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師】抉擇未來 Haven't chosen - 薄明（はくめい）篇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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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細小的雨珠在窗上留下一段段顯著的痕跡，彷彿細碎了另一個世界，使夜景模糊。與此同時雨聲若有似無，在這一室寧靜中顯得格外響亮、特別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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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引來了無盡寒意，悄無聲息地從只亮著一盞小燈的辦公室中將那點僅存的溫度掠奪，使得趴在辦公桌上沉沉睡去的人忽然渾身哆嗦了一下，連帶驚動到站在他身旁翻看資料的骸，惹得他跟著微微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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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動作僵硬的側過臉，在觀察了對方幾秒確認人沒醒後，才終於輕輕嘆了口氣，神情逐漸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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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隨後又驚覺，方才那一顫使他無意間折了手中筆記頁的一角，留下了他曾經翻閱過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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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看了眼沉睡中的某人，再看了眼被折過的書角，神情略有些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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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反正知道是他後，澤田綱吉也不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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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不禁望向澤田綱吉，面上盡是淡漠嫌棄。可望著望著，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對方沉睡時依舊緊皺的眉心上，心裡莫名柔和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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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隱隱有股想伸手撫上的衝動。可或許是理智尚在，骸最終也只是暫時將手中的筆記本放下，接著將阿綱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抽起，隨性地扔到了對方身上，便又重新將筆記本拿回，再次翻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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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外套被粗魯地披在阿綱身上，一小部分蓋住了後背，更多蓋在了後腦勺。骸原以為自己已足夠仁至義盡的好心，可又總覺得那外套的位置時不時勾著他的目光，莫名惹人刺目，令他難以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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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番掙扎後，骸無奈地長嘆了口氣，又一次放下手裡的小冊。他放輕腳步走到阿綱身邊，將外套仔細擺正後蓋上了阿綱的後背與肩頭，動作細膩且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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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因為懂得體貼澤田綱吉，而是必須懂得為自己著想。畢竟他要是因為太悶或太冷而忽然清醒，自己偷看他筆記的事就會被抓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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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發現還不至於怎樣，可被當場逮個正著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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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不會再有任何讓他分神的因素存在後，骸隨性地坐上了辦公桌一角，與阿綱相隔著一段看似親近卻微妙的距離，動作自然地彷彿那本小冊的主人就是他一般，拿上手後就專心細品起了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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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頁紀錄著來自過去的澤田綱吉在這個時空發生的事，後面幾頁則只是粗淺地記下了幾個關鍵字詞，字跡潦草不說，好些個詞上還被反覆打了好幾次圈……雖能隱約看出這是記錄者想標示的重點部分，但內容實在過於雜亂無章，骸看了許久也仍看不出個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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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他忍不住用餘光瞥了熟睡中的某人一眼，低垂著眼睫以示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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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他從以前就不擅讀書，但這筆記功力也未免差得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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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一邊翻看一邊嫌棄，可記在本子裡的每個字句骸卻是一個也沒放過。他在腦中不斷將這些詞句一再組織拼湊，試圖從中理出個思緒，好將澤田綱吉更徹底的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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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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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中的最後紀錄，像是強制為前幾頁的一切猜測畫下句點般，讓筆記格上的內容不再有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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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很難嗎？」骸將筆記本闔上，望著本上大大的2-A澤田綱吉不由得一陣恍神，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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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做過許多選擇，卻自覺難以同理澤田綱吉寫出這句話時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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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人之所以會覺得選擇困難，不過是不願承擔後果；而之所以不願承擔，也只不過是因為習慣逃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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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實卻容不到人的逃避慣性，多的是得在尚未有覺悟前就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儘管在抉擇當下以為自己已足夠深思熟慮，最終結果還是難免會與自己所想有落差，或甚至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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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悔不當初、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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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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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救了未來又如何？到頭來，他還是那個他，依舊決心不足、只會垂死掙扎，一點改變也沒有的天真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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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為何，在他眼裡他卻依舊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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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門口意外傳來幾聲輕輕的敲門聲，中途打斷了骸思緒，也讓他不禁心生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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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的，除了他還有誰會在這種時候來首領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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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早知道這時間裡頭的人多半在休息，沒等人出聲應門，門就被微微推開了一個縫。骸轉過頭，卻只看見一抹背著光的黑色人影，似是站在那兒觀望裡頭的動靜，遲遲沒有走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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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廊上的燈藉著那門縫透進室內，雖然一部分光線被那人的身影所擋，卻依然為這一室昏暗帶來了許多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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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已刻意隱藏了氣息，可仍是被這人所察覺。門口的人忽然謹慎了起來，雖不敢輕舉妄動，卻隱隱透出一絲警戒，似是在猶豫是否該出手，又或是有其他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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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雖然主動承認不像是他會做的事，但骸也清楚，若對方真對他動起手來也麻煩，索性趕在那人有所動作前出聲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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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骸的先一步承認隨即讓門口的人狐疑一愣。但那人仍不敢放下戒心，只是悄悄往室內跨了一步，探出半個身子來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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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探也讓骸看清了——原來是山本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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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大概是光線昏暗的緣故，山本只能略略從那一頭長髮和聲音辨認出身份，不敢過於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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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許久，等確認待在裡頭的人真是骸後，才難掩驚訝的壓低音量驚呼：「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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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冷冷掃了山本一眼，下一秒便轉回頭來不再與他對視，背對著他隨口回應：「剛回來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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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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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臉上掛著笑，但山本在知道是他後明顯變得更加躊躇不前，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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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們不常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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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大略粗數了一下，他們的見面次數其實也就寥寥幾次，且多只是碰面寒暄個兩句客套話，根本沒什麼實際交流。他出獄後都那樣了，在水牢時就更不必說，當時即使「見到他」，也只是見到他實體化的模樣，並不是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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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說不上那種感覺落差，但看在山本眼裡確實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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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不同……山本盯著骸的背影忍不住打量，莫名有些困惑。也不知是不是骸背對著他的緣故，山本總覺得骸給人的感覺隱約和之前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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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多了一點鋒芒漸收的柔和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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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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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輕咳一聲，還特意回頭瞪了他一眼，顯然是對他的擅自打量感到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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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意識到自己失禮後，山本趕緊別過眼乾笑道歉。他小心緩慢的闔上門，索性將明亮的光線阻隔，使空間重回幽暗來攔阻自己的視線打量，以免再惹人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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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他所想，關上門後，黑暗襯得空間裡原有的唯一光源更加刺目，讓人一時難以看清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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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就一瞬間，待雙眼重新習慣這樣的朦朧昏黑後，很快便不覺扎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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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山本移開目光，骸便像把他當隱形人般，不管不顧、不理不睬，甚至連個眼神都吝嗇給予，擺明了沒想與他多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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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當成空氣的山本餘光也在這時用掃過骸身邊的阿綱，才察覺這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是觸手可及，也注意到阿綱身上那件外套，一看便知是在睡著後才被旁人披上的，而那個唯一將它披上的人便只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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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感到意外的同時也難控制自己的目光飄移，不由得又多看了骸幾眼，略感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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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阿綱一向對骸很好，卻沒料到骸對阿綱也能如此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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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的不自在相比骸倒是輕鬆許多，大概是沒把他放在眼裡，也不在乎他見了這場景後會有什麼感受，完完全全把山本無視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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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盡快離開吧。決定後，山本放輕腳步往辦公桌走近。骸沒理會他的接近，也不想搭理他，索性再次把手上的小冊翻開，隨性地將內容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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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在桌上放下文件袋，注意到他似是在翻閱著什麼後，朝他的方向湊近了兩步，壓低嗓音好奇問道：「你在看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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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冷笑一聲，順口揶揄一句：「怎麼？怕我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會危害彭哥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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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山本著急地否認，卻說得有些沒底氣。畢竟以家族立場而言，他們確實很難定義骸對彭哥列來說究竟是敵是友，甚至不敢給予完全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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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山本心裡清楚骸曾幫過他們許多，也親眼看見他和阿綱的關係比自己想像中的親近，但骸曾是他們的敵人卻是事實，是黑手黨的敵人也是事實。再說，即便他單方面認定骸是夥伴，也難保骸會用一樣的態度定義與他們的關係，把他們當作「自己人」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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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矛盾得想要信任這個人，卻又不得不充滿戒備，所以才會在被挑明戒心時感到格外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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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骸也正是因為明白這些人心中的顧慮，才總愛這樣有意無意的調侃幾句，就當是給自己的生活添點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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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本面上瞧見意料之中的難堪後，骸便順著心裡這點愉悅，直接把筆記簿封面展示在山本面前，大方地表示自己正在翻看澤田綱吉的私人物品，而且還是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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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的毫不隱瞞讓山本明顯一愣，隨後在意識到骸此舉多半沒經過當事人同意後，山本有些慌亂無措的向他委婉表示：「那個……算是阿綱的私人物品吧？至少就我印象中記得，阿綱他一向不讓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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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挑挑眉，不以為然的反問：「喔？他不給你們看，你們就不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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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不給看，所以才不能看吧？山本尷尬的無聲乾笑著，進一步勸說：「這……畢竟是個人隱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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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麼說來，你們是該尊重。」骸假意認同般的點點頭，接著側過臉回以一個燦笑，說道：「但我又不在乎，而且……澤田綱吉也不會知道，你說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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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會幫你保密。」山本苦笑著應下，臉上盡是顯而易見的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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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淺笑著，雖是順勢脅迫山本成為了幫兇之一，但他也只是覺得這麼做有趣罷了，根本不是真心擔憂山本是否會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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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早因一時不慎在紙上留下痕跡，只要澤田綱吉沒瞎，多半能看出這本筆記本被人動過，而會幹這種事的人也沒幾個，所以即便他想瞞也根本瞞不過，再怎麼掩飾都只是欲蓋彌彰，一點意義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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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我們還是早點離開這裡吧。」大概是想換個方式勸他別幹這種事，山本指了指睡得不省人事的阿綱，極小聲的說道：「吵到他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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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瞥了阿綱一眼，沒有回應山本的勸說。猶豫片刻後他突然伸手一個彈指，讓先前在阿綱周圍佈下的結界簾幕現形，解釋：「雖然沒辦法隔絕所有聲音，但只要控制好音量，就不會傳到他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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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看著環繞在阿綱周圍的微弱火焰有些反應不來，他不只驚訝於骸的「細心體貼」，也震驚於對方的驚人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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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理論上火焰是能形成結界沒錯，但卻沒聽過有人能用這麼微弱的火焰將結界形成，而且還是用來阻隔聲音那種無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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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火焰這麼微弱的話，就表示他一旦離開這裡結界就會消失了吧？這樣一來，他還真沒其他辦法勸骸離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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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他這麼做是為了偷看阿綱的東西不被發現，還是單純想讓阿綱好好睡一覺。但骸這麼久沒回來總部了，會知道這段時間裡阿綱都一直這麼忙碌嗎？山本滿腹疑惑得思來想去，最後還是覺得應該是前者比較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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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想也不可能知道答案，山本乾脆豁出去試探：「你會一直待在這裡嗎？直到阿綱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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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會一直待在這裡。」骸想都沒想就回應了他的試探，還順帶好心地多嘴解釋：「看完我想看的，就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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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無言以對，反正他也分不清骸說的理由究竟是真是假，就乾脆當是這麼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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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不再開口後，辦公室裡恢復了先前的靜謐，只剩下比方才要變得更加清晰的落雨聲，淅瀝瀝地隔著玻璃窗傳進室內，彷彿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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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剛才那一來一往的對話大概已是他們有史以來最具交流性質的對談，也是他們時間最長的一次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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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把文件送到後他便沒有理由再繼續留在這裡，但山本卻有種不能隨意離開的直覺，讓他猶如被定住了腳步，只能佇在辦公桌前聽著雨聲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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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也沒理他，在看完筆記簿裡的潦草紀錄後，也不自覺望向窗外，聽著雨聲逐漸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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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雨勢漸大，雨滴的氣味也隨之混入空氣中，為周圍染上些許土壤和青草的味道。照理說，這樣的空氣在山本記憶中應該要會是他熟悉的清新舒爽，今日卻不知為何地，感覺有些黏膩渾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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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一種明顯不能輕易沾染上的氣味，隱隱藏匿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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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山本便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乍然慌了手腳，瞪大雙眼難掩驚詫地朝骸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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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故作無事，似乎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刻意隱藏，因此也沒有回應對方所表現出來的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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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你要是怕打擾到他，怎麼不明天再把報告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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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還來不及張口詢問，骸便像是刻意不讓他挑明般的先一步拋出問題，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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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微愣了幾秒，頓時明白骸是不想和他談起這個話題，便調整了神態語氣，盡量維持鎮定地回道：「現在送來，才能讓阿綱明天一早醒來就看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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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得頗為無奈，像是在無聲埋怨骸對話題的故意轉移，也像是打從心裡不贊同阿綱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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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果然選擇對骸試圖隱瞞的事閉口不談，並用著一副實在拿阿綱沒辦法的樣子，苦皺著眉頭嘆氣說道：「阿綱他……不想浪費任何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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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見山本識相得故作不知後，骸滿意地笑笑附和：「看來我們親愛的首領真的很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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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說是這麼說，但山本卻依然苦惱著是否要就這樣揭過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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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要真什麼都不講也實在說不過去，但從骸剛才表明的態度來看，要是自己說得太明，骸又定會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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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惱於該如何應對良久，最後只能嘆氣，隱晦地表示關心：「話說回來，你是剛忙完任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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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看向山本，對他突然示好的態度感到不明就裡，也想不明白他這麼問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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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因為……那個……」對上骸滿是不解的眼神後，山本尷尬地笑了幾聲，委婉暗示著自己的擔憂和提醒：「你身上有股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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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骸不太喜歡聽別人向他一再提起這事，但山本那種點到為止、恰到好處的含蓄勸說卻難得沒讓他心生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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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清楚是他自己的心境轉變，還是習慣了總被這樣勸說。但不管真正原因為何，現在的骸也不想細思這種問題，他勉為其難地聽進對方的話，語氣生硬而簡單地回應：「我會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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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已聽懂自己話中之意，山本便不再多言，並在離開之前留下一句真切的關心：「如果累的話，早點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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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骸淡淡應下，接著朝他冷淡扔下一句：「你也差不多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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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對骸毫不客氣的驅趕感到哭笑不得，但他印象裡的骸就是那麼個性子，在某些時候本就會表現得有些不近人情，因此若要在這種事上和他計較……只怕也沒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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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也沒真覺得自己被冒犯，山本索性乾脆地轉過身，如他所願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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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就在山本即將開門離去的前一秒，骸又忽然出聲把他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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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會常駐在總部。」他用著比剛才要柔和些的語氣，輕聲說道：「你改天替我和澤田綱吉說一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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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山本看向骸身邊的阿綱一臉不明所以，但即便臉上寫滿困惑他也依舊沒多問，只是默默應下，算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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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又一次強調讓骸早點休息後便將門帶上，離開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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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終於又回到只屬於他們兩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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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淡漠地望著阿綱的睡顏，腦中不斷浮現剛才山本臉上的微妙神情，思緒混亂得頭疼不已不說，更是因此感到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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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有點不高興，不高興山本的突然闖入、也不高興澤田綱吉的過分努力、更不高興只能挑在這種時候來到這裡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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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是他的選擇。既然如此，就得學會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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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也接受了，現在只要能再學會習慣……總伴隨在接受之後而來的失落及傷感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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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懂澤田綱吉是抱著什麼感受寫下「選擇好難」，但卻對「面對現實」格外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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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想得再多再好也沒什麼意義。只要沒機會被實現就只是空想，即便之後再悔恨、愧疚、失望、難受、掙扎……都改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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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與想像向來是具有極大落差，然而比起眼前現實，人們卻總會趨於相信無形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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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只要怎麼做就能變好了吧？只要再努力一點就能變好了吧？只會一味的埋頭苦幹，卻沒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偏離了方向，註定只能成為失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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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他眼中的澤田綱吉，可憐又可悲的澤田綱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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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很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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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這方面他也不遑多讓，在澤田綱吉眼中的六道骸多半是可悲又可恨。只敢在確定對方聽不見時坦承心裡話、只敢在確定對方看不見時來見他、只敢仗著對方的縱容予取予求，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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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選擇了接受，什麼也不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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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知道自己心裡一直都不覺平衡，加上他本就不是那種乖順性子，所以才刻意選擇對這一切逆來順受，惡劣地證明自己依舊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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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劣也沒關係吧？疼痛的感覺不知第幾次向他襲來，逐漸侵蝕他的四肢百骸、佔據他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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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曉得他當初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決定要回到總部；又是做出了多大的犧牲才選擇「常駐」在總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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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達到目的，他可以用上任何手段，無論是齷齪的還是卑劣的他都不介意，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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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難受的不是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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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剛這麼想，就有感自己將再難苦撐那難以言喻的痛。骸緊抿著唇，隨手將手上的筆記簿往一旁扔去，面色頓時蒼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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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山本交談時，他便開始試著壓抑時不時湧上的陣陣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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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想輸給那種有形之物的一再誘惑，就得強逼著自己奮力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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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需要它作為工具，而不是要讓自己成為它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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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意識隱隱陷入混亂後，骸便下意識想遠離睡夢中的澤田綱吉，但他的身體卻不足以支撐他逃得太遠，只能讓他勉強靠在窗戶旁的牆，等待那股湧上的勁頭自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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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期待它能自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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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死死按住自己手，靠著對只能被一味支配的恐懼強撐著精神，不想輕易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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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世界忽然變得混沌模糊，彷彿是有兩個不同的世界在他眼前重疊存在——讓整個世界只剩下他、或只剩下他眼前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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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已清晰地聽見窗外的雨聲越漸停歇，但滯留於腦中的雨聲卻始終未停，令人刺耳難耐的幻覺緊扣著他的聽覺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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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所能感知到的一切都向他叫囂著要索取救贖，猶如要佔據他的五感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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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麼都不剩，只剩下即將失去自己的恐懼在支撐著自己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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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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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田綱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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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強忍著說不出口的煎熬苦痛微睜開眼，望向澤田綱吉的所在方向，赫然驚覺屋內唯一的光亮來源被他的身影所擋，讓自己只能見到不久前特意為其披上的黑色西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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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世界裡，似乎只剩下那點不甚明顯的布料光澤，在微弱地成為他此時的唯一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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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點……看見真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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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無力地闔上眼，無奈地隔絕眼前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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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即便已身在所愛之人身邊，仍舊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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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明（はくめい）篇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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