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但不孤單

一切似乎在頃刻之間，偏離了原本平穩的軌道。

與謝少瑜分手、外公的猝然離世、即將搬離那個陪伴我大半生的家……還有那位消失多年、如今又突然出現的母親。

而現在，我竟又因為眼前這個男人，連安穩的工作也岌岌可危。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所有事情都朝着我最不願面對的方向滑落？

我緊咬下唇，視線漸漸模糊，眼淚終於如決堤般湧出。

Elliot手忙腳亂地從盒子裡抽出幾張紙巾，輕柔地替我拭去眼角的淚痕，低聲安慰：「別擔心，很快就會過去的。」

車子駛出昏黃的隧道，外頭依舊陽光明媚。但我的人生，何時才能跨過這一片暗淡無光的日子呢？

他輕輕將我的頭按在他肩上，語氣溫柔卻堅定：「以後有我在妳身邊。」他伸出手覆在我手上，十指緊扣，力道毫不遲疑。

真的會沒事嗎？我真的可以相信這句話嗎？

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不是來自身體，而是源自心靈深處的枯竭。

眼皮越來越沉重，我在他肩膀上，靜靜睡去。

不知道車子行駛了多久，直到Elliot輕拍我肩膀：「子寧，我們到了，妳進去再睡吧。」

我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下了車，跟在他身後。

只聽他對司機小周交代：「這幾天我不會去公司，有事傳訊息或電郵給我。還有，幫我去公寓取些衣物和日用品過來，記得避開狗仔。」

小周點點頭後離去，只剩我和Elliot站在一道鐵閘前。

「這是哪裡？我們……還在香港嗎？」我環顧四周，竟有種回到濟州島的錯覺。

四周皆是潔白的圍牆，街道邊植有高大的棕櫚樹，簇簇簕杜鵑花從牆上垂下，彷彿是一處被遺忘的桃花源。

他按下門鈴，對著對講機說：「是我，快開門。」

鐵閘旁的小門發出一聲「咔喳」，隨即打開，一位阿姨探頭出來，警惕地四下張望。

她一手將Elliot拉進門內，我的手仍與他緊扣，也被順勢帶了進來。

阿姨迅速關上鐵門並上鎖：「剛才有幾個拿著相機的人在附近逗留了很久。」她笑著望我眨眼，又重重拍了Elliot一掌：「你這臭小子，終於找到了！快說，她是不是你女朋友？」

Elliot驕傲地拉起我們緊握的手：「沒錯！而且以後是我老婆。」

我斜睨了他一眼：「少說這種話。阿姨您好，我叫彭子寧，您叫我子寧或小寧就好。」

「子寧，別見外，我是馨姨，看着小謙長大的保母。來吧，先坐下喝杯東西。」

馨姨熱情地招呼我們進客廳。

「馨姨，我們自己來就好。我們會住幾天，來得匆忙，妳能幫她買些衣服和日用品嗎？」

我輕拉他衣袖，小聲抗議：「我沒說要留下來，我得回家。」

他不理會，把信用卡遞給馨姨，拉著我往屋內走。

「妳要是不怕打擾了家人，現在回去的話，當然可以啊。那些狗仔隊，不用一天便能查到妳住哪裡，一定會蹲在那邊等妳回去。但是如果他們等不到妳回去的話，過幾天自然便會回復正常。」

他把一道房門打開：「這是我的房間。我爸媽都搬到加國去以後，我便很少回來。但馨姨平常久不久仍會過來打掃整理。」

這間臥房乾淨整齊，空間寬敞，與我半個家差不多大。窗邊有張書桌與書櫃，床邊角落擺著小沙發與古典唱片機。

他終於鬆開了我的手，走到唱片機旁翻找唱片。我坐在小沙發上，雙手撐著臉頰。

身上沒有手機，連想打電話回家給外婆也不行。

沒有手機，連打給外婆也做不到。

音樂悠悠揚起，是那種常在咖啡館聽到的旋律，輕快舒緩。

他坐到我身邊，手臂倚著沙發：「Fly me to the moon…」

「Elliot，我⋯⋯」我想告訴他，我還是想回家去。

來不及說，他忽然低頭貼近，像微風掠過紙頁，毫無預警地吻了我。

腦中一片空白，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狂亂如雷。

歌聲仍緩緩流淌：

“Fill my heart with song

And let me sing forevermore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

他用兩手捧着我的臉，溫柔地、反覆地印在我的唇上。他的吻像是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明明知道應該要拒絕才是，可我的唇卻不受控制。我不自覺地捏緊了手，嘴唇微微迎合着他⋯⋯ 一點一點、慢慢地回應着他的吻。

「小謙，我打算現在出去了。還有什麼要替你們買回來的嗎？」馨姨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嚇得我瞬間驚醒，一個本能反應就把他狠狠推倒在地上。

「妳、妳這是要謀殺未來親夫⋯⋯」他癱坐地上，一臉哀怨。

「馨姨別聽他亂說！」我一臉通紅，火速逃開現場，「這幾天我在這裡住的話，可以做飯嗎？」馨姨笑著拉我去廚房，一邊閒聊，一邊準備出門採買。

屋子安靜下來，只剩他房裡傳來的音樂。

穿過客廳，我發現原來外面還有一個花園。我在園中的木製鞦韆上坐下。

能在這樣的地方長大，真令人羨慕。

「別坐太久，這裡蚊子多。」他遞來一杯冰茶。

「你是在這裡長大的嗎？」

他示意我讓出一點空位，坐到我身旁：「算是吧。我在加國出生，小時候回來住了幾年，後來去美國唸書。爸媽搬回加國後，我就搬到市區的公寓方便工作。」

「嗯……不是說你以前當過童星嗎？」

他噗地噴了一口茶，慌張地抹著嘴角：「那是被逼的……妳不會真的都看過吧？」

我搖頭：「沒有啊，是同事說的。我小時候不怎麼看電視，應該沒看過。」

他像鬆了口氣，重新啜了一口茶。

我望著夕陽，問：「那個⋯⋯張巧兒是誰？是你女朋友嗎？」

他驟然站起，手裡的冰茶灑了一些。

「誰告訴妳她是我的女朋友？妳千萬不要相信那些八卦緋聞，都是假的。我跟她只是在工作上合作過而已！」

我揚起一邊眉毛，斜眼望過去。這麼激動，要我怎麼相信。

他看着我的反應，帶點激動地說：「我、我只是跟她拍戲時親過一下⋯⋯·我爸媽是搞音樂和娛樂的，當年爸爸的導演朋友相中我，讓我去演戲。雖然我們年紀還小，但劇情需要有場吻戲⋯⋯」

我忍不住笑：「所以，那是你的螢幕初吻囉？」

他滿臉羞紅，被我逗得啞口無言。所有今天的不如意彷彿都暫時被拋在腦後，我開懷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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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但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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