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還未大亮,齊子諾便已獨自一人來到了宗門後山那座不起眼的雙層小木樓前。
這便是雪劍宗的藏書閣。
它看上去飽經風霜,木質的結構在寒風中發出「吱呀」的輕響,彷彿隨時都會垮掉。與宗門其他地方一樣,這裡也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顯得格外蕭瑟與孤寂。
閣樓門前,擺著一張躺椅。一個身形佝偻、瘦骨嶙峋的老者,正裹著一件厚厚的、滿是補丁的舊棉襖,躺在椅子上假寐。他呼吸微弱,臉上布滿了如老樹皮般的皺紋,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截即將燃盡的殘燭,似乎一陣風就能將他吹散。
這便是藏書閣的守閣人,宗門裡幾乎所有人都稱他為「蕭老」。弟子們只知道他脾氣古怪,不喜人打擾,平日裡除了必要的灑掃,無人願意靠近此地。
齊子諾走上前,對著老人恭敬地行了一禮:「蕭老,弟子齊子諾,想入閣查閱一些典籍。」
老人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從喉嚨裡發出一個沙啞模糊的音節:「嗯。」
得到許可,齊子諾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門。一股混雜著霉味、書卷腐朽味和灰塵的味道撲面而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閣樓內光線昏暗,一排排書架上雜亂無章地堆滿了各種書籍。大部分都已泛黃、破損,顯然很久沒有人動過了。
「果然是個被人遺忘的角落。」齊子諾心中暗道。
他沒有急著去翻找,而是閉上眼睛,按照霜華的指引,將自己的感知放到最敏銳的狀態,仔細體會著此地的氣息。
「霜華,有什麼發現嗎?」他在心中問道。
「…奇怪。」霜華的聲音帶著一絲困惑,「此地的氣息很駁雜,但深處似乎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極其微弱的劍意殘響,與我主人的氣息同源,卻又有所不同…像是被什麼東西刻意壓制和掩蓋了。」
齊子諾心中一動,看來這裡果然有秘密。
他不再猶豫,開始按照霜華的吩咐,從最底層的書架開始,耐心地翻閱那些最基礎、最破舊的書卷。
《雪劍宗門規詳解》、《龍脊雪山草藥圖譜》、《論引氣入體的三十六個常見問題》…
這些在外門弟子看來都枯燥乏味的書籍,齊子諾卻看得津津有味。他以一個現代人的思維,去分析、歸納這些知識,發現了許多前人未曾注意到的細節。
時間一點點流逝,他完全沉浸在了知識的海洋中。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從一堆故紙中拿起一本名為**《基礎劍術注解(甲子版)》**的破爛書冊時,霜華的聲音突然在他腦中響起:
「等等!就是這本!」
齊子諾一愣,翻開書頁。這本書的內容極其簡單,就是對最基礎的「刺、劈、撩、掛、點」等劍術動作的分解說明,字跡歪歪扭扭,像是某位前輩隨手的塗鴉。
「這本書有什麼特別的?」齊子諾不解。
「用心去感知它的紙頁!」霜華的語氣有些急切。
齊子諾依言,將一絲寂滅真氣注入指尖,輕輕撫過泛黃的紙張。
嗡!
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書頁背面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時,一股極其隱晦的、與他體內寂滅真氣同根同源的劍意,如同沉睡千年的巨龍,猛然甦醒了一瞬!
那劍意雖然只有一絲,卻鋒銳、霸道、充滿了一往無前的氣概!
齊子諾觸電般地收回手指,心頭狂跳。他連忙將那一頁翻過來,只見在頁面的最末端,被人用極細的筆觸,寫著一行幾乎要與紙張顏色融為一體的小字:
「劍者,凶器也。形為骨,意為魂。無意之劍,形同枯木。然魂起何處?起於足下,發於腰脊,貫於臂,達於指。一步一印,方為根基。」
字跡的下方,還畫著一幅極其潦草的人體經脈圖,標註著幾個與傳統步法截然不同的發力點。
「這是…步法?!」齊子諾驚訝地發現,這根本不是劍術注解,而是一篇隱藏在書頁中的、關於身法與步法的精妙法門!
「這不是普通的步法!」霜華的聲音帶著震撼,「這是…這是《大雪寂滅劍法》總綱中,配合劍式用以發力的**『踏雪無痕』身法**的殘篇!難怪…難怪我會感覺到主人的氣息!寫下這段文字的人,必然是當年『聽雪樓』的嫡傳!」
齊子諾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他做夢也沒想到,宗門失傳的絕學,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隱藏在一本最不起眼的基礎劍術注解之中!
就在他心神激盪之際,門外,那位一直閉目養神、如同風中殘燭的守閣老人蕭老,眼皮微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無人察覺的、極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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