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流年 - 05

接著又是平靜的幾週過去。實際上撇除性別問題，他們也只不過是普通的中學男生，該做的事情不會因為性別而缺少，該進行的活動一樣不缺。更何況，甚至還有很多人連性別的分化都還沒意識到－－但那或許也能歸因於大部分的人屬於Beta，而這個性別在人群中屬於絕對多數，對信息素也並不若Alpha或Omega那麼敏感的緣故。

練習在幾天前隨著小型比賽的落幕而暫時停歇下來，根本原因則是因為接下來還有一件與練習同等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大的「期中考」三個字佔滿了黑板的版面，站在講台上的是神情嚴肅的赤司征十郎。他看了看黑板，接著將視線投向坐在底下的一軍正選們。

然而當下他看見了一架紙飛機飛快地從他眼前掠過，搖搖晃晃地穿透了窗子飛向窗外的藍天，依稀還能看見被翻折出來的角落上頭用刺目的紅色墨水寫著四開頭的二位數，再來被猛然颳起的大風給吹得無影無蹤。

「青峰大輝，你活膩了是不是？」

「不我沒有！剛剛那是黃瀨的考卷！」

「小青峰你閉嘴！」

沒打算繼續和兩個互相推卸責任的傢伙繼續廢話，赤司只是警告性地看了兩人一眼，接著重新將話題導回正軌。

「所以說，為了因應接下來暑假的集訓以及全中運，你們的期中考必須全部及格才行。」赤司手中的粉筆在黑板上繼續敲落滿室輕脆的響聲，赤色的貓瞳很是嚴肅的看著底下一眾一軍正選的成員。

好吧，也許說是重點關注著青峰和黃瀨比較適當。

被那雙充滿威懾力的雙眼看著還真是件會讓人感受到龐大壓力的事。青峰和黃瀨不自覺嚥了嚥口水，正襟危坐等著他們的隊長大人做下一步的宣判。

「又來了，期考地獄……」

「好想喊救命啊……小黑子……居然把視線轉開了！」

「我倒認為你們先想想怎麼自救比較好的說。」

看著底下開始不安分的隊友，赤司淺淺地嘆了口氣，本來夾在兩指之間的粉筆喀地落入了粉筆盒內，短暫地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和注意力。

「總之，為了接下來的練習還有帝光祭，全部都給我打起精神好好準備。尤其是青峰和黃瀨。」赤司如是宣告，雙手交疊在胸前瞇著眼的樣貌在青峰和黃瀨眼裡宛如地獄的修羅一樣可怕。

「綠間，你那個滾滾鉛筆這次還有沒有啊？」

「沒有！給我自己念！」

「小綠間不要這麼狠心！」

「你們先盡過人事再來跟我談這個問題！」

眼前的全校第一名太可怕不敢求救，功課在一軍中只能以慘不忍睹來形容的兩人飛快地轉向了一旁的全校第二名試圖抓住垂下來的蜘蛛絲，但很可惜的還沒抓上就已經被砍斷了。

簡直是世界末日。

覺得面前的兩個隊友有點可憐，黑子最後還是開口出聲。

「那個……如果青峰君和黃瀨君願意的話，至少國文我還是能幫上一些的。」

在那瞬間黑子似乎看見了青峰和黃瀨的眼中閃爍著強烈的希望還有生存意志。

大概是因為沒有籃球他們就會死吧，黑子這麼推斷著。

「只是我能幫上的也只有語文科……其他的科目，真的非常抱歉。」事實上，黑子除了本身擅長的國文能穩穩地拿到分數以外，在其他的科目上，他還是時常在及格邊緣徘徊。

「－－那麼再加上我如何？」

黑子轉過頭，看見赤司輕巧勾著笑看著他們，單手支著講桌撐著下巴，饒富興味地開口。

「如果赤司君願意的話，那當然……」

「哲你住手！」

「讓小赤司來教的話會出人命的！真的會出人命的！」

「但其他的科目的確讓赤司君從旁協助會比較好吧。」黑子這麼回答。他是不太明白為什麼青峰和黃瀨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大概是他最近和赤司相處的時間多了，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下，對方在他的認知中其實沒有預想中那麼可怕吧。

「那就這麼決定了，星期六圖書館見。綠間和紫原要過來也行。」

「誒～那這樣的話我也去好了。」

「我就算了，不想教笨蛋的說。」

「小綠間還真不合群。」

「隨你怎麼說。」

黑子看著又開始就笨蛋這個話題開始吵嚷著的幾人，覺得很有趣一樣的勾起微笑，時不時也插個幾句話。

這樣平靜的過著也不錯呢……

等等。

黑子突然意識到剛才被他忽略的某個很重要的問題。

他是一個Omega，面前的奇蹟全部都是Alpha。

部活的時候影響並不會那麼大，是因為練習是動態運動，相隔的距離並不如靜態讀書那樣近，加上裡頭還有其他Beta制衡，所以不論是他或是其他人都並不會過度意識到性別上的差距。

而目前的情況是，他必須在圖書館裡面對四個Alpha，其中三個還是他親口答應的，兩個被協助、一個協助。

……到時候該怎麼辦啊，自己的性別目前只有赤司君知道啊……黑子陷入了煩惱。

沉默下來的黑子不自覺看向仍然一派安定沒有加入爭執的赤司，直到視線對撞的瞬間他才發現對方似乎從方才起就看著自己了。聰明如他，大概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吧？

『赤司君。』黑子小聲地用氣音求助。

『嗯，自己當天抑制劑別離身，有問題直接跟我說。』

『……我明白了，非常感謝。』

黑子還沒有意識到赤司對於自己的關心已經超過了同儕之間互相的關照範圍，不如說是雖說覺得哪裡有點違和，卻又找不到反駁與拒絕的理由。至於赤司，雖說已經意識到自己對於黑子的關心超過了隊員或是同性朋友之間的界線，不過還是放任它繼續發展下去。

他查覺到的比黑子更多，也更快就釐清了自己的心情和思緒，現下的部分也的確是他有意為之，只是目前還不夠，況且，對方根本也還沒感覺到多少。

還不是時候。看著重新和其他人聊起來的黑子，赤司撐著臉頰這麼想著，目光掃過窗外晴朗的天空，最後還是回到了水色少年的身上。

現在、還不夠呢。

※

星期六很快地到來了。

「青峰君……請振作一點。」

「哲，就算我看不懂漢字我也能活下去。」

「恕我直言，能活下去和期中考能不能及格是兩回事。」

除了這句他還能說什麼呢？黑子有些苦惱地看著又趴下去開始打呵欠的青峰，手足無措。記得曾經閱讀過的書上寫著，Alpha在各方面會比許多人優秀許多，不論是身體素質抑或是頭腦－－但顯然那並不全然是正確的。

面前就有兩個身體素質一流但腦袋和前項成反比的Alpha正在垂死掙扎。

不過既然說了要幫忙，秉持著不能讓自己的光就這樣沉淪的決心（或是單純不想違背自己說出的承諾），黑子還是努力耐著性子繼續和青峰講解書本上的漢字和文章，至少能讓對方能多一分是一分。

這裡的教學狀況勉強還算是挺和諧的。

只是隔座的赤司和黃瀨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小赤司，我的手快斷了……」

「那就是還沒斷，繼續寫。」

黃瀨面前的方格紙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課本上的漢字，並且已經是寫滿了三張之後繼續第四張的現在進行式。

黑子轉過頭，天空藍的眼睛很是同情地看著另一個隊友被自家隊長斯巴達式的教育給逼迫前進，而後轉回來看著面前仍癱在桌上像一灘爛泥不進反退的青峰大輝。

天堂地獄一線間啊。

自己的教學方式有這麼難以接受嗎？黑子有些挫敗。

「青峰君，」黑子想了想，而後伸出手推了推青峰的肩膀，輕聲開口，「顯然我的教法沒辦法讓青峰君好好的把書念進去，那只好請赤司君和我換手……」

「絕對不要！」聽聞這句話的青峰立馬從桌上撐起頭，方才頹散的姿態頓時少了大半。

「那就請青峰君多加油一點了。」黑子笑著這麼回答，不著痕跡地往旁邊退了幾步。雖然現下並不是發情期，只是他仍是對Alpha自然擁有的威壓感還有信息素懷抱著忌憚。

現在的情況比起他在心裡做的假設還要更嚴峻一點，黑子這麼想道。在這之前他還真不知道自己對於Alpha的信息素易感程度有這麼高，只是也已經騎虎難下。再三確定面前的青峰還是有好好地讀著課本，黑子才總算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讀書。稍微遠離了Alpha還是讓身為Omega的他鬆了口氣，手指不自覺地伸入了虛掩著的鉛筆盒中摸著用小塑膠袋裝著的抑制劑。

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能不要動用那東西就不要動用得好。

約莫過了幾分鐘後赤司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隱約飄散過來的咖啡味道讓黑子下意識地抬起頭，對上了赤司殷紅色的雙眼。

「黑子。」

「啊、辛苦了，赤司君。」

黑子看著赤司揉了揉頸側，看來也是下了好一番功夫。

而對桌的黃瀨則呈現了瀕死的狀態，手掌不知是因為慣性還是礙於赤司恐怖的威壓而絲毫不敢怠慢的持續抄寫著，沙沙的聲響在靜謐的圖書館內顯得規律而催眠。

「黃瀨君這次國文應該能考得很好……」黑子輕聲－－而且十分由衷地－－這樣感嘆。

赤司涼涼地勾著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開口說道：「等等還有其他科目呢。他們兩個可是很難教的。」

青峰和黃瀨如若被宣判死刑的囚犯一樣大大抖了一下。

「小赤好厲害啊……」紫原抬起頭，狹長的紫荊色眼睛斜斜睨了對桌的青峰和黃瀨一眼，「我才不想教他們兩個呢，太笨了。」

「小紫原你太過分了！」

「紫原你說什麼！」

顯然對罵人的話人人都特別敏感。朝著紫原怒目相向的兩人還沒繼續發作就被赤司的冷眼給扼殺，結論是，他們仍然只能繼續面對課本。

接下來的過程基本豪無波瀾，興許是自己完全專注在手中要念的進度上以至於完全忽略了面前的青峰和黃瀨，直到黑子念到一個段落再次將目光投落到對面時，青峰放在桌上的課本已經換了另一個科目，而本人則是趴在課本上睡得十分香甜，黑子甚至還在青峰的嘴角看到了銀亮的口水痕跡，在紙面上暈出一片濕潤的水漬。

啊，果然。

黑子揉了揉自己因為長時間閱讀而痠澀的眼角，仰起頭的動作讓他天藍色的頭髮往後滑落，淺淺地在臉側打上了陰影。

視線向左，他看見的是赤司正閱讀著的面容。精緻的側臉和專注的表情讓他比起打球時少了一點張狂，反而多了一分沉靜。骨感的手指執筆的模樣優雅的讓黑子看著便不自覺出神了起來。

「黑子？」

「啊、非常抱歉……」

還沒看上多久就被當場揭穿了……黑子有些無措地小聲道歉，撇過頭稍稍掩飾了被發現的窘迫。

他聽見了椅子被拉開的摩擦聲響。

「也念一段時間了，出去走走？」

赤司踏著輕巧的腳步站至黑子身邊，傾下身在黑子耳邊這麼說道。

「誒？可是……」

「那兩個傢伙大概還會繼續睡吧，醒了也有紫原負責。」

偏過頭，紫原衝著黑子和赤司眨了眨眼，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反正看來黃瀨和青峰一時半刻是不會醒過來的。

被關在圖書館一天後就覺得外頭的陽光和空氣格外令人懷念。黑子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因為陽光略顯熾烈的光線瞇起了眼。

「進度還可以嗎？」

「嗯，意外的挺順利……不過有些觀念大概還得多看幾次……那赤司君呢？」

「比預定的進度快一點，今天應該能全部看完。」

「還真厲害……」各種意義上來說赤司君真的是非常符合Alpha既定印象的存在啊。

面對黑子率直的感想，赤司聳了聳肩，不可置否。

更何況他把黑子找出來可不是為了聽這些。

「黑子。」

「是的？」

黑子轉過頭，逆著光的樣子看起來透明的好像要消失了似的。大概是對於赤司突然的呼喚感到困惑吧，稍微靠近的距離讓赤司能感覺到黑子身上屬於Omega的感覺。

－－也沒什麼原因，但他就是感覺得出來。

「我喜歡你。」

半晌，赤司這麼說。

那樣好聽的聲音所鋪陳的簡短字句，讓黑子當下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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