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刀帳》—第一部：亡命再起 - 第二十八章：參來了

張雲起拿著那株野參，如抱著命根般緊緊壓在懷裡，身子猛然向崖邊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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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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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狂嘯，心臟仿若也要跳出胸膛。他勉強運起那招從武當習來卻只有一招三式的「梯雲縱」，雙腳一點崖壁，踉蹌滑落數丈，最後猛地撐在一處亂石堆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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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蓋擦破，手肘破皮，他卻顧不得，只是哈著氣，死死握緊手中的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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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再次站起，瘋了一樣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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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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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跑，沒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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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底磨穿了，直接脫了丟開，赤腳踩在尖石與殘雪間，腳掌紅腫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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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牙，沒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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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撐一下就好——」他喃喃，一步一步狂奔向山腳，像要把整個靈魂都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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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使命，也不是誰吩咐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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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第一次為了別人這麼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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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張雲起跌跌撞撞衝到了山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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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喘如牛，雙腿顫得像風中枝葉，一步也邁不出去，整個人半跪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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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他眼角瞥見不遠處的——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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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旁，有座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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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莫名的力量從心底湧起，他像抓到救命稻草般往那裡撲過去，踉蹌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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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坐著個滿臉皺紋的老馬伕，正懶懶啃著酒糟饅頭，一看見張雲起這副模樣就皺眉：「小子你是從死人堆爬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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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起顧不得形象，顫著聲音說：「我要一匹最快的馬，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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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銀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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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起啪的一聲，將自己身上所有銀兩拍在桌上，還補一句：「還有——你知道九萬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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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馬伕挑眉：「誰不知道？那可是江湖上最近最鬧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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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起咬牙：「那你也知道那邊的嘴有多毒，我們副手來萬報是我兄長，說話有多嗆你知道。我若回去晚了，被他知道我耽誤了救人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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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說完，老馬伕已經笑起來：「得了得了，怕你被罵得半死是不是？這匹馬給你，但你不足額要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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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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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起翻身上馬，一拍馬臀，馬兒嘶鳴一聲朝九萬莊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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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望了一眼雪山，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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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快點，再快點，他還有一命要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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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萬莊內，晨霧未散，孔來全三人齊聚在偏廳中，氣氛難得地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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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萬報一邊喝著冷茶，一邊咕噥：「那小子三天沒影了，平常吵得像麻雀，現在倒像被貓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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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自得推了推腦門，淡淡說道：「從賭爺回來那天起，他就不見了。說沒事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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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是九萬莊的人，真的出了什麼事……也不好報官。」全來聲音低沉，一直望著院外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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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萬報嗤笑一聲：「報官？你見過武當弟子被咱們這種地方收容的還能報官的？再說他那副樣子，我要是他也沒臉回武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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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自得翻著手中帳冊：「但也不能全不管，萬一他真是自己出去亂來出事……那我們等於間接把一個武當弟子丟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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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萬報皺眉：「說不定他是偷溜去找人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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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鬧，」孔自得回道：「當時沒人看見他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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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一頓好似想起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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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馬廄的馬也不見了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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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同時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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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來忽然開口：「我覺得他不是逃，是去幹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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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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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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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萬報忍不住冷笑：「你這直覺也太寬泛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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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全來的直覺有時候，比你推理還準。」孔自得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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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來沒回嘴，只說：「等他回來，總會說的。這小子……有點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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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萬報搖頭歎氣：「希望他沒把那點骨氣拿去換條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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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外頭傳來一陣踉蹌奔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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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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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嘶吼，帶著沙啞與用盡全力的決心，張雲起終於狼狽衝進九萬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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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渾身泥濘、頭髮凌亂，雙腳赤裸、衣衫破損，懷裡死命抱著一棵人參，一腳跨進門檻便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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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幹部聞聲而至，瞬間圍了上來，看著那張早已疲憊至極的臉，個個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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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自得揉了揉眼不可置信，首先開口：「……你的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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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起氣若游絲：「……換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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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來皺眉盯著他雙腳：「你的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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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起喉頭乾癟：「……跑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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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萬報眼尖，看他身上東缺西破，不禁嘲諷起來：「身上一文錢都沒了，別告訴我是之前給你吃紅那麼多銀子全拿去嫖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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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起苦笑一聲：「……買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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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微弱，卻藏不住那份驕傲與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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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雙手顫顫地將那棵完好無缺的人參遞向了站在人群後方的留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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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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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人也跟著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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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起雙眼緊閉，氣息薄弱，但嘴角卻掛著淺淺的笑，像是終於完成了什麼驕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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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昭安蹲下身，雙手接過那株參的瞬間，指尖竟有些發顫。她從沒想過，這個曾經來莊鬧場的自大年輕人，竟能以這樣的姿態，帶回九萬莊最後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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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靠近他耳邊，聲音柔中帶著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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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張雲起……這份恩，我會記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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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將人參妥善交給孔自得與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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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藥！」她語氣一轉，恢復決斷，「快、清水、酒火、乾參石碾、藥碗，我來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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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來立刻奔向庫房，孔自得提筆標籤參根部位分類，來萬報則搖頭嘖嘖：「這小子……是真的上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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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內再次陷入緊湊的行動節奏，但這回，不是為了對抗，而是為了守住那個已經賭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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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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