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夢主 - 第五章萬物困於命運

　　聖原城以身份地位，劃分了三大城區，三大城區間，皆有城牆相隔，只不過裏側城牆不如最外側那般巍峨。

　　在外城區陷落的當下，進入超凡者居住的中城區，成了凡人們唯一的生存希望。

　　「求求你，至少讓我的孩子進去吧！」一名婦女舉著自己的孩子呼喊。

　　「那些怪物已經進城了啊，快滾開啊！」神情激動的老人漲紅著臉，發瘋似的怒吼。

　　他們所指責的對象，乃是攔在通往中城區城門的騎士們，不過，即使面對如此責難，他們仍舊板著一張臉，不讓大部分的民眾通行。

　　而這一切的肇因，便是那幾架裝著無數奢侈品馬車，它們正佔用兩城區間的通道，讓人群無路可去。

　　他們美名其曰，要運送寶貴的戰略物資，可這種口頭上的小把戲，怎麼能騙過怒火中燒的眾人。

　　他們見騎士不為所動，於是便親自動起手來，對馬車又踢又踹，惹得騎士出手鎮壓。

　　一道土牆從地面隆起，將人群與馬車分離開來，優先動手的幾個人，更是被重點照顧，一名騎士親自動手，用劍柄將他們打得在地上乾嘔。

　　而這一切，被剛剛趕到的肖恩親眼目睹。

　　他默不作聲，相比起遭遇異獸，眼下的這種情況更讓他心裡發寒。在聚集的人群中，他看到了酒保父子以及毆打過他的人，還有許許多多熟悉的面孔。

　　他們是某個店鋪的老闆、是平時不會打招呼的鄰居、是身無分文的乞丐，肖恩曾經見過他們，但也僅僅是見過而已。

　　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中升騰。

　　但他選擇了忽視。

　　跳下房頂，他催動命種，用蠻力頂開眾人，來到騎士的面前，說道：「大人，求求你讓我們進去吧，我已經凝聚了命種，如果未來成為騎士，那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肖恩明白，說情是起不了作用的，只能從利益出發說服這些傢伙，於是，他不在掩飾自己凝聚命種的秘密，試圖展現自己的價值。

　　「……你這傢伙，說得倒是真的。」一名女騎士走了過來，她能確認眼前的獨臂少年的確是凝聚了命種。

　　上頭下達的命令，是將有價值的東西送到城內。眼下，最後一輛馬車也即將通過城門，讓這小傢伙進去也並無不可。

　　可在她即將點頭應允時，一隊隊浴血的騎士以極快的速度衝了過來，並大聲喝道：「放棄外城區，往裡撤！」

　　外城區陷落了？

　　肖恩聞聲轉頭一看，背後的景色瞬間令他瞳孔緊縮，呼吸不暢。

　　城門不知何時已被撞破，異獸群正在大舉肆虐，在牠們面前，房屋猶如豆腐般一觸即碎，不少來不及撤離的人被瘋狂的異獸補食，鮮血將街道染得腥紅。

　　騎士們得到撤退的命令後，一股腦湧入了中城區，就連剛剛打算放肖恩入內的女騎士，在這種時候也跑得飛快。

　　開玩笑，再不離開，難道要和這些凡人一起死嗎？

　　躁動中，肖恩被一名騎士撞倒，莎萊也隨之落地。肖恩滿懷怒意的向對方看去，發現他竟是先前強買自己皮毛的那名騎士。

　　「一群廢文，別擋老子的路！」沙鷲被肖恩撞得踉蹌，激動之下，他向凡人出手了。

　　一縷黃沙憑空而生，隨即迅速增長，化為一雙大手，將週遭的凡人掃到遠處，而作為主要目標的肖恩。情急之下，只得抱住莎萊，用自己的身體硬抗攻擊。

　　噗啊！

　　肖恩吐出一口鮮血，被扇飛到數十尺開外，他的臟器都受到強烈的衝擊，眼中所見之物更是腥紅一片。

　　好在莎萊在他的保護下，完好無傷。

　　「兒子，你沒事吧！」莎萊想查看他的傷勢，但肖恩卻搖搖頭，硬撐著一口氣站了起來。

　　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肖恩再次背起莎萊，但與先前的輕鬆不同，他的腿傳來陣陣劇痛，顫抖不已。若是自己一人尚好，但要背著莎萊逃跑，甚至擠進逃跑的人群，卻是不可能的任務。

　　即便如此，他依舊執著前行。

　　一步、兩步……。

　　體內的命種此刻已經黯淡無光，好似正對應肖恩此刻的身體狀況，它呈現一副衰敗之色，毫無元氣。

　　恰巧，此時一頭巨猿異獸撞破房屋，看到了母子二人，牠露出了譏諷般的笑意，伸出手來，試圖將兩人握在手中。

　　灰黑色的手掌帶起巨大的風浪，逼近肖恩眼前，此刻，他甚至看得清楚那頭巨猿手上的紋理。

　　一切都完了。

　　他閉上雙眼，靜候死亡。

　　可背後突然傳來的一股推力，讓肖恩身軀一輕，不自覺地向前踏了幾步，與巨猿的手掌錯過。

　　肖恩意識到了什麼，回頭說道：「母親？」

　　「是我拖累了你，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莎萊被巨猿一把抓住，眼角流出淚水：「你要自由的活下去。」

　　「不……不！不！把她放下！」肖恩愣了愣神，隨後發瘋似的大吼。

　　然而這阻止不了巨猿分毫，牠將莎萊舉至面前，張開大嘴，將其頭顱咬下。

　　剎那間，血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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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數千公里之外。

　　一名渾身獸紋、袒胸露肚的健壯漢子，正盤坐於半空中，閉目養神。忽然間，他眉頭一皺，聖原城的求援信讓他面色凝重，站起身來。

　　「外城區淪陷？獸潮提早到來？」

　　「該死，我現在可抽不開身。」他盯著遠處的一處沼澤，露出忌憚之色。

　　他為了擊殺這頭上古異獸，已經隱蔽氣息，守候了數個月，可事態嚴重，他卻不得不暴露身份，動用手段。

　　漢子長呼口氣，他身上的諸多獸紋中，一支金雀紋身飛躍而出，十尺、百尺、千尺，牠的身軀脫離漢子身體後愈發巨大，直至達到極限，猛地振翅，向聖原城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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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恩半跪在地，低垂著頭，雙眼無神。

　　他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在莎萊染病後，更是以一己之力，不惜手段骯髒，也要支撐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庭。

　　但在親眼目睹母親死亡後，肖恩失去了堅持的理由，也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動力。他不知道自己之後要為何而活，同時，他心中止不住地湧出滔天的恨意。

　　他恨，自己如此弱小，即時凝聚命種也無法救下親人；他恨，超凡者自認高人一等，將凡人的性命不當回事。

　　他恨命運如此殘酷，要將他摯愛的親人奪走！

　　「你相信命運嗎？」

　　腦海中，那聲音再次響起。

　　肖恩迷茫地抬起頭，他體內的黯淡命種出現了數道裂隙，裂隙中，一株幼芽冒出了頭來。

　　在他眼中，世界彷彿套上了層朦朧的外衣，一條條暗紅色的絲線從每個事物中延伸出來，組成一張無比複雜的大網。

　　他身上有絲線，那頭巨猿異獸身上同樣也有。

　　不僅如此，一塊石磚、一片樹葉，都延伸出了絲線出來，只是長短粗細不一。

　　而莎萊的身上，那條線已經延伸到了盡頭。

　　這或許意味著死亡。

　　而他一眼望去，外城區所有事物的絲線都快到頭了，包含他自己同樣如此。

　　「我相信命運嗎？」肖恩自問道。

　　僅憑自己，他還無法給出答案。

　　「你要自由的活下去。」

　　但想起母親死前的囑託，肖恩心頭一痛。

　　他還沒有找到答案，但……如果命運註定要將他與母親分離，那無論如何，他會抗爭到底，無論花上多長時間，用上什麼手段。

　　嗡——嗡——！

　　似乎是在回應他的決定，命種上的幼芽抽動著，玄妙的氣息從其中溢出，它們包裹住肖恩，還有他身上延伸出的絲線。

　　看似漫長的過程，但現實中僅僅過了一瞬。

　　巨猿將莎萊的無頭軀體丟入口中，再次伸手抓向肖恩，肖恩不躲不閃，而那雙手卻穿過了他的身體，抓了個空。

　　巨猿驚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隨後又將目光放到了肖恩身上，牠不理解，為何自己碰不到這小小的人類。

　　但牠也無法再多想了。

　　嚶！

　　高亢的鳥鳴聲自遠方傳來，那頭金雀趕到戰場，與聲音一起到達的，是足以融化萬物的恐怖熱浪。

　　巨猿慘嚎，牠引以為傲的肉體，在這時如同火炬一般熊熊燃燒，橘紅色的火舌不同於凡火，僅用數秒，巨猿的血液皆被燒乾，死得不能再死。

　　在外城區肆虐的絕大多數異獸，在熱浪橫掃下全軍覆沒，連同建築一起化作飛灰，

　　熱浪以金雀為中心向外擴散，每一次的振翅，溫度便再次提高一分，直至將外城區徹底淪為一片焦土，這才停下。

　　「這就是超凡者，這就是絕對的力量。」

　　藉助命種，肖恩的身體逐漸虛化，因此在熱浪下得以倖存，並親眼見到了堪稱神蹟的一幕。

　　「既然超凡者無所不能，那讓死者復活……是否可行？」一個想法在肖恩腦中誕生，他的雙眼逐漸明亮。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逐漸消失，一股莫名的力量似乎正拉著他，似乎要將他抽離這片天地。

　　此刻，肖恩主動放鬆身體，讓那股拉力施為。

　　他看到了，自己體內一條絲線被拉扯而出，不知為何，當那條絲線被徹底根除時，他竟有股自由的暢快感。

　　下一刻，他的身體便原地消失，徹底不見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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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根蠟燭無預警地熄滅。

　　「時隔數年，斷命之人再一次出現了。」

　　「我們該怎麼做？」

　　「這些惡魔，妄想破壞世間規律，還能怎麼辦！」

　　「找出他，殺了他……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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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人眼中，世界分為四個部分。

　　東嶺、西海、南域、北荒，四處環境各不相同，是目前人們已知的部分，哪怕是遊歷四方的冒險家，也從未踏出這四域的範圍。

　　但……超凡者不可用常理規範。

　　他們找到了獨立於世界之外的秘境。

　　秘境依靠著獨一無二的法則存在，這些秘境行跡隱密，在其中，再強大的超凡者也有可能殞滅。

　　須臾夢境，便是這樣的地方。

　　一顆顆流光溢彩的泡沫誕生在這片秘境中，它們數量驚人，宛若無窮無盡，可它們卻不長久。幾乎是片刻，這些泡沫便會滅亡大半，不過……頃刻間，更多泡沫將會誕生。

　　每一個泡沫，便是世界的一種「可能性」。

　　選擇產生分歧，在分歧的世界中前行的眾生，皆為這片夢境提供養分，催生出一個個似是而非的夢泡。

　　這些夢泡，本應寄託於生命之上。

　　可命運之網的存在，扼殺了世界的可能性。

　　它排斥一切不可知的變數，將眾生編織成網，上演著它眼中完美的戲劇。

　　「這裡是？」肖恩緩緩睜眼。

　　他來到了須臾夢境中，他看到了許多分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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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萬物困於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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