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欺慣犯 - 故人

現在（一）

天空陰惻惻，拂面的風吹不動發絲，校園中大樹搖晃著掉落幾片葉子在地。

昨天放學時段，所有人剛走出教室，看見救護車與警車停在校門口。

據說是學生無預警從學校頂樓跳下。

手機訊息不停彈出，介面一次又一次更新。

「昨天校排一跳樓嗎？」

「從後棟六樓跳下去，聽說頭朝地。」

「會停課嗎？」

「我也希望會。」

「那個血跡用得掉嗎？看著好可怕。」

「周惟雲教唆林枝跳的吧？不然好好的幹嘛死。」

「……」

九月的天悶熱煩躁，走回教室途中還要與人前胸貼後背，頭頂太陽曬的腦袋發昏，下一秒就可以躺地上不動。

林曜銘往額頭一擦，滿手汗液抹衣服上，突然看見二樓有人朝他揮手。

「老師叫你去辦公室找他。」李程霧手機跑馬燈這麼寫。

林曜銘：「......有股不祥預感。」

辦公室門前，一人半靠在門口，平時恨不得每根頭發絲抹發膠的人，此刻頭發成團，衣服臟污維持兩天未動，身上微微散發怪味。林曜銘差點直接錯過。

老師看見他，滿臉厭倦說道：「老宋真好啊，請一個禮拜假逃過這劫，不然......」

老宋是帶他們班老師，恰好新婚出國度蜜月去，要是他人在現場......照他對學生的關懷，指不定要一對一輔導。

接連無視後面廢話，林曜銘戴著帽子低頭，實際白眼翻上好幾個，想甩臉走人。

幸虧也沒講多久，老師便說出找他來目的──被家長約談。

不屑的往辦公室里看一眼，有過無數猜想，就是沒想到這理由，學校居然允許這行為的嗎？

「把帽子摘了，裝也要裝乖點。」

慢吞吞拆掉帽子撥弄頭發，挑染成黑與白金色瀏海露出，被老師嫌棄了下，又從口袋拿出金絲細框眼鏡戴上，老師滿意點頭。

兩人走進辦公室，里面出奇安靜，沒有想像中大呼小叫痛哭流涕。入眼座位上女人保養妥當模樣像三十幾歲，深藍色襯衫配黑白細格長裙，雙腿並攏坐姿優雅端正。

她站起身，理下頭發朝兩人點頭：「同學你好，我是林枝媽媽，你喊我林姨就可以。」脖頸間帶著鑰匙造型項鏈鑲著粉色鉆石，看著價值不菲，林曜銘不由得多看幾眼。

「你是林曜銘對吧，來坐吧。」

順勢拉開旁邊椅子坐，視線瞄到不遠處老師裝忙滑著手機，做賊心虛似朝這邊看。

「你們學生間的事我聽說了，今天來想跟你聊個天，不會耽誤太久。」

「聽說了？」

學生間能說的不少，光昨天跳樓傳聞馬上出現許多版本，也引起網路熱烈討論，其中熱度最高的有三人。

林枝。林曜銘。周惟雲。

死者本名被挖掘出來不意外，在校內本來也瞞不過去。

而他只是被重新提起──和林枝長很像這件事。

最開始被認錯幾次，到後面討論聲越大，一至認為他們是兄弟。每當有人提起，林曜銘連問題都不用聽完就否認，脫口而出自己是家中獨子。

最後是周惟雲，大家看法一致都認為他瘋了，整天喊著要自殺要死，行為怪異說話不過腦，要不是有張帥臉，估計早被口水淹沒。

忘了說，周惟雲跟林枝是同班，聽最多遍周惟雲要去死的也是林枝。

「你真的跟他很像。」

這句話你對林枝說過嗎？

對談早已結束，林曜銘上完一天課，特地繞遠路去事故地點晃悠。

學校沒有封鎖這里，學生照樣可以經過，有些膽大甚至前來打卡拍照，絲毫不尊重已故之人，這行為缺德的要命。

林曜銘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受人委託。

隨手拍下幾張照片交差，天色漸晚，他也準備離開，在不走這里人煙稀少，要是出事好一陣子才會被發現。

街道路燈逐漸開啟，校門口墻上亂塗亂畫紛紛顯現出來，在一堆情情愛愛中不知誰寫的「到此一遊」，簡直蠢的沒邊。

林曜銘沒看幾眼轉身靠上，從口袋摸出一盒煙，握在手里把玩著。

李程霧的煙不會便宜，雖然自己不抽，但身邊總有人會抽，尤其這還是免費的。

風涼颼颼吹了很久，左右等不到李程霧，感覺被耍一頓準備離開。

走沒幾步注意到身後影子，他原想加快腳步離開，沒成想肩膀一沈，被人抓著。

「嗨帥哥，送你回家啊。」吳躍祏燦爛朝他笑。

「......」聽聽這隨便的語氣，仿彿誰都可以搭他車。

最後還是坐了，不要白不要。林曜銘係上安全帶轉頭看他：「怎麽回來了？國外不好玩？」

吳躍祏抽走他手中煙盒，看了一眼，從里抽根煙叼著：「我想你了唄，大老遠從美國搭飛機回來，連時差都沒倒就找你，夠深情嗎。」

林曜銘看了眼導航，還記得他家地址，免強深情吧。

翻遍口袋也找不到打火機，吳躍祏按下車窗隨手把煙丟出去：「去你家住，暫時沒想好去哪。」停頓幾秒繼續：「我轉回來了，跟你同班，不打算在國外讀，反正哪里都一樣。」

「太隨性了。」

「那是增加歷練，你要是時間多也可以這麽玩。但那不是重點，還不是周惟雲那小子把我氣得不行，不然不至於提早一年回來。」

論年紀，吳躍祏早該上大學，去年一時興起跑國外當交換生，原計劃讀兩年回來去公司實習，好巧不巧一年剛過去，聽說自家弟弟在學校惹是生非，只好回來鎮一鎮邪神，順帶領個高中畢業證書。

林曜銘思索片刻道：「剛好你回來，能把周惟雲正一正，聽說昨天林枝跳樓跟他有關系。」

「林枝是誰？那小子慫恿人跳樓？」

「林枝......事情經過我也不太了解，讓你爸媽查一下不就好。」

吳躍祏手指有意無意卷著頭發，握方向盤手一緊：「我說過不在幫他收尾，一切順其自然吧。」

車開進熟悉街道，四周經過一年沒什麽變化，照樣安然自在，吳躍祏懷念多看幾眼，拉好手剎熄火，兩人同時開門下車，林曜銘拿著背包跟在他身後，就這麽安靜無聲走，路燈照著回家的路，寧靜幽暗小巷，兩人影子交叠一起。

進到家里，窗簾被風吹起，林曜銘想過去關窗，把包包遞給人，卻見一手伸過來外套，兩人剛好對視上，沒有默契，目標一致的行為十分滑稽，不由得收手大笑。

林曜銘換完衣服從房間出來，看著吳躍祏攤坐在沙發上，閉眼雙手抱胸紋絲不動，自己腳步放輕不少，默默走到他身邊坐下。聽著細微呼吸聲，林曜銘正思考要不抱去房間睡人家便醒來，嚇得他立刻端正坐好。

吳躍祏睜開眼，淡淡開口：「我聯絡不上周惟雲。」

「......所以呢？」

「很奇怪，已經一天聯絡不上他，除非他被綁架，否則沒理由不看手機。」

「要不報個警？」

「也不用，孩子大了沒必要逼這麽緊，只是有些擔心。」吳躍祏手伸向口袋，想摸東西出來摸不到。

林曜銘展示手里煙盒，在車上就注意到吳躍祏只拿一根，其余丟在旁邊不管下車也不拿，順手給人帶回來。吳躍祏聳聳肩表示不是真要抽就沒拿。

關著的電視倒映出他們身影，兩人靠在一起，林曜銘想到什麽嘴角上揚，語氣多幾分嘲諷道：「我今天遇到老熟人，想著多年不見，跟他聊了幾句。」

吳躍祏隨口回：「誰？」

「李程霧，小時候沒心沒肺，長大要我們對他掏心掏肺，那個死沒良心的家夥，現在成為你弟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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