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鈴奇幻譚 - 第七十九章前夕

咚咚咚咚咚……

木門背後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聽起來絕非善意。屋內的兩人被這股聲音吸引望去，面面相覷，少女的臉上浮現不安的神色，隨後用眼神命令少年到外面應門。

打開一道小門縫，官員穿著的男子站在走廊上。萊伊頓時放下心，門完全趟開。

「請問是萊伊．菲雷爾和卡露爾．米凱嗎？」

「我們是。」

「奉伊絲娜之名，請兩位馬上到魔法學院。」

魔法學院──兩人的心不約而同漏跳了一拍，一瞬間世界陷入絕對的寂靜。莫非，梅迪埃那裡有消息？卡露爾既緊張又不安。等候自己的是何種結局？她不敢翻開遮蓋真相的黑布。

她與萊伊交換目光，然後回答：「我知道了。」

「決定好的話，請跟我來。」

官員敏捷地在人群中穿插，兩人在後面跟的很辛苦，好幾次都差點跟丟。好不容易脫離擁擠的大街，他們在小巷裡輕快地跑起來。

成群的天藍色高塔映入眼簾，官員領住卡露爾和萊伊進入魔法學院，學生都跑了的校園堪比一座無人的庭園。他們在一所三層高的大宅前停下，相信那就是伊絲娜校長的辦公室。

「請進來。校長和史堤夫先生已經在等了。」護衛接過領路的工作。

偌大的大廳有著很多扇門。護衛的雙手各自按在門的一邊，傾身一推，門緩緩向後打開……

那是一間普通的辦公室。冬天柔和的日光透窗而進，環繞房間的書櫃藏書豐富，鋼筆尖浸在墨水瓶裡，上面鑲了銀羽的圖案。

房間裡的人視線轉向這邊，亞琳娜也在其中，身旁還站著一名身材高挑的護衛。

「呵呵！終於來了。」史堤夫手放在後方，動著大鬍子下的嘴巴。

「噢！我的天啊！是誰把妳打到這樣子？」伊絲娜抓住卡露爾的雙手，緊緊地擁抱，甚是憐惜地撫摸少女的臉。經這樣一提，卡露爾又覺得臉頰有點痛。

「是阿諾爾。」卡露爾怨恨地說，揭開阿諾爾做的事情：「我阻止他射箭。」

「竟然……」伊絲娜震驚地後退兩步，身旁的亞琳娜同樣聽得滿腹怒火。

「卡露爾，妳還好嗎？」亞琳娜慰問道。卡露爾搖搖頭，只要看見希望，受過的痛又算是什麼。

「我沒事。你們有關於我妹的消息嗎？」卡露爾正起臉色，充滿鬥志的眼神凝視伊絲娜。

「我們急不及待要告知你們。」亞琳娜點頭。

「我們已經調查到梅迪埃的下落。」

卡露爾跟隨說話的史堤夫走到桌前，上面平放了一幅地圖。

萊伊想起父親曾經在給自己展示過地圖，故鄉的回憶一下子在腦海裡浮現。

「她被藏在這裡。」礦山的一個小空間用石墨棒打了個交叉。

「好大。」萊伊驚嘆。洛里克礦山主要有四層礦洞的結構，地圖上清晰描繪連接礦室之間的道路。

「比起五年前，開採面積整整大了一倍。」史堤夫閉上眼，氣定神閒：「我調查的時候也吃了一驚。」

「如果採取這條道路，就能用最快的時間把學生救出。」他繼續說，手指向一條紅線：「然而，目前礦山被叛軍控制，正面交鋒肯定是死路一條。我們決定採取潛入營救。」

萊伊和卡露爾禁不住吞了唾沫，在寧靜的房間響起兩人清晰的咕嚕聲。

「潛入？」萊伊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他最討厭就是偷偷摸摸，要他潛入敵人的巢穴，搞不好在門口就露餡了。

「只有這個辦法可行，否則梅迪埃的性命難保。」史堤夫平靜地說。

「狗急跳牆，那些叛軍什麼都做得出。」

「就這樣做！」卡露爾豁出去。只要能夠救梅迪埃，就算要付出任何代價，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都會毫不猶豫放手一搏。

「到底要如何做，才可以騙過洞口的守衛？」亞琳娜瞥向史堤夫，要是他的話，一定能夠想出好計策。

「我已經有腹案，只不過可能要難為大小姐。」史堤夫低下頭，依然看不見鬍子下的那張嘴。

亞琳娜更感興趣。

「史堤夫先生請說，有什麼我能夠幫忙的。」

「我們會偽裝成叛軍，把閣下當成人質送給首領。」

亞琳娜聽完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非但沒有生氣，還欣然接下這個重要的任務。

「沒問題。」

本來擔心亞琳娜不願降尊紆貴，聽到她親口答覆的史堤夫和伊絲娜都放下心頭大石。而且，沒有人比亞琳娜更適合擔任這次任務。光是銀月商館兼曼恩家族的大小姐這個身份，定當不會引起叛軍的懷疑。

「我等會全力輔佐亞琳娜小姐。」哈斐爾隊長抓緊拳頭放在左肩，在亞琳娜面前立正。

「萊伊，我們也需要你的幫忙。」史堤夫說。

「樂意之至。」萊伊摩拳擦掌，把叛軍剝皮拆骨的報仇機會終於等到了。

「需要叫我的好兄弟來嗎？」萊伊提議，彷彿當是開派對要邀請好友一樣。只是眾人都不敢苟同。

「這樣會牽涉其他學院。」伊絲娜不想搞出更大的風波。

「人太多，反而會暴露身份。現在的人數剛好。」史堤夫附和道。

「請問我們何時出發？」卡露爾舉手，她已經不想再等了。

這裡的人無一不抱持相同的看法，只是從不顯露在臉上。

「明天，早上礦洞的人數最少。我們繞過叛軍的陣營再折回原路進入洛里克山。」

眾人側耳傾聽，史堤夫說的一言一語都關乎戰役的成敗。

「進入山洞後，這裡有一條直達地下三層礦區的鐵道。到達那兒後走倒後的隧道，數四個路口後右轉，走到盡頭會有一個活板門，進去就會到地下四層的礦區。到這裡就很簡單，如此這樣……就會找到首領的巢穴。」他們的目光跟隨史堤夫的手指移動，後者的指頭染上一層薄薄的石墨。

哈斐爾寫著便條，分發給伊絲娜、萊伊和卡露爾。

「救出梅迪埃後，走這邊的秘道可以避開大部分的主要礦區。那兒也有一道外推的活板門。」史堤夫說，指頭下的線從紅色變成藍色。

「我也會跟大家進去。」伊絲娜託付史堤夫：「聽到我的暗號，請通報軍隊進攻。」

換言之，史堤夫只是在外面觀望一切。萊伊和卡露爾對他的策略半信半疑，可是伊絲娜校長都選擇一同戰鬥，他們沒有退卻的理由。

「我們都明白了。」

「很好。那麼，明早先到我的宅邸準備。」

哄亮的鐘聲隱約從外面傳來，房內的擺鐘剛好指在整點。靛藍色的天空告訴一天將要結束。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早把卡露爾煎熬的心力交瘁，她緊張不安地遙望窗外的天空。

「馬上要結束了。」亞琳娜走過她身邊，用力地抓住她的雙肩。

「亞琳娜……」卡露爾緊抱對方：「我很難過。」

「我知道。」亞琳娜柔聲地回應。

亞琳娜的身軀軟綿綿的很溫暖，而且飄散幽幽清香，令卡露爾緊繃的內心得到解脫。

卡露爾從未如此渴望同伴……

「今晚，可以稍微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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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霧縈繞的浴室，少女浸在偌大的浴缸，花瓣把池水染成淺淺的粉紅色，迷霧裡飄散淡淡的花香。她用雙手舀起一點水，聞著氣味，接著洗刷自己的臉。

有錢人的浴室是這樣子的嗎？卡露爾扶著浴缸的邊緣，環視這座完全由上好的大理石打造出來的浴室。四側的屏風給她很好的安全感。同時，氣派非凡的裝潢讓她感到受寵若驚。

只是一句任性的請求，亞琳娜卻爽快答應讓卡露爾在曼恩家住一晚。

卡露爾吐出氣息，微小的聲音卻激起很大的回音，深夜的孤寂倍感明顯。

嘩啦──

少女往後一仰，沒入在浴缸裡。鼻孔呼出的泡泡一直往上浮。被暖暖的池水淹沒，看著一片波光粼粼，少女此時放空思緒，任何事情都不想去想。

三十秒、一分鐘過去，感覺到氣差不多呼完，卡露爾抬頭露出水面。濕透的長髮黏答答地散落在肩膀和背後。

她一直泡到水涼掉才踏出浴缸，擦乾一絲不掛的身體，換上亞琳娜替自己準備的寢衣，離開浴室。

一直在宅邸走著沒遇到半個人影，相信門後的人都一一就寢了。畢竟亞琳娜為了這件事跟父親爭吵過，卡露爾不敢多問，但猜到讓自己住下來多半是亞琳娜自作主張。

卡露爾把卷髮側到右邊，手上拿著浴巾悉心地擦拭。在這些冷天氣，沒擦乾頭髮很容易頭痛。

雖說是燈火通明的室內，寒氣不住襲至，尤其自己穿著蓬鬆的寢衣。

叩叩──輕敲寢室的門，卡露爾回到亞琳娜的房間。

「妳回來了。」

亞琳娜放下及肩的秀髮，坐在床上準備睡覺。

「明天很早就要起床準備，要早點休息才可……來！等姐姐幫妳弄乾。」

儘管有過一刻的唐突感，卡露爾乖乖地坐在梳妝檯前。亞琳娜翻開魔法書詠唱咒語，一股暖流吹起卡露爾的頭髮。

「厲害吧！但它不是風魔法，是光魔法喔！」

「嗯。」卡露爾默默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光魔法師的關係，亞琳娜總是環繞著一股溫暖的光輝。

吹乾頭髮後，亞琳娜吹熄房間的燈火，兩人平躺在寬闊的床上。

夜色襲至，卡露爾卻光著一雙眼睛，側目看著窗外的夜空，沒有流星的夜空。

「睡不著？」

亞琳娜看過來，挪動身軀稍微靠近卡露爾：「來聊天吧。」

一時之間，卡露爾想不到該說什麼。

最後，她很平靜地說：

「我只剩下梅迪埃這個妹妹。」

「咦？」亞琳娜不禁驚訝地張開嘴。

「我們的父親已經不在世上了，母親失蹤。一切都是帝國軍害的。」卡露爾以為亞琳娜沒了解明白。

「我很抱歉。」

「算吧。反正是我自己要說。」她沒責怪對方，枕著頭，盯著白白的天花板。

亞琳娜仍然無法置信，原來梅迪埃那張純真的笑容背後原來背負著這樣的過去。

所以卡露爾才會來到這個城市，才會如此保護妹妹。所有的謎團，一下子解開了。

「梅迪埃是我們的開心果喔！」

「對啊！」

談著妹妹，卡露爾再也沒有心痛的感覺。掌心暖暖的，彷彿抓住了名為「希望」的東西。

我不是孤軍作戰。

就算未來有多艱難，只要有一絲希望，那就有讓人走下去的力量。

終有一天，我們定當重逢。

「快要到恩典節了。傳說在這期間許願會格外靈驗呢！」

亞琳娜表現的很雀躍，拍拍卡露爾的手背。

她們閉上眼，扣上雙手禱告。

垂下的紗簾隨風拂動，兩人臉上掛著淺笑，一直維持這個姿勢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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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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