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有人來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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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稱自己為藥童，謂：「先生，這是您吩咐我尋的藥材。」，後遞來了紮得十分嚴密的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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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館的木門開了一條細縫，藥師戴著白布，站立門後，沉默片刻。蘭徵清晰地明白自己從未有過藥童，而那從空氣中飄盪而來的藥材味道，有著陌生氣息。見人未曾動作，那人又曰：「先生快接過吧，師公需要的這些藥材，我們已尋多日，他老人家未免等得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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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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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一緊，後又急跳，蘭徵已許久未聽聞這稱呼，自作主張的期許泛過腦海，他接過包裹摩挲一番，理性歸來，徒留一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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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是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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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徵伸出指尖，撿起了包裹中的玉佩，握緊又鬆手。他顫抖著為自己解下白布，卻未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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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無數遍想像，有明光的世界到底長什麼模樣，可這和那的五光十色，每每凝結成濃稠的漆黑，如同當下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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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人們似乎又在喊著「乾坤倒懸」，「世道將變」，「天下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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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的混沌，蘭徵蹙著眉又握緊了玉佩，不願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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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一個人，總也喜歡注視他的眉眼，望著望著便伸出指尖撫過眉骨，緩緩問他：「你想看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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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說儘管他斜頭歪腦，自己也不許嫌棄他，可他現身何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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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玉蘭不願再長了，黃葉零零碎碎灑了一地，蘭徵蹲在一旁，撿枯萎的葉，滿滿一手，等風來了，一吹，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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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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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世界是一陣白，一陣眩暈的白，一陣虛無的白，一陣刺痛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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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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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師傾身，抬起顫抖的手，碰了碰，碰到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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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鏡子裏的人留下一枚指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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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人們又說，皇帝即將病死了，是因為中了毒，太醫院被翻了個底朝天，太醫則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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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瞧那刻著苻字的玉佩，想師傅離開那天的冰天雪地，想從未去過的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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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碎裂，它本該碎裂，蘭徵拾起那封紙信，他看不懂，可他要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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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讀得這封信，則是你父皇母后在天之靈願我告知你真相，若你不曾讀到這封信，那便讓這些年的所有，隨著我的死亡，一同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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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能見是疼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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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望向鏡子中的自己，眼眸張合，淚珠滑落，銀線留殘，悄然墜地，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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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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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師傅窮盡一生所護之人，亦其飄零天地間，唯一未泯之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