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演義 - 理解神筆

江俊毅沉思片刻，終於伸出右手，語氣平靜地說：「筆給我，我看看。」

陳冠瑋遲疑了一瞬，還是將筆雙手遞上「……小心一點。」

筆落在江俊毅手中那一瞬——轟！

一聲悶響炸開，宛如氣壓被瞬間撕裂！

一股強烈的排斥力自筆身湧出，彷彿空氣被猛然撕扯。江俊毅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像被重錘擊中，猛地倒飛三步，撞上書架！

書本與地圖散落一地，燈架也隨之搖晃。

「司令！」門外近衛立刻衝了進來，但江俊毅已一手撐牆，低聲咳了幾聲，緩慢站起。

「……我沒事。」他聲音低啞，眼神卻更加深沉。

筆則依舊靜靜躺在地上，筆身未有絲毫損傷，落地位置精準地與江俊毅的手保持一步距離，彷彿它故意停在「不被碰觸的界線」之外。

江俊毅看著那支筆，眉頭緊鎖，久久沒有說話。

陳冠瑋站在一旁，臉色嚴肅，小聲說道：

「我說過……它像是選了我。」

江俊毅冷冷掃了他一眼，又看回筆，低聲呢喃：

「這東西……有意識。」

他對門口站得筆直的近衛低聲吩咐：「立刻去找陳韋勳與劉永浤，叫他們來司令室，現在。」

近衛應聲而去，腳步飛快，消失在長廊轉角。

江俊毅回身，再次踏入室內，輕掩房門。陳冠瑋仍站在原地，神情複雜。筆則靜靜躺在桌旁的地板上，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說，它排斥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

「也不是。」陳冠瑋平靜地說，「董晏鈞也能自由使用，說明她也被筆認可過。但你我都看到，它不允許你碰它。」

江俊毅眼神冷峻，語氣低沉：「一件武器，會選擇主人。」

他沉默片刻，緩緩坐回桌後，手指交疊，目光直視陳冠瑋：

「我需要知道，你是否能穩定控制它，絕不會出錯。」

陳冠瑋遲疑了一下，低聲回道：「我還在學。這筆……不像工具，更像……有自己理解世界的方法。我不敢說能完全控制，但我……感覺它會聽我。」

江俊毅沒說話，只是眉頭微皺，沉思未語。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穩重的腳步聲。

房門被推開，一位身披黃色戰袍的高大男子走了進來，身影如山。

陳韋勳。他未著盔甲，僅穿深黃軍服與披風，但氣場十足。他一進門便掃了一眼江俊毅與陳冠瑋，又低頭瞥了一眼地上的神筆，眉宇隱現出不安。

「我來了。你要我聽的是什麼事？」

江俊毅語氣如常，抬眼望向他：「我們有一件東西，可能會重塑戰局。」

他一指地上的筆。

「那支筆，就是關鍵。」

江俊毅話音剛落，陳韋勳已走近桌旁。

他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筆，沒有多問，沒有遲疑，直接彎腰，伸手將筆撿了起來。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沒有排斥，沒有爆震，甚至連空氣都未起一絲波動。那支筆就這麼安靜地落在他掌中，彷彿本就該被他握住。

整個房間瞬間沉默下來。

江俊毅眼神一凜，微微往前傾，盯著陳韋勳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冷光與疑惑。

陳冠瑋瞪大了眼，嘴唇微張，似乎還沒從這出乎意料的畫面中回過神來。

陳韋勳舉起筆，在燈火下轉了轉，似乎只是在觀察普通的戰備道具。他語氣平靜，甚至略顯隨意：

「這就是你說的神筆？我倒沒感覺有什麼……」

「等一下。」江俊毅打斷他，聲音低沉如鐵，「你……沒被排斥？」

「沒有。」陳韋勳看了他一眼，語氣毫不波動，「難道你被彈開了？」

江俊毅沉默，指尖輕敲桌面，目光凝住筆身，像是要看穿其中的邏輯。

片刻後，他緩緩開口：

「……它不只是選一個主人。它……有標準。」

就在房中氣氛因陳韋勳握筆無事而陷入沉默之時，門外傳來一陣穩定的腳步聲。

下一刻，門被推開。

劉永浤走了進來，一如既往穿著那件潔白的實驗袍，袖口微捲，胸前別著筆記器材與金屬卡片，腰間還掛著數個工具小袋與觀測鏡片。

他的出現與室內的軍事氛圍格格不入，但他本就總是這樣——穿梭於軍事與學術之間，自成一格。

他一邊關門，一邊自言自語似的說：

「剛才路過時還聽見有人在談什麼神秘震盪現象，我還以為是誰失手引爆了實驗室的炸藥。」

他抬頭，看見站在筆邊的三人，語氣一頓，目光落在陳韋勳手中的鉛筆上。

「喔……你們是在看這個東西？」

沒有人立刻回話。

江俊毅微抬下巴，語氣平靜而簡短：「你來得正好。神筆的事情，你現在可以參與了。」

劉永浤眨了眨眼，微微一笑：「神筆？你們終於也開始碰觸那種『非科學領域』的玩意了嗎？」

他走向桌邊，動作輕盈，目光卻銳利如探針。

「不過……說是神筆，那我可以問——它為什麼不炸開他的手，」他抬手指了指陳韋勳，「卻炸了你？」

江俊毅沒有回答，只冷冷盯著他。

劉永浤走到桌前，俯身細細打量陳韋勳手中的鉛筆，眼神中閃爍著科學家的興奮與好奇。

「既然你們說這筆會挑人……那麼，讓我們做個簡單的交叉測試好了。」

他說著，嘴角甚至浮現出一絲近乎挑釁的微笑，抬起手，伸向筆。

「讓我來碰碰看。」

江俊毅目光微變，剛要開口提醒——轟！！！

一聲比方才更沉重的衝擊瞬間炸開，整張桌子猛然一震，周圍燭火幾乎被掀滅。

劉永浤像是被無形重錘擊中，整個人倒飛數步，撞上後方的書架，將一整排器材與筆記砸得粉碎。他重重跌落在地，滾了半圈才停下，白袍幾乎被焦痕燒出一道弧線，髮絲凌亂，臉上一整片灰塵與……不可思議。

片刻沉寂。

「……我還活著嗎？」他微微抬起手，虛弱地問。

江俊毅與陳韋勳一言不發，只是目光極其複雜地看著他。

而陳冠瑋差點沒忍住笑，強忍著咳了一聲，眼神在筆與劉永浤之間來回。

劉永浤坐起來，掸了掸灰，喃喃道：「這東西……絕對不是科技產物。」

他嘟囔著站起身，眼神卻依然死死盯著那支筆，彷彿在重新思考它究竟認可什麼樣的『人』。

江俊毅沉聲開口：「它明顯排斥你，比排斥我還強烈。」

劉永浤坐在書架殘骸旁咳嗽，陳韋勳仍穩穩地握著那支筆，沒有一絲排斥反應。

而江俊毅，一直沉默地看著他們三人，眉頭緊鎖，眼中浮現某種逐漸成形的思緒。

他緩緩開口，語氣低沉：

「……也許，我們搞錯方向了。」

陳韋勳轉頭看他，眉微挑：「怎麼說？」

江俊毅目光掃過三人，一字一句地說：

「陳冠瑋，是畫家出身。你——」他看向陳韋勳，「我記得你學過藝術，還得過幾次模型設計的獎。」

陳韋勳輕點頭，沒否認。

江俊毅又道：「而董晏鈞，我聽說她從小接受過完整的藝術教育，畫過不少掛毯草圖。」

他頓了頓，眼神一沉：「反觀我……從小只學軍事、策略、劍術，從沒真正畫過什麼。你——」他望向劉永浤，「你是公式、方程式、理論與推導的代表。」

劉永浤拍著灰，撇了撇嘴：「我畫畫？我不會畫畫啊！」

一片沉默。

然後，陳韋勳低聲道：「……你是說，這筆，只認會畫畫的人？」

江俊毅緩緩點頭。

陳韋勳開口：「……那不然，讓我來畫些什麼看看。」

「畫什麼？」江俊毅問。

「就從最簡單的開始。」他抬頭看向牆邊的武器架，「——長矛。」

說罷，他走到房中央的一小塊空地，右手握筆，左手微抬，像習慣了早年在戰術圖台上構圖那樣，筆勢穩健地落在空中。

他用幾筆描繪出矛柄的長度與比例，筆鋒轉折間又勾勒出矛頭的三面鋒刃與倒鉤結構。筆觸並不繁複，卻帶著軍人式的準確與實用。

一筆、兩筆、三筆……

最後一道弧線收尾，空氣輕輕一震。

下一刻，一柄實體長矛憑空出現在他面前——矛身筆直如桿，銀色矛頭寒光閃爍，尾端鐫刻著微不可察的幾何符紋，完美符合軍標制式。

劉永浤愣了愣，忍不住走上前，伸手摸了摸矛身，發出金屬輕響，眼中閃過一絲極不科學的震撼。

「這……不是幻影，也不是能量造物，這是……真正的金屬、皮繩、組裝——就像從現實中複製了一柄軍械出來。」

陳韋勳將長矛一握，掂了掂重量，矛尖直指前方，重心與慣性分布與實物無異。

他語氣平靜，卻語出驚雷：「如果能熟練掌握這筆……」

江俊毅一言不發，只看著筆與矛，眼中戰略本能早已開始飛快運轉。

「武器算什麼……不如試試看——畫出活的東西。」

房中頓時靜了下來。

劉永浤挑了挑眉：「你想說……有機生命體？」

陳韋勳望向江俊毅，並未反對，只是略顯遲疑：「要不要再等等，先測試——」

「讓我來。」一旁的陳冠瑋忽然出聲，目光堅定。

他上前一步，從陳韋勳手中接過神筆，握在掌中——筆依然溫順，沒有半點排斥。他深吸一口氣，在空中舉筆。

「我不畫什麼軍獸，也不畫怪物。先畫個——兔子。」

江俊毅雙臂抱胸，微微點頭：「可以。」

他開始動筆。

兔子的輪廓在空氣中緩緩浮現，筆觸輕柔細緻。圓圓的身體、長耳、柔軟的腿、亮晶晶的眼睛，還有短短的尾巴。

他畫得極慢，幾乎是用心去一筆筆捏出這個形體。

畫完最後一筆，空氣輕輕震了一下，一道光閃如霧從筆尖散出。

下一刻，空氣中的畫像忽然凝固，線條逐漸立體化、實質化，色彩一點一滴填入其上——

「撲通」一聲，一隻活生生的小兔子跌落在地毯上。

它抽了抽鼻子，轉了轉耳朵，蹬了蹬後腿，活蹦亂跳地開始在桌腳邊嗅來嗅去。

整個房間，再次陷入沉默。

劉永浤睜大了眼，緩緩蹲下身，掏出一個測量小鏡，對著兔子投下一束微光——小兔子眨了眨眼，居然輕輕地舔了舔他的指尖。

「……體溫正常，心跳穩定，瞳孔收縮反應良好。」他喃喃自語，「這是……真的生命。」

江俊毅走近兩步，低聲道：「牠是你創造的？」

陳冠瑋輕輕點頭，眼中閃著某種幾乎難以置信的柔和光芒。

「是我畫的，但……我不確定牠有沒有靈魂。」

房中，一時無人作聲。

那隻小兔子蹦了一圈，又乖巧地窩在角落打起盹來，彷彿這裡就是牠應該存在的地方。

就在此時，陳韋勳忽然開口，語氣平靜，卻略帶一絲堅定：「換我來試試。」

他伸手接過筆，筆依舊無聲無息地落入他掌中，沒有任何排斥。他沉穩地走到室內另一側空地，像是進入戰術演練場般聚精會神。

「我畫一隻狗。」

他蹲下身，將筆尖落於空氣中，開始描繪——他筆觸不如陳冠瑋細膩，卻有一種軍人式的準確與決斷。粗壯的四肢、精壯的脖頸、尖銳的耳朵與狼犬式的弓背，幾筆之間，便構成了一隻威武的獵犬姿態。

最後，他果斷地收筆。

空氣震動。

與剛才如霧化光的生成不同，這次筆跡凝結成形的速度更快、更重。伴隨著一聲沉悶的落地聲——

「撲通。」

一具身軀沉重的犬形生物倒在地板上。

它沒有動。

沒有呼吸，沒有抽搐，沒有一絲生機。

血液未流動，毛皮黯淡無光，眼睛睜開，但毫無焦距。

它不是睡著了，也不是還未甦醒。

它是——一具屍體。

房間瞬間陷入死寂。

「……牠沒活起來。」陳韋勳緩緩說，聲音出奇的冷靜。

他蹲下，檢查了一下狗的身體，摸了摸心口——冰冷，無脈。

「我照樣畫了，也畫得準確……但牠就是一具『死的東西』。」

江俊毅的目光銳利如刀，緩緩開口：

「所以——神筆不只是要『畫得出來』，還要——畫得懂。」

劉永浤則蹲下來觀察狗的屍體，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這不只是畫技問題……這關乎你對生命的理解、你的情感、你的想像強度……甚至，也許，是你在畫的時候——心裡怎麼看待這個生物。」

「神筆模擬的不只是形體，而是創造者心中的『生命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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