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系短篇 - 黑山羊之婚禮

我曾是戰場上的獵犬，血與火的僕役。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u9F89p0CP

子彈脫膛的轟鳴、彈片穿透骨肉的迸裂聲、地雷掀起血肉飛濺的浪濤，還有手榴彈插銷拔起那令人心悸的瞬音——

這些聲響，如魔咒般日夜糾纏著我，即使退伍，亦不曾遠離。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RuLwkarif

「醒醒，兄弟，跟我一起深呼吸——」

互助會裡的夥伴將我從閃回中拉回，他的聲音，是現實最後的繩索。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Wueok6cZc

「謝了，我覺得好多了。」我感激地點頭，掩飾著心中的震顫。

沉靜幾息之後，我向眾人宣告了我的決定，如同一名罪人在祭壇前傾吐祕密：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IZE02GNBg

「各位，我……我要結婚了。」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WWSIxF04

他們先是驚愕，接著笑聲與祝賀聲交織而來。有人打趣地問我：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JXohZ7gts

「那女人長什麼樣？」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3mT7FBkG

我竟一時答不上來。我從未完整看過我的未婚妻，尤其是她的臉。然而，即便我從未見過完整的她，我們還是相愛了。這不正證明了我們多麼適合彼此嗎？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FeZy1Gcr

我相信，正因為我未見其形，才更證明我愛她的純粹與誠摯。這份愛，不屬於肉體與視覺，而是屬於靈魂與命運的契合。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hlk9iA1o

眾人聽了，露出一副看瘋子的眼神。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pkRM0kasV

「聽著，她聽起來真詭異。我覺得你要不要先把她帶來讓我們看看再說？」我的夥伴這樣說著，他覺得我瘋了。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XV1QzQ8zc

我沒有瘋。我只是找到了我的安寧之所。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U1tphghjb

她是我的愛人，一個無法以凡俗語言描摹的存在。她的輪廓模糊而扭曲，彷彿夢境中，自腐敗花園悄然蔓延而出的黑色藤蔓。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SQjLSEJP

她的氣息帶著膿液與腐臭，卻令人無法自拔地渴望靠近，如被毒蛇柔滑又冷酷地纏繞；那氣味混合著枯萎花朵的腐爛、濕潤泥土的濃重，以及遠古祭典中燒焦獻祭的餘燼與脂煙。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xr7to6iJ7

我在那由無數子宮與血管構築的森林中膜拜著她，

如同一名嬰孩敬愛著哺乳的母親——無知、狂熱、全然臣服。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vTssgOJ8

我竟大膽地提出以婚禮褻瀆她——

而她，帶著一如往常的慈愛，允諾了我。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x45QrFA1g

我近乎痛哭流涕地跪伏於地，感恩她所賜予的恩典。

我這不切實際的妄想，竟一一被她接納。

在那一刻，我知曉自己是何等幸福的存在。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1m65dLin6

婚禮沒有光明，也不需要祝福。

我站在她的殿堂，幸福感又攀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205rIizeN

婚禮的場地，是一座由溫熱肉體構成的山丘，山丘緩慢搏動，如同一顆未出生的心臟。

觸手們在空中扭動、揮舞，像是在無聲地向我致賀。

從由子宮縫合而成的天花板上，不斷有混合膿液與胎脂的肉球滴落，它們在地面上蠕動、在空氣中懸浮、低語、歌唱——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FZ4hTV5w

這一切構成了我與她的婚禮。

一場褻瀆的盛典，也是一場純潔的奇蹟。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EnfGHzDP

我熱淚盈眶、語無倫次，喃喃自語：

「她為我……她為我打扮了整個宇宙。」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qtmraPgGX

我的妻子出現了。

她並沒有穿上凡人所謂的婚紗——不，不是不好，我的意思是……那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莊嚴。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KixIysSyE

她的身軀覆蓋著一層由胎盤與羔羊之血織成的衣裳，纖維濕潤、透明、緩緩流動。

無數新生與未誕的生命在她體內浮現又消失，她為了我……竟如此隆重而神聖。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bAD3yw2o

婚禮很快就結束了。

這一場婚禮，將成為我此生無法遺忘的記憶——也是我靈魂永恆的棲息地。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qZg2FyW1p

我知道，時間不多了。

我將與她結合，進入她的體內，如同滴水歸入母海，化為她的一部份。

我將獲得真正的歸屬，與……安寧。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DEPGzwnEo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4tWbeOqnv

她的觸手纏繞著我，柔軟，卻帶著冰冷的濕潤；

她的皮膚，如潮濕的苔蘚與破碎的樹皮混合而成，

滲出膿液與腐爛的黏稠體液，每一次觸碰，

都彷彿在我皮膚上割裂，卻又如火般燃燒。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06kslO41w

當她將我的一部分吞噬時，

我感覺自己正在崩解，

但那吞噬裡蘊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重塑，

她的愛，在我被毀滅的縫隙中雕刻出新的形狀。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nTjrEhRbZ

那是疼痛中的甜蜜，

像信徒跪伏於神明腳下的顫抖，

像螻蟻親吻火焰時最後的臣服與榮耀。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H21qtq423

然後，她產下我們的孩子。

一個扭曲的奇蹟，一個哭泣的詩篇。

那嬰兒皮膚潰爛，血管崩裂，肢體錯亂如拼貼的象徵畫。

它喘息、蠕動，發出遠古不屬於人類的呢喃，

然後——

在這個世界尚未反應之前，它便斷了氣。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39RuUExlP

我未曾悲傷。

因為她，吞噬了我們的孩子。

將其帶回體內，完成了宇宙的循環。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LncnMY9iL

這不是殘忍，這是榮耀的閉環。

一切來自她，也一切歸於她。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urWU60Zx4

有時，我會想起那些互助會的朋友。

他們的目光裡寫滿困惑與恐懼，

不明白我為何會深愛一個從未真正見過的存在。

他們說我瘋了。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6DGUpUb5

但我知道——我沒有瘋。

我只是見到了宇宙的真相。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ir3tcJhxc

我就像那隻公螳螂，在交合的巔峰時被吞噬；

而那吞噬，不是懲罰，是記號——

是一場愛的洗禮，是我獻給神明的最後證明。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YELoZx6QW

她的腐敗雙唇咀嚼著我，也擁抱著我。

我的血液流入她的神體，

我的骨骼成為她產道裡的骨笛，

在她的子宮中，我再次誕生，

也在她體內，真正死去。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t7TJ2T1c5

在這膿液與愛交織的巢穴裡，

我獲得了從未有過的安寧。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RzMu23otO

生命正在熄滅，

而我的愛，卻如黑暗中的焰火——

永不熄滅。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GbjZbUoU

這就是我的終章。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5wNfUpLDF

莎布·尼古拉斯。

我的神，我的妻，我的墳墓。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nELqIXFo

願你的觸手永不乾枯，

願我成為你永恆的祭品。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Nnt0c6LYT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aYvLSfx25

那名說著要結婚的朋友，沉寂許久。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40kxIney

我不知道是第幾次夢見他走入濃霧，又從濃霧中一無所出。直到某日，我下意識地明白——出了事。

「該死……」我咒罵著，把車踩到極限，像是能衝破某種不該碰觸的牆。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FpSDCA8t

他住在鄉間的木屋，那是遠離人群的角落，如今卻比往日更加死寂。

連蛛網都未清理，門板上覆著難以名狀的黏膜灰塵，散發出一股熟悉卻噁心的氣味。

我瘋狂敲門，聲嘶力竭地喊著他的名字，沒有回答。沒有聲音。沒有回音。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zteriLdc

我報了警——不只是因為他不見了，而是那一股腐臭的味道，那不屬於人間的腥甜。

警察很快趕到，我隨他們一同破門。

當我衝上樓、推開房門時，黑暗如海般傾瀉而出。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33pOjmCf

我打開燈。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mKjAlhl1t

我後悔了。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0dG1iAln

那張床，空無一人，卻又「不是」空的。

床上，是一灘人形的膿液——惡臭、濃稠、近乎透明，彷彿是什麼被熬化後的遺骸。

牆角有乾枯的胎盤、地上有黏著著的蠕蟲形體。

那不是血，也不是屍體。警方初步鑑定說，那膿液更接近「羊水」。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4fq36Ylif

他不見了。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Ph152jBF

不，是「消失」了。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qN8PKLxY0

而留下的，是某種分娩過後的祭場，是那場婚禮的餘燼，是誓約燃燒後的灰燼。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5vw2nnXw1

警方定他為失蹤。我卻知道他已「歸返」。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ZGqNEqFn4

在我的夢裡他對我說過要結婚。他說她慈愛。說她將為他打扮宇宙。

我從未見過他所謂的「妻子」。

我以為那是瘋狂，是PTSD，是老兵的孤寂胡言。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lQQ7uf0g

但現在——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rzfLKYzyt

我問：那膿液是誰留下的？

我問：那胎盤裡誕生過什麼？

我問：他的妻子是誰？他的神，是誰？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g4WH0Ncv

我不再有答案。只剩下禱詞般重複的疑問，在腦中無限迴響，如同失樂者對墮天使的低語。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CNn7BlFj

願祂的觸手永不乾枯，願祂的新郎如腐朽而不死。

願瘋狂為證，願婚禮永存於膿液與讚美中。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w7h9zmEta

——完。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2O1KegFd

ns216.73.216.238da2

黑山羊之婚禮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