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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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逐漸稀疏，視野開闊了起來，遠遠瞧見小鎮蒙上一層霧氣，死氣沉沉，半點沒有人煙或明顯異狀；任屏燕伸手一抓，將鵙從半空中取下，塞進懷裡，順了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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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他都是少主的前輩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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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任屏燕一臉認真「需要盡快找到胡氏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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鵙剛從寬大的袖子後鑽出一個頭，就覺疾風刮過臉頰；任屏燕一刻不敢浪費，足下運起輕功，身段輕盈，一瞬間已至鎮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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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依舊安靜地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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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屏燕沒有輕舉妄動，只是又一下一下的順著鵙的毛，不時搔癢他的頸部，腦中卻是運轉飛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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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鵙沉聲道「我們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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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套。」任屏燕繼續戳著鵙「對方是衝著我們來的。敵人知道你們嗅覺靈敏，嗅到血腥味可能會派人出來探路；但此刻，鎮上卻是沒有一絲血味或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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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主為何執意進鎮？」鵙有些茫然，同時後悔當初將兄妹二人派出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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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你們擦屁股也是我該做的。」任屏燕將鵙放在肩上「不要內疚，就算你當時不讓他們探路，我仍會直直走入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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鵙有些羞赧，才剛說自己是來幫任屏燕，就馬上闖了個簍子；為了轉移話題，道：「又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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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龍潭虎穴，我也要看來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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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屏燕清秀的臉龐總算有點笑意，雖是惡質的，卻是讓鵙冷靜下來，想想似乎也對，任屏燕真要瘋，沒人攔得了，他反倒不明白宮主派自己前來是何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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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血味，只有兩種可能，人昏迷了，或是被毒死了。」任屏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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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使整座鎮都陷入昏迷的只有藥谷，使毒的倒是許多門派都在行。」鵙接著分析「但這裡如此接近淨天嶽，小派可能連邀請函都沒收到，遑論有膽在此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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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屏燕點頭，同意這番論調：「這次被邀請的使毒名派僅有聖明教、五色教，前者善於利用冷兵器使毒，後者是控制毒蟲偷襲，一時間要做出這麼大的場面卻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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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藥谷的可能性比較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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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藥谷向來以煉丹聞名，眾所皆知他們武功、輕功皆屬二流，若無他人協助，要使人們同時一起昏迷更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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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所言甚是。」鵙轉了轉眼珠「您是指，有多個教派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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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看人們的情況吧。」任屏燕瞥了一眼鵙「沒事不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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鵙的羽毛澎了起來，抖了抖又順了下去；雖然胡氏兄妹下落尚且不明，但偶然有了這次機會，看平常冷面的少主這樣維護自己還蠻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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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完全是嚇人用的，任屏燕自己也不敢貿然觸碰鎮裡的東西。站在門前，任屏燕駐足了會兒，從丹田運氣至手掌、再轉至寬大衣袖上，便是馬車上將門硬生生破開的那技，如法炮製推開了小屋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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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開，任屏燕警戒地做好戰鬥準備，卻只見兩人倒在門口，身上穿著皆是平民衣裳；一探鼻息，竟已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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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屏燕心一沉，小心繞過兩人，在屋裡兜了一圈，又於床鋪上見一民女；顧不及男女有別，上前隔著衣袖搭住脈搏，平穩而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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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不深？」鵙雖未親自觸碰，仍敏銳察覺到女子微微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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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是被下藥了。」任屏燕見女子沒有危險，臉色陰沉，轉身就要踏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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鵙明白他此刻心情不佳，縱使自己的好奇心快跳出胸口，他選擇閉上嘴，陪著任屏燕晃進其他屋子，情況不外乎無人清醒，且都是一開門便有人癱倒在地，若屋內有人，多半是安置在床或竹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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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安置者通常只是被下藥，極少數死亡；但倒在門口之人，全數斷氣身亡，手指上青青黑黑一塊，狀似被毒蟲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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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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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谷跟五色教聯手了。」鵙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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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天教要出事。」任屏燕的眉卻展開了「藥谷在井水中下藥，運氣好的人率先昏迷，被家人安在床上。推斷出水有沒有問題不是重點，而是他們慌張要推開門求救時，五色教早將毒蟲置於門板上，一有動靜，蟲便攻擊那些人，整個鎮才會快速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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鵙張了張口，被對方思緒之快堵的說不出話，好半晌才道：「這……忒惡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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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將事情想通後，任屏燕微妙地輕快了起來「兩派合作只是眼前利益相符，藥谷終歸名門正派，就算合作依然看不慣五色教的狠毒；這點五色教亦然。兩派合作並非密不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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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該習慣少主的奇葩和清晰思路，鵙想著，但再看看對方解完疑惑後竟不是對人們逝世感傷，而是放鬆的神情，再次感嘆外頭那些流言講的真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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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崚宮少宮主，待人處事冷如冰、寒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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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既說這兩派是為了淨天教而來，何以又對我們下手？莫非是想栽贓嫁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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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任屏燕冷笑一聲「可惜兩邊的才智都沒達標，這手過於粗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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鵙一想，心稍稍定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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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他人或許認為清崚宮的鳥妖會一些奇奇怪怪的把戲，但凡和清崚宮有點交情者，定然知道妖若化為人，仍是需按部就班從馬步練起，與常人修煉無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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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曾為清崚宮之妖、將成為淨天左使的壬南丹，不可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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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任屏燕卻不是這麼想。他當然有尋思到這一層，可根據目前情況看來，淨天教恐怕也要迎來一陣翻天覆地，壬南丹願不願幫忙先不說，能順利傳位以是謝天謝地，自保都成了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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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他不輕易向人低頭，遑論向壬南丹服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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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何以如此寬心？自然是後路都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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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上淨天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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鵙愣了愣，道：「少主不援助此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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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為淨天左使，此事自當竭力調查。可惜我僅是一介俗人。」任屏燕頓了頓，見鵙有些不滿，猶豫再三才緩緩補充道「已死之人無法挽回，床榻上的人們再半個時辰便會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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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色稍稍好看了些，鵙道：「半個時辰，我們不急著上山，不如守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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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很急。胡氏兄妹依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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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不錯，那兄妹倆生死未卜、行蹤不明，他們自當前去尋找；可這座鎮上的人們遭受如此重創，無人清醒便是無自保能力，要是在他們離開後有惡人前來，豈不是要被劫財、滅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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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任屏燕所言不虛，這裡非他們管轄範圍、朋友深陷重圍，鵙仍無法想像怎麼有人能輕鬆說出這等冷血話語，置人民於危險而不顧——至少不該是如此斷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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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屏燕凝眸，瞧出了鵙的消沉；他早看慣了他人露出那種痛心疾首的眼神，可鵙的這一眼，仍狠狠刮進了心房，和另一人的雙眼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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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了張嘴，他想說不是的，再繼續留下被栽贓的可能更大，敵人指不定也希望他們在這多逗留一會兒，拉開時間差向此地的庇護者報告、或加害胡氏兄妹；兩者相較之下，清崚宮的名譽和兄妹兩人的性命必須勝出，他就算想幫助這些人也不得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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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思萬緒，最後說出來的是：「你們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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鵙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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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屏燕知道他心裡的崁依舊沒過去，抬起手一下一下替他順起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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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錯。」鵙低聲道「出了門，我們代表的就是清崚宮，一舉一動都該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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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錯。」任屏燕將鵙護在懷裡，足下運起輕功「錯不在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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