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音符......小音符？」宮澤香喚醒我的思緒。我回過神來，發現我還站在病房裡，胡品賢是那個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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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將視線轉向我──包括楊昊言。我感到不知所措的尷尬，甚至有些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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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我佯裝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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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好吧？臉色很難看......」尹勳走到我前面看我的臉，俊俏的臉龐參雜著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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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神左右飄忽不定。「沒事啦......只是有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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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啊！對了，我還沒給你們介紹呢！」宮澤香興高采烈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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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胃翻攪著，抽痛我的神經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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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趁機偷偷溜走，但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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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表哥，叫作楊昊言。」她溫和的露出一個笑容，替我們介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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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那個我惡夢中的名字，我就全身忍不住不寒而慄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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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的是......小香說的很帥氣又花心的表哥......居然就是楊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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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夢的初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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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夢都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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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跟他做無聊的見面禮。尹勳倒是很主動，向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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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只在我跟尹勳之間介紹。我意識到他們幾個原本就認識了，因為他是她的表哥，而她跟胡品賢又是「青梅竹馬」，自然一定會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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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澤香一下子就出現在我旁邊，悄悄在我耳畔低語：「怎麼樣？我表哥帥吧？」她沾沾自喜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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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口氣，不想毀了她的好心情，
斟酌著用詞：「小香，我們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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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聽，氣餒的嘟起嘴，顯然不滿意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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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妳沒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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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是妳表哥啊......哈哈......」我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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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掃視過所有人。「我去買些東西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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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就拿起包包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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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自在的坐到病房內柔軟的沙發上，繃緊的身軀顯示出我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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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勳坐在我旁邊，戴上他專屬的耳機。我瞪著他，他卻像故意不理會我的瞪視，頭偏向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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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意的拿出背包裡的講義，想一頭栽進書裡的世界，試著讀懂書上的每一個字。但那些文字如長了無形翅膀般，在書面上飛舞著，我眼花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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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甩頭，用力的闔上書本，然後起身，焦慮的在病房內來回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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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兩兄弟跟楊昊言閒暇的聊著天，我聽不懂他們的話題，他們很大聲的笑鬧著，親密的互動像許久未重逢的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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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我停下來回踱步的腳，走出房門，無視於身後眾人疑惑的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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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到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四周總算安靜了，他們的聲音被隔絕於門內。我鬆口氣的喘息，嘲諷於自己的膽小和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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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陣脫逃很敗類，沒錯。理智線在慢慢崩潰，我發誓，若繼續待在那裡，我隨時會絕望到想去撞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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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打斷我的沉思，我下意識去看來人的臉。不看還好，一看就更想撞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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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楊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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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現在應該要有什麼表情。是生氣？還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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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用笑容來重新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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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些方式都沒用。事情就是發生了，就算用最好的姿態面對他，也於事無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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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定的站在我面前，雙手握成拳，我看出他隱隱在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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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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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好談的。」我撇過頭，躲避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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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得很奇怪嗎？之前我窮追著他，就為了要他還我一個道歉。而現在，在我已經放棄要找到他攀談的希望後，他卻突然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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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有什麼用？談就能解決一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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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憤的雙手交叉在胸前，雖然這麼做顯得有些孩子氣，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很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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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昊言伸手想碰我，我輕易的閃開，避開他的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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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如凍結般停止運轉，可能連時間都停止了，這期間大概過了多久？一分鐘？還是一小時？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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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氣，聲音透漏出緊張：「妳知道，我不是故意要讓事情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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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理他，就像當初他纏著我，我無視他的時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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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曉得有人會偷拍我們，再把相片上傳到校園論壇。」他繼續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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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呼出一口氣，想順利的呼吸，但比想像中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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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為當時的事情道歉，我不該如此魯莽。」他顫聲。我回應他一聲，這對他來說像是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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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把話一口氣全部吐出來：「對不起，綾符音，我讓妳的高中生活變得像惡夢一樣。但沒有妳，我也像活在地獄中。舒淇妍揚言說是她甩了我，可真相並非如此，是我甩了她，我不想再見到她討人厭、欺負弱小的嘴臉。」他深吸一口氣。「所以，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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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昊言向我鞠躬，俊秀的臉蛋出現了根本不適合的愧疚之情，他的眉毛皺在一起，眼神澄澈，如清澈的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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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真誠，試著迎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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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下臉，手指甲用力的陷入掌心，刺痛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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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有何用？」我咕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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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讓他難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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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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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靜一會兒。」說完，我轉個方向，留給他消失在盡頭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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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道歉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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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無心傷害，傷的是你，痛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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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從來不曾減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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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鏡中的自己。廁所的芳香劑毫不留情的鑽入鼻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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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拍打著我的臉，我用力拍拍雙頰，想清醒腦子裡混亂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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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是對的，他才是錯的，我不應該感到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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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是複雜的東西，一旦碰觸了便要接受折磨的代價。我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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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時間會慢慢沉澱，沉澱我們愚蠢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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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飛快，我折騰著蹲下身，抱住頭，想趕走這些擾人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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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恕，是否能解決所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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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懺悔了，沒出息的指責自己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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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走出無底的深淵，想像烏鴉一般展翅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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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步履蹣跚的跨出一步，隨即被自己的另一隻腳絆倒，我笨拙的趴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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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忍住即將潰堤而出的淚水，我倔強的咬住唇，不讓嗚咽取代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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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要錯就將錯就錯吧......算是對自己的辯解。我承認我軟弱無力，無能改變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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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或許可以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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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雙手撐起地面，姿勢極醜的從地上爬起來，祈禱現在不要有人進來，不然看到這一幕可能會以為厲鬼從馬桶裡爬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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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顛覆曾經、顛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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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被芳香劑圍繞的廁所──不帶任何眷戀，將舊思念遺留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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