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立的火花 - 資格

10.

X001年，創世神殿徹底覆滅。

X002年，新教派光明神出現。

……

X231年，爆發天災。

X239年，光明神勉強將天災消滅。

X301年，爆發革命戰爭一一

我一直不信神。

從那一日天災發生，一瞬間大陸上浮屍千里之後，連同我的父母被奪走性命之後，我就更加的懷疑那所謂的神明。

神明啊，如果真得有資格嗎？

不然，這場災難為何不阻止，反而放任不管？

隨著流民來到了城市，看著教會那些牧師故做高高在上的施捨糧食；那些騎士們戒備懷疑的打量目光……

只是大喊幾句話，就直接被騎士打翻再地的男子；強行讓所有人留下特殊監管印記的神官；以及不時進出城門的聖騎士們四處奔波，假惺惺的四處救援的虛偽模樣，反而更添作嘔。

那些中央城市裡的人們，的貴族，的神官，的一切都好好的，幾乎無人受損，憑什麼？

難不成神明眼中，也有高低貴賤之分嗎？

不然為什麼，城外的人屍橫遍野，城內卻依然光鮮亮麗，安逸安泰？

大人和小孩分開，男性和女性分開，哪怕是父母兄弟姐妹亦或是夫妻。

我不清楚其他人的情況，不過我被安排在小房間內，和我在一起的還有十幾個小孩子。

每餐的食物只有乾癟的小麵包和一小杯水，那些駐守的騎士們卻都有大魚大肉享用……

每日都會被神官們硬脫掉所有衣服，一個個分開進行所謂的“檢查”。

而很多人大多這個時候就會直接一去不復返……

遠遠傳來慘叫和悲鳴，扭曲著表面的白，悄悄侵染一層一層的紅……

一一神明啊，請回答我為何如此？

身旁和自己擠在同一間斷小孩子們一個個離開，有些被貴族帶走，有些被神官或騎士抱走，最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幾日後，有一名白衣青年前來領養我了。

他臉上戴著銀灰色面具，遮掩了所有的面貌，只露出一雙彷彿能夠洞察所有的藍灰色眼眸。

「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

我和白衣青年第一次見面，他就用異常愧疚的語氣如此說。

無法理解是什麼意思，我也不記得我見過這個人。

他仔細看了看我手背上幾乎全黑的監管印記，卻什麼也沒說，無視了一旁勸告著神官，堅持要領養我。

是因為這個監管印記嗎？所以那些本來想要領養我的人，才會通通放棄了？

……呵呵。

日復一日的日常，外界的災難彷彿被隔絕了一般。

而楓也終於拿下了面具一一再災難稍緩的時候。

皮膚白了點，五官細緻，算不得上等卻又莫名吸引人注目。

白衣青年是一名高階神官，名字叫做楓。

據別人所說，楓是非常虔誠的狂信徒……但這些日子我和楓的生活中，全然感覺不到。

我幾乎沒看見過楓禱告，也沒看見楓進行聖禮一一當我詢問的時候，還非常困惑的模樣，然後一邊嘀咕每日禱告會被煩死什麼的……總之看不出來到底哪裡虔誠的像是狂信徒。

楓常常外出，或是鼓搗一堆不明的藥物之類的，盡力的參與救災。

後來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這裡是聖城，聖殿的最初起源地，也是傳說神明居住的地方……

「神明真的存在嗎？」

「當然。」

楓的語氣太肯定了，就好像天空上當火球叫做太陽一樣肯定。

沒有遲疑，沒有猶豫，只有滿滿的理所當然。

「……牠有資格嗎？」

「什麼？」

「這個世界因為災難變成這樣，牠有資格自稱是，會庇護所有人的神明嗎？」

楓怔怔的看著我，笑容完全的消失了。

我第二次看見楓那麼難過。

第一次是楓站在墓地，沉默的看著一夜之間多出來的數千個墳墓一一太多屍體實在無法埋下，只能燒成骨灰在罐子上銘刻編號，之後好幾個放在一個埋下去。

唇瓣顫抖著，明明更痛苦很難受，好似隨時都會哭出來，卻還是勉強的露出了笑容，輕聲呢喃著幾乎聽不見的字語。

「……對不起。」

或許是我錯了。

我不應該這樣直接問楓這個問題，縱然楓看起來並非非常虔誠，這樣直接質疑對方信仰神明是否存在的話語一一

災厄其實只有短短幾日，然而遺留下來的副作用和禍患，卻延綿了數年才終於停止了。

這時候，我也成年了。

我對神明的觀感終究還是沒有變好。

之前某一次無意間，曾不小心被楓所知道，但楓對此並沒有說些什麼，只是笑著說，其實只要不為惡，是不介意不同信仰的。

意外的開明倒是我所料不及的。

最終我決定獨自一人外出，想親眼看看這個世界。

當我知道的越多，看得越多，我便對神明越來越失望。

離開那些光鮮亮麗的城市之後，偏遠地區黑暗的一切令人髮指。

那些教堂裡面，濫用職權的神官，暴力掠奪的聖騎士，一次次灼傷眼目。

那些慘不忍睹的畫面，一次次踐踏人性的底線，為了自身慾望和自以為，送葬所有一切的荒謬。

那些深山荒野中的骯髒和罪孽，無所不知的神明為何袖手旁觀？

吶，我不明白。

為什麼這些人犯下這些罪孽，卻依然准許他們能夠被庇護？

神明未曾回應我的祈禱，一如既往的沉默以對。

每一次看見都會伸出援手，自願追隨的人們和志同道合的同伴，那逐漸壯大的隊伍和勢力，如同細微的火苗逐漸開始蔓延燃燒。

我再一次回到家，看見了楓。

似乎變得虛弱了，也不知為何。

我希望楓能夠放棄那些對於那神明的信仰，或是最少離開這裡，去隱居也好。

我拼命的將那些所見所聞全部告知，只為了說服楓一一

「……這是不可能的喔。」

楓用那略為慘白的臉龐露出苦笑，冰涼的指尖輕輕觸及便像是被灼傷一般縮回。

「你離開吧一一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後悔的。」

戰爭，開啟了。

我親手掀起了逆神的戰爭。

率領人們，殺向那些曾經的超凡者。

是的，曾經。

神明收回了曾賦予的不可思議力量，一切如同單方面的屠殺一般，直到了城市才被強行卡住了步伐。

即使沒有了力量，那些神官那些聖騎士卻無人投降，死戰到最後一刻，被俘虜的毫無猶豫的自殺。

隱隱約約，我察覺我誤會了什麼。

然而看著被人們憤怒屠殺，甚至肆意踐踏屍骨的慘況，我已經無力停下。

最後一棟城市，那高高在上的純白建築一如既往不可侵犯的氣息。

看著那高大的城牆，深不見底的護城河，以及虎視眈眈的，滿懷仇恨的聖騎士們，這要用多少人命去填，才填得滿？

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暗殺是逼不得已的手段，一切都只是為了眾人。

然後獨自潛入了城內。

老實說，一路上順利得不可思議，像是冥冥之中被誰庇護一般，順利的進入城內，來到教堂之中。

我看見了楓，也看見了教皇。

正確來說，是教皇跪著對楓的場景。

「……」

「你來了。」

楓的臉上又戴上了面具，卻黯淡無光的彷彿隨時會熄滅。

教皇瞬間起身，一手握著權杖，然後將做出了將楓護在身後的動作。

一瞬間凝結的氣氛，終止於楓的下一句話。

「“帶著剩下的人離開，並好好的活下去”一一只是神諭。」

楓輕聲嘆息著，伸手拍了拍教皇的肩膀，下一刻教皇瞬間消失，也不知道去向何方，但房內卻依舊殘留著教皇悲憤欲絕的喊聲。

「……」

「來，請動手吧。」

「……你，早就知道了？」

「嗯，雖然我無法無所不知，但這種密切相關的事情還是能夠看見的。」

「那、那為什麼一一」

「其實你一直說的對，我沒有資格。」

那一句話敲碎了我最後的期望，楓將最殘忍的現實展現於眼前。

「我一一」

「對不起，一直以來讓你失望了。」

「……」

楓……也就是祂親手將神格挖出，然後融入我的體內。

很痛吧，很難受吧？

為什麼……

無法動彈。

溫暖柔和的白光困住了身體，只能夠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

不要……不要……住手……

「請代替我，做好那些我做不到的事情，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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