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華 - 燭華 (128)

鄭青青在漆黑洞穴醒來，反射性伸手一摸，身下是鬆軟潮濕的新鮮土壤，像是剛被挖開不久，洞窟若不是很深就是位於地下，感覺不到任何光源和入口吹進來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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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吃力摸索半天才意識到她的小背包與手電筒遺留在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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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青壯著膽子學習盲人向前摸索，洞穴比她想像中還大，連走十來步才碰到牆壁，牆上也呈現不自然的挖鑿痕跡，她被擄到某個地底生物巢穴，還是體型特別龐大的怪物，因此，這處洞窟也可說是鄭青青的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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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浪費力氣呼救，那顯得自己很蠢。心臟不受控制愈跳愈快，在純然的黑暗中，鄭青青緊張得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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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笑，明明都要死了還會害怕，不過她是真討厭水蛭和蛇那些噁心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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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熟悉的金屬焦味瀰漫開來，比她先前曾聞過的程度都要濃烈，鄭青青渾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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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宗儀，你在這兒是不是？你也被怪物擄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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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我呀！你怎麼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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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傷勢變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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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中有雙目光狠狠螫刺著她，鄭青青皮膚立刻爆出一層寒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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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那個怪物。」男人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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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少女才遲疑地說：「你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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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我身邊，妳馬上就會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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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氣不僅加速少女身體的衰敗，也侵蝕維繫她最後一道生命的少許真氣。齊宗儀明明知道魔種對她的負面影響，仍然擄來鄭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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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就要死了！」鄭青青憤怒地在洞穴裡四處亂揮手臂，想找出男人躲在哪處角落，無論如何就是沒能碰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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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躲著我！出來！」少女認定男人和她玩捉迷藏，卻沒想到她根本沒聽見齊宗儀的腳步與衣衫震動，甚至是他說話時的呼吸聲，洞窟也沒大到讓兩個人追逐躲閃，卻連半點接近對方的感覺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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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青停下腳步張開雙臂，那團金屬焦味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墨黑中包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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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是人類，就讓我看你真正的樣子，弄點亮光出來啊！」鄭青青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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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頓時出現數朵藍綠螢火，鄭青青只看到自己的影子在空無一物的洞窟裡變形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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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青愣住，同時有股刺麻漸漸從腳底湧上，口乾舌燥，舌根分泌苦液，太陽穴一抽一抽跳著，身體正在關機，下次失去意識，她就再也不會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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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騙我！你到底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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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在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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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是鬼？」那道聲音的確是憑空出現在她前方不到一步的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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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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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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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鄭青青拿出地府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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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就像一張普通的紙，內容是毛筆字和朱紅印泥，顫抖的指尖陷入紙面，她昂起臉詢問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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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我死掉以後就能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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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就沒有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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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青胸口一悶，喉嚨發癢，下意識扔開地府文書，彎下腰撐著膝蓋大口嘔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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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這樣吧……不用說再見也好。」她倒在自己吐出的鮮血中，無力半張著眼，仍企圖鎖定那道並不存在的冰冷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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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看看你……就算穿著別人的身體也沒關係。齊宗儀，我救過你，這是你欠我的！」少女忽然任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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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窟土壁裂開，鑽出一個蒼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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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青滿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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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帶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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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對我沒有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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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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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陰影中突然走出一個赤裸褐髮女人，她在齊宗儀身邊跪下報告：「主人，那兩個修道者的援兵已經抵達，我這邊不方便繼續拖延下去，現在就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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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宗儀轉身欲離，鄭青青拚著最後一點力氣抓住他的腳踝，悶聲哭著：「笨蛋！笨蛋！笨蛋！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一直都這麼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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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在最後居然帶了個不穿衣服的變態女人來耀武揚威！鄭青青簡直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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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要怎麼處置這個小女孩？將她一並帶走或者……」魔女沒說出抹殺的提議，她到底還有這點眼色，主人派她去引開修道者注意，目的是為了和垂死的小女孩單獨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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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宗儀微微一歪頭，魔女意會，先行上到地面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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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青感覺一雙強壯的手臂抱起她，將她捲進冰冷的懷裡，齊宗儀用拇指抹過她沾血的唇，捉著鄭青青的手將鮮血轉印到她的指腹，地府文書飛到魔種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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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妳留在我找得到的地方，或許哪一天，我會來禍害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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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青愕然看著他，末了小聲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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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她的手指在地府文書落下血印，安祥溫暖的睡意剎那間淹滿鄭青青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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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著之前，鄭青青不停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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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沒有一點溫暖的男人，為她選擇了一條並不幸福的道路，她卻因此感到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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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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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鄭青青身上的追蹤符半途失效了，更感覺不到真氣連繫，脫離戰鬥後的司徒燭華立刻開壇召請土地協尋少女下落，好不容易才從數座山頭外某處新挖掘的隱密地穴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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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得新壽命的鄭青青睡得很沉，她的身體將在日後漸漸恢復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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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綁架鄭青青到底有什麼目的？」韻真沒在洞窟裡發現任何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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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鄭之龍換取壽命的事被知道了，她誤以為壽命可以一再轉讓，才想讓鄭青青讓出那十年壽命。」司徒燭華推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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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們及時阻止，但是就算鄭青青領到十年壽命，不代表能維持到壽終。」韻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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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鄭青青醒來後，讓她自己決定要怎麼做，我相信她應該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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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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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看起來和先前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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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真只好接受司徒燭華的說法，拿出手帕擦拭少女沾滿泥土和血跡的臉龐，希望這個荏弱又躁狂的女孩能夠找到活著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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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覺得她死前還要偷學黑魔法，有點說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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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她中了那魔女的蠱惑，就這次的情況也能說是因禍得福。」司徒燭華唯一遺憾的是為了搶救鄭青青，讓其他人去追趁隙溜走的魔女，來支援的修道者經驗不足，總覺得最後會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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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青一張開眼睛便故技重施，嚎啕大哭撲進大人懷裡，藉此逃避責罵和質問，這次她選了韻真依賴，黑家幹部表示非常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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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韻真感覺到少女緊緊抓著她的手指，除了演戲以外也有些許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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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真向鄭青青保證他們會替她解決鄭之龍的執著控制，這才背著抽噎的少女回到小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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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地府文書已被女兒啟用，鄭之龍大喜過望，對司徒燭華和韻真謝了又謝，提出要給前來支援的修道者特別獎賞，唐妙琴原本預計無人享用的大餐成了慶功宴，其餘修道者卻婉謝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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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真打斷鄭之龍亟欲慶祝的衝動，命令鄭青青去洗澡整理乾淨後正式三方會談，老人仍一臉興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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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鄭之龍看來，冥頑不靈的親親女兒總算是被高人感化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鄭青青乖巧聽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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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客廳坐定後，氣氛又像逐漸乾燥的水泥，無人打算開口，只有鄭之龍一人自顧自欣喜女兒逃過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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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青老實不客氣說出要求：「我要這棟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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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問題，可是，青青，爸爸可以為妳蓋一棟更好的。」鄭之龍不是不願意給她財產，而是他知道鄭青青無法經營他的龐大遺產，擔心她被人操控或威脅，還不如許給她一生一世的安穩，讓女兒當個富貴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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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都為她花了一千億，還有什麼不能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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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就好，其他我也不想要。還有我希望以後再也不用見到你，我要斷絕父女關係。」鄭青青輕描淡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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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回事？」鄭之龍驚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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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直視老人道：「如果你答應的話，我就不會再自殺和做壞事，我保證不麻煩別人好好過日子，我會在心裡將你當成一個行蹤不明的老爸，這輩子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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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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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青不理會老人的否定，轉向中年美婦問：「媽，妳打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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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妙琴垂下頭，女兒忽然回心轉意接受十年壽命，一切彷彿又回到舊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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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識幫鄭之龍勸回鄭青青：「青青，妳身子還沒恢復，一個人吃不了苦，何必和妳爸過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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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鄭青青忽然叫喚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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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妙琴已打定主意不想介入這對父女的戰爭，逆來順受到結果出來，此刻只能勉強打起精神溫柔地回應：「我在聽，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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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大概覺得生了我這個女兒很倒楣，」少女的聲音聽上去有訣別的味道，她舉手阻止唐妙琴反駁繼續說下去：「不管妳信不信，我很了解妳，我一直在想，這個男人哪裡好？值得妳這樣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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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這樣說妳爸爸？」唐妙琴仍是有氣無力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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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聽見屋子裡有一對男女在吵架，那天妳甩了我一巴掌。長大以後我懂了，你把鄭之龍不肯離婚的氣出在我身上。」鄭青青表情沒有憤恨，而是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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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妳才兩歲！你不可能記得的！」唐妙琴慌亂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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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偏記得。」少女浮起一抹淺淺的冷笑。「一個玩女人的懦夫，一個甘願被人玩的廢物，當孤兒還比較開心！少在那假惺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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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妳討厭我們，也不能傷害自己呀！」唐妙琴被女兒毫不留情的指責激出火氣，難道她就沒有受委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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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幹嘛要上進學好？我根本就不是自願被你們生下來！每天張開眼睛，我就痛苦得喘不過氣，唯一輕鬆的時候，就是花光死老頭的錢，玩到爽爆，累得什麼都不用想。」鄭青青深呼吸，這次她沒有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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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最氣的是，後來妳連打我都不敢，把我送給老爸當抵押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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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有些母親將兒女當成私有物家暴的例子，自己連當私有物的價值都沒有，她從沒在唐妙琴身上感覺到一絲一毫出自血緣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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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拿我當藉口留在那男人身邊，妳早就拋棄我了，我也不想將妳這個女人當成媽媽，可以請你們滾到我看不見的地方，讓我一個人安靜過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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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妙琴瞪大眼睛看著依舊無情的少女，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雖然對鄭青青沒有親情，但她也受不了親生女兒如此徹底的拒絕與貶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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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走！現在就走。」唐妙琴不知哪來的勇氣，成了今天第二個讓鄭之龍錯愕的人物。她立刻上樓拎了收拾好的行李箱，對鄭之龍道：「叫司機在路上接我，送我到車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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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鄭青青時，中年美婦忍不住哽咽：「生下妳那時，我是真心想要給妳一個家。至少，現在就讓媽媽成全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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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鄭青青看也不看她，唐妙琴於是快步走出大門，對令她人生烏煙瘴氣的男女關係再無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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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望著敞開的大門緊緊抿唇，終究沒說什麼，鄭之龍卻已氣得滿臉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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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吃我的，用我的，連命也是我買給妳的，還是我的種！老子不怕妳來討債，妳別想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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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目光只剩一片死寂，半晌，鄭青青才開口：「這輩子看來換成我欠你了，不過一棟房子我還得起，我會替你做點好事。我有活下來的理由，但不是因為我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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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言望著八風吹不動的司徒燭華與韻真，雙手放在膝蓋上，握得指節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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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你們勸勸她，這孩子實在是不懂事！」鄭之龍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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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她的要求。」韻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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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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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事業大多在國外是吧？握有的國內地皮都捐給抗魔聯盟了，這處小別墅的土地也已經抵押給好朋友，只是保留二十年地上使用權。」韻真調查鄭之龍書房時順便瞄了眼他的商業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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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著側馬尾的年輕女子漫不經心把玩著手機：「我認識一個人，可以讓你全家在一星期內徹底破產，脫產也沒用，說不定還得吃牢飯，你應該不會天真到以為只有殺人放火才叫犯法，金融犯罪也能關很久的，順帶一提，那個人在全世界都養了律師團和記者。到時候，全臺灣人人皆知大老闆已經一無所有。我所謂的破產，可不是很舒服的那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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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之龍臉色慘白，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個完整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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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自己，還有老婆孩子留條後路吧！這是當年那個被你扔石頭的乞丐得不到的機會。還有，我不是大師，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韻真笑得一臉和藹，五官卻蒙了層駭人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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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連滾帶爬逃出小別墅，一個勁兒追著唐妙琴背影，看樣子他們會搭同一輛司機車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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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真的有點想撥丹絲師妹的電話，她會很樂意幫我這個忙。罷了，得饒人處且饒人。」恢復正常的韻真將手機放回拼布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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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青敬畏地看著這個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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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妳喜歡這兒，就安心在這住下，不過妳要怎麼靠自己過活呢？」韻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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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在院子裡種菜，屋子裡一定要有網路，不然我會無聊致死，給那些原住民小孩做英文家教，上網找找外拍工作，靠自己活下去又不難。」鄭青青是放蕩墮落過，卻不是凡事都要人服侍的軟腳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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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燭華補充道：「如果妳想做好事，可以考慮來抗魔聯盟接適合普通人的簡單任務，只需少許點數就能換許多日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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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青僵著臉點頭。這一天經歷令人虛脫，徘徊生死關頭，認識齊宗儀的真面目，長久以來束縛自己的父母鎖鏈瞬間斷裂，確定要獨自一人生活，她只是個十五歲少女，有太多事需要好好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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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到那名魔女前，我們還是會派遣修道者過來巡邏，以免她去而復返。有需要妳也可以向他們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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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鄭青青彆扭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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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燭華和韻真仍陪伴少女過了一夜，教導她如何向抗魔聯盟尋求幫助指導，才在翌日步行離開坪頂附近，打算從山區自行探路返回臺北，當作日常鍛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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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將會寂寞的活下去，將來免不了吃很多苦頭，就跟過去的我們一樣。」韻真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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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然選擇活命，就不會與這世間毫無關係，一旦合適的機緣出現，鄭青青也會像黑家庇護過的那名藏瓔，找到新的安身之地與朋友。」司徒燭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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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如此。」黑家幹部話鋒一轉道：「有件事我很好奇，如果我不在這兒，你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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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辮道士抱起她用飛劍飛了一陣，落在一處高山水池，這才給出他思考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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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去問河問先生可否提供持續十年的控心符，催眠他沒有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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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方法好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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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卻發現司徒燭華又牽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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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有妳在。」他的表情裡有著會讓女人心碎裂片片又融化成團的璀璨光彩，像是在說他以沈韻真為傲，又像承諾他會無比珍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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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別……別這樣看人家。」韻真愈說愈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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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野外獨處，但還有孤魂野鬼、山野妖怪和土地公會八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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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燭華仍不斷湊向她，正當韻真以為會被吻的瞬間，道士冷不防箍住她的脖子，將她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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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他暢快的笑聲時，韻真咆哮了，想踢他一腳，他卻飛快在四周遊走閃避，還拿出雷鞭戲耍攻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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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燭華──你站住！不准跑！」哦！天！這該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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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似的笑容讓韻真有好長一段時間滿腦子空白，只記得要追打他，或許再抱住他，讓他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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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真卻在那時覺得放寬心和司徒燭華談戀愛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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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麓恣意遊走的兩人此時無從得知，更加嚴苛多變的考驗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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