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異聞錄 - 華發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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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雙眼時，眼前的是一位將長髮以蝴蝶結束著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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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將ＯＫ繃貼在「他」受了傷的膝蓋上後，將醫藥箱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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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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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手掌伸了過來，在視線的上方輕撫了兩下，柔聲地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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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痛。」童稚的男孩聲音，帶著一絲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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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男孩子，長大以後就不能這麼愛哭了。」說完，她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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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華胥姊姊在的話就不痛。」男孩伸出了細小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腕：「長大以後，能和我結婚嗎？華胥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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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長大一點再說吧。」少女露出了不置可否的笑容，淺淺回以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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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境變換。

出現在眼前的是穿著西裝制服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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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華胥表姊，請和我結婚。」

「現在還不行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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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逝。

再一次出現的是穿著華服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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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表姊，請和我結婚。」

「那是──不可能的，請不要再追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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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移轉，光陰荏苒。

再一次見到她時，是在深夜的工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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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表姊？」

「真是的……不是都和你說不可以再追過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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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是立在街燈的光線下，雙手染著綠色的血液，臉上也濺上了不明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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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仍舊維持著一臉凜然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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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美。

少年的心中只浮現了這樣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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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明白了吧？我和你是不同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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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說著從貨櫃上跳了下來。

用手遮著破掉的裙襬中露出的鱗片，轉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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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就算知道了也無妨。

今後肯定也不會再和他相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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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和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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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說著拉住了華胥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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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你有聽見我說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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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甩開了他的手，看了一眼他手上沾上的鮮血。

都讓他看到這種場景了，為什麼他還是絲毫不改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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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但是我的想法更加沒有改變……。只要華胥表姊妳願意的話，我心裡也不會有第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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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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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表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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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再一次湊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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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好，我知道。」華胥拉著他的手：「總之你先跟我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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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些……。」少年回頭看了一下周圍狼藉一片的慘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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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理他們。」華胥頭也不回地說：「讓人發現他們在地上出沒的話，頭疼的反而是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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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哈！妳終於還是被他抓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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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中，圍繞著桌邊而坐的是華胥的母親，穿著紫白色的巫女服，年約四十歲的成熟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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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不是什麼好笑的事情好嗎，媽媽！」華胥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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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認真的，請將華胥嫁給我！」坐在對面的少年則跪坐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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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都跟他說過了嗎？」母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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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事發突然……。」華胥紅著一張臉，低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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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華胥的小表弟。」母親首先問話：「經過今天的事件，你應該知道華胥，也就是我們家族的不平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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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少年沉穩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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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有凶險喔。」母親像揉花一般扭扭手指，露出猙獰的表情恐嚇他：「哪天被當成人質，說不定就回不來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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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少年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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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到此為止都只是『交往』的前提。大概就是玩玩的程度吧，哈哈哈。」笑止，母親露出了凝重的表情，直視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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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們和平常人完全不同的地方了吧？」母親嚴肅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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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少年更加猛然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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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事暫且不論，她的身體不能生下你的小孩的喔？」瞬間，母親露出了蛇一般的眼孔直盯著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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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我……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兩個哥哥都已經成家了！我就算入贅也無所謂！請讓我和華胥表姊結婚！」少年大聲地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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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哈哈哈！」母親鬆了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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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這樣說了。」笑止，她又看向一旁的華胥：「所以最後就看妳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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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華胥做出最微弱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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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我不管囉。」母親舉杯喝了一口茶：「不過姑且提醒妳一句，我，還有妳的祖母，曾祖母，大家全都是躲躲藏藏地把小孩生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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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了茶杯，母親又說下去：「也因為這樣，有時候還要收養孩子來掩飾，有時候要當人家的養女才能瞞過別人，祖母和明發的祖輩認識也是那種時候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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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來，現在真是個好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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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伸直了雙腿，看向天花板，一臉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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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身懷孕也不會有事，假裝嫁人也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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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將茶壺提起，假意去泡一壺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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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管哪個時代，要遇到這麼愛自己的人有多難，妳就自己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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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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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華胥的小表弟，就算這次又被拒絕，也不要在窗下等著華胥的房間熄燈囉，遲早會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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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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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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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客廳門關上的同時，華胥嘆了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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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表姊……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少年看著茶杯表面的一層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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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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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這樣的身體，從來沒有興起喜歡人的念頭。

第一次發現自己與平凡人的不同之處時，也曾經抱著母親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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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自己會有人喜歡，是從來沒有想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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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一直持續不斷地被告白，也覺得不過是小孩子的一頭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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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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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定要在全世界挑一個不討厭的男人假裝結婚的話，那大概只會選擇眼前的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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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也……不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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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覺得這樣的想法很羞恥，所以才從來沒有回應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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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會讓妳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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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不發一語，少年終於忍不住握了她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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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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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的臉一下子熱了起來。

也或許，只是一直沒有將他看成大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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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邀請了兩個家族中的幾個人，不很熱鬧的婚禮。

男方的主位也因為兒子說要入贅，氣得沒有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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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每次遇到妳都還是這麼年輕漂亮，真令人羨慕。」

「妳還不是很能幹，小孩各個都那麼有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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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只有兩個媽媽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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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華胥換下醬紫色的禮服，在梳妝台前解下銀飾。

默默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雙雪白的手腕也曾在婚禮上讓他牽過，不禁感到一絲羞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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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被單中面對面看著彼此時，華胥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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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會後悔嗎？我的身體……什麼也沒辦法幫你作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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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像這樣緊緊抱著自己喜歡的人入睡，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幸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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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僅僅只是與她相對而笑，就與自己新婚的妻子相擁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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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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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境遷，時光流逝。

又過了各式各樣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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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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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從浴室中推門出來的華胥，那痛苦的嘔聲，與困擾的表情，母親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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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終於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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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他不解地看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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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深深低下了頭，母親則握著她的手說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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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家代代都是孤雌而生。

生下來的女兒，總有一天也會生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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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這些的母親坦承地說，那是一副不論愛得多深，見到時也會崩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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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孩子？」然而，他緊緊握住了華胥的手：「是真的？不是我在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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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兩人的雙眼中，沒有一絲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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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我多慮了。」母親站起身，不再打擾兩人獨處的時光：「為了以防萬一，過陣子妳還是到婦產科確認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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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接下來，可能會是三年的長期抗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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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阿發，太拼命了吧？聽碼頭的人說，你這不是第三份工了嗎？」報行的老闆拍拍他的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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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他不上大學，白天在碼頭開起重機，早晨和下班又到報行派報，有工程和缺人的臨時體力活，他也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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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努力的話可不行啊，因為我們家的華胥要生了嘛。」他擦了擦汗：「我得付出三個人份的努力才行，因為我現在，比全世界的其他人都要幸福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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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真是傻小子，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我們每個人都在賭，你最終能不能得到華胥的芳心，結果你害我輸了一大筆。」老闆笑著抓了抓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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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賭我會放棄？」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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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小子。」老闆說著點起了煙：「我賭你大紅花轎娶她進門，結果你傻傻地去當人家的插門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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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老闆猛地抬起一腳：「好好做事，給我賺回來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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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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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六個月。

以一生來說，不算短也無法說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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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的腹部已經高高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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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也曾說過，讓她不要頻繁外出，以免惹疑。

但身體還過得去的時候，她還是站在門口迎接丈夫，替他擦去額上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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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們兩人這樣如膠似漆的模樣，母親也不好厲聲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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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母親正在廚房準備著晚餐的同時，華胥送他出門後，又驚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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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唉，這傻小子，報袋也沒有拿是要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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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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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報行只有幾巷子的路而已，華胥想著只要套件衣服，不和人打招呼或許就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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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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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哈哈哈哈！終於等到妳單獨外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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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都輕忽了仇恨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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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族的女人，妳們代代殺害我等澤民種！今日終於讓我等找到復仇的一絲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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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襲擊我風族女性的是你們這些魚人，我們這邊才是自保而已吧？就算退一步說，我母親和祖母之前的祖代，也全都經歷過你們的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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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人類佔據地面，奉共工大人之令，將爾等守著人類的風族後裔剷除有何不對？兄弟們！趁今天殺掉這個女人，共工大王定有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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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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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身懷重腹，難以行動，魚人們就算追得再慢，也依然一下就將她包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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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要是不追的話，還想著能不和你們計較……，看來真是被看扁了，我風族女子豈是如此易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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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畢，華胥立刻從懷中取出兩張符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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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土……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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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一聲發喊，卻在符紙發動前，就先感受到一陣頭疼體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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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餘力了吧？我等觀察多時，不單單是體力，妳的靈息也早已被腹中的孩子吸乾！我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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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扔掉符紙，取出兩把短針，接連著擋下來自四方的魚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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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是不能跑動而已！難道還以為我風華胥真的任憑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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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也只是嘴上逞強。

事實上被如此多人包圍，華胥的裙下衣物，肩角，腰間，都不斷被魚叉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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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僅僅只能迴轉腳步，左右擋架，拼命護著上身與腹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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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手了！第一個殺死風族後人的功勞就歸我所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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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從背後傳來了魚人的笑聲。

華胥一陣心冷，緊閉雙眼，知道無論如何都沒有第三隻手可以回身擋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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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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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人們心下正喜，豈料，傳來的卻是男性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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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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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回身一看，附在她背後接下這一擊的，竟然卻是回頭返家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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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逃……。」他用僅存的力道，努力地推了推華胥一把：「為了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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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孩子……！」華胥怒視了眼前的魚人一眼，令他們震攝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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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她就立刻閃身穿過街道，擦擦眼角，頭也不回地像蛇一般流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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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魚人將魚叉刺入地上的人類男性，氣憤地在他的背上劃出一大道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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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怎麼辦？還是就說殺了一個普通男人，回去進獻給共工大神？」其餘魚人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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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魚人領頭搖了搖手，看向地板上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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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是要復仇，我想到了讓那些風族女人更為痛苦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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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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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華胥抱著肚子回到家時，母親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自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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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我就代替妳跑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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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媽……孩子……要出來了……。」華胥忍著痛苦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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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客廳躺下！我去準備熱水！」母親連忙將她扶至床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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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不多時，母親從華胥的雙腿間接生出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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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兩人……兩人！是兩個，是雙胞胎啊！華胥！」母親興奮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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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放盡氣力的華胥感染了這股歡樂，淺淺地微笑：「讓我……孵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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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忍著淚水，苦笑一下，將其中一個孩子交到她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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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一聲，門鈴響了一陣以後，外頭的大門被拉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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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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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與華胥對望一眼，自己走出外頭去迎接入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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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哈……我回來……，那個女人……不，她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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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門進來者，赫然竟是剛剛死去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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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尚未答話，客廳中就傳來了「哇──哇──」的嬰孩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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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出生了？太好了，讓我抱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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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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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一聲巨響，「他」應聲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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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大媽我當成是瞎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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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身體撞飛了兩扇拉門，背也直直撞在數公尺外的對面鄰居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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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曉得你怎麼弄來的那皮，但大媽我今天的心情非常好，暫且不跟你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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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手也不揚，蛇眼直睜，兩扇拉門就這麼默默地飄了起來，安靜地卡回門檻上，恢復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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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告訴你們主子，這筆帳，風家的人記下了！連同那身皮，遲早有一天會連本帶利跟他討回來，給我洗乾淨脖子等著……！」她一邊說著，一邊扭緊了手掌與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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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猶未消，她大跨步回到客廳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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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妳快來看啊！」華胥用小小的力道低聲喊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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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眼前的一幕令她震驚地捂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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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是男孩！」母親也激動地跪了下來：「風族四千五百年的夙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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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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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默默落下淚水，為了這一刻所作的一切的忍耐終於有了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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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啊，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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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懷中的男孩高高舉起，直到蓋住了日光燈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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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祖先是個像日光一樣照亮大家的人，當他死去的時候，全世界的人們都因為這片黑暗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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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胥微笑地哄著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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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道日光伏落而掉淚的人，等待了數千年終於迎接了你的到來，你要像永不落下的日光一樣，永遠昇在天空的彼端照亮世間……，那就是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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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昇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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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節延伸作品：視覺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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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發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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