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
自張熙離開後,又過了一個多月。
趙脩除了每日練武不綴、操練士卒外,閒暇時,還會被郵無恤抓去「對陣廝殺」一番。
所謂「對陣廝殺」,是郵無恤拿米籌木圖,擺出地形,以陶甑木偶為軍團甲士,與趙脩二人各執一軍,運籌帷幄,模擬作戰。
說實話,郵無恤會這樣做,除了他本人性子閒不下來外,最主要還是,他看出趙伯魯非統帥之才;這類對戰,他沒少找世子玩過,前幾次還奉陪他老人家,後來直接推託有事了。
趙氏子弟,不能無懂兵之人,郵無恤把希冀放在趙脩身上,而後者,也沒有讓他失望。
趙脩雖然年紀輕,但思路靈活,常有奇招妙想,郵無恤大感振奮,更是把自己以往搜集的各種陣法擺將出來,一老一少盡情切磋。
某日,例行的軍務會議後,忽然有親衛來報,說新絳趙宮主母容夫人,遣家臣送來一箱物資,趙伯魯命人打開來看,是給父子三人的冬衣,以及趙鞅的補藥跟家書。
平時不覺得,近幾個月長時間與父親相處,趙脩也發現父親身體不是太好,常常咳嗽;尤其到了現在夏秋交替的季節,咳得愈發強烈,難怪容夫人大老遠的也派人送藥物來。
趙鞅見沒什麼大事,令諸將退去,只留下伯魯兄弟二人。
「脩弟,還有你的東西。」趙伯魯取過一疊衣服,上面還有個用素色棉布包裹起來的物事。
趙脩一揚眉,道:「我的?」雙手接過放在凳上,拿起那包裹掂了掂,好奇的打開。
裡面包著一雙做工精美繡有玄鳥圖騰的露指護尉,趙脩穿戴到手上,竟然十分貼合。其下是一疊用細麻繩綁在一起的木片,他解開麻繩,取出一片來看,上面畫著一個女子跟著趙宮疾醫曬草藥、製作湯藥的畫面;第二片是女子坐著低頭縫製手中物事,後面幾片也是畫著一些日常,左下角均寫有一個小字「凝」。
趙脩一片片看下來,嘴角微牽,神情不自覺也變得溫柔。
這種被人惦念在心的感覺,不知何時開始,令他上癮;明知猶如飛蛾撲火,卻無法果決狠心地去撲滅那火苗。
趙鞅翻看著趙宮來的家書,不經意抬眼間瞥見趙脩的神情,好奇地問:「何事開心?」
「啊……無事!阿凝做的這護尉很是合手。」趙脩斂起嘴角,飛快地敷衍過去。
趙伯魯看了看,笑道:「是啊!小妹與你最是交好,下次我可要念念她了,沒惦記著伯兄!」
趙脩下意識地回道:「呵!想是她知道伯兄有嫂子照顧,不需要她……」他話才說出口,自己便覺其中語意怪怪的,登時便住了口。
這時,帳外傳來一陣騷動,傳令兵高喊:「報!張副將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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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張熙風塵僕僕的進了軍帳,衣服鞋履滿是塵土,一副長途跋涉、疲憊不堪的模樣。
父子三人趕緊收起手邊物事,命人給張熙備上氈席茶水,並吩咐傳令兵立即把郵無恤也叫來。
「你可回來了?」趙脩上前扶了把張熙。
張熙看著趙脩點了點頭,隨即轉向趙鞅拱手道:「末將……幸不辱命!
「快,把齊國那邊的狀況,好好說說。」趙鞅聞言,眉宇間舒展幾分,令張熙快坐下說話,又命人備了酒菜;這時,郵無恤也匆忙趕了過來。
張熙乾了一碗清水後,兀自喘了口氣,道:「稟元帥,先說結果。末將離開臨淄的時候,鮑息已經聯合高氏、晏氏、東郭氏,建請齊君撤兵,令旨已經傳了下去。」
「那陳恆呢?沒為難諸位大夫嗎?」趙鞅問。
「這倒沒有,估計這事兒他還不敢做的太明顯。」張熙笑著又朝趙脩拱了拱手,道:「如統領所料,齊軍的確無意與我軍決一死戰。他們幾大家族一進言,陳恆為了撇清自己,反倒順水推舟,表示已達成軍事目的,近日便可撤軍。」
張熙答著,帳兵們此時也送上了酒菜,見趙鞅與郵無恤都饒富興致地聽著,喝了口酒,索性發揮起他說故事的本領,細細講述自己喬裝潛入臨淄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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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那日,張熙與田鋭等五人,打扮成自魯國來的布匹商賈,一行人牽著幾車絲帛綢布,沿著官道向齊國都城臨淄而去。
臨近城門,幾名守軍例行檢查通行客商,掃視的目光在他們幾人身上轉了一圈,隨口問道:「哪裡來的?」
「回軍爺,小的們是魯地商賈,來臨淄城做絲帛生意。」張熙滿臉堆笑,語氣誠懇,順手遞上幾枚刀幣。守軍接過,隨手掂了掂,呿了一聲,手指朝張熙點了點,見是尋常商隊,便揮手放行了。
進入城後,張熙領著幾人穿過街市,來到臨淄城內最豪華、花費最高昂的客棧住下。為了塑造自然接近貴族的姿態,他先派人打聽城裡幾家最大的布商,隨後又放出消息,稱自己帶來魯地珍稀絲帛,欲尋大商舖交易。
不到半日,臨淄商號圈內便流傳出這樣的耳語——
「聽說了嗎?魯地來了個肥羊闊商!」
「出手闊綽,住的還是東市的那家雲華客棧!」
誰不想跟不計較價格、花錢爽快的商賈交易合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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