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過澹霄 - 第十六章：不要戀愛腦

夢境開場，俗套得能掉渣——金碧輝煌的大殿，賓客滿座，衣香鬢影。

一個看不清面容、卻周身散發著「我是絕世好男人」光環的男修，執著她的手，眼底是能溺死人的柔情蜜意，許諾著天長地久。

「幽煙，有我在，你什麼都不必擔心。」

那一瞬間的溫暖和被呵護感，讓曲幽煙有片刻的恍惚，幾乎要沉溺。

但幻夢變得比翻書還快。

轉眼間，奢華宮殿就成了華麗的囚籠。

那「好男人」依舊溫柔體貼，噓寒問暖，把曲幽煙的飲食起居安排得妥妥帖帖，卻也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外面風大雨大，壞人太多，你乖乖待在我身邊，我護著你，不好嗎？」

窗外的天空依舊高遠，流雲變幻，但曲幽煙的腳步卻被無形地釘死在這四方庭院。

空洞的宮殿，僕人僵硬的笑臉，日復一日單調重複的「為你好」，像是一面密不透風的牆，壓得她喘不過氣。

「去他媽的為我好！這日子，跟我那破情緣錄裡寫的、被那些自以為是的強者以愛為名囚禁、最後連自己是誰都忘了的蠢女人，有什麼區別？！」

她試圖溝通，試圖講道理，換來的永遠是那張寫滿「深情」的臉和不容置疑的溫柔：「幽煙，乖，別多想，有我呢。」

那溫柔，此刻聽來只覺得黏膩、虛偽，令人作嘔！

真正的驚雷，在曲幽煙「無意中」得知自己父母早已被他暗中「處理」掉時炸響——理由？哦，因為他們「阻礙」了這場狗屁的「天賜良緣」。

冰冷的真相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噗嗤一聲，捅穿了所有虛假的溫情。

而他，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甚至還能微笑著，用那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這都是為了我們純粹的未來，只要你乖乖聽話，忘記那些不重要的過去。」

「聽話？去你媽的聽話！」曲幽煙猛地抬頭，看著鏡中那個眼神空洞、面容溫順、幾乎讓她自己都認不出來的女人，一股強烈的憤怒和噁心感如同岩漿般噴湧而出，瞬間衝垮了夢境的束縛。

「不！這不是我！我曲幽煙，就算死，也絕不活成這種連自己都鄙視的窩囊樣！什麼狗屁傻白甜！什麼被豢養的金絲雀！都給我滾！」

憤怒和決心化作最鋒利的力量，四周華麗的宮殿開始像劣質的畫卷一樣扭曲、破碎、剝落，露出底下冰冷荒蕪、如同墳墓般的真相。

她目光如刀，帶著冰冷的火焰，直刺向那個依舊掛著虛偽笑容的「夫君」。

「你以為用這種拙劣的手段就能控制我的一生？」她嘴角揚起一絲冰冷刺骨的譏諷，「做夢！我的命運，我自己掌控！你這種貨色，連出現在我情緣錄裡的資格都沒有！」

決心如劍，斬破虛妄，夢境應聲而碎！

她要奪回屬於自己的驕傲與自由，親手撕碎這可笑的、由他人編織的、帶著腐臭味的虛假人生！

……

開局，竟然也是撒狗糧的戲碼。

林銳和王若寒結為道侶，竹雲鎮的月光灑在緊握的雙手上，修煉遇到瓶頸時他溫柔的低語在耳邊迴響：「別怕，有我。」

那一刻，真切的溫暖和歸屬感，幾乎讓他忘記了洛杉磯冰冷的雨夜和孤兒院灰色的牆壁。

但信任這玩意兒，有時候比琉璃還脆。

畫面陡轉，沒有狗血的捉姦在床，沒有費力的栽贓陷害，只有冰冷的對峙。

結果來得如此突兀，如此……傷人。

王若寒那雙曾盛滿柔情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憤怒、刻骨的失望，以及毫不掩飾的嫌惡。「我親眼所見！你還有何話說！」

「若寒……不是那樣……」林銳徒勞地辯解，聲音嘶啞，卻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喉嚨，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他伸出手，想抓住那最後一點微弱的聯繫，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卻被對方毫不留情地甩開，彷彿碰到了什麼令人作嘔的髒東西。

「別碰我！」王若寒的聲音，如同淬了萬年寒冰的利刃，一字一句，狠狠扎進他心裡，「林銳，我真是瞎了眼，才會相信你這種……連自身修為都無法掌控的廢物！」

「廢物」！

這個詞，如同最惡毒的詛咒，輕易便擊潰了他所有的偽裝和防備。

是啊，在這個世界，他就是個「廢物」。

沒有實力，無法修煉，連為自己辯解、證明清白的資格都沒有。

王若寒拂袖而去，背影決絕得像是一道劈開天地的閃電，沒有一絲留戀，彷彿他們之間所有的過往，都只是一個可笑的錯誤。

林銳的世界，轟然崩塌。

他癱坐在地，萬念俱灰。沉迷於虛假的幸福，疏於對這個世界規則的敬畏和對自身實力的提升，他失去了一切，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與絕望。

周圍的場景迅速褪色、崩壞，化作一片荒涼的廢墟。

熟悉的面孔——徐玉、林寶寶、曲幽煙——如同鬼影般一閃而過，他們的眼神冷漠、疏離，彷彿在看一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季風那更是適時出現，帶著濃濃的嘲諷：「看吧，廢物，你一無所有！連你最在乎的夥伴，也棄你而去了！」

林銳的失敗，如同瘟疫般迅速傳開，淪為整個竹雲鎮，乃至整個修仙界的笑柄。

「聽說了嗎？林家那個林銳，為了個男人，連道途都毀了！」

「嘖嘖嘖，真是丟盡了林家的臉！活該！」

嘲諷、辱罵、鄙夷的目光，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湧來，將他淹沒、窒息。

他痛苦地捂住耳朵，想要逃離，卻發現全身經脈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死死禁錮，連一絲靈氣都無法調動。

他被困在這無邊的羞辱和絕望之中，動彈不得，像個被釘在恥辱柱上的標本。

「我……不是廢物……」林銳嘶吼著，聲音卻微弱得像蚊子叫，連自己都快聽不見。

周圍的世界開始扭曲、崩裂，深紅色的裂縫如同地獄張開的巨口，散發著硫磺和絕望的氣息，要將他徹底吞噬。

無盡的恐懼扼住了他的呼吸，意識在黑暗中急速下沉。

「難道……老子剛穿越過來沒多久，就要再死一次？而且還是這麼憋屈的死法？！」

就在他即將徹底沉淪，被黑暗吞噬的最後一刻——

「……林銳……醒來……」

一個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聲音，縹緲不定，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穿透力，硬生生在他混沌的意識中鑿開了一絲縫隙。

林銳的意識猛地一震，如同觸電般。

「這聲音……是誰？」

混亂的思緒中，他強迫自己抓住這根救命稻草，開始拼命回憶。

「不對…這…是夢！是假的！」林銳如同溺水者般在心中瘋狂呐喊，前世偵探的邏輯分析能力在這一刻被強行激活，「時間線混亂！情緒波動過於劇烈且單一！場景轉換毫無邏輯！還有…那該死的、像打馬賽克一樣的七彩光暈！」

他強迫自己回憶起現實中的一切：竹雲鎮潮濕的青石板路，林家後院清冽的竹香，靈雲茶園的茶香，百草堂的藥味兒，還有…徐玉，林寶寶，曲幽煙這些他剛認識的隊友……這些鮮活的、真實的記憶，如同漆黑夜空中點點星光，在他混沌的意識中閃爍、匯聚，逐漸驅散著夢魘帶來的冰冷。

「我是林銳…我經歷過比這更糟的困境…」林銳不斷地給自己心理暗示，前世孤兒院的磨礪、街頭生存的法則、偵探生涯的危險，這些經歷鍛造出的堅韌意志，在這一刻成為了他最強大的武器。

「精神控制？幻術？哼，雕蟲小技！」他開始嘗試用現代心理學的一些技巧來反向分析和干擾夢境的構建，「恐懼源於未知和失控…如果我能找到這個夢境的核心邏輯漏洞…」

隨著他意志力的逐漸凝聚和邏輯分析的深入，夢境中那些扭曲的裂縫非但沒有將他吞噬，反而開始擴大、崩塌！

那些虛幻的痛苦與絕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他感到自己的意識，像一隻奮力掙扎的蝴蝶，正在一點點撕破黏稠的繭，掙脫夢魘的束縛，回歸現實！

這時，一道刺眼的光芒如同利劍般劃破了黑暗！

林銳猛然睜開雙眼！

耳邊立刻灌入了呼嘯的風聲、兵刃交擊的銳響、以及…季風那囂張的獰笑聲！

現實！他回來了！

他猛地坐起身，映入眼簾的是山谷中混亂的戰場。

不遠處，曲幽煙正俏臉含霜，勉力支撐著一面佈滿裂痕的土黃色光盾，而在她對面，季風的氣息如同出閘的凶獸，陰冷而狂暴，正步步緊逼。

「秘法啟蒙一層？嘖，就這點修為，也敢擋我的路？真是不知死活！」曲幽煙心中瘋狂吐槽，手上的動作卻快如閃電，雙手翻飛間，靈氣湧動，「坤元·御障，給我頂住！」

光盾之上，土黃色符文急速流轉，散發出沉穩厚重的氣息，如同在身前強行立起了一座小山。

「負隅頑抗！醜女人，就憑你這點微末道行，也想攔我？」季風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笑意，抬手一揮，數道血色刃芒如同離弦之箭，帶著濃烈的血腥氣和刺耳的尖嘯，撕裂空氣，直取曲幽煙周身要害！

「砰！砰！砰！」

血刃狠狠撞在光盾之上，發出沉悶的爆響。

光盾劇烈震顫，如同風中殘燭，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顯然已經到了極限。

「該死！這傢伙的邪氣好強！」曲幽煙銀牙緊咬，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光盾上傳來的巨大衝擊力，以及自己體內飛速流逝的靈氣。

這樣下去，不出三息，她必然會被破防！

「媽的，這邪修嗑藥了吧？恢復得這麼快？」她心中暗罵，右手一招，幾塊碎石被土靈氣包裹，如同炮彈般呼嘯著射向季風，試圖干擾他的攻勢。

季風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就這？撓癢癢嗎？」

他甚至懶得閃避，只是隨手一揮，一道淡薄的血色煙霧如同活物般捲出。

碎石一接觸到煙霧，便如同冰雪消融般，瞬間化作齏粉，簌簌落下。

「哈哈哈！沒用的！給我死來！」季風狂笑一聲，邪氣再次爆發，身形陡然加速，化作一道模糊的血影，如同鬼魅般瞬間跨越數丈距離，逼近曲幽煙！

「好快！」曲幽煙瞳孔驟縮，她只覺一股腥風撲面而來，對方的速度快得超出了她的反應極限！

就在這一刻，季風的身影猛然出現在她的側面，手中的血色邪氣凝聚成一把猙獰的骨刃，帶著毀滅般的氣息，朝著她的脖頸狠狠劈下！

曲幽煙不及多想，下意識地催動體內最後的靈氣，在身前佈下一道最堅固的土甲。

「厚土凝甲！」

土黃色的靈氣鎧甲瞬間成型，層層疊疊，閃爍著厚重的光芒。

然而——

「哢嚓！」

骨刃斬落，摧枯拉朽！

那看似堅固的土甲，在骨刃面前如同紙糊一般，瞬間被撕裂！

強烈的衝擊力如同重錘般砸在曲幽煙身上，將她狠狠震飛出去！

她踉蹌著跌退數步，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了胸前的衣襟。體內的靈氣如同開了閘的洪水般混亂衝撞，眼前陣陣發黑。

「該死的…差距…還是太大了……」她心中暗罵，掙扎著想要站穩，臉上依舊強撐著冷靜，但漸漸渙散的眼神卻暴露了她的虛弱。

季風一步步逼近，站在她面前，臉上帶著殘忍而滿足的笑容，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結束了，醜女人！你的靈魂，歸我了！」他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骨刃。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操！動老子的隊友？！問過我沒有！」

一道帶著怒意的低喝響起！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攜帶著破風之聲，驟然從側面殺出！

速度之快，竟在空氣中拉出了一道淡淡的殘影！

正是剛剛從噩夢中掙脫的林銳！

他腳下的輕布雲靴靈光閃爍，將他的速度催動到了極致！

季風猛然一驚，他完全沒料到這個他眼中「毫無威脅的凡人」竟然還能動彈，而且速度如此之快！他本能地想要後退防禦。

但林銳的身影已經如同捕食的獵豹般撲至！

他並非直衝，而是在接近季風的瞬間，身體猛地一個下沉、旋轉，動作流暢而詭異，如同起舞，卻帶著凌厲的殺機！

右腿如同鞭子般抽出，精準無比地、狠狠地掃在了季風支撐身體的左腿膝彎處！

「咔！」一聲輕響！

季風只覺膝蓋一麻，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支撐腿瞬間失去力氣，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一個踉蹌！

季風又驚又怒，他沒想到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小子，竟然還有這等刁鑽狠辣的近身搏擊技巧！

「找死！」他怒吼一聲，強忍疼痛，反手就是一記血色刃芒朝著林銳後心斬去！

林銳卻彷彿背後長了眼睛，在掃堂腿命中的瞬間，身體已經借力再次旋轉，如同陀螺般滑開半步，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道致命的血刃！

同時，他左手手肘如同出膛的炮彈，帶著全身旋轉的力量，狠狠地撞向季風持著那顆詭異心臟的右手手腕！

「砰！」

一聲悶響！季風只覺手腕劇痛，彷彿骨頭都要斷裂，握著心臟的手再也支撐不住，那顆散發著血光的邪異心臟脫手飛出！

季風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就要去搶回心臟。

但林銳的攻擊如同行雲流水，根本不給他任何喘息之機！

就在心臟脫手的瞬間，林銳的右腿再次如同毒蛇般彈出，這一次的目標，是季風毫無防備的下盤！

「啊！」季風吃痛，再次慘叫一聲。

他引以為傲的邪修修為，在林銳這套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刁鑽狠辣如同街頭鬥毆般的近身格鬥術面前，竟然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然而，就在林銳準備乘勝追擊，徹底廢掉季風行動能力的瞬間，季風身上那層薄薄的血色光盾再次自動浮現，擋在了他胸前！

「又是這玩意兒！」林銳眼神一凜。

他沒有選擇硬拼，而是藉著拳頭與光盾接觸的反震之力，身形向後飄開，拉開了距離。

季風穩住身形，眼中閃爍著瘋狂的殺意和怨毒，「畜生，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他徹底被激怒了！

顧不上體內紊亂的靈氣，強行催動邪力，血色骨刃再次揮出，這一次，速度更快，力量更猛，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取林銳首級！

林銳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冷靜。

他知道，硬碰硬自己絕非對手。

但他敏銳地捕捉到，季風雖然氣勢洶洶，但步伐已亂，揮刀的動作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特別是他那條受傷的左臂，更是微微顫抖，顯然之前的傷勢和剛才的反噬，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果然…靈氣消耗巨大，舊傷未癒，還強行催動邪力…」林銳心中迅速做出判斷。

這時，一直凝神觀察的曲幽煙也捕捉到了季風的破綻。

她強忍著傷勢，悄無聲息地靠近林銳，聲音壓得極低，只有兩人能聽見：

「林銳…他左臂是弱點…用你那招…擾亂他重心…把他引到那邊石頭旁…剩下的…交給我…」她飛快地將自己的計劃簡述了一遍，聲音雖虛弱，眼神卻異常堅定。

林銳聽罷，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被一抹興奮所取代。

他沒想到，曲幽煙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冷靜地分析局勢，並制定出如此大膽的計劃。

他立刻會意，對著曲幽煙，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他再次看向季風，目光中已然多了一絲玩味和…殺意！

「好，就按你說的辦！」林銳低聲回應，同時暗中調整呼吸，積蓄著力量，準備開始這場驚險的「釣魚」行動……

季風警惕地看著眼前這兩個突然變得冷靜下來的「獵物」，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

他很想立刻不顧一切地發動攻擊，將他們徹底解決，但體內那如同針扎般不斷傳來的劇痛和絮亂的靈氣，卻讓他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這兩個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難道…他們想設陷阱？」季風心中驚疑不定。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試圖找出任何可疑之處。同時，他也開始暗暗盤算，是否要再次動用「血遁」之法逃離。

但一想到那種損耗本源、幾乎等於自殘的代價，他又猶豫了。

就在季風疑神疑鬼之際，林銳和曲幽煙交換了一個眼神，那是無需言語的默契。

林銳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演員…就位！」他心中低語，準備開始這場關乎生死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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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不要戀愛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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