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竹蘭書【完結】 - 第三十二章--心生猜忌

隨著陽光的蹤影，一輛四面皆圍著絲綢的馬車緩緩減速，停泊在凌府的大門。車廂穩定後，車裏的人站起來，掀開車簾，準備下驕。

在門外恭候以久的管事，旋即跑到馬車邊，伸出手，供車上的人攙扶。管事低著頭，道：「老爺，您下朝回來，辛苦了。」

身著寶藍朝服，頭帶烏紗帽，年過四十的凌年名下驕進府。他和普通中年男子一般，都有著中年發福的問題。他的身材已不如多年前那般壯碩，身手也因久坐書桌前而變得遲鈍。

凌名年垂眸瞥見腰間的小肚子，不禁感嘆歲月如歌，一去不返。

凌年名負手走進書房，在慣常的位置坐下。管事立刻把泡好的熱茶奉上。凌名年拎起杯蓋，熱煙伴茶香裊裊升起，使人垂涎欲滴。然而，凌年名把蓋子放下後，就再沒有任何動作，沒有要品茶的意思。

管事瞧凌年名臉色不佳，急忙上前詢問，「老爺，是不是茶不合口味？我馬上喚人換過一壺。小⋯⋯」

凌年名伸手阻止，示意他不用叫了。凌年名的身軀向後傾靠著椅背，雙手放在手把上，換了個極舒適的坐姿。他質問管事，「為何昨晚府邸入賊一事至今仍然無人稟告？難道每次都需要我親口詢問嗎？」

昨晚，凌年名於書房工作至深夜。當他專心處理檯上的文件時，驀然，窗外傳來腳步聲以及人聲。他往外瞧，見守衛追著人影不放，嘴中還喊著『有賊人！快來人！』

凌年名以為只是普通小賊，而且動靜很快就平息了，所以他沒有出外查探。他打算等明天管事的稟報，再了解事情的真相。豈知從起床、上朝、落朝、回府，他都未曾提及半字。實在令凌年名太失望了！

凌年名突然其來的不快讓管事措手不及，他根本不知道什麼賊人。管事只好垂著頭，雙手抱拳，硬著頭皮道：「老爺，恕奴才愚笨，老奴不清楚老爺的意思。」

凌年名細啜口茶，睨了眼管事。管事頭髮班白，歲數頗大。他跟了凌年名數十年，從凌年名還是小孩的時候便跟身邊，直至現在。因此凌年名十分相信他，相信管事是不知情而不是知情不報。

凌年名道：「昨晚有賊人入府了。」

管事震驚地抬頭，瞳孔不自覺地放大，「怎會？為何無守衛提起？」

凌年名不再多語，他把茶杯放下，並道：「叫王勇來。」

王勇是守衛首領，是昨晚帶隊追著周子蘭的人。

王勇在凌名年的威嚇下，將所有事情如實稟報，把昨晚與香鈴的約定拋諸腦後。為了避免被老爺責怪自己壞了小姐的事，他還特意加鹽加醋，把事情都推到周子蘭身上，自己則撇得一乾二淨。

凌名年摸著板指，瞇起眼睛，思考著王勝的話是否屬實。半晌，他向管事道：「叫雅正過來，帶上那兩個丫鬟。」

雅正是凌家大小姐的名字。

丫鬟自然是指香鈴和周子蘭。

周子蘭和香鈴跟著小丫鬟到了凌雅正的房間。凌雅正瞧她們進來後，便揮揮手叫小丫鬟退下。

屋裏只剩下周子蘭、香鈴、凌雅正以及她的大丫鬟。

大丫鬟把門閉緊。凌雅正上下打量周子蘭，周子蘭不敢與她對視生怕露出半點馬腳。

須臾，凌雅正把視線抽回，轉向香鈴問：「她就是你昨晚救的人？就是你借我之名作藉口而救的人？」

香鈴知道事情已暴露，她馬上雙膝跪下，「抱歉，小姐。是我的錯，我不應利用小姐的身份來說謊」

周子蘭也跟著跪下，低著頭道：「小姐，是我的錯，是我累連了香鈴，是我教香鈴說謊的，她與此事完全無關。小姐，此事就由我一力承擔吧，我願意承受應有的責罰。」

香鈴聽後，揮手搖頭，「不是的小姐！我⋯⋯」

凌雅正舉起手，示意兩人不要再說。「事件的過程我已從管事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我亦猜到得八九不離十。至於是誰的主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父親要見你們。香鈴是我的人我自然會保她，至於這位⋯⋯」

大丫鬟於凌雅正耳邊提醒，「晴蘭。」

「至於晴蘭，我不知道你來凌府的目的是什麼。若然我幫了你，我怕自己會引狼入室。」

凌雅正盯著晴蘭，等待她的解釋。

周子蘭咬著下唇，不知從何說起，說自己是罪臣之女？說自己想查凌年名在盧氏滅門中隱瞞的事？說自己想問凌年名為何要派刺客駐守盧氏舊宅？

一切都太離奇，又難以啟齒。

香鈴瞅見周子蘭如此為難，她跪著走近凌雅正，衰求：「小姐，您幫幫晴蘭吧。香鈴的命是晴蘭的父親救回的！香鈴從小流落市井，幸得晴蘭父親收留，香鈴才三餐溫飽，才能夠來到小姐身邊！小姐，香鈴知您愛惜奴婢，就請小姐再幫奴婢一個忙吧。奴婢來生定必做牛做馬服待小姐，以報答小姐的恩情！」

香鈴所言非假，小時侯的香鈴被人遺棄在街邊是周敬忠收留她，把她帶進周府。香鈴十分感激周敬忠，為了報答他的恩情，香鈴不能讓周子蘭有事！

「呯！」香鈴向著凌雅正磕頭。額頭與地面碰撞的聲音響徹房間，可見香鈴多用力。

香鈴的額頭又紅又腫，但她仍然不喊痛。她眼眶泛淚，咬著牙關道：「小姐，香鈴求求您。」

周子蘭想既然香鈴都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不能再退縮了。

周子蘭跪到凌雅正腳邊，抬眸認真地說：「小姐，我是為盧氏滅門而來的。」

凌雅正也認識這宗十多年前的懸案，但卻它手不知與凌家有何關係。她輕輕挑眉，疑惑地問：「盧氏滅門？不是一直找不到兇手嗎？與凌家有關？」

周子蘭微微垂頭，「抱歉小姐，我只能說到這。」

凌雅正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審視，她瞥見香鈴額頭的紅腫。最終，她無奈地嘆氣，揮揮衣袖，「算了。」

凌雅正向身邊的大丫鬟遞向眼神，丫鬟旋即扶起香鈴。

「用冰塊敷敷她的額頭吧，不然父親瞧見又該生疑了。」

香鈴知道凌雅正是答應幫周子蘭了，她笑逐顏開，「謝謝小姐。」

周子蘭彎腰躬躹，「感謝小姐。」

凌雅正瞟了她眼，「我不是幫你，而是幫香鈴。你要記住若有下次，香鈴求我亦沒用。」

「請小姐放心，不會有下次了。」

兩人跟著凌雅正來了凌年名的書房。

管事已在門外恭候以久，替她開門，並道：「小姐，您終於來了，老爺等了許久。」

凌雅正進去後，向著正在賞茶的凌年名，道：「抱歉，父親。女兒來晚了。」她往左退一步，露出周子蘭和香鈴的身影，「她們便是你要見的兩位丫鬟。」

這是周子蘭第一次見凌年名，兩人的視線在半空碰撞。周子蘭現在的身分是婢女，她不敢多看，很快便垂下頭了。凌年名的視線卻遲遲未離去，他盯著周子蘭的身影微微愣怔，似是想起了什麼。

凌雅正見父親不作聲，她試探地問：「父親？」

凌年名旋即從周子蘭身上收回視線，「沒事。雅正，坐吧，來說說昨晚的事。」

稍早之前，凌雅正與周子蘭對過口供，因此兩人的說法天衣無縫、毫無漏洞。面對凌年名的問題兩人亦毫不膽怯，對答如流。

凌年名相信她們所說的是真話，相信昨晚的事只是場誤會，於是他讓周子蘭等人都回去了。

眾人離去，房間剩下凌年名和管事時，凌年名的眉間卻微微皺起，他不自覺地撫摸著食指間的板指。管事察覺到他的不妥，遂問：「老爺，怎麼了？」

凌年名不答，反問：「你覺不覺得她很像一個人？」

管事稍微思索，問：「老爺指晴蘭？」只有她是與老爺第一次見面，其他人老爺之前都見過。

凌年名點點頭，「她的眉眼很像某人，像某個久違的故人，他已經離開了京城很久，很久，久都我都快把他忘記⋯⋯」

凌年名眺望著遠方，回憶起昔日一起共事的時光。

片刻，凌年名道：「幫我寫信給梁將軍，跟他說有要事相談，希望他能盡快前來。」

雖然管事不明白凌年名為何突然要見梁將軍，但他還是照辦了。「是的。」

凌年名想，他應是全京中唯一一個認得的人，若晴蘭真的是周敬忠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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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心生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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