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漁樵孟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
乍可狂歌草澤中，寧堪作吏風塵下？
只言小邑無所爲，公門百事皆有期。
拜迎長官心欲碎，鞭撻黎庶令人悲。
歸來向家問妻子，舉家盡笑今如此。
生事應須南畝田，世情盡付東流水。
夢想舊山安在哉，爲銜君命且遲迴。
乃知梅福徒爲爾，轉憶陶潛歸去來。
【封丘作】／作者：高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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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淮高高舉起鋤頭在大太陽底下一鋤一鋤的整地鬆土，揮汗如雨的他準備整好地種上莊稼，接著日日勤耕，期待風調雨順秋天時能有好收獲，這是他的盼頭，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他最大的盼頭就是嚴嵩，嚴驥說過「嚴嵩是好苗子」，嚴驥這樣說嚴淮也看好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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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嚴驥離世之後嚴淮就辭掉教書的工作回到介橋村，為什麼會放下筆墨回鄉拿起鋤頭呢？不外乎以下幾個原因：其一家裡沒男人當主心骨可真不行，讓女人拋頭露面成何體統，嚴氏族人是重禮法的家族，族人會在背後戳他的脊樑骨，他回家就是要扛起家裡的重擔；其二嚴淮遵從父親臨終前的囑託要好好栽培嚴嵩，希望他不負眾望終有一日得取功名，魚躍龍門光宗耀祖不在話下；退而求其次，至少考中舉人，考中舉人也是臉上貼金了，況且只要中舉就有機會做官，學成文武藝賣予帝王家嘛，本來歷朝歷代的舉人是不能做官的直到明太祖朱元璋在洪武三年的時候改變了原本的情況，那一年應天府的首科鄉試一共出了七十二位舉人，這七十二個人還不能任官僅有了參加會試的資格，但朱元璋下令直接讓這七十二個舉人提前為官，從此舉人也可以任官了。嚴淮本身就是教書者對嚴嵩的課業自然十分上心與要求嚴格，嚴嵩也沒讓父親失望不僅學得快也學得好尤其他一手八股文已小有成果了，既過目不忘又能舉一反三頭腦很靈活令嚴淮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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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整年難得有一天不下田，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就像大明的天下一樣規律，百工百業各司其職，但一年到頭總有休息的時候，過年就是；但嚴淮還有事要做，做完才要完全休息，他牽著一頭驢子揹著四簍菸葉到省城交割順便帶著嚴嵩見見世面，此行賣了還算不錯的價錢，可以過個好年嚴淮心情著實不錯，一向的冷峻面恐也鬆動幾分，隔天就要貪黑起早往回家的路上，所以晚上喫了茶飯後兩父子到市街上走走逛逛。夜空是黑的，地上卻萬家燈火通明，整條舖子街縱橫交錯看似沒有盡頭，銅鑼吆喝聲此起彼落，什麼都有賣，甚至洋貨也有，年節氣氛濃郁，為人看面相推八字的生意興隆，扯起攤子賣春聯的突發奇想掛起謎題來吸引眾人目光好招攬生意，謎腳旁書有幾個大字：一副春聯賣一文錢，答對謎題者奉送一副春聯。因為謎題的緣故，春聯攤子圍了許多尋熱鬧的人。 嚴淮父子被吸引也靠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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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題一：
階下兒童仰面時，清明妝點最堪宜。
游絲一斷渾無力，莫向東風怨別離。
——打一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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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你一語我一言，沒人知道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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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昂聲說道：「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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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是啊～
就是～
對。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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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父老兄弟姐妹們恍然大悟連番稱是，轉頭一瞧答題的居然是個小男童，詫異不已，其中就包含了一對主僕，主人約莫三十來歲穿著青布直身的寬大長衫，留有輕短的八字鬍，頭上戴四方平定巾；他身旁的僕人三十歲上下穿短衣，裹頭巾，下巴蓄短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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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主揭開謎底，果然是風箏。他笑笑朝嚴嵩父子送上對聯又放上第二個謎題，人又聚集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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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題二：
南面而望，北面而朝。
像憂亦憂，像喜亦喜。
——打一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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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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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望北朝不就看自己，臉上的喜憂在鏡子前當然一覧無遺。好好，爆出一陣喝采。如果剛剛只是側目，現在眾人就是直視了，於是人潮一圈又一圈圍在攤子前，好像在看男童上陣打擂台，那個青杉男子更是用驚奇的眼神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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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聯攤主見狀是喜也有憂也有，喜得是引來那麼多人，憂就多了，倒不是吝嗇贈送春聯，而是照這樣的速度謎題可不夠用了，但耐不住眾人吆喝只得姍姍張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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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題三：
天運無功理不窮，有功無運也難逢。
因何鎮日紛紛亂，因為陰陽數不通。
——打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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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猜不中卻饒有默契的紛紛將頭朝下轉向矮小的嚴嵩，青杉男子心裡早有答案，他不說就是想看看這男童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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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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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主揭開謎底果然是算盤。眾多爆采聲響起霎時也掌聲如雷。攤主送出三副對聯任憑眾人死拖活磨就是裝聾作啞不願再貼出謎題。攤子前掃興的眾人迅速散去。嚴嵩父子拿著三副對聯心滿意足的準備離去，被文質彬彬的青杉男恭敬的攬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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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杉男子謙謙拱手說道：「在下姓莫名立之，字斯立，杭州錢塘人，敢問兄臺貴姓臺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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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淮拱手道：「在下姓嚴單名淮，字宗祐，袁州分宜人，這是小犬嚴嵩，請問先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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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將視線投向小小的嚴嵩：「在下可否考校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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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淮說道：「如何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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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說道：「那簡單，我出上聯，請貴公子對下聯。『點幾盞燈為乾坤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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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偏了一下頭然後說道：「打一聲鼓替天地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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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贊賞的說道：「貴公子小小年紀卻聰慧文思敏捷令在下印象深刻，將來必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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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淮心裡高興但不表現出來：「嚴兄過獎了，小犬還不成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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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把玩著手上的春聯沒注意聽大人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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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邀請嚴嵩父子一敘，嚴淮則以明日要早起婉拒之，分手前嚴淮說道：「莫兄如果來到分宜請到舍下，在下備有薄酒靜待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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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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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嚴嵩父子離去的背影，莫立之若有所思，隨著爆竹響起莫氏回神，莫搖起折扇主僕一道離開了熱鬧的市街。一早睡眼惺忪的嚴嵩被父親架上驢背，緩緩向城外走去，當時街上冷清，細雨薄霧，街道滿眼灰溜溜的敗褪，早不復昨晚火樹銀花的七彩景象，也嗅不出油煎烹炸的味道，兩者可謂雲泥之別，靜默彷彿一條被子覆蓋在沉睡的市井身上，是無聲的蒙頭睡覺，嚴嵩張開睡眼四處張望眼前的一切想弄清怎麼回事，二人一驢已悄悄穿過城門而去，身旁僅有水車和糞車同道來往，行人一路匆匆，止不住霜臉上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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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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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淮在老宅貼上門聯迎接新春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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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間東北曰鬼門，萬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二曰鬱壘。主閱領萬鬼。惡害之鬼，執以葦索，而以食虎。於是黃帝乃作禮，以時驅之，立大桃人，門戶畫神荼、鬱壘與虎，懸葦索以御兇魅。」／【論衡·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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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神荼、鬱壘這兩兄弟很有神威，擅長降伏妖鬼，每年都在位於東海上的度朔山檢視萬鬼，凡是害人者一律綁縛投入專吃惡鬼的神虎口中。人們有感於神荼、鬱壘兩兄弟的神威就在門前用桃木刻上兩兄弟的神像以驅逐妖惡鬼魅保一家的平安，但削刻桃木十分麻煩與費事，後來人們偷懶在桃木上畫上二位神將的畫像，或者乾脆寫上神荼、鬱壘二神的名字，當作替代，此物稱為「桃符」；「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王安石詩中所說的「總把新桃換舊符」就是佐證，直到明朝時演變成寫上吉祥話的春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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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吉祥話滿天飛的時候，一則消息隨著鄉人四出拜年而傳了開來，分宜縣令要換人了，前幾天有人看到縣令在收拾行李家當，幾車幾車的往北送，不僅有車載，還有人在津口看到連船也用上了，一時間車船進發浩浩蕩蕩軍勢甚大，那些好事的閒散文人們差點就要詩性大發吟唱赤壁賦了，某件傳聞甚廣的事情就是這個父母官鬧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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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老爺第一次主持縣試，因為沒讀過幾本書又沒經驗所以問師爺說道：「今天考試要如何才能評斷好還是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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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爺有些作難，因為談文字內容之深淺就算講破了嘴想必涂大老爺不會明白一分，搞不好誤以為瞧不起他因此牽怒於自己，師爺只好說道：「第一先看他用筆如何（字跡是否工整）來判斷好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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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點頭稱是。等到試子都進入考堂後，涂縣令說道：「斷文章好不好就看你們今日用筆好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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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試的試子本瞧不上文墨不通的涂知縣，不承想今天卻聽到這番擲地有聲的話語不由得詫異，涂老爺見大夥一副欽敬的模樣更是自得意滿的繼續說道：「用筆好不好可重要了，老爺我沒四五分錢的筆是肯定不用的。」說完滿堂無不壓抑著偷笑，差點岔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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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里內外無不對老涂的離去拍手叫好，因為涂知縣是個擅長刮錢的冷熱漢，何謂冷熱漢，無非冷對百姓熱臉對錢，所以分宜人暗地裡給他上了一個尊號「金玉郎」，意諭他家金玉滿堂的意思，聽說這個「銀子科」「銅進士」出身靠捐納做官的涂縣令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居然攀上萬貴妃的路子，才到分宜沒兩年竟然就準備跳級到順天府當通判了，大夥瞠目之際恍然大悟紛紛事後諸葛亮的說道，難怪他在分宜這麼拼命撈錢事事講斤頭，原來是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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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老爺愛撈錢眾人皆知，但他酷愛某個歷史悠久的遊戲除了親信和衙內的人外，知道的人就不多了，他愛的遊戲叫作「陞官圖」。在一塊方形棋盤木板上寫下所有官制名稱，最中間的三大格為內閣三公分別是太師、太保、太傅，環繞在外有許多大小不一的格子，格子內各寫下某項官銜或者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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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起點到終點共計八十三個進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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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白丁、童生、案首、監生、秀才、廩生、貢生、舉人、解元、進士、傳臚、會元、探花、榜眼、狀元、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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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縣：典史、主簿、訓導、縣丞、知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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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州：吏目、學正、州判、州同、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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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府：驛丞、巡檢、經歷、教授、通判、同知、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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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縣：司獄、僉事、副使、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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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憲：學院、主考、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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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差：照磨、大使、理問、參議、參政、布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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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督：道台、巡撫、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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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縣：京典、京訓、京丞、京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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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尹：京經、京判、治中、府丞、府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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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卿：評事、寺副、寺正、少卿、正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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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孔目、序班、檢討、編修、修撰、侍讀、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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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察院：監察、副都、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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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部：司務、司庫、主事、員外、郎中、侍郎、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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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太保、太傅、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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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四個人玩，每人依序轉動標有四面字體的四角陀螺，依照陀螺停止轉動時朝上所顯示的字體「德」、「才」、「功」、「臧」來做升降，將棋子移動至新的仕途格內，直到最後某人太師榮歸為止，太師榮歸者即是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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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撈錢又貪玩的涂老爺拍拍屁股走後，問題是走了個金玉郎該換誰來坐分宜這把老爺椅子呢？莫非是鐵玉郎或銅玉郎？老百姓流傳一句俗話，走一個漏尿的來一個滲屎的，天下烏鴉一般黑，飛走的烏鴉和飛來的烏鴉全都是黑的，相對於皇帝是誰老百姓不甚關心，反正是姓朱的天下，姓朱的誰幹也輪不到自己，反倒是縣令才是平頭百姓關心的，因為天高皇帝遠，而眼前的生活大小事都跟知縣大老爺息息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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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新來的縣老爺預定要抵達的初三那天，整個分宜都動起來了，吏員按照戶房、吏房、刑房、兵房、禮房和工房依級等如長蛇般排列在最靠近洞門處，接著是皂班們穿上最好的公服威赫赫的竪立其後，最後是兩個精心挑選的壯漢胥役駝著兩塊刻寫著「肅靜」和「迴避」的衙牌，這撥公人站在進入分宜必須經過的縣城門口，十步外的一群人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士紳、商人和富戶，他們一旁則是兩條舞獅和十餘人的鑼鼓吹打手，大夥指天劃地口吐芬芳，各個摩拳擦掌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就待新來知縣一到，馬上就要熱熱鬧鬧起來，怎知熱菜熱湯都涼了兩遍又燙了兩遍還是半個人影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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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邊等不到人，嚴家這一頭來了一位訪客。搖扇的青杉布衣男子，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長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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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淮感覺眼前這斯文男子既陌生又像在哪裡見過面，一時半會兒尋不出印象，遲遲想起來，他頗感詫異同時拱手說道：「莫……兄。」至於姓莫名什麼？實在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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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杉男子笑笑收起折扇也拱起手來說道：「在下莫立之，嚴兄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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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淮拍拍自己的腦門說道：「莫兄，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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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堆滿笑容道：「當初你可是說好到分宜定來找你，怎麼嚴兄忘了？還是，不歡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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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淮：「說笑了，莫兄，歡迎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不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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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路過這裡想起你我之間的君子約定，我就腆著臉上你家討杯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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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淮將人迎了進來，晏氏備了些醃蘿蔔和一小碟花生米，並拿出菸葉招待莫立之，應賓客之請小小嚴嵩也在一旁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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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淮知道莫立之無事不登三寶殿，直接開門見山問：「莫兄，此行所為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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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哈哈一笑說道：「那我就實話相告，我為貴公子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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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淮：「為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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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搖搖扇說道：「貴公子是讀書種子，我想讓他進入縣學，由國家來好好栽培，將來必然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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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淮教授嚴嵩日督其課不分晴雨和寒暑已卓有成效，嚴嵩也不負期待孜孜矻矻勤勉於學，至今已能背誦四書五經成了遠近馳名的弱齡神童，然而嚴淮自覺自己僅只是秀才智識定然有限，若嚴嵩要在學問上更上一層樓就必須有所突破才行，不必說進縣學後還可以得到供學食廩大大減輕嚴家的負擔，但嚴淮左思右想始終就是沒有一個好法子，只能暫時擱置此心中念想，豈料天上掉下來禮物，莫立之的提議正中下懷，問題是莫立之說讓嚴嵩進縣學就進縣學？說的話可作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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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淮：「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可我人微言輕且無力負擔拜師贄禮，恐怕這一切只是我的癡心妄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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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讓我考較嚴嵩，我出對子，如果嚴嵩對得起來，我定保他入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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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驢是馬牽出來溜溜不就知道了。嚴嵩轉頭看向嚴嵩，嚴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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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看自己手上的扇子後說道：「畫扇畫魚魚躍浪，扇動魚游不刻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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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繡鞋繡鳳鳳穿花，鞋行鳳舞又一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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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點頭，嚴淮也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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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關山千里，鄉心一夜，雨絲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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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不假思索回答：「帝闕九重，聖壽萬年，天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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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紀的嚴嵩居然心繫天子，彷彿從分宜飛入紫禁城內向皇帝跪禱無疆萬壽了。嚴淮想說聲好卻礙於旁人在場只得吞回肚子裡看看莫立之是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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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搖搖折扇，笑笑不支聲。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莫立之帶來的長隨，他深知老爺的脾性於是說話了，他朝嚴淮說道：「咱們老爺說可以就可以，嚴爺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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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淮心裡沒個準頭想再說些什麼，忽然一陣鑼鼓敲打聲傳來，顯然外頭頗有動靜，奇怪的是聲音沒有消散他去反而越來越大聲，好像朝嚴家這方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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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隨說道：「老爺，那些找熱鬧的人來接你上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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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之依然笑而不語只是搖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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