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域武裝-Phantom Limb- - [2#06] 地下街裡的騎士團（上）

　　英杰靠著一股蠻勁衝進舊地下街，透過身後殘留的燈光，他勉強可以辨識出踩在灰塵上的小小腳印，一路延伸進漆黑的巷道。

　　為了追尋足跡，他掏出D-Phone，打開手電筒功能照亮周圍。

　　「烏漆嘛黑的，她怎麼有膽量跑進來啊？」

　　英杰一邊咕噥著，一邊四處尋找小偷的蹤跡。隨著步伐的深入，眼睛逐漸習慣黑暗後，他發現附近的牆壁上繪有某種螢光塗料的塗鴉，塗鴉收尾的箭頭散發著淡綠色的微光，指向地下道的深處。

　　他順著箭頭的方向前進，污濁的空氣充斥在失去空調的破敗地下街裡，那彷彿一呼吸就會窒息的濃密灰塵與黴味，加上路旁曾經穿著光鮮衣著、如今卻斷了手或頭的破損模特假人——這一切，令人感覺隨時都有可怖的妖魔鬼怪要從暗處衝出來似的。

　　還好每隔一大段路，偶爾會有稀薄的陽光從半崩塌的天頂處灑落，讓英杰知道自己還在前進。否則他恐怕早已迷失在這地下城般的迷宮之中。

　　英杰瞇著被灰塵刺激而發紅的眼睛，一邊咳著嗽一邊努力從地上的積塵中看出腳印前進的方向，終於來到一個像是出口的地方。

　　「這是……」

　　英杰歪著頭，試著唸出旋轉了九十度的斑駁的指示牌上的文字：

　　「『東急百貨，地下二樓』……？」

　　這名字他有點印象，記得是被大廢墟吞噬的百貨商城？但比起這個，更令他困惑的是，這裡明明是地下，手扶梯上頭卻隱約有著光亮。

　　不管了，總之先上去再說。

　　英杰收起手機，踏著停擺的電扶梯往上爬。從手扶梯的高度，可以看出這裡原本是類似美食街的空間，為了用餐分出了一塊塊的區域，幾樣空碗盤還留在傾斜了的桌上。

　　就在他上到B1的衣飾雜貨區，正打算繼續往上爬之時……

　　「——喂喂，你這是打算去哪兒啊？這前面可是我們的地盤喔。」

　　……卻和意料外的一群人打了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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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呀？」

　　英杰一時間被對方拿著的手電筒強光照得睜不開眼。他眨了眨被強光刺出眼淚來的眼睛，從手指的縫隙間試圖看清來者何人。

　　原來他剛才看到的亮光，便是來自於眼前這幾人手上拿著或頭戴著的手電筒。仔細一瞧，這五名像是在頭頂上寫了『不良集團』四個大字的人，肩上還分別扛了一些破舊的雜物：從衣物、傢俱、電子器材到工具箱等等，可說是應有盡有。

　　……這是要搬家嗎？不對，這裡可是大廢墟耶。

　　「你們來這裡幹嘛？這裡是大廢墟耶！」英杰說。

　　「笨，你不也在這兒？」其中身材稍矮，年紀看來和英杰差不多的男生啐了一口答道。

　　「呃，我不一樣啊，我是Waver……咦？難道你們也是基金會的？」

　　「哈，哪裡來的楞小子。」「啊啊，基金會那邊的人嗎？」「拜託……又不是只有基金會的人才知道大廢墟。」

　　對面的矮個子——有著栗髮灰瞳的囂張傢伙將手中的糖果罐往上一拋，接住，又再一拋，接住，然後才揚起嘴角說道：「大廢墟很危險的喔，小孩子沒事還是趕快回家吧。」

　　被莫名其妙地奚落一番，就算是英杰也有點惱火了。

　　「說我咧！明明年紀比我還小！而且你既然知道危險，那就趕快離開這裡啊！」

　　英杰正要向那幾人走去，手臂卻被某人給拉住。

　　「別衝動。」顯然是剛趕過來，還喘著氣的元鳳急急忙忙地說道。

　　「可是這群人……」

　　「讓我來講吧。」元鳳理理衣著，上前一步道：「我們是為了找一個女孩子而來的，請問你們有看過這樣的人嗎？」

　　元鳳簡單地描述了剛才那個小偷的樣貌。聽完她的描述後，對面五人面面相覷。

　　「……找她有什麼事？」裡面個頭最大的高個兒問道。

　　英杰觀察那群人的反應，反問道：「你們認識？」

　　「關你屁事。」後頭的瘦子如是說。

　　「什麼啊！」「冷靜點。」

　　元鳳手臂一橫，攔下英杰。

　　「……她拿走了一件對我的朋友來說很重要的相框，所以想請她還給我們。」她頓了頓，又道：「如果是打算賣錢……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商量。」

　　「嗯……」壯漢手搓著下巴，沈思片刻。

　　還在那邊裝模作樣，偷東西就還來啊！英杰瞪著對方，想說些什麼，但還是決定先讓元鳳處理。

　　「你有證據嗎？」那名壯漢突然咧嘴一笑。「沒有的話，請回吧，這是我們騎士團自己的事情。」

　　「……我相信，比起包庇犯人，你們應該還有更好的選擇。」

　　「哈，我們騎士團才不會出賣同伴咧。有種妳叫警察過來啊——如果他們進的來的話啦。」

　　栗髮小子嘲諷地回嘴，引起他身旁除了壯漢以外的同伴一陣鬨笑。

　　——甚至，令元鳳的嘴角也跟著上揚起來。

　　「……呵。」

　　那是乍看之下完美無瑕的燦爛微笑，然而英杰可以肯定，那絕非元鳳心情突然變好的徵兆。

　　「呃、喂……鳳凰？」

　　英杰胸口竄過一陣熟悉的惡寒，彷彿聽到了某人理智斷裂的聲響。

　　「真能說啊，騎士團什麼的——明明就是一群寄生在大廢墟的窩囊廢。」她面帶微笑地開口。

　　「這傢伙……！？」「妳說什麼！！」

　　「呵，想必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被趕到這裡來拾荒吧？啊啊～你們要動廢墟裡面的無主物品我是管不著啦，但跑到鼠窩外頭來偷東西可就太不像話了吧？」元鳳揚起手來，朝旁一指。「連小孩子的榜樣都當不成的話，至少請懂得滾到一邊去，別礙著本小姐的路如何？」

　　……哇賽，大小姐您爆炸起來比我還毒啊，我都快要替他們可憐起來了。

　　元鳳話剛說完，頓時就有兩人想要衝過來『理論』——其中一個被領頭的壯漢制止了，然而另一個卻把手中的東西砸向元鳳。

　　「元鳳！」

　　「……！？」

　　衝擊在英杰交叉的雙臂上炸開，一套老舊的便攜棋盤掉落在地上分成兩半，五顏六色的旗子灑滿一地。

　　……那混蛋，竟敢瞄準女孩子的臉打！

　　英杰摀著發疼的手臂，火氣整個湧了上來——若不是他反應快檔在元鳳面前，那可不只是單純擦傷了事的。

　　「老爸交代過我不能講髒話，可是他媽的你們這群傢伙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英杰一個箭步衝前，弓身轉腰，拳頭便往扔出棋盤的瘦子臉上揮了下去。

　　——啪。

　　沒料到，這拳卻被身旁壯漢的肉掌檔了下來。

　　什麼！？

　　不，不只是檔下而已。那壯漢直接握住英杰的拳頭，肌肉一個繃緊，就把英杰像是甩布偶一樣拉上半空，往地上一砸。

　　咚——！

　　視野一陣翻轉，英杰本能地縮起脖子，才沒讓後腦杓跟著背部一起撞倒地上。即使如此，那震盪全身的衝擊仍令英杰差點失神。

　　「抱歉，剛才我的部下太衝動了。但這裡是我們的家園，我不會讓你動我們的家人一根汗毛。您還是請回吧。」高個下了最後通牒。「不然……我就不能保證你們能完好無缺的離開了。」

　　痛、痛痛痛痛死了！可是啊……！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英杰不顧頭暈目眩的嘔吐感，按住頭上的軍帽兩三下爬起。「拿這麼危險的地方當作家，是哪門子的勇氣！你的家人怎麼辦，就放任他們在危險之中？你們應該知道大廢墟之所以是廢墟的原因吧！」

　　「……」壯漢沈默地看著英杰，緩緩開口道：「我的家人，死在這裡。所以，他們就是我的家人。我，不會讓你來打擾我的家人。」

　　「那、可是！」

　　就在英杰正欲張口反駁之時……

　　「——這裡是怎麼一回事？」

　　從英杰的頭頂上方傳來了一道清朗的女聲。他抬頭一看，只見一名頭髮梳成高雅髮髻的女子從停擺的手扶梯上，猶如公主般一步一步地緩緩走下。在廢墟灑落的陽光下，威而不怒的女子就有如女王駕凌般，即便她身上穿的只是簡單的罩衫與略顯破爛的牛仔褲，端莊高貴的氣質依舊分毫不減。

　　「……宛真。」壯漢嘟囊了一聲。

　　「他們是？」女子問。

　　「……來找如君的。」

　　「嗯。」宛真轉過頭來對英杰問道：「你們是……基金會的人吧。」

　　「沒錯，我們是基金會作戰部的人。」元鳳平靜地答道，站到英杰身旁。

　　是錯覺嗎？英杰覺得自己方才好像看在元鳳身周瞥見了一絲淡綠色的光塵。

　　「他們是要來把如君帶走嗎？」宛真向壯漢問道。

　　「……應該不是，就他們的說法，好像是如君拿了他們什麼東西……」

　　「如君才不會拿別人的——」拿著糖果罐的矮個子還想要辯駁，卻在宛真的一盯下不甘願地閉上了嘴。

　　「如君，你自己說，有沒有拿人家的東西？」

　　宛真稍微讓開了身子，英杰這才發現剛才一直蹲著躲在扶手下方的小女孩。

　　「沒……沒有啊，他們亂講。」

　　「妳沒拿的話我們會追到這裡來嗎！」

　　——還說謊！啊啊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小孩。不行我得冷靜，把她想像成是昱芯把她想像成是英翔把她想像成是昱芯把她想像成是英翔把她想像成是昱芯……

　　……昱芯英翔比她可愛多幾倍啦，混蛋！

　　不知道是不是被英杰的眼神嚇到，女孩縮身退了一步。另一邊，壯漢和宛真則互換了一個眼神。

　　「如君，看著我，再說一次。」

　　宛真轉身，用嚴厲的眼神對著女孩說。

　　「……我……我……」女孩極不情願地開口道：「是因為……姊姊的生日快到了，所以……我……」

　　宛真聽完，回過身，伸手取下了頭上的髮飾。

　　「這是你們的嗎？」

　　攤在白晰掌心中的，是一個蝴蝶花樣的手作髮飾，雖然不是英杰買下的商品，但毫無疑問是伊蘭努力製作的心血結晶之一。

　　「啊，這是我剛才猶豫很久的那個……」

　　宛真聽見英杰的話，一言不發的自階梯上走下，來到他面前，露出淺淺的笑容：

　　「來，還給你。真是對不住你們。」

　　「喔、喔，謝謝。啊，可是還有其他的……」

　　「是呢。」宛真神情一斂，對女孩喝道：「如君，過來。」

　　女孩瑟縮著，不敢移動分毫。

　　「剩下的東西呢？」

　　「不、不見了。」

　　「宛真，不要那麼兇……」大個子勸阻道。

　　宛真沒有理會壯漢的勸言，繼續逼問：「都到這種時候了，還說謊！」接著，扇了女孩一巴掌。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呃，」現在換英杰不知所錯了。「那個，可能是真的不見了，妳先不要那麼……生氣……」越說越小聲。

　　女孩的臉頰瞬間紅了半邊，嚎啕大哭了起來。「嗚、嗚……宛真姊姊是大壞蛋！」邊哭邊跑走了。

　　「咦、等等！」

　　元鳳轉身要追，卻被女子喊住。

　　「別追。做錯事就要教育。」

　　「說什麼呢，那有這種愚蠢的教育方式——糟糕，人、人呢？」

　　元鳳四下張望，但女孩的蹤影早已消失在一排排漸漸沒入黑暗的陳列架中。

　　「別擔心，肚子餓了就會回來了。偉紹、龍龍你們也一樣。」宛真喝住打算離開去找女孩的大個子和栗髮小子，「她沒有父母，所以我們應擔當他父母的責任，你們兩個太寵她了。」

　　被說了一頓的兩人退了回來，但元鳳還是很擔心地望著女孩遠去的方向。

　　「真是抱歉，基金會的兩位。等如君回來我會讓她把東西都還給你們的，在此之前，能不能麻煩你們先回我們廳堂稍待一會兒呢？」

　　「喂，宛真！他們是基金會的人耶！」偉紹說。

　　「至少，他們並非逃避現實的那一方，不是嗎？」宛真掃了大個子一眼，將視線定在英杰的手臂上。「而且，這傷口恐怕還得處理一下。」

　　「……嘖。如果妳堅持的話。」偉紹聳聳肩。

　　英杰直到這時，才有餘裕去感覺手臂上的疼痛——看來是被棋盤銳角的地方刮到，稍微腫起來、滲了點血——和身上的各處擦傷。的確去擦個藥似乎是個不錯的提議，否則要是這樣回去絕對會被英翔給罵死。

　　可是。

　　「要去廳堂什麼的是可以，但你們應該趕快離開這裡才對，否則萬一要是發生領域的話，誰來保護你們？」

　　「看來你似乎有很深的誤解呢。放心吧少年，那種能力，不是只有你們基金會的人獨佔。」

　　「呃、誒……？」意思是，他們裡也有人是Waver？

　　「……吶，魚腦。」

　　「幹嘛啦鳳凰，我正在想事情——」

　　英杰回過頭，看到元鳳少見地露出擔憂的表情，不由得閉上了嘴。只見她也同樣抿著唇看向英杰，像是在猶豫他能不能負擔這個重任……

　　「我果然還是放不下心。後面就交給你了——在我回來前可不要被拐走了喔，魚腦杰。」

　　「呃，喂！什麼拐走不拐走……」

　　英杰看著元鳳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嘟囊著。

　　「如何，少年。你願意過來一趟嗎？你的問題，我之後會一一回答你。你可以在聽完之後，再選擇要不要繼續干涉我們。」

　　「……也好。」5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U8VE56jg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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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地下街裡的騎士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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