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肆虐,天空如墨,崇和荒海終於艱難地回到了他們居住的公寓大樓前。然而,眼前的景象令渾身濕透的兩人更感心寒。大樓的外牆佈滿蜿蜒的裂縫,部分牆體已經崩塌,露出裡面扭曲的鋼筋。周圍散落著大量建築碎片,混凝土塊、玻璃碎片和變形的金屬構件混雜一地,黑色的雨水則匯聚成小溪,夾雜著泥土和碎石,在地面上蜿蜒流淌,再加上大樓外逃出來的居民們的悲哭聲、聲嘶力竭地呼喊著親人的名字的聲音,整個場景籠罩著悲涼陰森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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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最糟糕的畫面,荒海緊握著他的手,微微的顫抖更像是印證了他心中可怕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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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馬立即掏出手機,撥通了正光的電話,待接鈴聲每響起一下,他心中的擔憂就增加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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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電話接通了。崇如釋重負,但隨即又陷入新的焦慮。他對著手機大聲喊道:「叔叔,我在家外面,大樓看來快要倒了,你們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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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另一端傳來正光微弱的聲音:「崇?快來⋯⋯我和阿姨⋯⋯在家裡⋯⋯你阿姨⋯⋯她⋯⋯」話還沒說完,通話就突然中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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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荒海緊張地問:「崇哥,找到爸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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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他們在家,但看來需要幫助,我得立即進去。荒海,你留在安全的地方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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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海聞言,立刻反對:「這怎麼行,崇哥,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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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崇卻斬釘截鐵地拒絕:「大樓隨時都有倒塌的危機,非常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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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很危險,我才更需要幫忙啊!」荒海也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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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是我們都遇險,那不是沒人聯絡求救嗎?」崇把手機塞到荒海的手中:「荒海,由你負責聯絡,這段期間,你再次試試撥打叔叔或阿姨的手機。還有,如果有救援人員到場,你要準確地告知搜救隊,我們家中的位置,可以拜託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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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行,我怎可以一個人眼睜睜在這裡乾等?」荒海猛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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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海,」崇緊握住荒海的肩膀,眼神堅定地說:「我一定會把叔叔和阿姨帶出來的,你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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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海咬著嘴唇,她知道崇說得有道理,但又不忍看著他獨自冒險。最終,她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用力握住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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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深深地凝視荒海一眼,目光中混雜著堅定、擔憂和一絲不捨。他毅然轉身,面前是那座危險重重的大樓,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與他額頭上的冷汗混在一起。他邁開步伐,朝那搖搖欲墜的建築奔去。在暴雨和昏暗天色下,他的背影顯得格外孤單而堅毅。
崇一步踏入大樓,頓時被濃重的灰塵籠罩,能見度驟降。他努力睜大雙眼,試圖在這混沌中辨識出安全的路徑。不時傳來的建築結構吱呀作響和物體墜落的聲響,讓他的神經始終緊繃。每一步落地,都能感受到地面輕微的震動,彷彿整座大樓正在他腳下呻吟。空氣中充滿灰塵,令他感到呼吸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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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入口處,快速掃視周圍環境,尋找最安全的路徑。注意到樓梯間的位置後,年輕的檢察官相信仍能安全使用,於是便繞過已經坍塌或明顯不穩的區域,並盡可能貼近承重牆行走,更利用周圍倒下的家具或柱子作為掩護。表面看來相當冷靜,崇謹慎前進,每走幾步就停下來聽周圍的聲音,判斷是否有進一步坍塌的危險,可是內心卻相當急燥,只是理智抑制著他不能衝動,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必須步步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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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上樓梯,來到位於三樓的家門外,門框歪斜,門半開著,像是被強力推開過。崇伸手拉了那搖搖欲墜的把手,門立即應聲而開,裡面一片狼藉,家具東倒西歪,地上散落著破碎的玻璃和瓷器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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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光站在客廳中央,滿頭大汗,衣服沾滿灰塵,他正用力推著一個巨大的書櫃,霞被困在書櫃和牆壁之間的狹小空間,表情痛苦但努力保持鎮定。地上散落的書本和裝飾品增加了移動的困難,正光不斷嘗試推動書櫃,但力不從心,額頭上的青筋清晰可見,霞試圖挪動身體幫忙推動,但被夾在狹小空間中的她根本無法發力,每次稍微用力,就會讓她氣喘連連,痛苦的表情更加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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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危急時刻,崇毫不猶豫地衝到正光身旁,兩人合力推動書櫃,終於為被困的霞打開了一條逃生的通道。然而,命運似乎並不打算輕易放過他們。就在霞剛剛脫險,還未來得及與正光相擁之際,一陣劇烈的餘震突然襲來。地面劇烈搖晃,牆壁再度碎裂,整個房間彷彿要被撕裂般搖晃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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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崇的大腦只有一個念頭:保護阿姨。他幾乎是本能反應般地用身體護住霞,緊緊抱住她,用自己的背部承受著可能落下的碎片。他能感受到霞畏懼的顫抖,聽到她急促的呼吸,但他咬緊牙關,堅持撐過這次可怕的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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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切終於回復平靜,崇慢慢鬆開雙臂,轉身查看情況。然而,眼前的畫面讓他瞬間崩潰。正光被倒下的瓦礫壓住了下半身,鮮血已經開始在他身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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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崇驚恐地大喊,立即上前,試圖移開壓在正光身上的倒塌物。然而,那些鋼筋混凝土的碎片重得驚人,崇使盡全身力氣也無法撼動分毫。霞也立即加入救援,但即使兩人合力,那些沉重的混凝土塊依然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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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光虛弱地抬起頭,艱難地說道:「別理我⋯⋯快帶阿姨走⋯⋯」他的聲音微弱,。「崇⋯⋯保護好⋯⋯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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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彷彿耗盡了正光最後的力氣。在崇還來不及反應之際,正光突然吐出一口鮮血,眼神漸漸失去焦點。就在崇的面前,在這個他熟悉的家中,在這個充滿危險和絕望的時刻,正光永遠地合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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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呆立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時間彷彿靜止,世界只剩下耳邊嗡嗡作響的耳鳴。與正光叔叔共度的點點滴滴,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正光那總會露出整齊潔白牙齒的笑容、那溫暇而粗糙的大手掌、每次深夜裡的心與心之間的對談,以及無數個正光叔叔教導他做人處事道理的時刻,全都如跑馬燈般在眼前飛速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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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光叔叔不僅是他最敬愛的親人,更是他人生的指路明燈。在崇幼小的心靈中,叔叔就如同父親般的存在,是他仰望的巍峨山峰,是他追隨的正義化身。然而此刻,這個在他生命中扮演如此重要角色的人,卻永遠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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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感到一陣窒息,呼吸困難令他感到一陣暈眩,淚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他的視線,也模糊了他對未來的想像。然而他知道現在不是沉溺於悲傷的時候,「保護好她們」,這是正光最後的囑咐,也是他必須肩負起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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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吸了一口氣,將翻湧的情緒強壓下去。轉過身,他看見霞早已泣不成聲,便伸出手,堅定地握住霞冰涼顫抖的手,並用盡力氣穩住聲音說:「阿姨,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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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崇,行動迅速得連自己也感到驚訝。他彷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驅使,敏銳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避開散落的瓦礫和家具,準確地找到了每條安全的逃生路徑。終於,他們逃出了公寓,來到外面的空地上,與焦急等待的荒海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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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哥,媽。」看見兩人平安無事,荒海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臉上綻放出安心的笑容。但這笑容僅僅維持了一秒,便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擔憂:「咦,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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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海⋯⋯」儘管努力保持冷靜,但面對荒海的提問,崇卻無法開口說出那個殘酷的事實,只能支支吾吾,喉嚨像被堵住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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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命運並沒有給他太多猶豫的時間。就在此時,他們身後那座搖搖欲墜的公寓,轟然倒塌。漫天的塵土遮蔽了天空,掩埋了正光最後的身影,把所有曾經屬於這裡的美好,都化成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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