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戴維娜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來到公路上,正張開嘴巴,⾯對著所有人發出歇斯底⾥的尖叫。她用盡全力把兩隻⼿掌往前推出,似乎要透過掌⼼釋放出藏在體內某股無形的⼒量。
當弗羅拉的雙眼捕捉到這位女孩的身影,心頭不禁一顫,面容難掩幾分震驚。她明明記得剛才已經用魔法將對方折磨到昏倒,短時間內應該難以甦醒。見鬼的是,為什麼她現在看起來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她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擁有這麼不可思議的力量?
然⽽情況迫在眉睫,她沒時間思考太多,阻⽌這位⼥孩破壞這場⾏動,才是她目前該做的事情。
想到此處,她憤恨地咬緊牙關,轉身面向戴維娜,眼底劃過一抹陰狠的兇光。她張開雙唇,熟練地輕唸著咒語,並朝著戴維娜舉起雙掌,把手中的魔力匯聚起來,向對方全面發動攻擊。
正當這道帶著衝擊力的魔法快要打中戴維娜之時,一道由藍色光芒組成的屏障忽然從她的四周築起,如同防護罩般把她籠罩在裡頭,同時將攻向她的魔法全部反彈回去,威力驚人得足足把弗羅拉的身體轟飛出十幾米遠。當她墜落到地面後,便徹底失去意識,陷入昏厥。
後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戴維娜的尖叫聲終於停止下來,令這場黑夜重新回歸於寧靜的懷抱中。卡瑞莎、艾登和梅森最終因為承受不住這股力量的轟炸,全都失去意識地倒臥在地。
戴維娜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兩肩不斷地上下起伏,彷彿剛剛的舉動已經耗費她大量的體力。可奇怪的是,她看起來毫不關心卡瑞莎等人的狀況,由始至終都沒有望他們一眼,目光只是鎖定在梅森的父母身上,那雙幽深的綠瞳中不見任何情緒。
直到這一刻,兩人的身體依然無法動彈,只能惶恐不安地望著眼前這位女孩。儘管她的外表看來像個正常人,但他們相信她絕非是普通的人類,自然深感恐懼。
靜立片刻,戴維娜緩緩邁開步伐,踏著不疾不徐的步調朝他們走近。現在的她就像是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般,目光渙散無神,沒有半點焦距和情感。當來到梅森的父母面前,她抬起右手,攤開手掌,只見零零星星的藍光點從掌心溢出,繼而飄到兩位的身側來回盤旋,數秒後便消散不見。
隨著光點消失,兩人的眼神變得空洞游離,雙腿像是被某種奇異的力量給牽引著,不由自主地邁出步伐,沿著通往小鎮的方向慢慢地前進。當他們從兩位狼人身邊經過的時候,沒有顯露出半點情緒,精神意識像是已經被剝離開來,不會為任何事物而停下腳步。
戴維娜把目光從他們的背影上收回來,轉身踏出步伐,徑自地走進那片幽深的樹林。她的雙眼顯得茫然呆滯,似乎對於自己的行為全無意識。她並不曉得自己要通往哪個地方,也不知道還要走多長的時間,只是盲目地跟隨無形力量的帶領,順著林間的路一直往前走。就算雙腿傳來酸軟的感覺,她也沒有想過要停下來。
終於在半個小時後,四周的景物開始變得熟悉起來,首先出現在眼前是一條由石磚建成的拱橋,悠然恬靜的河流在它的底下緩緩流動著,清脆悅耳的流水聲在萬籟俱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她,又再次被帶到來這個地方——墓地大橋。
就在這個時候,戴維娜陡然清醒過來,略顯茫然地環顧四周。當她意識到現時⾝處的位置,不禁驚訝得瞠目結舌,⼼頭籠罩著⼀股難以說明的恐懼。
⽼天啊!她是怎麼⾛到這裡來的?為什麼她會完全沒有印象?
正當她為如此匪夷所思的情況陷入苦思時,⼀陣詭異的低語聲毫無預警地傳⼊她的⽿中,喚回她混亂的思緒。
「Vin jwenn nou......」
戴維娜渾身猛然一僵,視線極度緩慢地移向拱橋的⽅向。她相當確定,聲⾳是從對⾯傳來的。
上次她在前往墓地大橋的時候,也是聽到這句話,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瞇起雙眼,試圖穿透黑暗看清對⾯的環境,卻赫然發現,橋的末端立著一道透明屏障。它的表面蕩漾著細微的波紋,如同被風吹皺的湖面般輕輕顫動著。
她微微蹙起眉,總覺得此刻的場景異常熟悉,費力地在腦海裡搜索著相關的記憶。
下⼀秒,靈光乍現,她驚愕地瞪⼤雙眸。對了,是那個夢境——
上次,在傑瑞德衝過來阻止她踏上拱橋時,她莫名其妙地陷入昏睡,然後夢見⾃⼰跟著那句呼喚再次來到這裡,並且發現有道無形的屏障出現在橋的盡頭,與此刻的情景如出一轍。
唯⼀的差別是,現在是深夜,⽽非清晨。
果然她會做那個夢是有理由的,「他們」想再次牽引著她來到這裡。但原因是什麼?「他們」到底為什麼要找她?難道是有什麼話要告訴她嗎?
戴維娜的思緒猶如糾纏成一團的⽑線球,理不出半點頭緒。她唯⼀能確定的是,屏障裡會存在著她需要尋找的答案。只要她願意⾛進去,說不定就會得到解答。
儘管這個想法很冒險,但尋求真相的慾望卻在催促著她邁開前行的步伐。下定決⼼後,戴維娜⽤⼒地吞嚥著⼝⽔,⼩⼼翼翼地踏上⽯橋,每個步履都顯得緩慢而謹慎,絲毫不敢掉以輕⼼。
隨著她與屏障的距離漸漸拉近,縈繞在她⽿邊的低語聲也開始越發清晰,令她的⼼臟緊張得怦怦直跳,好像快要從胸⼝蹦出來一樣。
轉眼間,她已來到那道透明屏障前停住腳步。凝望著像薄紗般輕顫的波紋,她深深吸氣又緩緩吐出,強⾏壓抑著內心的不安,並模仿夢中的情景,緩緩將顫抖的手伸向眼前那片未知的領域。
果不其然!她整隻⼿就這樣直接穿了過去,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恐懼如同藤蔓般纏繞著戴維娜的心臟,然而心底的求知渴望卻更加強烈。既然命運已將她引來這裡,她沒理由現在才臨陣退縮。
於是,她收起最後一絲遲疑,毅然決然地向前邁步,讓那道透明的牆壁吞噬她的身影。
她原本以為⾃⼰會走進⼀個陌⽣的空間,結果卻沒有。這裡依然是⼀⽚偌⼤的墓園,草地上豎⽴著⼀塊塊⽯製的墓碑,每⼀塊上都刻寫著不同的姓名以及從出⽣到逝世的年份,有些的年代⾮常久遠,說不定那些逝世者⽣前的往事已無⼈知曉。
四周寂靜無聲,空氣中瀰漫著⼀層詭異的薄霧,陣陣刺⾻的冷⾵迎⾯吹來,令⼀股寒意沿著背脊爬上她的脖頸。雖然她暫時還沒有看到任何類似⿁魂的東西,但夜深時分行走在墓園裡,誰會不感到害怕?
地⾯鋪滿脆弱的枯葉,隨著戴維娜的步伐發出細微的碎裂聲。她⼀邊謹慎地沿路前進,⼀邊戰戰兢兢地掃視著四周的墓碑與樹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怕只要稍不留神,隨時會有可怕的東西從黑暗中撲面而來。
「妳總算聽到我們的呼喚了,戴維娜‧⾙拉⽶。」
就在她經過第三塊墓碑時,⼀道溫婉的女聲從不遠處響起,鑽進她的⽿朵裡。循著聲⾳的⽅向望去,只⾒⼀位清瘦的⼥⼦正背對著她,站在⼀棵枝葉茂盛的⽼樹下,月光穿過樹葉的間隙,在她身上灑下銀色的光斑。
她那頭金色長髮像瀑布般垂落,部分髮絲被精心編成麻花辮盤繞於頭頂,身上穿著樸素卻優雅的藍色亞麻長裙,腳上那雙做工精細的棕色布靴透露出古舊的氣息,整個裝束彷彿來自遙遠的過去,與現代世紀格格不入。
「是妳嗎?」戴維娜輕啟嘴唇,語聲聽起來有點顫抖。她將⼿握成拳頭放在胸⼝上,然後朝那位⼥⼈再⾛近⼀些,繼續追問,「妳就是⼀直在呼喚我的⼈?」
「不只是我,⽽是我們。」⼥⼦一邊意有所指地回答道,一邊緩緩轉身,讓戴維娜終於能清楚看⾒她的樣貌。
她看起來已經超過三⼗歲,卻⻑得端莊秀麗,⽩皙的⽪膚配上⼀雙亮麗的榛褐⾊眼睛,額頭中央有著⼀顆⽔滴狀的紅⾊印記,為她的容顏更添幾分獨特的神秘美感。
「我們?」戴維娜皺起眉頭,有些奇怪地重複道。她下意識地四處張望,根本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蹤影。
「傻女孩,我們是指靈魂,包括妳現在看到的我,也只是一個虛無的靈體而已。」女子的嘴角滑出一抹淺淺的笑 容,溫聲細語地解答著她的疑問。
一聽此言,戴維娜禁不住倒抽一口氣,神情頗為驚異。老實說,如果不是從她嘴裡說出來,作為一個正常人絕對不會發覺她是一個靈體。不過對於自己能看到靈體這一點,她倒沒有感到特別驚訝,畢竟洛爾早已說過,她一直以來聽到的那些神秘聲音,本來就是來自靈魂的呼喚。
「好吧。既然妳是靈體,那妳真實的身份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千方百計找我來這裡?」戴維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較為鎮定,直截了當地丟出內心的疑問,「我既不是吸血鬼,也不是狼人,與你們應該無仇無怨吧?」
「看來妳對所有事情真的一無所知。」她不由莞爾一笑,聲音帶著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也沒關係,反正我們呼喚妳過來,就是要讓妳知道一切的真相。」
她不假思索地邁開雙腿,朝戴維娜走近一步,後者沒有選擇向後退開,反而抬起眼眸,勇敢地直視著她的眼睛。記得小時候,母親曾對她說過,靈體通常是一種很不好的東西,千萬別與他們有眼神交流,以免給自己惹上厄運。可現在這一 刻,戴維娜並沒有這些顧慮,主動與她進行眼神接觸。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在這個女人的雙眼裡看到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莫名產生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的名字叫希賽兒,是馬丁內斯家族第一代的女巫。」
她友好地進行自我介紹,面容始終帶著善意的微笑,基本上很難會讓人對她產生懼意,讓戴維娜心裡不禁暗想:如果世 上的靈體都像她一樣友善,那天下的小孩就不用再怕任何鬼怪傳說了。
「我相信,對於早前洛爾‧伯納德將自身的魔法傳遞到妳身上的時候,妳一定感到既震驚又奇怪吧?」
她此言一出,戴維娜不由驚愕得睜大雙眸,一臉詫異地望著她:「老天在上,妳把我們發生的事全都看在眼裡,包括我剛剛發出那道莫名其妙的尖叫聲⋯⋯」
「難道兩件事情的發生,都沒有讓妳試圖懷疑自己的身份嗎?」這位自稱希賽兒的女巫沒有正面回應,只是若有深意地拋出另一條問題。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的身份?」戴維娜困惑地皺起眉頭,不明所以地問道。
「我知道妳從小到大,每當靠近樹木的時候,都會感受到一股奇異的力量在體內流動著。這是有理由的。」說到這裡,希賽兒轉身走回老樹的旁邊,伸出纖細的手,輕柔地觸碰著粗壯的樹幹,清晰而緩慢地繼續往下說,「因為妳是我們家族的後代。只有屬於馬丁內斯家族的巫師,才能夠吸收與操控樹木的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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