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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終睜著眼睛，看著著個不明所以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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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道聲音傳來「媽咪～那個是什麼鳥呀？」一個小女孩站在我面前道，蝴蝶髮帶與兩條長辮讓她看起來純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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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那淡藍色眼影下的眼神裡藏著些許不耐煩，但女兒問了，還是得答：「嗯......讓媽咪看看，渡渡鳥？」她那五彩斑斕的指甲划過了展覽手冊中對我的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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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啦！」女孩聲音中帶著沒見過世面的傲然，理直氣壯地說：「我在寶可夢裡有看過嘟嘟！牠有兩顆頭，進化之後會變三顆，叫做嘟嘟利耶！不可能是這隻胖胖呆呆的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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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廳的冷氣，彷彿是四百年前的煙硝。我聞到自己的血滲進模里西斯火山岩縫隙的死亡氣息。我不記得是哪一年，但那天的黃昏，一個水手用火繩槍管抵住我最後一個同類時的那個畫面又迴盪在我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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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畫旁邊就是寫嘟嘟鳥沒錯呀......」女人的手機震動了，似乎有重要的事情，她也無心去看畫旁標牌上寫的學名Raphus cucullatus與介紹，拉起女兒的手朝另一扇門走去「唉，現在的畫家都愛畫些不實際的東西，誤導小孩，要不是畫展票是免費換得，誰要來啊。」女人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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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靜地望著她們的背影，沒有聲音，也沒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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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渡渡鳥，曾經活過的、最後一隻渡渡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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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年前，當人類的船隻第一次靠岸時，我們搖搖擺擺地走向他們，像迎接久違的朋友。我們不知道什麼是槍、什麼是刀，還有，什麼是「恐懼」。我們只是好奇地看著這些兩足生物，看著他們舉起閃亮的金屬，聽著他們的笑聲混雜著火藥的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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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殺我們，不是因為飢餓，不是因為仇恨，只是因為我們太容易殺了，筆他們飼養在家裡的其他牲口還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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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牙人來了，荷蘭人來了，他們砍倒森林，燒毀我們的巢穴，帶來豬、狗和老鼠，讓我們的蛋在沙土裡破碎。他們說這是進步，是文明，是新世界的秩序。呵呵，在他們的世界裡，從來沒有我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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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最後一隻死去的。那天傍晚，我站在海邊的岩石上，看著夕陽沉。然後，一顆石子擊中我的後頸，我甚至來不及回頭。血湧出的熱度地浸濕了我的羽毛，但我並不覺得痛。我只覺不知道這世界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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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靈魂沒有離開。我被困在這個世界，飄蕩在書籍、畫作、夢境，這些人類的遐想空間裡。有時我被畫成滑稽的肥鳥，有時被塑造成卡通角色，有時成為孩子遊戲裡的虛構生物。人類喜歡重新創造我，卻很少記得我曾真的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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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一本童話書裡，和瘋帽客、三月兔一起喝下午茶……喔不，人們熟悉的是我宣布了大家都贏得了比賽，給了一個藍衣服的小女孩糖果；也曾在一部動畫裡，被賦予翅膀和同伴。諸如此類的，總之那些虛構的世界給了我短暫的溫暖，給了我短暫的重生，但終究虛幻的。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m5ov5VW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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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天，我飄進這幅畫裡。這是唯一一幅描繪我真正模樣的畫，看著笨拙、呆萌、毫無防備地望著畫框外的世界，就像當年站在岩石上，望著人類舉起的槍口。或許我該慶幸，這裡沒有槍。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H5xAR4q4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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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留在這裡，靜靜等待，直到這幅畫也被遺忘的那一天。或許那時，我會變成風中的塵埃，或是某本舊書裡的褪色插圖。沒關係。我只希望，有一天，某個孩子會在畫前停下，輕輕地說：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1983fZsD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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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看起來，好像很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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