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月光悄然翻過窗戶將空蕩蕩的病床從漆黑的513號病房中獨立出來。一隻形容枯槁的手從黑暗中浮現,緩緩拉上窗簾。
陳熙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電梯準備進行最後的巡房,這時一名神色慌張的護理師快步走了過來來。
陳熙記得她,她是上個月才來的護理師,好像叫莫婉,看來今天輪到她值夜班。
真可憐啊,今天可是星期五。
「陳醫生抱歉,我遲到了。」她喘著氣有些心虛的道歉。
「下次別犯了⋯走吧,先上樓。」
叮!電梯停在五樓,電梯門打開,走廊上的冷風迎面而來著明明是晴天,從窗戶望出去也能看見高懸的明月,但走廊上依舊陰沉沉的彷彿有道無形的牆攔住了所有光明。
五樓很安靜,只有他和莫婉的腳步聲,兩人走過一間間病房,每間房的病人都靜靜的躺在床上,蒼白、了無生機,唯有儀器的響聲能證明上面躺的都是活人。
最後兩人停在一間房門略顯老舊,門框上還帶有暗褐色污漬的病房前,旁邊的牌子和其他病房的不同,那牌子上的字是用麥克筆歪歪扭扭的寫的,字跡似乎在未乾透時被誰抹過,深黑的墨水似乎下一刻就要滴落,上面寫著513。
陳熙內心不斷翻湧,他的手在靠近門把的路上不斷顫抖。他知道這間房內沒人,也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特別過來。
就在這時那扇陳舊的門不耐煩似的在他的手碰上門把之前猛的敞開了,門內,血腥氣爭先恐後的逃離病房的束縛鑽進兩人的鼻腔,隨之裹挾著一股淡淡的腐敗氣息。
病房內傳來重重的喘息聲,陳熙的腦海內不斷迴盪著,把她推進去,把她推進去,把她推進去⋯⋯如同惡魔的低語,想讓他把莫婉送進地獄。
這時莫婉驚呼出聲,打斷陳熙腦內的惡魔囈語,喚回了他的良知,他感到陣陣的強烈的恐懼與後悔,他想將門闔上,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門只是被較強的風吹開、詭異的味道只是自己的錯覺。他希望異象就此打住。
當然,異象沒有消失,只會在恐懼的滋養下變得囂張。剛握上門把的手上傳來鑽心的疼痛,好像門內的事物在責怪他的不懂事,責怪他為什麼做了那麼多次的事還要猶豫,在責怪他那不合時宜的仁慈。
病房內的事物發出的喘息聲越來越大,陳熙的腦海內浮現他在著間醫院內發生的種種。有第一次為了躲過死亡把身邊引他過來513號房的前輩推進去的畫面,有之後他和房內的事物達成以性命為代價的協議的畫面,還有他一次次為了生而至人於死地的畫面。
喘息聲又加重了,五樓所有病房的門在此時一致的緩緩敞開,儀器不斷發出哀鳴,慘白的月光這時悄然籠罩病床,床上似乎躺著一個人,一個明明有著劇烈喘息聲胸膛卻毫無起伏的「人」。
「你要毀約嗎?」嘶啞的聲音從房內傳出進到兩人耳內。
陳熙愣了下,想到當初協議的內容,面帶驚慌的舉起手把門邊的莫婉推進了病房。剎那間,所有的房門都闔上了,悄無聲息的。
嘶啞的笑聲從房內傳出並將513號房的房門也猛的闔上,只餘反應過來的莫婉用力的拍門呼救聲,但那聲音也愈變愈弱,直至消失。
陳熙知道,他又獲得了一週的生命。
走廊的窗外,晨曦緩緩升起,慢慢驅趕五樓的沉悶,原本矗立在陳熙身後的513號病房隨著陽光的出現而緩緩消失。
ns3.145.80.20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