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心故事集 - 《就算是大人，睡前也要聽故事》極短篇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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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在一座森林裡。

　　我迷失在這座森林中，漫無目的沒有方向，不知自己何去何從，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我滿腦子只有一個問題。

　　──『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我穿著一件純白色的長洋裝，身上沒有任何配件或者工具，我無法使用指南針辨認方向、也不是探險電影中的主角能透過直覺辨認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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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為什麼這座森林帶給我一種相當熟悉的感覺，因此我並沒有慌張恐懼的情緒，也不想浪費體力去奔跑掙扎，先隨意走走看看吧！

　　啵──

　　突然有一顆東西砸到我的頭頂，低頭一看是一顆松果，我蹲下剛想撿起，卻被喊住。

　　「別動那顆松果！」

　　我收回想撿的手，一個咖啡色的小身影快速搶走，原來是一隻可愛的花栗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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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想搶我的松果！」

　　花栗鼠兩頰邊不知已經塞滿多少顆的松果，此時還想把手上的那顆也塞進嘴裡，牠先是將嘴裡原本有的全吐了出來，然後開始組合排列，試圖拼湊出最不會浪費空間的排法，這讓我想到『該怎麼只移動一根火柴棒拼湊出五個三角形。』的這種蠢問題。

　　「你塞不下了啦！」看牠塞得滿頭大汗，我忍不住出聲提醒。

　　「我可以！」花栗鼠邊塞邊轉身想走，我趕緊出聲喊住他，問了一句對他來說莫名其妙，卻對我至關重要的問題。

　　「你覺得你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花栗鼠塞入松果的動作停頓幾秒，過會又繼續嘗試將松果塞入嘴裡，「我只想知道到底該怎麼樣才能塞入更多松果，這就是我這一輩子最重要的意義。」

　　哇！沒想到花栗鼠竟然也有日本武士那種『一生懸命』的精神，不過這並不是我要的答案。

　　「魔鏡啊！魔鏡！你能告訴我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存在嗎？」

　　突然在不遠處傳來這句很熟悉的台詞，難道我穿越來到白雪公主的世界了？那我是白雪公主嗎？會不會有王子騎著白馬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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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誰在那兒！」

　　尖銳的嗓音響在耳邊，接著眼前閃過招搖華麗的羽毛，居然是一隻孔雀！

　　「ㄜ……抱歉，打擾了！」我呵呵笑了幾聲，打算離開，卻被孔雀喊住。

　　「你過來！」

　　「請問怎麼了嗎？」

　　孔雀走到我面前，用牠那金光閃閃的羽毛撓了撓我的臉，驕傲地問：「你說！我是不是這世界上最美的存在？」

　　我嚴肅地盯著牠看了看，反問了一句：「所以你覺得你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當然是為了讓大家知道我是全世界最美的存在啊──」牠高聲呼喊，配合著羽翼開屏，我差點以為我在看什麼迪士尼歌劇電影。

　　趁著牠還在拖尾音，我趕緊開溜。

咖滋咖滋──

　　這嘎崩脆的聲音怎麼有點像是我在吃脆片的聲音？是從哪裡發出來的？該不會有什麼野狼在吃人吧？還是其實我是和很多人來這森林玩，結果其他人全都被野狼吃掉了？

　　儘管有點害怕，但我還是循著聲音過去，居然是一隻大熊貓在啃竹子。

　　「這根好硬！」大熊貓拋開左手的竹子，又啃了啃右手的竹葉，卻是呸了一聲把嘴裡的竹葉渣吐了出來，我突然有一種像是在看一個阿北邊走邊吐檳榔渣的既視感。

　　「工讀生給我出來喔！」我下意識脫口而出。

　　「你才是工讀生！你全家都是工讀生！」大熊貓又隨手折了一根竹子，一邊吃一邊碎念：「這裡的野生竹子也太難吃了！昨天去動物園兼差吃的伙食好吃多了……」

　　這擺明了就是工讀生啊！我內心吐槽完，就直接丟出一句：「你覺得你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你可別看我像個隨地吐檳榔渣的老頭，我其實很喜歡裝可愛給人類看呢！」大熊貓全身躺平，然後擺出人類去動物園看到大熊貓會尖叫的那種可愛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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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馬上尖叫驚呼：「天啊！太可愛了──」

　　「使命感很重要呢！」大熊貓在地上磨蹭了幾下，舒服地伸了懶腰，「我光是想到人類會因為我一個平常的動作而感到開心，我就覺得這就是我存在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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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羨慕大熊貓，牠找到了這個存在的理由。

　　離開熊貓後，我垂頭喪氣走著，想著剛剛碰到的花栗鼠、孔雀和大熊貓，牠們都找到了牠們自己存在的意義，不管這個意義是大是小，至少比我好太多了，我連我自己是誰、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以及我是為了什麼而存在都不知道。

　　我低頭走著，額頭突然撞到樹幹，我下意識低呼一聲，卻沒料想中的痛，抬眼一看，我花了十秒鐘的時間才看到長頸鹿的頭，原來我撞到的是牠的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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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雙手圈在嘴邊，做成大聲公的形狀，然後大喊：「抱歉！撞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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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長頸鹿彎下腰，用牠小小的鹿角蹭了蹭我的額頭。

　　我被牠這麼貼心的舉動給暖到了，心想像長頸鹿這樣溫和的草食性動物肯定能回答出我的問題，因此我問他：「你覺得你是為了什麼而存在的？」

　　「你是問我的想法還是問我的意見？」

　　「ㄜ……有差嗎？」

　　「如果是我的想法代表你想了解我，如果是我的意見代表你是為了你自己問的。」

　　「對，老實說，我是為了我自己問的。」

　　「那你有想過我們長頸鹿喝熱咖啡的時候，當熱咖啡流到喉嚨的時候早就冷掉了，你有想過這個嗎？沒有，因為你只想到你自己！」

　　『蛤？什麼跟什麼？我怎麼不懂牠的意思？』我還想問，長頸鹿早就氣噗噗地走掉了。

　　正當我還滿頭問號時，餘光突然看見前方有一抹灰白色身影，那是……野狼嗎？我嚇得馬上拔腿就跑，而野狼居然朝著我追了過來，我一路狂奔卻奈何敵不過牠的速度，我被撲倒在地，眼看牠張開大嘴即將一口將我咬爛，我緊閉雙眼只求牠別細嚼慢嚥，一口把我吞了好讓我減輕痛苦。

　　然而卻沒迎來預料中的撕裂疼痛，而是……

　　牠居然伸出舌頭將我整個臉舔得都是口水。

　　「你是……哈士奇？」

　　「我是野狼！」野狼跳開我身上，深怕我不相信牠是，還特地『嗷嗚』了幾聲。

　　「你、你是野狼？然後你只是舔我不吃我？」我還處在驚嚇中，倒退幾步，做好隨時拔腿狂奔的準備。

　　「沒辦法啊！今天是十五號。」野狼無奈聳聳肩。

　　「蛤？什麼十五號？」

　　「這就得話說從前……」野狼凝視遠方開始說著：「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狼族在月圓之夜會變身狼人大殺四方，但現在時代真的變了，現在居然流行在每個月的十五號也就是月圓之夜吃素！吃素欸！我們野狼吃素欸！像昨天我媽居然跟我爸說：『老欸，明天要吃菜喔！』」

　　「所以你覺得你存在的理由是為了要在月圓之夜變身吃肉嗎？」

　　「這可不是單純變身的問題！」野狼說得慷慨激昂，「這是我的目標，我的理想！我們之所以活著就是為了要實現夢想和目標啊！」

　　原來存在的意義就在於要實現夢想和目標嗎？可是為什麼活著就是為了要實現夢想和目標？難道沒有夢想和目標就失去存在的意義嗎？

　　離開哈士奇、啊不！是吃素的野狼之後，我更加失落，我越來越迷惘，到底我是為了什麼而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使命感、也沒有夢想和目標，那我存在到底是為了什麼？

　　突然我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既然我現在正在森林裡，何不去問問森林之王獅子？

　　但……我上哪找他？

　　「嘿小妞！你在找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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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獅、獅子？！」我大叫一聲，完全無法理解牠是怎麼突然出現的。

　　「放心啦！我剛剛才從動物園回來，吃員工餐吃到現在看到肉就噁心想吐！」

　　原來又是一個在動物園兼職的啊……

　　「說吧！你有什麼問題想問我？」

　　「你覺得你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獅子似乎相當意外我會問這種問題，沉思片刻後才說：「我是森林之王，我得到全世界，我什麼都不缺，這也是我一直在找尋的問題……」

　　我突然有一種終於有人能懂我的感覺，我什麼都不缺，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或許……」獅子帥氣地甩了甩牠的劉海，「這個世界就是為我而生的吧！」

　　嗯……這種自信不愧是森林之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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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森林裡找不到我想要的答案，我走到海邊，有一隻海龜在沙灘上，看起來很悠閒似乎在曬太陽，我猜測他大概會說出享受陽光就是存在的意義這種正能量語錄。

　　我主動上前搭話，「你在享受日光浴嗎？」

　　海龜吸著鼻子，氣憤地說：「我現在只想知道該怎麼把我鼻孔裡面該死的吸管給抽出來！」

　　我走近一看，海龜鼻子內居然插著一根吸管，我趕緊伸手想幫他取出，誰知海龜卻大喊一聲：「別碰我！你不知道現在只要摸到我的背就會被罰錢嗎？」

　　我只好收回想幫忙的手，又問海龜：「那你恨人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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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其實是很脆弱的生物哪！」海龜還挖著鼻孔內的吸管，「每個物種都有自己要面對的問題，被人類插吸管是我們海龜的問題，而人類也有他們要面對的問題。」

　　我雖聽不太懂他的話中之意，卻能強烈地感受到一股自內心深處猛然炸開的痛苦，我似乎曾經受過一場很重的傷，所以我來到這座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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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別海龜之後，我看見一株珊瑚礁躺在沙灘上，我上前湊近一看，雖然知道它是已經死了的珊瑚並不會回答，但我還是自言自語地問了一句：「你覺得你是了什麼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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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身雖死，靈性尚在，早點看破紅塵對你有好處，阿咪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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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正想回以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時，它又說：「你既然會問這個看似很有哲理實際上卻很智障的問題，證明你有佛緣，正所謂佛渡有緣人，看在我們相識一場，我倒是可以帶你遁入空門……」

　　「先不用沒關係……謝謝……」

　　還好珊瑚礁不會動，不然我真怕它會纏住我。

　　我接連又遇見了幾個動物，卻都沒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正當我疲憊地靠在樹幹上時，響起一道稚嫩的嗓音。

　　「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嗎？」

　　循著聲音望去，是一個年約八歲的人類小女孩，她正坐在一顆石頭上喝著冒著熱氣的茶，她伸手指向身旁的另一顆石頭，向我淺淺一笑：「姐姐休息一下吧！」

　　「妳是誰？」我走上前坐在石頭上，但並沒有端起茶來喝。

　　小女孩笑咪咪地看著我，反問：「森林好玩嗎？」

　　這小女孩怎麼有種遊戲NPC、就是在遊戲裡的非玩家角色的感覺？該不會我是進入了一個實境遊戲？然後現在遊戲進行到尾聲，NPC要出來說一些官方結語了？

　　「這是什麼遊戲嗎？」

　　「人生的確是一場遊戲呢！」小女孩並不回答我的問題，反倒是自顧自說了起來，「這森林就像是我們生活的世界，你剛剛在森林中所遇見的每個動物就像是你遇見的每個人，他們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方式，你並不需要羨慕或者模仿他們的生活方式。」1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x40BBCa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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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是森林中的什麼動物？」我管不了她到底是真人還是電腦，急切地問出我的疑問：「是兔子？是花栗鼠？還是其他我沒遇見的動物？」

　　小女孩直視我的雙眸，「你可以是，但你不見得只能是。」

　　這是什麼哲學問題嗎？我還在思考，小女孩微微一笑說：「你可以成為森林中的各種動物，但你不見得只能成為某一種動物，因為你就是你自己。」

　　我有些懂了，對於我為什麼會來到這座森林的原因，「但我還是找不到我是為了什麼而存在的。」

　　「先喝杯熱茶吧。」小女孩端起一杯茶遞到我面前，輕輕說著：「但別急著喝，緩緩閉上雙眼，雙手捧住茶杯，感受手心的溫暖，感受鼻腔聞到的茶香，感受熱茶入口經過喉嚨最後落入腸胃的過程，用心去感受此時此刻。」

　　隨著熱茶吞入喉中，我的意識開始模糊，眼皮沉重得睜不開，然而小女孩的聲音卻格外清晰地響在耳邊。

　　「你不需要沉溺在過往傷痛而存在、你也不需要為了期盼未來而存在，你只需要在當下此時此刻而存在就夠了。」

　　「當下，就是存在的意義。」這句話如醍醐灌頂，又如一陣清風吹散心中霧霾。

　　「請問需要續杯嗎？」這聲話語讓我猛然睜開雙眼。

　　明亮的室內空間，幾個穿著制服的服務生正在吧檯區製作飲品，環顧四周，這是一間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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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來了，下班路過這間咖啡廳，突然覺得口渴，因此進來點了一杯熱茶。

　　「您還滿意我們為您特調的這杯森林夢遊時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