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魔女 - 悲傷夫人

　　我張開眼的時候只看的到馬車車廂的天花板，而且因為陽光透過車窗灑在我的臉上，因此還有一點刺眼。

　　「啊啊，醒了醒了！」

　　我還記得這個聲音，我把臉轉了過去。

　　兩個女孩子把面具拿了下來，粉雕玉琢的模樣著實討喜。

　　但她們卻有著雪一般的白髮，紅寶石般的眼睛。

　　據說，那是惡魔的標記，但我覺得更像是少數人所說是上天賜予的禮物，而像她們這樣的人類可以入藥，捉了去黑市販賣價值千金。

　　那是生下來便不會是個平凡的人類的人們。

　　「不要想出賣我們。」左邊的孩子開了口。

　　我想應該是米娜吧？

　　「是啊是啊！出賣我們就宰了你！」右邊的孩子──妮娜笑嘻嘻地說著。

　　「我在哪？我們要去哪裡？」我疑惑地說著。

　　「悲傷之城。」

　　我坐起身看著窗外的景色。

　　哪裡像是要往悲傷之城路上會出現的景象呢？

　　金黃色的稻田宛若沒有邊界，微風徐徐的吹過翻起了金色的浪花。

　　一點都不悲傷，甚至是生機勃勃。

　　「呵，有什麼好驚訝的？不過是幻象罷了。」米娜冷笑了一聲。

　　「瑪麗你看到了什麼？」妮娜湊了過來搖著我的手臂問著。

　　我描述了我看到的景色，妮娜興致勃勃的聽著，一臉嚮往。

　　「沒想到你是個很正向的人呢！」妮娜聽完這麼評價。

　　我只能苦笑，真的正向，就不會想死了。

　　馬車往前行了很久，中間也曾停下來修整過，那個時候米娜會要我生火做飯，食材她們會搞定。

　　這是在這悲慘的現在中，第一次可以無所顧忌的享用美食的時刻。

　　要是，我親愛的丈夫和孩子在的話不知道有多好。

　　「你別想太多，你親人在的話，我們沒必要救你。」米娜的對捧著蘑菇湯的我，冷漠地說道。

　　「瑪麗，你就只能是我們的媽媽。」妮娜笑嘻嘻的說。

　　「瑪麗，你接下來的人生只能有我們兩個。」米娜咬著鬆軟的麵包含糊不清說著。

　　「瑪麗，你已與世間無所關聯。」最後，她們面色一正，異口同聲的說道。

　　兩個孩子毫不在乎用著天真又殘忍的語氣宣判我的未來。

　　而我，不能反對也不敢反抗──面對她們兩個，不知為何只有畏懼。

　　「那駕車和隨侍的人呢？」

　　「呵，他們又不是人。」米娜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那只是骷髏。」

　　「這裡的活人就只有我們三個喲！」妮娜滾進我的懷裡巴著我的手臂道。

　　面對十分肆意的妮娜，我只能用略帶僵硬的動作順著她那柔滑如絲的白髮。

　　上去馬車前，我看了看幫著收拾的那兩個男人，看起來的確和一般人沒兩樣，就是面無表情了一些以及搭話也不會有任何反應罷了。

　　在馬車中，米娜抱著一本厚厚的書就睡著了，小腦袋一頓一頓的讓旁人看了就覺得替她的脖子痛。

　　想了想我便坐了過去把肩膀給貢獻出來給她靠著，米娜咕噥了幾句話就自發地找了一個最舒適的姿勢睡的更沉。

　　「你想知道悲傷之城這個稱呼是怎麼來的嗎？」沒有睡著的妮娜笑嘻嘻的問我。

　　我點點頭，妮娜就開始機哩瓜啦的開始說，靠在我身上睡的米娜居然也沒有被吵醒的跡象。

　　既然都叫做悲傷之城了，裡面當然有城主，被稱作悲傷夫人。

※

　　悲傷夫人以前當然也是人類，叫做珍妮。

　　珍妮深愛的男人叫做約翰，他們是人人稱羨的一對情侶。

　　而一切的悲傷都從他們結為連理後開始。

　　為了搶奪資源，擁有最大資源的莊園領主們紛紛投入了戰爭的投資之中，不僅僅是徵召士兵，同時也加重稅負。

　　珍妮與約翰的家庭本就不富裕，原本僅要付出一頭母牛代價的稅負在領主這樣的政策中便顯得不夠。

　　「啊，親愛的領主大人，貢獻出這頭母牛便是我們家的極限啊。」約翰向領主請求著。

　　「政策便是政策，領主大人是您能左右的？」領主身旁的家臣嗤笑著。

　　伴著丈夫跪在地上請求的珍妮只能不出聲顫抖著，交不出稅負的人們只有幾條路──直接被徵召成為士兵或是強迫成為奴隸還債。

　　領主原本想乾脆直接讓約翰一家直接成為奴隸，但不經意地看到跪在他腳下珍妮的側臉。

　　「好了，也不是不能通融。」領主發了話，正當家臣要阻止時，他搖了搖手接續道：「珍妮，你愛你的丈夫嗎？」

　　什麼？珍妮驚愕地抬起頭，看著領主眼中的慾望感到深深的恐懼，她朝向丈夫望去。

　　和自己一同跪在地上的約翰，手緊握成拳，低下的頭面部猙獰，臉上的有著掙扎。

　　「約翰？」

　　珍妮想了想，若是不答應，兩人都得淪落成為奴隸或是丈夫得要上戰場，不管哪一種都是痛苦。

　　如果真的要受難的話，讓我來吧。

　　「領主大人，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

　　約翰驚愕地看著抬起頭的珍妮，但是卻沒有做出其他的動作。

　　「珍妮？」

　　珍妮對丈夫笑了笑，站了起來。

　　「領主大人，希望您說到做到。」

　　「珍妮，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是的。」

　　領主露出滿意的笑容。

　　「好好對待珍妮的丈夫啊。」領主下了命令，馬上就有奴僕就將約翰給帶走。

　　「珍妮！」約翰離去前只有喊了妻子的名字，面色灰敗。

　　領主的確有屢行他對珍妮的承諾，但卻在結束後將珍妮也讓侍衛們一同地歡好。

　　「如此佳餚，就該讓眾人享用。」領主這麼說──不對，應該是領主夫人的醋勁在後面說的。

　　珍妮幾乎是衣不蔽體的離開了領主的城堡。

　　「啊，珍妮希望你下次還能再來呀！」

　　「這曼妙的胴體只能讓約翰碰觸真的是太浪費了。」

　　「珍妮啊，大家是如此的歡迎你，你就離了約翰留下來吧！」

　　珍妮踏出城堡的時候甚至還受到了侍衛們語帶下流又真摯的挽留。

　　想死，好想死。

　　她帶著渾身的傷痛回到了家。

　　「約翰……」她推開了家門，看著自己的丈夫抬起頭看了自己。

　　眼淚，不禁流了下來。

　　「忘了吧，我們的路剛剛才開始。」約翰這麼說，擁抱了珍妮。

　　然後扼住了珍妮的喉嚨，後面，珍妮沒了印象。

　　等珍妮醒來的時候約翰正躺在床上睡覺，她慢慢的爬起身去洗漱。

　　突然地，屋內的紡車開始轉了起來。

　　珍妮回頭一看，一縷白煙從要紡的棉線中溜了出來，形成了一個人形。

　　珍妮驚訝地瞪大了眼。

　　「啊啊，別見怪。看您的丈夫累成那副模樣，就別吵醒他了。」對方說了話。

　　「你是誰？從哪裡來的？」

　　「我聽見了你心裡的話喔，你的心中在吶喊著『我需要力量！』，而且又提到了：『若是有人能夠救贖我，我便獻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靈魂。』」

　　「你是惡魔吧？」

　　「珍妮，我想幫你實現願望。」白色的人形道。

　　「就憑你嗎？」珍妮看了看這人形，很小一個。

　　「我會這麼小，就是因為你哪！」

　　「我？」

　　「別小看我喔！無論變得多大，我都沒問題；無論變得多強，我也都可以──只要你願意。」人形說著，並摩娑著珍妮的手。

　　「噗哧。」被搔癢的珍妮無法控制地笑了出來。

　　「你笑了呢。」

　　「啊……真的嗎？我以為沒辦法再笑了。」

　　「珍妮，我很了解你喔！我一直在你身邊喲！你忘了嗎？我就是你！」白色人形露出了笑容，一個跳躍便跳到珍妮的胸上。

　　「不過啊，珍妮，再這麼下去你就完了呢！再怎麼祈求上帝沒有用，看看你的丈夫吧！他的確是個勤奮的人，可是你看看他──生病了是吧？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都不知道。」它抬起頭看著珍妮。

　　「我……我想救我的丈夫，求求你。」

　　「好啊！」人形露出了微笑。

　　此時，城裡正在鬧飢荒而最悲哀的是領主不在乎人們的痛苦呼聲，人們依然得上繳那原本就令他們喘不過氣，現在更雪上加霜的繁重稅負，但是珍妮依舊帶著紡好的線過去城裡賣，得到了好價錢。

　　約翰一家是唯一在暗無天日的生活中可以準時上交稅金的一戶，也因為如此，領主甚至破格讓約翰當了負責收稅的小官。

　　「為什麼他們家可以做得到呢？」

　　「這你可就不知了，你知道珍妮嗎？她紡的線品質真好，拿去賣的時候不管她標價多少都不會有人討價還價呢！」

　　「天啊，有這麼好的事？莫不是她運用了自己的美貌？」

　　「呸，真要如此，就算不如珍妮，但也和她一樣美麗的雷莎怎麼去賣就沒有這樣的好事？」

　　「這麼離奇？難不成，珍妮是被惡魔給附身了？」

　　這樣的傳言，漸漸地在人群中傳開。

　　而此時的珍妮在夜晚中卻是不得安寧。

　　「你在做什麼！」珍妮驚怒的望著變得比之前更加大的白色人形道。

　　「嗯？這才剛剛開始呢！各種意義上喔。」它笑了笑，動作嫻熟的剝開了珍妮的衣裳。

　　戰爭正式的開始了，而各個領主都紛紛的投入大量的金錢。

　　不為什麼，只是一旦獲勝，領主的領地便可以擴張，但因為戰爭十分的耗錢，領主便又開始要求收稅官們要再收上更多的稅。

　　「大人，能否再寬限幾天？村中已經沒有錢了。」約翰顫巍巍地向著領主祈求著，不是他不想要完成工作，而是真的交不上來了。

　　「閉嘴！切了你的手腕為戒！三天內要市郊不上來，連你收稅官的位子都保不住！」

　　珍妮流著淚看著被切了手的丈夫歸來。

　　而自從手腕被砍了之後，約翰便開始藉酒消愁，甚至會動輒打罵珍妮。

　　「珍妮，你好像在呼喚我？」某日的深夜，輕輕的，人形再度出現，它輕撫上珍妮的身軀並且落了一吻在她的臉上。

　　「沒有，不是的。」珍妮伸出手要推拒，卻被壓在下方。

　　「你想要力量吧？」人形低下了頭在她的臉龐邊低喃著，吐出了誘惑。

　　「你這殘忍的人！」珍妮撇頭。

　　「無論是肉體還是靈魂，你都是我的人了。」

　　「不，我的靈魂是屬於約翰和主的！」

　　「小可憐，變成這樣你還是要反抗嗎？你的丈夫正朝著毀滅之路前進，你要怎麼辦呢？」人形稍稍離開了珍妮，俾倪的看著身下的人：「無論如何，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但我仍想明白你真正的心意。遵循你的心吧！把靈魂和肉體獻給我。不然，你的男人就……」語末，那語氣甚至有著憐憫。

　　「我的肉體，我這低賤的肉體啊，若你能拯救約翰獻給你也無妨。但，我的心、我的靈魂，你想都別想！」珍妮說著，也不再掙扎，直視著壓在身上的它。

　　「好吧，這樣我只能再加把勁了。」對方這麼說，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然後一個挺身而入。

　　珍妮不知道自己何時睡著了，她只記得她的肉體得到了極致的歡愉並且惡魔也告訴她拯救丈夫的方法。

　　「珍妮？珍妮！」約翰在她的耳邊喊著，茫然的珍妮看了看丈夫一眼，一個激靈站起來。

　　「珍妮？」約翰看著自己的妻子眼神不知道看向何處，陽光照在她的身上覺得人離自己越來越遠。

　　珍妮找了一件綠色的袍子穿了上去便朝著城裡走去，走在路上無人不側目。

　　「啊啊，她怎麼穿上了這種顏色的衣服？這不合規矩啊！那是王的顏色。」

　　人們不敢置信的看著珍妮，並惡劣的期待這女人等等會遭受的處罰，卻沒想到她竟然順利的通過檢查。

　　珍妮帶著大家好奇的目光敲了敲城內知名放債老頭家的門。

　　「那女人瘋了嗎？那老頭可是精明狡猾的令領主想從這人的錢袋子摳出東西也難如登天啊！」

　　可沒有想到珍妮只是輕輕的揭開了袍子的一角，露出了一片春光──未著寸縷的胴體美好的像被鍍上了一層微光。

　　眾人沒想到，放債老頭居然沒有說什麼，頭也不回的走進屋裡捧出了錢給珍妮。

　　等到珍妮離開了老遠，老頭才突然回神發現自己竟然主動把大筆的錢給了收稅官的妻子，氣憤地破口大罵。

　　「那女人必定是被惡魔附身了！」雖然眾人並不同情放債老頭，但卻記住了老頭滔滔不決的罵人詞彙夾雜了這麼一句對珍妮的評論。

　　從那天開始，在男人們向著戰場進發獲取榮譽的同時，珍妮逐漸的成為了放債人，手握重金的她甚至可以控制整個莊園的經濟。

　　地位水漲船高的珍妮也威脅到了留守家園的領主夫人。

　　「老爺出征的時候，這裡的主人是誰？是我還是那個女人？」

　　「太太說了您可能又會生氣，但因為一直以來都在打仗，若不靠那女人的財力，連城堡裡的廚房都無法採買到食材啊！」領主夫人的小厮小聲地回答道。

　　「閉嘴！那個惡魔的使徒，你給我等著！」

　　還好被戰爭折磨的日子還是可以到頭的，某一日，領主帶著士兵們凱旋歸來為這灰暗的日子帶來了歡悅的氣息。

　　領主夫人帶領著眾人在城中的教堂前面等著自己的丈夫。

　　「啊，這女人沒看過呢！」領主看了身穿綠袍的珍妮一眼，而且總覺得大家似乎不再像以前一樣的崇敬他這個領主。

　　領主夫人悄悄的在丈夫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都是那個平民女人被惡魔附身的緣故。」

　　「惡魔？那個女人是惡魔？」

　　「呵，您沒見到，那女人地位快要超越您了嗎？」領主夫人恨恨地看著珍妮。

　　領主夫人身邊的小厮突然跳了出來。

　　「你這被惡魔附身的傢伙！」他大叫著，揮舞著手中的小刀將珍妮身上的布料劃破。

　　瞬間，人群沸騰了！

　　珍妮開始慌不擇路的逃跑。

　　「啊啊！這個魔女！」

　　「我就說這女人怎麼能一飛沖天嘛！」

　　「殺了她！殺了她！」

　　「夫人啊，請問我們要怎麼辦？」

　　「你們不要殺她！不然的話，儘管她的肉體死去，她依舊能夠再影響這個世間。」

　　「那我們要怎麼辦？」

　　「把她扔進地牢，並且給上刑，直到她回復到有著原本溫順謙恭的心為止！」

　　「好啊！領主與領主夫人聖明！」

　　「把她抓回來！」

　　眾人飛奔去珍妮與約翰的家，一無所獲。

　　此時躲在離家不遠的珍妮看見這樣的景象，她帶著渾身的傷悄悄地離開。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中間也曾差一點被要抓她回去的人們逮回去。

　　這大概是她唯一剩下的一點幸運吧？

　　但最後珍妮依然體力不支的從山崖上跌落，還好沒摔死──她摔進了雪堆中。

　　徹骨的寒意滲進了珍妮的身體，鑽進了骨縫，闖進了她的心靈。

　　努力翻了個身體，珍妮望著天。

　　「你終於來了。到了最後，你仍是成為了眾矢之的還被你的丈夫給拋棄，你早該聽我的建言，不然就不會有這樣的下場。」

　　「從你誕生在這個世上，你的心中便埋藏著邪惡，你天生的魅力便是惡魔的力量。」

　　人形再度現身，珍妮看著這個已見無數次的人形，這次竟是已有明確的面貌。

　　「對我觸摸挑逗讓我慾火焚身、眾人對我唾棄的利齒、刺傷我的荊棘，這些都是你帶給我的不是嗎？」珍妮看著對方，冷冷地說著。

　　「但我也拯救你不是嗎？」

　　「救我？」

　　「珍妮，釋放你絕望的咆嘯吧！」他俯下身看著珍妮，滿意地看著珍妮不甘心的臉。

　　「今天的你真美啊！你現在的模樣、你現在的靈魂完美的勾起了我的慾望，我願意幫你向這個世間復仇。」它輕輕的愛撫著珍妮的身體，極盡的溫柔。

　　「你這個惡魔！」珍妮看著它，仍想做出最後的掙扎。

　　「我美麗的妻子啊，你想要什麼呢？我都能夠給你滿足的。」它貼著珍妮的深受眾人責難卻依舊美麗的面龐，低語著。

　　低語著珍妮內心深處渴望有人會給她的承諾。

　　「……我想做壞事，一切的惡事。」珍妮抬起上半身，挺俏渾圓的胸蹭著對方的胸膛，伸出了手勾住了對方的脖子。

　　「說的好啊！這才是真正的你。珍妮，奉獻出來吧！然後接受我的饋贈。」

　　它大笑著，珍妮一個翻身壓在對方的身上，接受了最大的歡愉。

　　自此，珍妮一個人孤獨地定居在荒野上，不過珍妮不認為自己很孤單──這裡還有美好的自然陪伴著自己。

　　「珍妮，你越來越美了。」它讚嘆著。

　　「你怎麼可以對我說謊？我應該已墮入地獄了！或者現在就是地獄嗎？」珍妮摸著自己更加細膩的肌膚，低語著：「將身心獻給惡魔的我理應枯槁，我的頭髮化作憎恨的邊緣；皮膚變得像是醜陋的青蛙；血液中有著燃燒的業火……我不該是現在這個模樣！」

　　「我想變成可怕的女人哪！我想讓人避之唯恐不及，我不願忘掉我的憎恨和憤怒！」珍妮認真地看著惡魔道。

　　「是誰規定那一定是醜陋的東西？珍妮，你變得更美，像是剛墜入愛河的小女人，你的美貌不似凡間能夠出現的。就憑現在的你，只要你願意，你祈求的事一定能夠實現的。」

※

　　「珍妮的丈夫呢？」我問了妮娜一句。

　　「咦？這人不怎麼重要你居然會問？好吧！反正補充也不花多少時間。」妮娜眨眨眼，一臉疑惑。

※

　　珍妮離開後，約翰回到了之前的農夫的生活。

　　但他們所住的村子迎來了恐怖的瘟疫──對，瘟疫的症狀和奪走你所愛之人性命的一樣喔！

　　就如同你一樣，當一個人可能染上或是確診得到瘟疫時，就會被驅離。

　　「看來出大事了，米歇爾。」珍妮俯下身笑著看癱在洞窟門口的人。

　　「你是誰？」

　　「我是被惡魔附身的珍妮。」珍妮邊說拔了幾瓣花瓣在嘴裡嚼著，紅豔豔的花汁替她更添妖嬈。

　　「這是現世的外面啊？我還有一口氣的時候就被丟上車扔到墓地，還記得那時候我拼命的想爬出來。」米歇爾喘了幾口氣，抬起頭看著珍妮接續道：「你是我死後看到的第一人。」

　　珍妮歪了歪頭想了想，嘟起紅唇向米歇爾靠了過去。

　　「你想幹什麼？」米歇爾往後退，一臉驚恐地看著靠過來的珍妮。

　　眼角餘光看到了珍妮手中之前拿著的花已無花瓣。

　　「你要給我藥？騙人！這哪裡是藥！明明是有毒的花。」米歇爾退無可退，身體抵在牆壁上有氣無力的反抗。

　　珍妮不管米歇爾的抵抗，直接壓了上去熱情的吻住對方，順便將花汁渡了過去。

　　「你……你這是要殺了我嗎？」

　　「反正你這樣下去也是死啊！」珍妮笑了笑，轉過身走回去採了幾朵和剛剛餵了米歇爾一樣的花朵回來撒在米歇爾的身上。

　　「不過啊，我覺得你會好喲！」珍妮俏皮地笑著道，也不管米歇爾驚愕的臉就直接走人。

※

　　「痊癒了？有這種事？」

　　「到底怎麼回事啊？」

　　「米歇爾你怎麼好的？」

　　大家驚訝的看著本應該是死人的米歇爾精神奕奕地回到了村子。

　　「啊啊，我遇到了珍妮喔！是珍妮救好我的！」米歇爾比手畫腳地告訴眾人他的遭遇。

　　「我們去找珍妮吧！」

　　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句，一呼百喝，不管是確診的還是疑似染上的人們收拾了細軟朝著米歇爾所說的地方前進。

　　「我們要得救了！」他們高呼著，恍若病體已經痊癒似地。

　　唯一不高興的就是莊園的主人們。

　　「現在明明就在鬧飢荒和瘟疫，那魔女卻在荒野上擺上了宴席！每個夜晚鬧的喧嘩不已，這是要讓人如何安眠！」領主夫人站在城堡的最高處望向珍妮所在的荒野，裊裊炊煙像是針一般狠狠地刺在領主夫人的自尊上。

　　「親愛的夫人，村民們居然把藏著的美酒與美食自願送到荒野上的宴席了。」仍留在城堡裡的僕人們語帶艷羨的說。

　　那些人不僅治癒了自己，還能夠天天開宴會，好羨慕啊！

　　「那幫蠢豬！」聞言，領主夫人罵道，而後不知是在問誰喃喃地說：「所以，那個女人還活著嗎？」

　　有人取回了珍妮治病的花朵回來。

　　「那花看起來好像有毒啊？」領主仔細地端詳取回的東西，看著帶回來的人問著。

　　「可是喝了它榨出來的汁，我那正因難產而感到痛苦的老婆不再感到痛苦了。」

　　「那你知道這叫做什麼花嗎？」

　　「Belladonna。珍妮是這麼說的。聽起來就像個美麗女子的名字呢！」說話者的臉充滿著喜悅。

　　有位婦人只是要回來拿新的衣服，便被召到領主跟前問她的情況，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她也是照實的訴說遇到珍妮後的情況。

　　「孩子再多的話，家裡會養不起。可是……每晚我老公……嗯……我看他都搞得挺累的，而且我也覺得有點難受。要是能有我能盡情地睡他而不會生孩子的方法就好了。而珍妮就告訴了我方法，我當然知道這樣會遭到天譴，這也是我的命。不過無論會受到什麼懲罰，但目前我很幸福嘛！」

　　語畢，她還扭捏的問著，可不可以讓她走？領主煩躁的把人給趕出城堡。

　　「我想見見我那死在戰場上的孫子。聽說珍妮能讓人死而復生，我便去找她了。」面色紅潤的老嫗被召到領主的跟前。

　　「珍妮聽著我的話，眼淚一直掉，接著讓我抽了用草種出來的菸葉又讓我喝下如血一般紅的酒……」

　　「所以你見到你的孫子了嗎？」

　　「沒有。」

　　「那你是聽見你孫子的聲音？」

　　「也沒有，什麼都沒有喲！」老嫗笑咪咪的，一點失望或是憤怒的神色都沒有。

　　「這不是詐欺嘛！你根本就被珍妮給蠱惑了！」領主身旁的人叫著，老嫗卻當作沒聽見，繼續說著自己的話。

　　「我跪了下來，一邊哭一邊祈禱，那時候我感覺身體卻像火一樣燒了起來，或許是在作夢也說不定吧？當我鼓起勇氣悄悄地抬起頭來……」

　　「你看見什麼了？」

　　「我看見了地獄。」老嫗頓了頓，又接續道：「地獄在哭喔！地獄為著我的孫子在哭泣呢！」

　　「這樣你就滿足了？」

　　「大人，我現在真的很高興啊。」老嫗露出更大的笑容，令領主陣營的人覺得刺眼。

　　老嫗並未被領主給留下來，聽完這些曾找過珍妮的人的話語，領主感到煩躁。

　　「太可怕了！這顯然是對上帝的違逆！人們現在都站在那個魔女的陣營，根本也是對大人您的謀反啊！」莊園中的老古板神父拿著十字架在領主面前揮啊揮的，像是可以藉此驅離那些在他眼中的異教徒們。

　　「沒錯，快把那個女人逮回來燒掉！」領主夫人也這麼建議著，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的說法。

　　「能把帶回魔女的任務交給我嗎？」一個小小的聲音在一群人的七嘴八舌中冒出。

※

　　「小可愛，怎麼了？」珍妮看著熟悉的人帶著忐忑不安向自己走來，然後面帶訝異地看著自己。

　　「你想跟我睡嗎？」珍妮斜躺著，妖嬈的看著來者。

　　「珍妮，你不認識我了嗎？我的主人就是害你如此下場的領主夫人啊，所以我也必須恨你。」對方喋喋不休地說著，像是再辯解著什麼。

　　「那天劃破你的綠袍的也是我！」他大叫著。

　　「那又如何呢？」珍妮撩了撩頭髮。

　　「而且，我……我愛我的主人。」他說了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所以你是來殺我的嗎？」珍妮並未深入探詢，只是提出自己的疑惑。

　　「不，珍妮，請你幫幫我，幫我實現願望吧！」領主夫人的小厮向珍妮半跪了下來祈求著。

　　「我想擁抱我的主人。」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主人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因為你身分低賤？」

　　「上帝給每個人訂了不同的身分，若有什麼踰越便是對神的違逆啊！即便，我知道我現在向你祈求的是惡魔會做的事。」

　　「我明白了。」珍妮笑了笑並站起身。

　　「魔女！別傷害我！」他驚恐的退了幾步。

　　「好吧，我幫你。」珍妮望著有求於自己卻又懼怕自己的小厮無奈的笑了，給了他一朵不知名的花。

　　小厮回到城堡時已是夜晚，因此隔日才需要向領主報告他所遇到的事情。

　　身為小厮的他沒得休息，依舊得服侍主人，但他這次甘之如飴，趁著領主夫人不注意偷偷地在夫人的飲料裡滴入了花液。

　　當天夜裡，領主夫人覺得自己渾身發燙，想向人渴求擁抱。

　　慾火難耐的身體在床中扭動著，細細的在自己的大床中低吟著。

　　她曾召喚過小厮過來，卻又再人到了房門前又讓人回去。

　　體內極致的空虛令她流了淚，慾火將她的理智焚燒殆盡，然後獲得了解脫。

　　「那個臭魔女。」領主恨恨地站在床邊，手裡拿著沾滿了鮮血的劍。

　　床上僅有自己的妻子以及小厮交纏的身軀，小厮埋在妻子的胸前，像是幼兒在追尋食物，而妻子的表情帶著令領主厭惡的滿足感。

　　「這連黑死病也無法接近的城堡，居然也被魔女的力量侵入了！」老古板的神父低眉順眼的站在領主的後方，小聲地建議：「大人必須立刻動手。」

※

　　珍妮意外地看著到來的訪客。

　　「約翰？親愛的是你嗎？」她訝異地看著穿過霧氣過來的男人，那消失的手腕的手讓自己一眼便能認出是誰。

　　「珍妮？」

　　「好久不見。」珍妮微笑著，摘了果實吃了一顆，捻了另外一顆遞了出去。

　　約翰搖了搖頭。

　　「約翰，你看起來不怎麼幸福呢？」珍妮歪了歪頭道。

　　「珍妮，我們還能從頭再來吧？」約翰看著他曾經的妻子，緩緩地說著：「你別再做那種事情，做回平凡莊稼人的妻子，和我重新過日子吧？」

　　然後，輕輕的吻了珍妮的唇，珍妮並未閃躲。

　　「之前拋棄了你是我不對，可那個時候我什麼都做不到……」約翰抱著珍妮，埋在頸窩處低聲地祈求原諒。

　　「別說了，我早已忘記。」珍妮輕輕的離開了約翰的懷抱，認真的向約翰解釋，臉上一片釋然。

　　見此，約翰急急地抓住珍妮的手。

　　「珍妮，一起回去吧。回去城堡裡。」約翰這麼說著，眼底帶著祈求的光。

　　「城堡？」

　　「大人說要饒恕你的罪過。」

　　「約翰，你真的相信他嗎？」

　　「大人說想和你齊心協力。你擁有那些治病的藥草和消除痛苦的酒，將你的醫術和大人的權力結合起來才能拯救更多的人。」約翰急於說服，連威脅都帶上了：「說實話，大人完全可以派兵過來抓住你把你殺掉，但他並不希望那樣。」

　　他滔滔不絕地講著，最後提出了領主給予的承諾。

　　「若你把你所知道的告訴大人，他許諾會給我們一片土地讓我們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珍妮搖了搖頭。

　　約翰只覺得怒氣充滿了胸腔，他大叫著。

　　「珍妮，會被殺的啊！」

　　「無論你還是我都逃不過的！」

　　「珍妮，好好聽我說啊！」

　　然後欺身上去，狠狠的吻住珍妮的唇，雙手在珍妮的身上遊走四處點燃了火焰。

　　那是他曾經的妻子，他知道珍妮所有的敏感點。

　　他知道要怎麼讓妻子臣服於自己。

※

　　「珍妮，這並不是交易。」領主鄭重地說著：「這是為了讓我們攜手尋找一條讓更多人獲得幸福的道路。」

　　「這一百畝富饒的土地是我對你們的真誠獻禮。」領主笑著，帶著虛偽並令僕從將地契帶上來。

　　「請把那花朵的用法傳授給學者們吧！」領主指著那些學者們，對著珍妮說道。

　　珍妮卻是不發一語。

　　「珍妮？怎麼了？一百畝還不夠嗎？」領主疑惑的看著這妖嬈的女人，想了想便又加大了籌碼。

　　「不夠的話我可以封你們做村子的主人！不！讓你們當上貴族也可以！」

　　「珍妮，你們將會成為最顯赫的貴族！」

　　領主誘惑著，然後拋出最大的餌。

　　「或者，我將下任領主的位子讓給你如何？」

　　可領主滔滔不絕的說著，底下的珍妮卻是不為所動，聽見領主說要將下任領主的位子交出來時，她終於開了口。

　　「不，那些東西我不需要。」

　　「那……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一切。」

　　「你說什麼？」

　　「我要這世上的一切。」珍妮笑著說出自己的願望，強調似的：「我要這個世界！」

　　「燒死她！」領主憤怒的大叫！

　　這貪婪的女人！這可惡的魔女！

　　「把這個女人……把這個魔女給我燒死！」

　　侍衛們一擁而上，將珍妮押下去。

　　莊園的中心架起了高台，底下堆滿了木柴。

　　城中的人們開始向大路旁聚集，從城堡中被趕出來的約翰也在裡面。

　　看著珍妮狼狽地被侍衛套上了枷鎖從城堡裡緩緩地朝著高台前進。

　　被押著走珍妮向是知道約翰在哪裡，她朝著約翰所在的方向深深地看了很久，久到被侍衛狠狠的拉了鐵鍊跌倒在地又被拖起來。

　　約翰明明知道卻只是閉上自己的眼不看，卻仍舊跟著人群向高台的方向走去。

　　心，正煎熬著。

　　珍妮被粗魯的綁上了十字木頭上，中間也被人楷了不少的油，並被立在稻草和木柴堆起來的山中間。

　　她看了看底下的人群。

　　鮮衣怒馬的貴族、自以為正義的老古板神職者、羨慕忌妒自己美麗的女人們、帶著慾望垂涎與惋惜自己的男人們以及即將欣賞這場大戲宛若嗅到血腥味靠過來如野狼一般的眾人。

　　火，被點起。

　　約翰像是中邪了一般，突然從人群中衝出，大叫著放下珍妮。

　　他急忙的想要滅火卻沒有水，所以只能將點燃的柴火撿起然後拋出去。

　　「噗！」

　　肉體被尖銳物穿透的聲音，沉悶卻似乎被無限放大。

　　眾人的驚呼聲為這場大戲增添了新的聲音，接著則是為了約翰之死感到憤怒的噓聲。

　　領主冷冷地看著口吐鮮血倒地的約翰不發一語。

　　侍衛手中的槍朝著眾人們指去。

　　珍妮流下了淚水，遭到烈焰焚燒的身軀不曾給她感到痛楚。

　　痛的是她的心。

　　珍妮的身軀在火焰中逐漸的消失。

　　人群中卻傳出了驚呼。

　　「啊！珍妮！」

　　其中一個人指著剛剛站在自己旁邊的婦女大叫著。

　　被指著的人摸了摸自己的臉，一臉疑惑的看著那個人。

　　「你腦子有病嗎？珍妮剛剛被燒死了……咦？珍妮？」旁邊的人看著剛剛大叫的人這麼講，卻突然啞了聲。

　　四周的人互相看了看，大叫著。

　　「珍妮！」

　　「該死的珍妮真的是個魔女！」領主憤怒的大吼著。

　　「殺了，都殺掉！把有珍妮臉龐的人都殺掉！」

　　侍衛舉起了槍朝著他們眼中有著珍妮臉龐的人民刺去，人群開始混亂了起來。

　　鮮血四濺，哀聲四起，人們四散著奔逃。

　　老古板神父抱著聖經和十字架讚頌領主堅持消滅魔女的英明。

　　「沒關係，就算珍妮的靈魂不滅，我們讓她沒有寄主就好了。」神父說著，高舉著十字架開始念祈禱文。

　　「欸？」突然的，神父的眼前的世界翻轉了起來。

　　最後的目光停留在領主拿著劍的模樣。

　　領主喘著氣看著斷氣的神父。

　　他早就覺得這老古板煩死了，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但殺了他也不是自己的本意，而是他在這神父身上看到了珍妮的臉。

　　用那個魔女的臉念出聖經的文字，根本就是褻瀆上帝，殺了神父也是為了他好。

　　侍衛的殺戮不曾停止，但領主覺得速度太慢。

　　騎在馬上，領主怎麼看都覺得所有的人都是珍妮。

　　陰魂不散的女人！

　　他駕著馬快速的奔回城堡，衝進醫生的屋子裡。

　　「大人？」醫生疑惑的道，然後被一刀斬殺。

　　領主從醫生的櫃子裡翻到了裝有黑色的粉末的罐子，又騎著馬去有水井的地方將粉末倒下去。

　　「一個一個太麻煩了。」喃喃地，領主這麼說。

　　領主做完這些事，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般，趴在馬背上在路上隨意地走著。

　　「大人。」

　　領主幾乎快闔上眼睡著了，卻聽見了有人叫自己的聲音。

　　耳熟的令自己感到噁心。

　　他抽出了長劍，挺起身子看著來人。

　　對方穿著斗篷，低著頭攔住了領主的去路。

　　「你是誰？抬起頭！」他用劍指著對方。

　　「大人，你不會悲傷嗎？」哀戚的聲音響起，那人拉下了斗篷露出了臉。

　　柔順的髮、白皙的膚、美麗妖嬈的女人，不是珍妮又會是誰？

　　「珍妮！」領主憤怒的大叫，一劍刺進眼前的人。

　　卻是自己吐了血。

　　「親愛的大人，珍妮已死，眾人也因您而死。」她這麼說，看著口吐鮮血從馬上摔下來的領主。

　　她悲傷的回望著領主。

　　充滿著血腥氣的死氣蔓延著。

　　她眼中的莊園杳無人煙，在她的眼裡領主甚至僅僅是穿著華服的骷髏。

　　「以為能被烈焰焚燒致死下地獄的我為何可以回到人間？」

　　「我犯下罪惡甚至連地獄都不願收我？」

　　「我又回來了這世間，要如何贖罪？我僅有無止盡的悲傷啊！」

　　她悲嘆著，為自己取名為悲傷夫人。

　　莊園原本的名字湮滅在這時間的洪流中，現被稱為悲傷之城。

※

　　「口水都要乾了。」妮娜灌了一口水，嘖嘖道。

　　「沒叫你講這麼多，是你自己要說的，怪誰？」米娜揉揉眼，坐正了身子。

　　「你根本就沒睡吧？」

　　「想睡也會被你這聒噪的聲音睡也睡不好。」

　　兩個人開始吵嘴，我只能吞下原本的疑問，忙著調解快要打起來的兩個人。

　　剛剛的故事太完整，完整得像是親眼見過。

　　「啊啊，快到了！」妮娜抓著米娜的頭髮看著外面道，而米娜氣急的扭著妮娜的手背肉想要把頭髮解救出來。

　　我隨著探出窗外，望著被金黃色的麥田圍繞著的──悲傷之城。

　　溫暖而亮麗的城內，住著一個悲傷的女人。

　　「啊，你們來啦！」

　　馬車長驅直入，莊園的城門沒人看守，我們直接到了城堡大門前。

　　早已有人等在前方。

　　妖嬈美麗的悲傷夫人臉上微微的帶著笑容迎接著我們。

　　被稱作是悲傷夫人的人一點都不悲傷。

　　「夫人、夫人！您看，這是我們新的媽媽喔！她叫做瑪麗！」妮娜笑著搖了搖悲傷夫人的袖子，歡快的道。

　　「恭喜你們啊。」悲傷夫人笑了笑，領著我們進去城堡內。

　　「夫人，您要的藥品和花草我們帶來了。」米娜對著悲傷夫人露出了笑，並捧著一個盒子交給她。

　　我有點驚訝，我以為米娜是不會笑的孩子。

　　但另外一個疑惑隨之冒出，在悲傷之城內難不成除了夫人之外還有人民？

　　「真是太謝謝你們了。」

　　「為夫人效勞是我們的榮幸。」米娜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拉著妮娜向夫人行禮，我也跟著彎下腰。

　　「有你們兩位偶爾過來我這裡，這悲傷的地方都能有了笑語呢。」

　　「夫人，那也是短暫的愉快。」米娜答道，毫不留情，令在一旁的我聽了心都不禁揪緊。

　　「也是。」

　　可沒想到夫人並未有任何難過的表情，竟是對著我們笑了笑，然後站起身：「我想先去休息了，你們可以在這裡多待幾天。」

　　夫人便離去了，背影婀娜多姿，連身為女人的我都移不開眼。

　　妮娜朝著我露出神秘的笑容。

　　「你想去看看夫人『休息』嗎？」她這麼說著，然後拉著我的手硬是跟在夫人的腳步後追去。

　　米娜坐在原本的位子上，捧著書連瞧都不瞧我們一眼。

　　「別打擾人家了。」米娜這麼說著。

　　妮娜熟悉的在城堡內穿梭，帶著我到了一個房間前。

　　「噓……你先聽看看。」妮娜痴痴地笑，我把耳朵貼上了門。

　　「哈嗯……哈……唔……唔哼……」

　　女人的呻吟從門內傳出，我不禁紅了臉。

　　「想看嗎？」妮娜的笑容充滿了惡意。

　　我搖了搖頭。

　　妮娜一臉失望，隨即又笑了起來。

　　「我才不管呢！」她這麼說。

　　接著毫不猶豫地把門打開，我趕緊伸手將妮娜的眼睛摀住。

　　床上交纏著兩個人影，其中一個是夫人，另外一個我不知道。

　　就算門突然被打開，夫人依舊喘息著，淫靡的氣味瀰漫在這個空間，叫人不禁想要和夫人一起沉淪。

　　短促的尖叫從夫人的口裡吐出，嬌嬌宛若鶯啼，聽著人身子會酥了半邊。

　　在夫人身上的人卻就這麼消失了。

　　「唉呀，妮娜，你這小調皮讓我的人溜了。」夫人看了看立在門邊的我們，迷濛的眼神帶著春天的嬌媚。

　　「嘻嘻，夫人，你不擔心不是嗎？」妮娜把我的手抓下來，笑嘻嘻地回應著。

　　「啊啊，是的。」夫人伸手在床邊勾了一件浴衣將自己的身體包覆起來站起身。

　　「我要沐浴了。」夫人這麼說，看了妮娜一眼：「你還要將你的新媽媽帶來嗎？」

　　「只要夫人您願意的話。」妮娜嘻嘻笑著，還扮了一個鬼臉。

　　「不用了！我並不想打擾夫人的歇息。」我慌張地拒絕，又趕緊道歉：「抱歉，讓妮娜給您帶來了麻煩。」

　　夫人搖了搖手，表示並不介意。

　　「我已經習慣了，只希望這副罪惡的身軀不會讓你的靈魂受到汙染。」夫人笑了笑。

　　「夫人您並不是汙穢。」我看著夫人道。

　　在這天罰肆虐的現在，多少的女人如我一般輕而易舉就失去了親愛的人，如若有人相伴，又能如何呢？

　　多少的謾罵也不及於能有人消除內心深沉的寂寞。

　　總比那些虛偽的修士一邊唱著聖歌，一邊在不同的女人身上奔馳著。

　　當初我被趕離家鄉還有他們的助力呢！

　　「謝謝你的話。」

　　夫人走了，這次妮娜並未跟上去，只是轉過身氣呼呼地看著我。

　　「瑪麗，你壞了事。」她罵了我一句跺跺腳，跑了。

　　我不明所以的看著妮娜的背影。

　　「難怪妮娜會生氣。」

　　米娜不知何時站在我的背後，抱著書看著轉過身的我。

　　「我們這次不僅僅是為夫人帶來她所需的東西，也有求於夫人。只有剛與惡魔的歡愉中結束的夫人最脆弱最像人類最好說話了。」

　　「你們需要什麼？」

　　「夫人的洗澡水。」

　　「那有什麼作用？」

　　「永遠的處女血與淫水交融而成的水是最極致的春藥與避孕藥，悲傷夫人的身體可以永保青春便是因為與惡魔交合才能如此。」

　　「你們要那東西做什麼？」

　　「做生意啊！」

　　「你們為夫人帶來的商品她不是尚未付出款項嗎？」

　　「夫人從不拖欠，她早已付款了，離開這裡的時候你便可以知道她給了我們什麼作為交換。」米娜撇了撇嘴：「我們這次是多要東西了。」

　　「那麼，要怎麼辦？」

　　「只能直接交涉了。」米娜有點無奈，轉身便要走：「回去吧，等夫人沐浴完就會來找我們了。」

　　如米娜所說，等我們回去大廳後，過一會夫人就過來了。

　　妮娜跟在後面，衣服倒是和之前的不一樣，倒是眼神有點飄忽，不大敢正視米娜和夫人。

　　「妮娜說要幫我擦背，結果不小心弄到全身溼了，我給她一套衣服換了。」夫人笑著解釋，然後優雅地斜躺在最大的椅子上，把玩著一個精緻的瓶子

　　「你們這次要我的洗澡水，能拿什麼和我交換呢？」

　　「夫人，我們能給您什麼？」米娜瞪了妮娜一眼，沉默了一下才回應道。

　　「唔……」夫人沉吟了一會，然後望著我：「讓瑪麗借我一會吧！」

　　我驚訝地瞪大眼。

　　「欸？夫人你可說話算話，瑪麗是我們第七個媽媽，可別一下子就沒了。」

　　「別擔心，會完完整整的還給你們。」夫人笑著，然後招了招手要我過去。

　　「跟我來吧。」夫人帶著我走到了一扇大門前，緩緩地推開。

　　那是墓園。

　　金色的光芒撒在那些墓碑上，宛若天使要降臨人間會出現的預兆。

　　門邊種植的植物開滿了白色的花，夫人採滿了一束花才往內走。

　　「這裡，是我丈夫的長眠之地。」夫人說著蹲了下來將花束放在墓碑前，臉上流露出了哀傷，她嘆息的聲音迴盪在空氣中，所有的植物彎了下腰，葉片上聚集了露珠，滴滴答答的落下，像是在替夫人哀傷她所哀傷。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陪著夫人。

　　「你有丈夫嗎？」夫人突然站起身，問了我這麼一句。

　　「有啊，我還和他生了孩子。」

　　「你有想過不要讓她們救你嗎？」

　　「怎麼會沒有？大概是我罪孽太過深重，所以主還不願意赦免我。」

　　「我可以幫你。」

　　「不，夫人，我的罪孽得要我自己償還。」

　　「你認為我是惡魔的使徒所以不願意讓我替你解決嗎？我很中意你，所以願意無償幫助你，只因你不覺我汙穢。」

　　「夫人，並不是這樣。我們各有各的罪孽，沒人懂我們自己罪孽的根源，真正能夠贖罪得到救贖的人自始自終只有我們自己。」

　　「好吧！你若有需要，你再來找我。到了那個時候，我會向你收取代價──我只要你所有因哀傷而流的淚，不知她們有沒有向你提過，身為悲傷夫人的我，淚水早已流乾，現在再也流不出淚。」

　　「夫人，你若需要，以後每當我悲傷流淚時，便會替您保留，下次再見之時便會交給您。」

　　「啊啊，真是太謝謝你了，你這樣我都不好意思了未來要向你收取代價了，但你不需如此，好好過你現在的生活。」夫人把之前那個精緻的瓶子給了我：「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常常見到你。」

　　「告訴她們兩個，下次可別再調皮了。」夫人笑了笑：「約翰的靈魂不是這麼好召回的。」

　　我回去後，妮娜靠了過來。

　　「啊呀！夫人有沒有對你做什麼？」她繞了我一圈上下打量一會問了一句，然後發現我手中拿到之前夫人手中的瓶子一把抓住我的手。

　　「你拿到了？」妮娜驚訝的道，把米娜也拉了過來。

　　「米娜，你有看出夫人有對瑪麗做什麼嗎？」

　　「你不是有眼睛，還看不出來？」米娜不耐的把被抓住的手從妮娜手中抽出來。

　　「你不如問，瑪麗，你有和夫人做出交易嗎？」

　　「並沒有，夫人很好。」我把瓶子遞給了米娜，接續道：「但夫人似乎希望我們離開了。」

　　「呸，之前說著希望我們可以住幾天，果然是客套話。」妮娜咕噥了句。

　　「你先冒犯到人家，還好說？」米娜冷冷地看了妮娜一眼，又接續道：「算了，本來就沒打算待在這裡很久。」

　　「我們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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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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