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紅色暴雨 - ２－風雨血路(下)

Day1。凌晨二點四十五分，香港設計學校，九樓B座7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2lgSGqElq

風雨交加，他們隔著一層玻璃一邊閃避風雨，一邊觀察遠處的Ｃ座教職員辦公室外的左面有一座類似有什麼被掛起人型雕像之類的東西，靠著月光和管理員電筒、距離又遠、又有數個人圍著，難以辨認到底是什麼，但是區區一座雕像斷不會令一個男人嚇成這樣，頂多是叫人幫手搬去別處

但作為現代香港人，不拍照留念是很對不起自己

這到底是什麼風氣

「剛剛是什麼味?臭死了，簡直快要吐出來。」Evan擦著鼻子說

「是屍臭，終於給你嗅到了。」

「不是吧！這不就是死人了嗎？！」

「噓，小聲點，說不定另一些東西，畢竟人或動物發出的屍臭也是差不多的。」江海兒按下他的頭說

「看不看到是什麼？」Evan 問著「是否雕像？」

「啊，好像有什麼掛著…」江海兒瞇起眼說「人的上半身?」她滿頭子也是疑問，明明想看誰半夜三更來這些倒紅油，卻發現了謀殺案的先兆，今天有夠倒霉的

「好了，見完就走吧，此地不宜久留。」Evan 膽戰心驚地說，生怕他們被管理員發現

「上到來會以為見到紅油真兇，結果是見到雕像就大叫，現在管理員都是膽小鬼嗎?」

「他們也是人來的。」

「奇怪了，不是說報了警嗎？將軍澳警局來這裡不是太遠吧。」江海兒摸著下巴說

「妳又不是不知道現在是紅色暴雨吧，駕車也要小心慢駛了。」

「他們不是應該要保護現場嗎？不過怎保護也沒用，一看就知道沒救了。」

「妳真是越看越像警察。」

「你給我閉嘴。我見到他們的動作有點猶豫。」

「為什麼？我們剛才不是嗅到屍臭嗎？現在不是死了人嗎？」

「老天，明明見到現場不停被破壞又不能幹什麼真的令人焦急。」

「誰叫妳不是警察，衝出去呀笨。」

「現在衝出去真是笨柒了，他們報了警就算了。」

「那我們看完就走吧。」他拉著江海兒的手臂，準備起腳離開

天台外面風雨太大，突然一陣猛烈狂風，把雕像的頭吹掉，滾到Ｂ座沒多遠的前方，他們兩人看到一個圓形的東西一直滾到Ｂ座，直至撞到升降機門才停下來，圓球體的「正面」正好面對他們

「這是什麼？」Evan抓著江海兒的手臂說

這不就是「人頭」嗎？

他們看到一個被塗上白色石膏的男性笑臉人頭，臉上的石膏因撞擊把左臉下半部分石膏剝落，露出了變了蠟紙一樣的真人皮膚，蛆蟲不停從各處出口噴出，人頭插滿彎曲已經生鏽的鐵絲、左眼可清楚見到是被縫合的、左邊嘴角邊被鐵釘釘上硬要它向上揚，製造笑面迎人的效果，而脖子可看到人骨和正在腐爛的肌肉，地上更有一些小蟲開始動來動去，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雕像，而是一個向他們笑著的死者人頭，他馬上嚇到大叫，在旁邊的江海兒馬上抓著他向後退

「仆街！快點報警！唔！！」他立馬被她掩著口，要確保自己不要因為他的尖叫而遭遇不測，江海兒急忙拍好照片後，趁管理員未追過來前，拉著他逃回下去

「喂，老爹，是我，帶一隊重案組過來學校！為什麼? 有個死人頭滾到我面前了！」她一邊打電話給她老爸一邊跑回八樓「當然是死了人了！我像是開玩笑嗎！深夜打給你當然是有大件事吧！我為什麼在現場？還不是因為停電、窗子好像被人淋紅油才四處找管理員然後搞成這樣嗎！總之就很麻煩吧。我和Evan沒有留在現場了，行了，我沒有被人發現也沒有碰任何東西，什麼？」

『我得要知道人頭的特徵才可以安排重案組的。』她的父親在電話冷靜地說

「特徵…那個人頭看上去像是石膏像，頭插了鋼線，被兇手特地固定了笑臉，恐怖得要命，要不是天雨把石膏剝落的話，基本上就是普通石膏頭雕，理由足夠了嗎？」

『你肯定沒看錯嗎？』她的父親靜默了一會才回應

「你有見過石膏像用人骨和蛆蟲做嗎！」

後期聽到老爹答應會出動最好的重案組，她才安心回去，他們兩人跑到中間通道的螺旋樓梯前和八樓教員室之間停下來，心跳依然跳得很快，嚇得馬上喘氣

「屌你老母！早知道就不跟妳上去了!」他大聲說道，馬上再次被她掩口閉嘴

「聽好，不論看到什麼，就像我以前說的一樣，警察未問話之前不要透露出去，更加不要說任何東西。」她壓聲說道「進去之前給我裝沒事發生。」

「行了，我像是不懂事的人嗎？」他們兩人稍微平靜一點後再慢慢回Area24

「老天…等等。」她在開Area24門前，腦內把剛剛人頭記憶反射了另一個男人的影像，平日轉下一課也見到的帥氣中年男老師「那個人頭，像不像鄰班的靚佬阿sir？我們都有一段日子沒見他了，不是嗎 ?該不會是…」

「不、不、不，一定是妳記錯了。」他條件反射作出否認，到現在都驚魂未定

「不是嗎…?」她握著胸口說，再推開尚未復光明的Area24

「咦，不是說會搞好燈光嗎？」他裝模作樣地說，但胃部一陣陣震盪，快要吐出來，口腔已經一陣胃酸的味道，感到他的早午晚三餐也要吐出來

「休息一下。」她按著他的肩膀，慢慢推他向前走，結果他跑去垃圾桶吐了一遍又一遍，嘔吐物不停掉在垃圾上的稠密聲音令人毛骨悚然，令人聯想他到底見到了什麼鬼東西

「他、他沒事吧，他是否見到什麼才吐成這樣？」Benny看著Evan吐成這樣，很自然地走過去關心

「他被風吹一吹而已。」江海兒冷淡地回應

「你老闆！吹妳的死人頭！上面死人了！」Evan內心抗議說

「怎麼出去那麼久了?」

「沒人去找管理員，順便找一下了。」

「那有找到嗎？」

「找到一個，他們現在正在搶修中，沒想到這場風雨會搞到停電，幸好後備電源沒影響升降機運作，一會就有電了。」江海兒裝沒事說

「那這些紅油漆呢？」

「不曉得，已經報警處理了，也不知道誰玩這些。」

「剛才是否有人求救？」

「啊，應該是見到上面有人大姨媽而已。」

「這不是開玩笑時候吧。」

「我怎知道?趁電腦有電時繼續做簡報吧。」

「也是，阿sir又不會因為學校停電而不用我們交功課。」Benny覺得有點道理，他說完後繼續工作，Evan吐完後自己衝了出去傷殘洗手間清理

沒多久Area24恢復電力，除了知情的兩人外，沒有人再注意上方發生什麼事，也乖乖等待明天上課交功課

也許真的是香港人本色吧

Evan回來了，他很想用工作忘記那個人頭的影像。人生第一次看到真正的「人頭」，以為看慣了恐怖遊戲砍頭血淋淋的畫面就沒事，結果卻是個揮之不去的陰影和惡夢，他自己的手抖得很快，好害怕下一個就是自己，眼望江海兒若無其事坐在另一邊，她的手同樣在微震，嘴唇都抿起來，雙腿夾在一起

總括來說，其實她比他更害怕？

不要再想了，還有簡報未完成

他馬上按著鍵盤，企圖把「對著他笑的人頭」的影像忘記，但做不了，越想越在意。他拿著電腦坐在她旁邊，看他樣子也是問「剛才」的事，他一邊做簡報一邊問著

「你肯定妳看到的『那東西』（人頭）是『那個人』（鄰班老師）嗎？」他壓下聲線說，她再把椅子移開一點再談「這個話題」

「僅是笑起來的樣子有點相似而已，我仔細看過相片，有數分像，我有同學經常偷拍他，搞到我不斷想轉班上堂，但已經太遲了。」她滑著手機，把鄰班老師的相放在手機上，圖片上的他相貌堂堂，帶點文質彬彬的柔弱氣質，一頭黑短髮，五官輪廓分明，一排雪白的貝齒，身材均等，看上去不像步入中年的斯文男人

「有妳的教官不就行了吧。高大威猛又有型。不說廢話，警方來到的話，我們會如何？」他一提「教官」二字，江海兒的臉馬上黑起來

「正常程序上是全部都要上警局協助調查，必要時電話、我們個人物品也要交，電腦就盡可能不要被發現犯法的東西。剛剛偷拍了『現場』和『那東西』的照片，可能太急，反而按了一連多張，這可以當證據用，當是幫我老爹的忙，不算是破壞現場。畢竟我不知道這場風雨會不會影響再接下來的調查，特別是如果再『有人』碰了或移動『那東西』就對案件影響很大，所以我拍下來。」

「為什麼？」

「因為管理員沒帶手套，看他們樣子應該沒接受如何保護現場的訓練，難保他們會撿起來安放雕像上，沒帶手套碰皮膚的話，指紋會留下皮膚九十分鐘，而且『那東西』頭上插滿了鋼線，一不小心割傷會留下DNA而污染了證據，再準確來說，打死都不要碰就對了。」

「會不會是假的，有人搞這個大型惡作劇，又做真人一樣精緻的雕像。」

「除非你查到或收到情報有人搞事吧，現階段根本就是死了人，假人是不會有蛆蟲出來，這方面要多謝大自然的恩惠，我想過的了，現階段屍體是不能確定死亡時間，惟有靠那些蛆蟲確定而已。」

「為什麼要靠昆蟲了？」

「你應該沒聽過法醫昆蟲學了，我以前在書上讀過，是連法醫也要精通的一門司法學學問。蒼蠅是腐食昆蟲，會在屍體身上產卵，所以別把生肉隨處放，法醫會靠從屍體身上拿到的蛆蟲量度尺寸而推測死亡日子，要是撿到蛹、成蟲的話即是死了一段長時間。」

「很噁。」

「你家可是有搞醫療公司，這也不了解嗎？」

「也不論到我繼承集團吧，雕像…該不會是...那鬼故的…」Evan突然想起「靈夜在線」的退休警察說的懸案

「你現在是否想到跟我一樣的東西?」她回應道，只有她才接觸過當年的懸案檔案，再仔細一想，的確有數相似「但你說得對的是，也可能是一個大型的惡作劇，不，我的意思是紅油是惡作劇，用超過十箱的紅油漆把整個Ｃ座區域的窗子淋一次紅油，說不定有攝影機在旁邊呢，不，只是我想逃避而已，查案很煩人的。」

「依妳之見，是否那個『殺手』回來了？」

「做最壞打算吧，他有可能就在這學校裡。」她掩著他的口說，正如她所料，他一定會大叫

「看你嚇得語無倫次，你又不是兇手，慌張什麼？交給警察就好。」

「Come on（拜託），這現在是死人了，有人死了，妳還在這裡冷嘲熱諷？」

「因為死的又不是我的家人朋友，每天新聞都是講哪裡死人、交通意外難道每次都要傷心嗎？在Facebook打句『RIP』就算吧，真的做帛金嗎？」

「唉…妳明明出身警察家庭，見到死人還可以若無其事裝沒事。」他按著頭說

「我老爹從小就教我不要用情感理解案件或靠氣勢亂吼亂叫，這不是小說漫畫，證據不會這樣跳出來。」

「哈哈哈，我還是不要入警隊比較好。」

「你終於明白我不入警隊的原因之一。」

「不是因為妳的教官嗎？」

「屌你呀，一會問話時直接說要說的答案就好，有時候他們會用各種問題來把你扣上疑犯的帽子，對比起九樓的事，不如想想一會兒如何吧。」

「比起一會的事，嗯，為什麼要殺人?」

「誰知道，我又不是兇手，什麼都不知道就猜動機？嗯，以前讀雞精書時，引發殺人條件有三種:殺人正當化、無所選擇和有能力承受後果。殺人後不被人發現就行。」

「那妳猜測兇手為什麼要來這裡？」

「好問題，不知道。」

「我想，這裡怎看都不是『曬鹹魚』的地方吧。」

「總有人喜歡挑戰高難度，我挺欣賞的，選擇在這裡的話，他一定想為一些缺乏藝術感的地方裝飾一下，開玩笑而已，兇手如此刻意把屍體放在上面被人發現，他應該有相當自信和智慧的智慧型罪犯。」

「智慧型那些的，像是金田一、柯南那些？」

「不，那些多半都是誇大了點，畢竟現實不可以套入金田一或柯南的戲路，不然這是社會恐慌。據我所學的，今次這類的智慧型罪犯，是非常想挑戰警方、社會的底線，唯恐天下不亂，目的是看他們恐慌、慌亂的可笑樣子，特別是社會網站和新聞貼上相關的新聞分析，看著他們越找不出真兇就越高興，好滿足自己的表演慾，然後成為連環殺人犯，老實說，我挺欣賞的。」

「哈，唯恐天下不亂，這特性幾像妳。」

「我忘了說，所以我被評為潛在犯。」

「別開玩笑吧。」

「嗯，我的確在開玩笑。據『換皮殺手』的手法是殺兩個人又變成同一座雕像才成立的話，那上面的兩條『鹹魚』是一定他的抄襲者做的，同樣已經死了兩個人，再合成一座雕像。」

「那…」

「他早已經是歸入『連環殺手』了，如果他真的復出的話，以現代的科技和犯罪心理學一定把他揪出來，好好做個了結。」她眼神鮮有堅定地說，他睜大眼睛看著她，突然在他心目中，她已經不是一個產品設計科學生

而是一個警察

「照我估計，能上九樓天台的人，有學生、教師、普通職員、管理員和校工，照剛才的時間，屍體大約凌晨兩點四十五分左右才發現的話…不，不合理，為什麼呢?」

「海兒?」

「不合理，不合理的時間、不合理的地點…一切都不合理，對呢，為什麼要冒那麼大的風險呢？」

「喂，不要想了，警察來了。」他轉著她的頭，Area24的門打開了，有一隊穿大黑雨衣警察連同管理員走進來，他們都沒留意外面已經來了一大隊警察，地下的警鳴聲不斷，有個高大男人站在中間，江海兒好像見到怪物一樣退後幾步，好想逃跑

那是個讓她無法反抗又令她思路混亂的男人，他永遠都是她的心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