嗯！」

《高斋閑望言杯》裡有一句話……

歲華空冉冉，心曲且悠悠。

恰好，紀冉和沈悠個佔一字。

意思是，是即使世界偶爾薄涼，內心也要繁花似錦，淺淺喜靜靜愛，深深懂得，淡淡釋懷，願此生歲月靜好。

他們希望，他們的女兒可以樂觀面對生活。

時間煮雨，歲月縫花……

所以，他們給她取名叫時雨。

沈時雨一手牽著紀冉，另一手牽著沈悠，慢悠悠地走在夕陽下。

沈時雨看向紀冉手上的傷疤，她輕輕的撫了撫，「媽媽妳痛嗎？」

紀冉輕笑，「不痛喔。」

「寶貝妳看，雨過天晴之後，花是不是更漂亮了呢？」

就像她一樣，即使曾經被烏雲籠罩，被大雨澆灌……

遇到她的天晴後，她依舊可以綻放。

沈時雨看向一旁的花圃，沾著雨水的花的確很漂亮。

「嗯，很漂亮。」

「爸爸，我們回家的時候，可以去買冰淇淋嗎？」

「可以，但是不能吃太多，妳會肚子痛。」

「好耶！」

沈悠與紀冉對視一眼，隨後相繼笑了。

最美好……不過如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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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過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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