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海中重生 - 人魚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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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初雪，我就來找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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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顆遠看如冰、近看似水的小冰晶從遙不可及的灰色天空靜靜灑落。那天也是這樣的壞天氣。那人有一半的臉兒被暖暖地裹在頸上駝色的布料裡，髮上盡是這樣的小冰晶，眼眸卻能融化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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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說，這冬天的第一場雪，叫「初雪」。我是在這樣的日子下出生，被寒冷無邊的海水包圍，因此生來便不畏寒冷。肌膚宛如初雪，便也叫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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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從我們第一次見面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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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族壽命平均五千歲，看盡世態炎涼、嘗遍悲歡離合。人類這一小搓壽命，在我們眼裡不過眨眼功夫，連捏死都嫌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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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也僅是普通的一天，例行地船隻受到我族歌聲吸引，也例行性地有漁人落水。我平常不搭理，因為－－萬一讓那些如螻蟻般的生物知道了我們，便是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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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不巧地，那漁夫落水後直直往我的方向墜，還一把抓住了我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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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見他生存憑本能拼命掙扎，我感覺美麗的頭髮都要被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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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拖著不放就能把他給淹死，但我更擔心我的頭髮，便悄悄地將他送到一處無人的暗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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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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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眼看著獲救的漁夫痛苦地嘔出肺裡的水，一面心疼地摸著頭髮。他接著楞楞抬起頭看到我，「啊－－」地忽然又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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螻蟻。我冷笑，回到了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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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他天天尋來這片海域。我知道他在找我，螻蟻，不就是要獵捕些什麼才能證明自己沒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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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晚、晴天、陰雨、夏天、寒冬。每日每日，他都在當初分別的暗礁等候。就這樣一年四季，他毅力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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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暴風雨。我遠遠瞧見他身著一件破爛雨衣－－曾飄在海中差點悶死過我族人的破爛雨衣－－搖搖晃晃地守著。偌大風雨掃蕩，他宛如一株嬌弱的草。我不耐煩忖著，讓你見一次就算了，敢動手動腳，我便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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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我靠近，在風雨裡笑開了花。他遞給我一把木頭梳，指了指自己的頭，便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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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帶來了我沒見過的花，再隔天，是做成我族形狀的小飾品。他每天都來放個東西便離開。不是，他給這些東西，我怎麼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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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一個月後，我用起他的語言，叫住他欲離開的身影。「你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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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眼淚。據說你們的眼淚可以治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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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仍是來索取的，果真是螻蟻。「你憑什麼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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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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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命。」我冷笑，我救的自然要我收回，免得害我族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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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下次初雪，我就來找妳。到時候妳要準備好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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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議達成，但他依舊每天來，日日來，次次都帶著新奇玩意。他的家庭四分五裂、他的生活分崩離析，他的人生一片虛無，如同我一樣－－我想著。1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EeZwokTJ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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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訴我，我能收了他的命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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螻蟻也不容易，我族一向冷漠，過長的生命已抹煞了情感的必要性。我根本不在乎他能不能來，收了他是我們的協議，嚴格來說，我也不曉得他要把眼淚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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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之日，他沒有來。不要眼淚了嗎？還是捨不得去死了？我懷著疑惑，日日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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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夜夜、春夏秋冬。一個眨眼便過去的人生、一次沉穩睡眠便消失的百年－－山脈如波浪般起伏改變，海線漲了又退，直到今日，直到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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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嗤笑著，差一滴淚就滿了的玻璃墜子，在今日集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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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還不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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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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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新生命嗎？寫完有點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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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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