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與沉淪 - 惡的本質 (三)

以前交歡後，他們總是各自沈默的清潔身體、睡覺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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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日的葵不知是否真的是燒壞了腦袋，看著梁沁悉心照顧生病的自己，途中他不顧她的擔憂仍任性的在浴室裡引誘她、故意打翻她泡好的維他命水、嫌棄她買的食物難吃，還有不修邊幅也不整理房間的樣子……這些都與他素日完美又光鮮亮麗的人設有著極大的差距，包括私下在她面前的各種捉弄還有怪癖，梁沁嘴上抱怨，卻一次都沒對這樣的自己發過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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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溫度還未完全降下的葵，在方才激烈的活塞運動後依舊感覺暈得慌。此刻他心煩意亂地想著，要是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她又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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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打算將這些破事就放在心底一直爛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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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上的傷，是我父親打的。」

他在梁沁替自己吹頭髮時，在吹風機鬧哄哄的聲響下自顧自地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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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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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從小就是個美麗而優秀的孩子，他很好的遺傳了父母優良的外表，以及高知識家族該有的聰穎基因。

他既是長子，也是面子，是親戚和外人口中那『令父母驕傲、讓父母放心』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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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旁人不知的是，在看似光鮮亮麗又和和美美的家庭外表下，是但凡有一絲忤逆或錯處，就會被父親狠狠毒打的黑暗童年。

他那出身於日本華族後裔的外交官父親發狠時不僅僅是對他，也會對母親出手。耳光及瘀青是家常便飯，不過父親極愛面子，動手時自然都打在了會被衣物遮蔽住的軀幹，而不是四肢。

至於臉嗎？熱敷過後就好了，再說男孩子臉上有幾道傷痕也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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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母親受傷、為了不讓自己受罰，葵在面對任何學習和表現機會上總拚盡全力，以滿足父親醜陋的虛榮心。

在這樣令人窒息的成長環境底下，葵沒有向身邊的大人求救，只因他知道憑位高權重的父親在外頭的完美人設，無人會相信他一孩子的童言童語，也因此他練就了超乎同年孩子所能承受的抗壓性與心理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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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支撐著他的那『必須保護家人』的信念，在一次父親出差、而母親酒後吐真言時，而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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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不要再喝了。」

當時高一的葵看著不停朝杯中斟酒，又一飲而盡的母親，出聲阻止道。

「......你給我閉嘴！你......有什麼資格？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我根本不會被囚禁在這段婚姻！」

那日醉酒的母親不似以往沉靜賢淑，積壓已久的情緒讓她難得失了控，她一邊哭著，一邊對著葵尖銳咆嘯：

「你們的父親是個魔鬼！他就是個強姦犯！是強姦犯......！如果當年我沒有懷孕......你們的外公也不會逼我嫁給他......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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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母親對自己說出了內心深處最不堪的秘密，葵的疲憊不堪的精神世界在那一刻碎裂崩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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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哈哈哈......」

原來自始自終自己的存在本就不被祝福，他帶著名為恨意的詛咒降生，在虛情假意的和樂面具下成長，然後在無人觀望時，以難以言喻的苦痛償還著自己無心造成、卻要全權承擔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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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起，葵對於父親的打罵和母親怨懟照單全收、不曾再有反抗，無論悲喜，他總是笑著面對。

每當在夜深人靜之時回到自己房間後，他便會耐心地花幾個小時、甚至是幾天、幾個星期拼湊出一個華麗而複雜的模型，再在完成的那瞬間，親手毀盡成散落在地上的諸多碎片—— 將自己悉心製作而完美堆疊出的成品摧毀殆盡，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歡愉和療癒。

因為只有在毀掉一切的瞬間，他能感受到自己那沒有選擇的噁心人生還有一絲能隨心所欲掌控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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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葵的獨白後，梁沁沒有馬上接話。

她打開手機上的音樂清單，按下隨機播放後，拿起梳子慢慢地梳理著葵剛吹乾的褐色頭髮，直到絲絲分明，直到柔順的能輕易穿過指縫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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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常帶在身上的速寫本，你想看嗎？」

梁沁不合時宜的提問，讓葵甚至不確定方才自己的事她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他接過她手中那本紅色外皮的小冊子開始翻閱，裡頭全是梁沁隨手畫下的人物速寫，有大學附近遇到的幾個兒童、有假日搭乘公車時碰上的年邁長者、有街邊風景、有老舊建築、有會議中的學生會幹部、有練舞時的林怜……然後還有他。

不像平常連點個早餐都能猶豫半天，作畫時她筆下的線條總是乾淨俐落的，細節不多但神韻往往捕捉的精準。葵看著某頁自己望著窗外的畫像，繪圖的視角是由下而上的，畫中的人手托著下巴，兩眼輕閉，嘴角微揚，微風吹散樹上幾片楓葉，定格在此刻的少年倒有幾分颯爽，溫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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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這就是她眼中的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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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首歌我很喜歡。」

手機中的旋律持續著，此刻播放的hyukoh-gondry正好來到副歌的部分，梁沁輕輕跟著哼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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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tting on the sunshine2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KQNQGaIhi
Sunshine is over me, she gets over me2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SoXQgmjw
Make us feel alive2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3sFqHMCXf
Sunshine is over me, she gets over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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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 will love all the above2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7aQRF0bwY
Past and present, fast forward2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Kkmmfx7dD
Who will define? Whatever they say2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NnNckly3s
We stay the same, eh-eh-eh-e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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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沒有再說話，昏昏沈沈地半闔上的眸子深邃而悠長。

原以為自己之所以對梁沁說出口，是想試探即便是這樣早已敗絮其中的自己是否也能被誰無條件愛著，但當梁沁真如他所希望的好好接住他時，他心底卻又害怕得一塌糊塗。

不知從何時起，葵開始在意起梁沁的心意，於是為了真正擁有她，他使出渾身解數地各種追求她、感動她，直至那晚在台上對她唱出那幾句歌詞時，心中那滿溢而出的真實情感，他才發現自己對她早就超過了對一個玩具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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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葵的手機畫面這時忽然亮起，他瞥了一眼上頭的空白訊息，眼神逐漸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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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的本質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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