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我欲罷不能 - 寶貝，你好嗎？

「淩昱坤？」韓霜的聲音透著難以掩飾的顫慄。

「對，你認識他嗎？」夏若玹探問。

韓霜凝視著夏若玹，眸光飄滿了不安和惶惑，「他叫妳來找我？」

夏若玹搖頭，「不是，是我自己的決定。」

「他知道……我？？」

夏若玹頷首，「對，他一個月前才知道。這件事困擾了他二十多年，他很想知道答案。」

韓霜的面容覆上一層濃稠的惆悵。她靜默了好一會，拿起手提包，「妳跟我來吧。」

夏若玹向周懷民示意後，就跟隨韓霜去了她的辦公室。

韓霜深深地看向夏若玹，「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是阿坤的爸爸把妳的資料給了我們。」

韓霜的神色悲喜莫名，「二十九年後才告訴他？」

夏若玹點點頭，「對，他爸爸之前一直都不肯說。」

韓霜疑惑，「為什麼是妳來見我？」

「我不知道妳願不願意見他。」夏若玹婉轉地回答。

韓霜垂眸沉思片刻，從抽屜中拿出一本記事本。沉積在她心底深處的秘密隨著一聲悠長的歎息，將要一頁一頁地揭曉。

她把記事本遞給夏若玹，「妳把記事本給他吧。」

夏若玹接過。記事本的封面陳舊泛黃，上面斑斑點點的刮痕好似時光的烙印。

「妳知道他是淩昱坤嗎？」

韓霜的目光中滲出了苦澀，「我和醫療機構簽署的保密協議為期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後，我才能查看當年的男人是誰。」

「妳是四年前才知道的？」夏若玹恍然。

韓霜點點頭，嘴角浮起一抹複雜的笑意，「原來他是『原點』的COO，也曾經是史丹福的風雲人物。」

「他說他上過妳的課。」

韓霜感歎，「我猜也是。他認識我，我也認識他；他卻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

「他一直很想知道妳是誰。」

韓霜的眸光倏地黯淡下來，「我一定讓他很失望吧。」

四年前，她知道了淩晨峰的身份後，就調查過他的背景：花花公子，一直未婚。不言而喻，在淩昱坤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媽媽」這個角色出現過。

一個孩子從小到大渴望的媽媽，其實只是一個工具而已。她不難想像，當淩昱坤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時，會是多麼痛苦和難堪。

她沒有資格去認識他，只能靜靜地等待，或許有一天，他會來找自己……

夏若玹輕撫過記事本上歲月的斑駁，「我相信妳有妳的苦衷。」

韓霜看向她，顫聲說道：「如果他願意，我……非常想……見他。」

夏若玹頷首，「我會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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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辦公室後，夏若玹和周懷民匯合，開車回飯店。

周懷民：「那位韓教授是阿坤的媽媽？」

夏若玹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妳今天一定要上她的課，我就感覺很奇怪。我特別留意了她的長相，發現阿坤像她。」周懷民感歎，「難怪阿坤那麼聰明，原來媽媽是那麼厲害的教授。」

「她其實是阿坤的……代母媽媽。」

周懷民驚駭半晌，旋即心領神會。淩朝峰當年不想要妻子，只想要孩子，代母是最簡單的做法。

只是，卻是對孩子最殘忍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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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昱坤回到飯店時，夏若玹已經在房間裡等著他。

「今天去哪玩了？」

夏若玹：「去三藩市逛了一圈，然後開車去了你的母校。」

淩昱坤怔了怔，眼底不由浮起一片薄霧，但他強裝雲淡風輕，「怎麼樣，我母校是不是很美？」

夏若玹摟著他的脖子，「當然很美，而且我還去聽課了。」

淩昱坤強撐的冷靜再也掛不住了。

夏若玹忙說：「我知道你是放不下的。」

淩昱坤皺眉，「去見了她就能放下嗎？真相就是真相，見不見她根本不會改變什麼。」

夏若玹從包裡拿出記事本，「這是她讓我給你的。」

淩昱坤沒接，倔強地說：「我沒興趣看！」

「當年她只是一名大學生，你就不想知道她為什麼同意這麼做？」

淩昱坤憤然，「除了為錢還能為什麼？」

夏若玹：「對啊，但她要那麼大一筆錢又是為了什麼？」

淩昱坤沉默了。

夏若玹拉著淩昱坤坐下，把記事本放在他手裡，「如果這筆錢是用來救命呢？」

淩昱坤的喉結艱澀地上下滾動。他很想有寄望，但又害怕燃起的希冀會被無情的澆滅。

他猶豫良久，終於咬咬牙，翻開了記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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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頁上貼著一張照片，是年輕的韓霜抱著初生嬰兒的照片。

「寶貝，

這是我和你唯一的一張照片。拍下照片後，你就被抱走了。你陪著我九個多月，我們的緣份就到此為止。就算我知道你一定會像小王子一樣被照顧得很好，我的心還是很痛，錐心的痛。但這是我的選擇，我選擇讓你的出生拯救了我姐姐的生命。寶貝，你的出生不是一場金錢交易，而是生命的延續。對不起，我再也無法陪在你身邊，但我會永遠掛念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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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重的酸澀瞬間湧上淩昱坤的眼眸。原來她早就知道他會在乎什麼。

夏若玹：「她和醫療中心簽下保密協議，她是四年前才知道你是誰。」

淩昱坤咬著唇，一頁頁翻閱記事本。

「寶貝，滿月快樂。」

「寶貝，你四個月大了，會翻身了嗎？」

「寶貝，你六個月了，長牙了嗎？」

「寶貝，一歲生日快樂！」

……

「寶貝，你好嗎？你十歲了。我要告訴，今天你有個小妹妹了。我抱著她時，想起了你出生時的情景，仿如昨日。」

……

「寶貝，你好嗎？你十八歲成年了。你會在哪所大學讀書？會是史丹佛嗎？你會不會有機會上我的課？」

……

「寶貝，你好嗎？你二十五歲了。今天是保密協議到期的日子，我終於知道你是誰。淩昱坤，你就是我想像中模樣，不，你比我想像中更完美。」

「我特意去聽了你在大學的演講。你意氣昂揚，說出一個極具感染力的故事，點燃了在場學生們眼中的光。生於豪門，卻能白手起家。雖然你的成就和我毫無關係，但我還是禁不住為你驕傲。」

「今天『原點』成功上市，在超額認購下，我只能買到一點點。」

……

一本厚重的記事本記錄了韓霜從淩昱坤出生到現在，二十九年來的心事。

字字句句，都是珍愛和祝福。

淩昱坤再也忍不住，伸手掩面，微暖的淚水從他的指尖滑落。

從小到大，他對媽媽有過無數的幻想，為她編織出萬千形象。

他一直不明白，就算爸爸不說，媽媽難道不會想自己嗎？不會想來看望自己嗎？她到底有什麼萬不得已的理由？

愛她、恨她、念她、怨她，千絲萬縷的感情交織成一張困惑他二十多年的網，他在其中等待、掙扎、失落、不甘。各種極端的情緒在他心間循環往復，無論他的生活如何光芒萬丈，事業如何運籌帷幄，他也擺脫不了網中一個個刺痛他的鬱結。

此刻，韓霜二十九年來的記錄，情真意切，彷如極晝將盡時，天際升起的旭日，在黑夜劃出一道裂縫，透出的橘紅微亮逐漸轉為萬道金光，把纏卷他心頭的網線一根根割斷。

至此，天色大亮，萬裡無雲，蔚藍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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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滑入他的唇，苦澀過後，泛起絲絲甘甜。

夏若玹挽著他的手臂，「還記得我說過，可能你媽媽就像水形俠（Aquaman）裡的亞特蘭蒂斯的皇后，生下你後就因為種種原因無奈回到海底王國。她雖然沒辦法見你，但心裡卻一直惦記著你。」

淩昱坤的心底那片釋然在他的全身蔓延，讓他的淚眼亮起了光，「那我們一起去海底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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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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