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0‧6的召喚》 - 第二章

《600‧60‧6的召喚》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ajbHrsBfs

「四兒，妳真的很慢，大廳打掃了沒有？老爺的房間由本大爺清潔好了，免妳笨手笨腳又打破東西。還有……」

齊瑟一大清早就在耳邊擾擾攘攘，煩死了。

他說今天天氣好，一大清早便拉著我去曬書，說可以防止書本被蛀書蟲破壞。可是，拿著那堆充滿墨汁及萱紙臭味的書冊，真是一件苦差。

其實，我最害怕的，就是小昆蟲，所以堅拒幫忙，齊瑟氣得破口大罵。為了不讓他得悉我的死穴，只好耍帥的說曬書太無聊，由我來做會顯得大才小用，結果，被分配打掃這工作。

小四打從心底佩服家事十項全能的阿母，身為她的女兒，半點也遺傳不到。自從大學一年級那年任性地要求留宿，令我深深體會到在家千日好的道理，以及自己對家務的不滯。有時口硬的說句，都怪阿母過份照顧，把我跟二姐寵壞。

除了想念阿母，還有惦念家中的吸塵機，它簡直是家居產品最偉大的發明之一。本來已經不會用掃把，看著手上這用幾根樹根紮成的東西，總覺得這古老的掃把是女巫飛天用的。

另一奇怪的發現是，那麼大的崔府應該算是富戶，怎麼工人數目廖廖可數，除了齊瑟，只有打掃花園的老頭子旺叔，馬車也是外頭僱用的。聽說老管家告老回鄉，丫頭秦箏作陪嫁丫環，只剩下齊瑟跟旺叔二人。這樣一間大宅，冷冷清清，平常只有齊瑟對我的大吵大嚷，和大人呵呵的笑聲。

雖然家中阿大老是加班在外，三哥到處把妹，二姐不知跟誰在約會，家裡只剩下我跟老爸阿母三人，多數是電視聲響和網上聊天的叮叮噹噹，偶爾還傳來阿母的哈哈笑聲，但也比不上這兒全天候的孤清。靜得連鳥兒的歌聲也聽得一清二楚，在湖內躍動的魚兒也感覺到，原來人閒靜的時候，真的可以洞悉到桂花落。

好不容易才完成大廳的打掃工作，還沒有喝下一杯茶的時間，就被齊瑟趕出大廳繼續工作。我無奈地走進東廂那邊，要不是他答應了一會兒外出吃麵條，我不會欣然地接受打掃的交易。面對廣闊的大宅，這顯然是不平等條約。

經過這兩天的勞動，總算摸索清楚崔家大宅的格局，從這兒的三進三間式的格局來看，崔大人應該是個有一定地位的朝中官員，只可惜為人非常簡樸，宅中沒有什麼華麗的佈置、名貴的古董，以至像樣的下人，也一一欠奉。

還未弄楚怎麼回家去，卻留在大宅當阿四，「小四」這個名字，阿母真的沒改錯。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LOHiITTpy

剛走進崔小姐的「清風院」打掃塵埃，不一會就被一手拿著水桶，一手拿著掃把，腰上系上一條毛巾的齊瑟阻止了。

「清風院不是妳這笨手笨腳的人清潔的地方。四兒，到別的地方打掃！」

我蹙起眉頭，不滿的望著他。

「早說了我是客人，不該喝令來打掃。你既然那麼靈巧，就自己扛下吧。」

「無功者飯菜不留，這兒是不會白養閒人。」

齊瑟一臉得意地說。

「崔大人收留我這個過客時，也沒要求什麼。假若你不敢開口向主子討幫手的話，我也不介意說項。」

我保持著不會比被下去的氣勢說著。

「早說了能幹的一個就夠，妳這白吃白住的，總得做點事來幫補一下。」

我皺起眉頭冷笑了一聲。齊瑟這傢伙太小家，丁點兒男兒氣蓋也沒有。

「大人心腸軟，白養閒人、白花錢。身為崔府的管事總得替大人粗心。」

待了一個早上，才聽到像人說的話，齊瑟這個小子雖然粗粗魯魯，上不了大場面，管事他當不來，但對大人卻是忠心耿耿，算是一個好奴才。

「好的。為了你這句話，我現在就去大人那邊打掃一下。」

齊瑟聽罷，急得把手上的掃把擱在地上，吃驚走過來攔截著我。

「別過去！」

怎麼了？我也只想盡點綿力，平日我只會打掃自己的房間，其他都是超人般的阿母所打理。今天我竟然主動請纓幫忙，已算是一份大厚禮。

「大人對我來說太重要，又怎可以假手於來歷不明的四兒。」

齊瑟，你好煩呀！

「好的，我回房間去，餓就找你吃麵去。」

我刻意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轉身離去，後方隱約聽到他的咬牙切齒聲。他好像說什麼後花園呢？我無情地說那兒還有園丁在工作，要是我去搶飯碗的話，人家就失業。那糟糕的行為，我才不要幹。不過，瞥見齊瑟氣得說不出話的樣子真的很想笑出來。

我卻裝作不懷好意的轉身，以隱藏著邪惡的笑容望著他。

「現在去小管家齊瑟的房間打掃打掃。」

「不……不用了。」

齊瑟嚇得幾乎絆倒身旁的水筒，看著他驚心膽跳的樣子，嘴角不禁向上勾起。

「本大爺自己打掃就可以，不用勞煩四兒。」

「不行呢！難得我願意為這位大爺盡一點力，怎能推搪人家一番好意。」

「心領了。四兒餓不？我們去吃麵條。」

看著他冒出冷汗，結巴巴的窩囊樣，真的很可笑。對不起，讓你見識到小四最邪惡的一面，就是幸災樂禍。

「還是先打掃你的房間吧。看你一臉緊張，是不是珍藏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如春宮圖之類的東西？」

我不禁露出可惡的笑容，可憐的齊瑟一副求饒的樣子望著我，雙手緊張地拉扯衣角。

「怎麼可能……女兒家說起這混話不覺害羞嗎？」

怎麼會呢？我倒想見識一下這個國度的春宮圖，性教育還是應該從小做好。這回事很正常，以前曾目睹阿母打掃哥哥房間時搜尋那些「寫真」，所以我不會歧視你。

「這也是正常的事，不少男生也有……什麼？不，我跟那些人不一樣……我沒有……」

未等他說完，我已急不及待飛奔到他的房間進行尋寶遊戲，把後方追趕著我的齊瑟拋諸腦後，什麼「不要碰！」、「沒什麼」，已跟我沒關係。

繞過大堂來到後園，走到右方的第一間房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就是齊瑟的房間，再加上他的咆哮聲，我更肯定位置正確。於是，用力地推開大門，急速地四處查找，他的床下底空空如也，早已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四兒，沒妳要找的東西，別鬧啦。」

越是聽到他的呼喝，越是生氣，我恨不得把房子翻轉。沒理會他的阻撓，我已把書櫃上僅有的五本書翻開過，都是未開封似的，並無發現，書藉猶如房間的擺設。

「妳這個死四兒，還在撒賴。」

聽得出齊瑟惱氣，但我也在氣他一口一口地喊「四兒」，多討厭的名字。

「重申又重申多次，我不是四兒。既沒什麼不見得光的，不用怕突擊檢查。」

細看他的房間空空如也，剩下的謎團應該盡在衣櫃或旁邊的小藤箱裡，他注意到我的視線，借故擋在我的跟前，一副戰戰競競的樣子。

「四……乖小文，好小文，別鬧了。去吃麵吧！妳喜歡吃什麼就什麼，由本大爺請客。」

看他苦苦求饒的樣子，不禁流露出沾沾自喜的表情，無意地冷笑了幾聲。算了，不玩了，今天我已佔盡上風，看這齊瑟也不會亂來。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HwzlcaK7Y

要是在現代，步行半小時的距離，我必定會乘車前往。自從來到這兒，每天步行的路比以前多得很，就算從房間走到大門，也要十分鐘的時間，沒有公車，也顧不起馬車，或可說是齊瑟不會讓我平白白地坐馬車，而我也不會騎馬，剩下的只有十一路。就這樣，跟著齊瑟走上約二十分鐘的路到虫記麵店。

來到這一間地道的平民店子坐下，面積不大，只容納四、五張桌子，排放得有點擠，卻坐滿了人，不知是價格便宜，還是真的超好吃。對我而言，「好吃」才是大前題，當看到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應該還是不錯吧。

小二哥放下兩杯茶，以驚愕的眼神盯著我，他戰戰競競的跟疑似是老闆的人物交頭接耳，看到這情況心中覺得不妙。

「四兒為何一直戴上眼罩？害大爺也沾上奇異的目光。」

齊瑟帶點抱怨的口吻盯著我。

我不滿的皺起眉頭，冷眼地面對他的無知，再說十萬次這是眼鏡不是眼罩也沒用。

未幾，小二哥變得誠惶誠恐地把兩碗加料炮製的鱔麵放在桌上，然後雙手緊緊握住放在心口，抖震了一下。「砰砰」的跪在我跟前，我跟齊瑟兩個吃驚的交互對望。

「沒想到恩公竟是個少女，多得恩公去年救濟了小的一家，否則一家五口早已餓死。恩公的大恩大德，小的難以回報，今天的費用就算在小的身上。」

「你先起來吧。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原來，妳就是眼罩怪傑，想不到四兒也會幹起好事來，使大爺也得益來個免費午餐。」

齊瑟悄悄在我耳邊說起這混話。

「沒這回事，那眼罩怪傑是男的。」

我嘟了一下嘴，齊瑟卻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四兒果然一直在男扮女裝，怪不得總有點怪裡怪氣的感覺。原來妳這扁平胸不是偽裝出來。」

當注意到齊瑟不懷好意的向我心口打量，更氣得瞪著大眼，伸出手狠狠的摑了他一巴，痛罵了幾句。在場的人被我們的打打鬧鬧嚇壞，或許他們也知道是一場誤會，白報了恩，卻因為小四的大發雷霆顯得不好惹。可憐的齊瑟至少也換來豐富食材的麵條，他付出的代價是值得。

怎麼仍隱約聽到「怎樣看四兒也不像女的」或「身型跟行為男生似的」之類的話，我立即狠狠地盯著他，齊瑟只好低著頭，安安靜靜地啃著麵條。看看他這窩囊相，真可笑。

離開麵店，齊瑟戰戰競競地問我要不要到龍陽廟拜拜，本來想早點作個了段，才發現自己忘了帶鏈子出來，只好先行回崔府。時間尚早，距離太陽下山還有很長時間，加上剛吃飽，就當是散步也好。齊瑟好似怕了我，自動請纓買菜去了。

哈，原來只要耍耍性子就不用做家務，雖然有點無賴，但真的有點爽。從來只有被哥哥姐姐揶揄的小四，竟然來到這國度有欺負別人的本領，才是最可笑。不過，齊瑟這個沒天沒地的傢伙，的確要找個人來整治一下，這個艱辛的角色就是我。

勉勉強強也認得回崔府的路，難得這兒國泰民安，大門總得鎖上，但后門卻可以自出自入似的，穿過後花園回客房之前，不知那裡來的好奇心促使，我刻意四處張望，計算著園丁的出現時間，昂然踏步向前走，目的地就是齊瑟的房間，為的是找出該國度的春宮圖來見識見識，也為找出齊瑟的把柄來玩弄一番。忽然間覺得自己變得有點邪惡，但當想像到齊瑟尷尬得無地自容的樣子，卻有種大仇已報的感覺。

幹起這偷偷摸摸的事情，竟然有點興奮的感覺，或許是第一次吧。

來到房間前，只是僅僅把扇門開出一些空隙就鑽進去，經過之前的鬧事，一切的謎團就在那個小藤箱裡面。我懷著不軌的企圖打開小藤箱，卻沒什麼驚人發現，只有一個小圓球、一條頭巾，還有一張畫。畫中少女在花園彈古箏，後方有個備茶的丫頭，表面看似平平無奇，原來暗藏一個小祕密。我忍不住笑了出來，畫中的花園根本就是崔府花園，畫中的少女自然是崔家千金。可憐的齊瑟竟然一直暗戀著小姐。頓然，對這可憐蟲生了憐憫之心，以後還是少提及小姐好了。我小心翼翼地把畫收好，當作一切沒發生過，把門關好，若無其事的回到房間去。

從房間拿回石頭鏈子便出去，把東西放在袖子暗袋裡感覺有點怪裡怪氣，以前看古裝劇集時總覺得從寬闊的袖子取出銀兩等物件有如在多啦O夢的百寶袋尋寶。不過鏈子有一定的重量，總不自覺把左手提至腰間。

離開位於豪宅區的崔府，不知道為何自己總愛在後門出入，是窮人心態上腦吧。走上半小時才來到這商店大街，這兒商店攤販最多，林林總總，算是瑠璃城的市中心，再花差不多半小時穿過這大街，終於來到廟前街，就是龍陽廟的位置。以上的步行時間全是以哼歌來估計，這麼一來一回時間，回到崔府應該是晚飯時間了，這種生活跟無業的日子同樣「寫意」。

不知為何打從走進大街開始，便覺得被盯上，究竟是敵是友？

「果然是文姐姐。」

後方傳來女孩高聲的呼叫聲，我驚訝的回過頭來，再把視線往下移，跟前竟然站著一個雙眼瞪得大如燈籠的小女孩。倒覺得有點眼熟。

「妳是……」

「文姐姐換了衣服，美美也認得過來，怎麼才幾天姐姐已把美美忘記得一乾二淨。」

美美噘著嘴，皺起眉頭。

我也蹙起眉心望著這小鬼頭。免得她在大吵大鬧，還是先把她拉到一旁。誰料到才多移幾步，身後立即發出「砰砰」的巨響。我還未來得及安撫美美，她已嚇得尖叫起來，如箭般跑走。

此時，我才驚醒過來，跟著圍觀的群眾一起嘩然，跟我只有一吋距離，卻是已粉身碎骨的花盆，我按著亂跳的心口，深呼吸了幾下，真是走運了，差點就客死異鄉……

是龍揚或龍女埋怨我遲遲未歸還鏈子的警告嗎？

我不知道，還是快點收拾心情，從人群中鑽出來，加快腳步走進龍揚廟去。不過，還沒走近大門，已看到水洩不通的人龍，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呢？好不容易從人群的空隙之間鑽到大門前，只見幾個兵哥兒似的阻攔著，聽說是皇室成員正在廟中參拜，所以不許平民內進，真是擾民。

多辛苦才走到入口，又要多一次挑戰高難度的鑽出去，真沒趣。在整理衣衫之時，廟前的大樹彷彿飄過一個身影，是我看錯吧……還是大白天呢。

本來想裝作視而不見的悄悄走開，身後卻傳來一把耳熟的低喃聲，我不禁皺起眉頭。

那熟悉的身影正正出現在廟宇外的大樹下，他使勁地衝向大樹，然後又急促煞停，如是者來來回回數次。看著看著，我才記起他就是曾尋死多次的失戀達人。看到那莫名奇妙的舉動，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不幸地讓他察覺我的存在。

「妳不要勸我，我已失戀了四十五次，我……已生無可戀。」

哦，已經失敗了四十五次，又擦新了新紀錄。

「已經依妳的，跟小姐表明愛意，結果被家丁趕走，她連看也沒看我一眼。」

我用手指按摩著太陽穴，看見一個瘋子跑出來騷擾小姐，那班家丁沒把他攆到池塘餵魚已十分仁慈。

「我跑到她家門前等她，每天見到她出門就跟小姐說愛她，但小姐每次見到我也躲在家丁身後，任由他們把我趕走……嗚嗚。」

失戀達人靠著大樹低著頭抽泣。

「太隨便說愛她就顯得沒誠意。喜歡一個人也不一定要說出來，也可用行動去表示。」

我故意裝作戀愛專家的口吻，失戀達人聽著，驚訝得瞪著大眼，追問我可有什麼行動作表示。

「大可送她一些小禮物，但必然要投其所好，千萬不要送她嫌惡之物，這只會令她更討厭你。」

「但……我不知道她喜歡什麼。」他的神情忽然顯得沮喪。

「其實女孩子不外乎喜歡收情信、花或是一些可愛的東西。」

失戀達人聽完我的闡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瞧了我一眼就跑走了。還未想到法子撇下他，已被人家撇下，真有點不甘心。我嘟了一下嘴，只好再踏上回崔府的路上。

路經商店街時，竟被不知名的手拉進小巷。還未來得及尖叫已被用力的按著嘴，眼睜睜看著兩個長得很高大的大男人欺負自己，他倆打扮光鮮，應該不會劫財，難道是……

我吃驚得瘋狂地亂爪。

「俞昇，咱們只是調查，別為難小姑娘。」

那個名叫俞昇的男人，眉毛粗粗，雙眼長得有神，怎麼看也算是一個型男。跟他身後的那個竟是眉清目秀的大帥哥，風格很不一樣。

咦？這兩個男人好像有點眼熟，為何今天出現的人物也有點印象？

「大概三天前的晚上，姑娘有沒有在蓮花樓附近拾過晏家的配飾？」

三天前的晚上？我蹙起眉心，不安的感覺再次出現。原來當天那件屍塊就是這帥……他不配！哼，是借醉行兇的色鬼。

「姑娘，是不是想起什麼？」

「已有目擊者證實當晚有一名戴眼罩的姑娘拿走。我們沒在瑠璃城見過妳，姑娘應該是外省人，就當妳不懂事，不作追究，只要妳立刻交出配飾。」

俞昇明明是一臉嚴肅的樣子，卻在裝作友善的口吻，感覺有點虛偽，我才不會上當。

「不知道你們說什麼。我要回家。」

「是一塊手心般大的白色琉璃片，一面刻有嘲風，另一面是『晏』字。這麼重要的東西姑娘沒可能不知道，除非不是國民。」

我刻意裝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哼。你說你有證據是我拿走，但你有證據證明是你嗎？」

「可笑。琉璃妳見識過沒有？這不是一般平民擁有的，琉璃片是貴族的象徵，這是最好的證明。」

俞昇的表情很木，只是嘴角微微向上揚。

「姑娘請把配飾還給晏某。」

後方那討厭的張開手掌，眼神恍惚地說。

我看見他的掌心，忍不住伸手拍打一下。他瞠圓大眼的望著我，臉兒有點紅。俞昇更差點拔出劍，但被色鬼阻止了。

我承認我有點衝動。

「妳…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東，也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那個東東也不在我身上。我沒錢，你們兩個大男人在欺負一個女生也太沒道理。」

說自己是什麼貴族，卻把無反抗能力的女生拉到後巷，我想他們不是好人。現在的處境太危險，我應該怎樣辦呢？手上並沒武器，只有那石鏈子。還未等他們回應，我只好搶著說。

「不如，我先回去取回那東東再交給你們。」

我才剛轉身，俞昇的劍柄已擋住我的去路。我差一點就叫了出來，額角也不禁冒出冷汗。

「由我倆顧送姑娘回去吧。」

我連忙耍耍手拒絕，難免露出苦笑的樣子。

「我只是寄人籬下，要兩個大男人送我回去，實在有點那個……我也不想被誤會。」

俞昇放下配劍，有點似懂非懂的感覺。我隱約聽到他們的對話，大概是一人做事一人當，由那個討厭鬼跟我回去。俞昇向討厭鬼下了個禮，不安地盯著我，然後轉身走了。我目送著俞昇的背影離開，總是覺得有點不妥，願物歸原主後不會留下什麼手尾。

「姑娘居住什麼地方？」

我沒望他一眼，其實是我的水平線看不到他。

「回崔府再說。」

「崔府？」

「是崔顥大人的府第。」

他嘴巴稍稍張大，露出一副瞠目結舌的表情。

「是當今翰林院士崔顥大人嗎？」

我不知道崔大人在朝中的職務，只聽齊瑟說過大人是朝中重臣，應該是同一人吧。以他的反應來說，翰林院士這職位應該很高，為何跟大人的家居佈置不成正比。

「原來姑娘是崔家下人。」

他恍然大悟說。

我蹙起眉心，輕拓眼鏡，我是客人，不是下人。對於他的打量，令我感到渾身不自在。原來，被一個帥氣十足的色鬼注視的心情異常複雜。我不耐煩地拍打他的手臂，「錚」的一聲敲中他那不知什麼構造的手臂，我露出痛苦的表情，揉搓著紅腫的手。

「妳…在幹什麼？」

我別過臉，不讓他看到我的表情，只喝令他迅速送我回去，因為崔大人等著我晚膳。我瞥了他一眼，原來他是個危險人物。

「聽同僚們說起，那天晚上晏某喝醉，如果有什麼誤會，晏某在此先行致歉。」

他雙眼一直望著前方，只是輕輕略過的口吻，連瞧也沒瞧過來，這太沒禮貌，還算什麼道歉。

「哼！果然是借醉行兇。」

我雙手抱胸，怒視著他。

「晏某是不是出手打傷了姑娘，醫藥費就算在晏某身上。」

心靈上的傷害不容易醫治，他根本沒有誠意。看著他神情呆滯，喃喃自語般的道歉。是他先勾起那個不良的回憶，令我立即狠下心腸。

當看到崔家大門時，我跳到他的跟前扮個鬼臉。

「是你欠了我，我才不會把配飾還給你。」

他一臉錯愕地追上來。

「不。這是晏家的信物。」

我故作輕挑的搖搖頭，這個跟我沒關係。我大步大步的跑回去，剛好碰上出來找我的崔大人。大人輕拍我的頭叮囑我別玩得太晚。我不等他說完就硬拉著大人回府。

快走快走，別被麻煩人纏上。

「崔大人。」

我皺一皺眉頭，遲了，更阻止不了大人回頭跟那人四目交投的情況。

「哦，原來是晏少將。真巧。」

少將？那個色鬼果然不是普通人家，他還裝作一本正經的走來跟大人問好。

「崔大人，晏某是次到訪是為了向這位姑娘取回一些物件。」

我怒視著他，竟然向大人打我的小報告，氣煞了。

「小文別鬧了。妳還沒把配飾還給少將嗎？」

怎麼大人知道配飾的事。好的，算他走運了，託大人的福氣，我只好把配飾還給他。

「晏少將享用晚膳了沒有？」

「還沒。不過……」

「既然大人盛意拳拳，你也應識趣。好好嘗嘗我家(齊瑟)的菜。」

我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還在想像他勉為其難地品嚐齊瑟菜的苦樣子。趁他還未開口拒絕，我硬把他拉進來。他被我態度上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嚇倒，他立刻甩我的手，跟隨著大人走過去。我不服氣的看著他的背影。但當想起他吃著地獄菜式的樣子，不禁打從心底裡笑了出來。

當走進飯廳，看到滿桌盛宴，佳餚的醇香氣味，就已知道並非出自齊瑟的手。我嘟了一下嘴，這算是色鬼走運了。不過，失望的是今晚的餸菜並非出自新請回來的廚子，只是偶來作客的客人。

要是每天也有客人來做飯就好了。

「晏少將，別怪小文。小文剛到琉璃國不久，無意間拾到那配飾，讓她交還給少將就大事化小算了。」

「大人怎麼知道那東東是這個人？」

「琉璃在琉璃國是貴重的物料，除了皇室和貴族根本沒法得到。前天經過花園看到小文拿著玩耍，已覺得奇怪。後來忙著忙著就不了了之，到今天才想起。哈哈。崔某老了，記性也差了。」

「既然晏家那麼富有，缺了一塊琉璃當是賠罪也可。」

我不服氣地說。

「這個不行。小文姑娘想用什麼來交換也行，務必把配飾還給晏某。這對晏某來說是十分重要。」

你很煩。明明已是個少將，卻婆婆媽媽。但當想到自己剛才在玩命，真是驚嚇十足，要是少將老羞成怒拔劍把我砍下，就完蛋了。

看他對崔大人恭敬有禮，託大人的權位，我才得以保命。

「哈哈，小文真的很喜歡那琉璃配飾嗎？但那是晏家的象徵，要不崔某請個媒人跟晏將軍說說，以後小文就得跟著少將。」

我吃驚的瞠大圓眼，大人這番話是什麼意思，怎能一臉正經地說笑，我才不願意。

「不。晏某沒意娶妻。」

「哼！是我無意嫁你，你走運，多得大人幫你說項，還給你算了。」

我回頭瞧瞧大人，卻是一副笑容可掏的樣子，今次被大人耍了，真沒趣。

回到房間裡，從衣櫃裡取出白琉璃配飾，雖然不知道刻上生物是什麼，不過這晶瑩剔透的琉璃，把以往看過的都比下去，還以為可以拿回去當紀念品，真可惜。它的主人根本不配，一直咒罵他是色鬼的我，怎樣也叫不出什麼「將軍」、「少將」這些字眼。

才離開房間，就發現他己站在門外。

「怕我不還給你嗎？」

「不。但小文姑娘太善變，恐防有詐。」

我皺起眉頭，善變從來都是女生的專利。要不是答應了崔大人，我必然會把配飾掉到湖底，讓他嘗試一下潛水的滋味。我隨意把配飾拋給他，他小心翼翼地用雙手緊接，從衣袖裏拿出手帕，謹慎地包裹好，再放回衣領內。

我雙手抱胸，傲慢的望著他，說：「我不許你叫我做小文。」

「沒關係。」

「那麼你的名字？」

「晏子由。」

子由──這個名字太文質彬彬，跟他的武官形象有很大的出入。我瞧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盡快逃離這個冷場。

「討厭的色鬼。」

我還是忍不住輕輕罵他幾句。

「文姑娘，說誰是色鬼？」

當然是你這個笨蛋，我嘟了一下嘴，還記得那天晚上不幸被借醉輕薄，想起身體每個部位也被壓住，立即雞皮疙瘩起來。

晏子由聽罷，張大嘴巴，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碎碎念著：「沒可能。」

我不滿地噘著嘴，怒視著他。

「所以，我最討厭你。」

我拋下這句話，頭也不回一直走到飯廳，返回專屬的位置坐下。對面坐著一個雙眼炯炯有神，文質有禮，一副公子哥兒氣質的小男生。他的年齡應該跟坐在身旁的齊瑟相若。

「這是韓修竹，她是小文，從翡翠國來。」

崔大人為我們作介紹，我倆四目交投，微笑作敬。

此時，呆若木雞的晏子由進來，正正坐在我對面的位置。先不要去想他，我已多久沒有吃過如此豐富的美食，對面那個污點也影響不了食慾。要不是崔大人告訴我，我也想像不到小時候同在崔府長大的修竹跟齊瑟，無論廚藝，甚至個性卻有很大的分別。為何大人不僱用修竹而偏偏留下齊瑟，那不是苦了自己的味蕾嗎？

「託瑟兄的照顧，他把一切最粗勞的工作都扛下，我跟小箏才有閒暇跟夫人學燒菜。也多得大人，我才可跟隨主子學習，一起生活。我的幸福，都是託大家的福氣。」

修竹感激的交互望著大人和齊瑟。

「修竹這番話太客氣，你看齊瑟根本就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幹粗活最適合他不過。」

齊瑟青筋暴現，氣急敗壞的說：「總比妳貢獻良多。不會用爐火、不會打井水、不會燒菜、洗碗筷會越洗越少。最可憐連穿衣梳髻也不會，腰帶綁得鬆鬆的，每天也是披頭散髮的在大宅走來走去，要是有客人到訪，會以為遇上女鬼。」

「無知。我居住的地方方便得多，只需要按一下扭制便可煮食的爐具，扭開水龍頭就有自來水可用，阿母燒的菜太出色，我根本無用武之地。」

或許我的話，他們都聽不懂，一時間把氣氛變得有點僵，還是修竹先打破困局。

「老爺，清悅小姐好嗎？」

「很好。悅兒跟箏兒也有問候你。他們大概新年就會回來。」

「那就好了。新年時大家就可以見面。」

崔清悅，這名字真優雅，跟文小四這個爛名壓根兒是天堂與地獄。清悅小姐有崔大人這樣的爸爸，真是幸福。

清悅小姐是個怎樣的人，她會不會跟修竹同樣散發著文人的氣色？

「清悅小姐長得美，聲音又甜，精通琴棋書畫。名門望族的聘書簡直多不勝數，直到年初才與新科狀元成親，後來跟隨盧大人往琥珀城，當她的太守夫人呢。」

齊瑟一邊分配酒杯一邊說。修竹接過酒瓶為大家斟酒，晏子由卻以酒量輕為由推搪，我說他不給面子來迫他就犯，要是他再借醉行兇，我定會幹掉他，就當成自衛殺人，再把他埋在後園施肥。

「小姐已十八歲，嫁人也很正常，要不是盧大人分派到琥珀城當太守，也不用跟大人分隔兩地。」

大人啜著酒，說只要女兒喜歡就行。

十八歲的清悅已為人妻，那時我才體會遲來的初戀和失戀的痛，以我二十出頭這個年齡在這兒算是敗犬嗎？我不敢問，也不想曝露自己的真實年齡，反正天生娃娃臉的我，看來大不了齊瑟多少。

「不要緊，也有小文陪大人喝酒。大人，小文先飲為敬。」

我舉起酒杯，一飲而下。這菊花酒味道清香，酒味香醇。

「臭美。妳怎可跟小姐相比，琴棋書畫妳樣樣不精。」

齊瑟提起酒杯手舞足動地說。

琵琶、古箏、鋼琴，我也不會，只會敲鍵盤。大富翁、飛行棋也很善長。書法方面，我已差不多改由電腦書寫，連執筆也少之又少。

「不會琴棋書畫又如何，我的過人之處還有很多，一一表現出來，我怕你會封我為偶像啊！」

「沒可能。憑妳這個眼罩怪嗎？」

「哼！我最會喝酒，你敢跟我比比嗎？」

我一臉認真的指著他的額角，可不要小看小四啊！

「好的，放馬過來。修竹，把酒拿來，快。」

齊瑟用堅定的眼神望著修竹，不敢反抗的他，只好走到廚房拿來幾瓶酒來。崔大人呵呵笑著，請我們不要太勉強。我的嘴角微微向上勾，沒想到竟有人不自量力向我挑戰。我主動提出直接用碗盛著喝會更痛快。

可惜，才只了三碗，齊瑟的眼神變得飄忽，腳步輕浮，臉兒也通紅起來。

「齊瑟，你醉了。」

「我沒醉。」

他耍耍手。但那有喝醉的人會覺得自己真的醉了，而大人呢，卻安靜的當個旁觀者，真的要繼續嗎？齊瑟拍拍修竹的手臂，命他繼續斟酒。修竹的臉上掛著擔憂的表情，晏子由竟然迴避我的視線。不要緊，下個要灌醉的目標就是你。

齊瑟高舉碗子一飲而下，說：「再斟。」

「別喝啦，你醉了。認輸吧。」

「我沒醉，不會認輸，也不會輸給妳。」

看著齊瑟以抖震的雙手支撐著身體，他快不行。

「人生可以輸的東西很多，輸給我這千杯不醉也很正常。反正你已輸了愛情，有什麼再輸不起。」

我聳聳肩膀，輕鬆地說。

「小姐那麼好，喜歡她也很平常，不過清悅已為人妻，別想太多。反正森林裡樹木很多，你跟市集賣魚的阿嬤關係那麼好，她的女兒跟你有說有笑，請大人幫你作個媒也好。」

「小文……前面的我聽不懂，只不過張嬸的女兒好像只有七歲，這不是有點誇張吧。」

想不到修竹連賣魚的阿嬤也認識。

「胡說。我對小姐只有尊敬。」

他再提起酒碗，又喝下一碗。崔大人只是微微一笑，沒別的反應。我依他再來一碗。齊瑟不甘示弱的把酒碗喝光，他臉兒越來越紅，但仍不服輸，要跟我拚下去。看他眼神閃失，沒過兩碗應該就會倒下來。

我悄悄在他耳邊問他為何收藏小姐的畫像，要騙過別人、騙過自己也很容易，但到頭來只會苦了自己。

齊瑟別過臉說：「跟妳無關。」

我輕輕地說：「你喜歡小姐？」

「你煩不煩？我對小姐只有尊敬之意。」

「總算你有點自知之名。咦？難道你喜歡的是秦箏？」

「……」

齊瑟結巴巴的，低著頭搖晃著酒碗，一口一口地啜著。結果被我開口中，我瞥見大人收起之前的笑容，修竹面色沉重了。

「曾向秦箏表白嗎？」

「我……當然有向她表白，就在她離開瑠瓈城之前，但被拒絕了……」

齊瑟哽咽的，從眼眶裡流出兩行熱淚。我環視大家的反應，修竹神傷的敧斜著頭，看來是一場三角遊戲。晏子由呆坐著放空。崔大人微微的頷首，像是很滿意今天的收獲。

齊瑟再來一碗酒後，就伏在枱上痛哭起來。

「嗚嗚……我真的很喜歡她，可是小箏一直只當我是大哥。」

我輕掃他的頭髮。

「其實，你很有潛質成為優秀的男人，我相信你可以為秦箏帶來幸福。」

修竹走過來安撫齊瑟，他的神情既擔心又無奈。

崔大人不疾不徐地說：「隨他吧。齊瑟這小子已壓抑得太久，讓他好好哭一場。小文，謝謝妳。」

我微微一笑，不用客氣。這種事我常幹，因為酒量好，哥哥姐姐總拉我去陪酒和訴苦。痴男怨女已見識得太多，當中至少半數人真的會酒後吐真言，這是一個解開心結的法子。所以，我常常自稱是酒吧裡的心理醫生。

未幾，嚶嚶的抽泣聲已換成呼呼聲，齊瑟哭累了就睡著。

明天，他或許已記不起說過什麼，依舊跟我吵嘴。不過，至少讓我看到他溫柔的一面，幸而他暗戀對象不是已婚的小姐。但面對更溫柔俊朗的對手，的確很難對付。兩兄弟同時愛上一個女生，是自古以來必然的橋段。修竹跟晏子由把齊瑟扶起，我立刻喝停他們，我提起酒瓶為他們斟酒。

「不許離開，酒還未喝完。」

「已見識到小文的厲害，小的無能，不敢挑戰。」

修竹耍耍雙手推搪著。

「晏某也是。」

「不行不行。打擾人家的雅興，是天下間最過份的事。」

我皺著眉頭任性的說著。或許是酒精的影響，此刻的情緒特別高漲。他們以為我喝醉了，我沒醉，只是有點亢奮。我拿起酒碗敲碰他們的碗邊，再一飲而下，把碗子凌空翻轉，以示我已喝光，他們卻面面相覷的拿起酒碗啜著。

看見兩隻空空如也的碗子，我滿意的笑著。再來，由小四替你們斟酒應感到光榮。不過，面對千杯不醉的小四，這兩個男生顯得有點窩囊。

「咚」晏子由已一頭栽在桌上，原來他的酒量真的很差勁。我盯著修竹，他卻向大人求救。

「小文真的很厲害。請放過修竹，由崔某跟妳對酒吧。」

我沒想欺負他們，只是他們太技遜一籌。我還記得在大學留宿的那年，不時有男生上門挑戰酒量，但最終也沒有一個成功。

要灌醉小四應該買白蘭地等烈酒，啤酒太小兒科，對我來說跟汽水沒分別。

大人跟修竹費力地抬起齊瑟，卻把這個爛攤子交給我。我望著桌上的碗碟，恍然樂極生悲的後果，唯有踢了死屍狀的晏子由兩下發洩。

好不容易才把碗碟放進盤子裡，在微弱的燭光下在井邊洗碗。

還記得前幾天，我為沒有自來水而苦惱，第一次打井水的笨拙，隨即受到齊瑟嘲諷。又試過為沒有洗衣機而發慌，拿著衣服四處亂走。

「你用什麼來洗衣服？」

「水。」

「不是……有沒有肥皂？」

「什麼？」

我氣急敗壞的罵著：「洗衣機沒有就算了，連肥皂也沒有。」

齊瑟隨即找來一袋東西，說這些無患子用水搓揉後會產生泡沫，可用來洗滌衣服。我半信半疑的嘗試，果然真的可揉出泡沫，更出奇地可分解衣服上的污跡，猶如看魔術表演。不過，卻被齊瑟罵我敗家的花去半個月的份量。《尋秦記》主角項少龍明明深受敬重，我同樣是未來人，卻天天被罵作笨蛋。

「呯啪」我又摔破一隻碟，已想像到齊瑟雙手放在腰間罵我笨蛋呆瓜的樣子。他看來是因為整天幹粗活和打理家中大小的事，而變得婆婆媽媽。趁他還未發現，我情急下把碟子的碎片埋在泥土，胡扯碟子生了腿逃跑，也不要讓齊瑟找到證據。我用力地跥腳來踏實埋葬的位置。

「小文，在幹什麼？」

我回頭瞥見修竹，裝作若無其事的低著頭清洗碗碟，修竹蹲在我的對面，捲起衣袖，幫忙洗抹食具。

「小文，謝謝妳。」

修竹以感激的語氣說。

「齊瑟是個過份堅強的人，遇上什麼事也只會自己扛著。枉我們稱兄道弟多年，原來並不了解他。」

「你喜歡秦箏嗎？」

修竹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我一直把她視為親妹。」

宛如秦箏一直只把齊瑟當作哥哥。原來秦箏愛上的是修竹。他知道秦箏的意中人是誰嗎？

「不知道。」

這是修竹的答覆。

要是讓他知道對手是修竹的話，他必定會死心。換作是我，肯定百分百選擇修竹。因為我絕不能容忍一個天天罵我是笨蛋的人。

修竹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齊瑟待小箏照顧有嘉。」

或許，只有我才令他討厭。

「不。小文很可愛，讓崔家生氣起來。自從小姐離開，老爺已很少真真正正開懷大笑。」

說我可愛還是太惹笑？大人待我極好，某程度來說，我的到來，正好填補跟深愛女兒相隔異地的空虛和相思。

我們一邊笑談有關齊瑟的事，一邊收拾已清洗乾淨的食具回到廚房。

期後，大人忙著照顧齊瑟，修竹僱了車把晏子由送回家。

今天是來到琉璃國多天最豐富的一餐，也教訓了齊瑟一頓，感覺不錯。

沒有電腦，我這都市人竟然還活下來。我拿起房中的墨硯，平生第一次磨墨。自小學畢業後，差不多十年沒有執起毛筆。以宣紙製成的簿，添上歪歪斜斜的字體，這就是小四第一本毛筆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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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平日一大清早就大吵大鬧的齊瑟竟然宿醉未醒，我的早餐跟午餐怎麼辦好呢？離開齊瑟的房間走到花園，看見那頭髮斑白的園丁旺叔，倒沒可能向他討錢，總不能拿崔府的東西去典當，而我隨身物只有石鏈子跟手機，應該不值錢吧。

好不容易在廚房找到一些乾糧，不會燒水的我只得啜著昨晚冰冷的茶，沒想過在這高官大宅裡，竟然有如此飢不擇食之徒，多可憐。

草草跟旺叔交帶一下，便帶同石鏈子外出。希望今天可以順利完壁歸趙，可以平安回家，這幾天就當是渡假。幸好小姐的衣裙有點長，即使下身穿上球鞋也不易被人察覺，我真的無法想像長時間穿上繡花鞋走路的後遺症。

今天廟前街沒昨天熱鬧，沒看到人細鬼大的美美，也沒有那奇怪的失戀達人，總算鬆了一口氣。我再次拾級而上，到達了廟的大門，仍有不少善信來拜祭這懸浮狀的石龍，我沒有跟著他們一起跪拜，卻是好奇的察見琉璃龍在不同位置光度的色彩變化，多好看。

雖然已穿上清悅的服飾，但是「眼鏡」對於他們有像「七怪」的象徵，只怪自己是個大近視，沒眼鏡看不清前路。

「恩公。」

不知名的老婦拿著籃子，攜著小女孩走過來，她臉上掛著一雙誠懇的眼神。我望望四周，跟她視線對上的只有我。

「龍揚大人真靈驗，沒想過來這兒遇上恩公。多得恩公，妮妮父親才有錢治病。妮妮，快些叫恩公。」

「恩公。」

老婦隨手把身上的籃子放在我手上，說是謝禮。我越聽越迷糊，我根本沒幫助眼前的陌生人，難聽點說句，在琉璃國我也沒幹過什麼好事。不過，當瞥見籃子裡的糕點時，飢腸轆轆的肚子控制了大腦。這是她們一番好意，收下也是理所當然。要是正牌眼罩怪是個俠盜，也不會跟我計較。

最後我也沒承認自己是眼罩怪，因為性別有別，只好假說會轉交給他。老婦看看我的眼鏡，也好像沒懷疑什麼，高高興興的拉著妮妮走了。

忽然在耳邊聽到一聲冷笑，回過頭來卻沒發現什麼可疑人物，是我餓壞了嗎？

不去想了，還是正經事要緊，趕緊拉著跟前的廟祝查問一番。他卻疑惑的打量著我，不發一言地離開。我不明所以，只好在廟裡走來走去，不一會看見廟祝領著披上半透明白色面紗的女子過來，因為看不清樣子，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那位，不過她的語氣依舊冷淡。

「龍女是琉璃國的聖女，不會隨便接見外人。姑娘看來不是敝國人民，就如貴國的神明聖人也不會任意接見平民。請姑娘自便。」

「不。我不是普通的外國人，是時空的錯亂把我送來，只有龍女才可把我送回去，求求妳幫幫忙。」

要是我跟她說，我是不知那任龍女雪梅的後人，不知道他們會否相信，不過歸家心切，什麼辦法也要試試。

「龍女是本國的聖女，絕不能讓姑娘胡亂開玩笑，別怪小的不客氣。」

面紗女子語氣變得凝重，連帶廟祝的眼神也變得兇惡。我無奈從衣袖抽出石頭鏈子在他們面前晃動，卻被面紗女子用力的捏著手腕，更命人把我帶走。爭執之下，籃子裡的糕點滾在地上，多浪費。

唉！我再次在眾目睽睽下狼狽地離開。

要是龍揚廟也找不到龍女的話，要到那裡才會遇到？

一邊向著崔府的方向前進，腦海中卻一直想著這問題，不知不覺來到人聲沓沓的豪宅區，跟前堆滿了手上拿上鮮花、提著籃子布包的少女，原來這兒也有追星族。我在人群中左穿右插，卻因為身型矮小而沒法前行，還被粉絲團誤為打插兒，在一場推撞後，成為了敗者，又因為不小心誤踩裙襬而跌倒。

身後突然發出了「嘶嘶」的馬啼聲，我茫然回頭一看，要不是車夫及時拉住韁繩，我便成了馬下魂。

好險！我不禁抹一下冷汗。

「小鬼頭，沒長眼睛，當心成為馬下亡魂！」

車夫坐在馬車上怒斥著我。我無辜地噘著嘴，這根本是場意外。到了琉璃國沒多久，卻再一次遇上「車禍」。今天真的很倒楣，很丟臉。

前路不通，只好繞過大圈從後巷折返崔府，只希望沒有迷路。然而走到後巷，顯然是另一個世界，寧靜得可聽到葉落，只有噠噠的碎步聲。未幾，在跟前出現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身型蠻高大，但有點瘦削，衣著打扮有著公子哥兒的氣色，不過這一身打扮卻出現在剛才堆滿了人的大宅後門，總令人想到是趁人多幹大事。不過小四身上沒有武器，只好拾起路邊的花盆，不過花盆太重，壓根兒搬不起，在乏力的時候我才記得，原本我整天沒吃什麼東西，怪不得連這小小的花盆也不能移動。

「姑娘……」

糟糕！被發現了……這一下應該拔腿就跑，還是裝傻呢？

「重物找家丁幫忙，丫頭應該留在房間跟小姐繡花。」

怎麼也覺得溫柔而帶點造作的聲線和語調，跟花言巧語的三哥很像，這樣的花花公子應該不是小偷，嚴格來說，是喝了一整夜花酒，沒臉從正門回家的公子哥兒。

我皺起眉頭，抓著頭皮，跟面前方那個穿上華衣、戴上冠帽的型男對望，他雙眼充滿電力，異常的迷人，宛如偶像劇裡的男主角，令人覺得這樣的偶遇很不對勁。被帥哥盯著的感覺很不自然，我隨意亂撥瀏海，逃避他的目光。

「你是誰？別盯著人家，這樣很沒禮貌。」

「沒什麼，只是好奇跟前可愛的姑娘一身打扮。」

男的裝作一副親切的樣子，臉帶著微笑，揮動手上的羽扇。但他的眼神好像流露出一絲絲哀傷，總之是非常不搭配的表情。

「你……在幹甚麼？」

我戰戰兢兢地說。

他俯身把臉湊近，四目交投之時，我抵受不住那人發出來的電力，難為情的別過臉。

「商某沒有惡意，只想看看神秘眼罩下的真面目。」

呀！我吃驚的一手把他推開，迅間從大宅裡跑出幾個男人，面目有點猙獰，喊著：「少爺。」

他們應該不會把我當成壞人吧……

男的不以為然的揮動著羽扇，向他們打了個眼色。幾個男人互相對望，跟少爺請辭後退回大宅，離開同時回頭盯了我一眼。

「姑娘不認識商某嗎？」

他的神情有點奇怪，除了這多情公子模樣跟三哥有點相似，我應該沒在琉璃國碰過他。要不在大街被一大群追星族阻擋去路，又差點被馬兒踏過，我也不會在後巷遇上這個奇奇怪怪的少爺。

「那是商某的錯，害姑娘受驚。這樣吧，來商府作客，吃些點心當陪罪，請姑娘原諒。」

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揚，略略地揮動羽扇，裝出一副好客的樣子。面對跟前這個熱情奔放的小開，我顯得有點無力招架。要不是肚子不爭氣的響起來，以及崔府沒什麼吃，我也不會大膽的跟著那少爺回府作客。

記住，我和其他女生不一樣，是不會被甜言蜜語哄騙。

推開後門的磚紅色大門，經過一條長走廊，少爺略略吩咐在兩旁等候的下人，我隨著他走進花園，仍不幸的被上下打量，為何眼鏡就是那麼奇怪？

我隨著他們的背影窺視商家大宅的豪華與壯觀，這少爺果然是個紈絝子弟，單單是花園，比得上大觀園的壯麗，綠草如茵的恍如一個世外桃園，比崔家更奢華十倍、甚至百倍。左邊有一座三米高的假山石，右邊有一個大的湖泊，應該可以在上面划艇，庭園間的交錯了不少川流，或許真的可以以水路進出，非常誇張。

他看著我驚訝得目定口呆的樣子，輕輕地擺動羽扇笑了笑。

隨著他走到園中較大的紅頂涼亭坐下，這涼亭之大，足以放置兩張十二人的大圓桌。丫頭捧著茶水來，她外表看來約十六，身穿淡粉紅的裙子，簡單地的盤上髮髻，頭上插上花型的頭飾，感覺很清麗。當我們的目光對上，她吃驚得有點神不守舍，差點倒番茶水，她連忙拿出手帕清潔，拼命地道歉，少爺沒有責怪她，只請她先行退下。

又是眼鏡的禍，使我忍不住皺起眉頭。

「姑娘沒受驚嗎？還未請教姑娘高姓大名，在下商琳，未知姑娘來自什麼地方？」

「叫我小文，來自南方很遠的地方。這個眼鏡很奇怪嗎？還是你們大驚小怪。」

「小文……商某沒這個意思，不是眼罩的問題，是……這個東西真的是南方玩意嗎？商家從商多年來也沒看過。」

「世界之大，沒見過的事很多吧。別再談眼鏡的問題。」

我啜著茶水，不理會他的目光。

看著茶杯裡的花瓣，不知是什麼品種，味道清香。

「此乃金蓮花茶，在高山的地方才採摘得到，記得這種味道嗎？」

「第一次喝這種茶感覺很奇怪。」

「哦，是嗎？」

在微笑之下，他的神情略有一絲失望，是我看錯了嗎？

然後又來了一個捧著點心的丫頭，打扮跟之前那位差不多，年齡稍長。我沒有仔細看她的樣子，把注意力都放在點心上，因為我太餓了。

無意間好像聽到丫頭輕聲說：「是畫中人呢。」

我抬頭望著她，她對著我欣慰的笑著。

「奴婢先行退下，不打擾兩位。」

她的笑容過份熱情，跟剛才的丫頭對比太強烈，令人摸不著頭腦。不過，還是跟前的食物要緊，這一碟金黃色的應該是千層糕，另一份是珍桔紅糕，之前在市集看過，但齊瑟不肯買給我，想不到可以在這兒品嘗。而以小沙窩盛著的紫色糕點卻不知是何物。

「這是紫沙松子糕，以紫沙地瓜配合松子、桂花而成，味道清新可口，雪……商某最喜歡這小吃，小文要多吃一點。」

嘩！真好吃，雖然被聲稱不餓的商琳少爺盯著，也不作理會，因為紫沙松子糕真的非常可口。很想拿出手機拍照，然後放在臉書分享。

「小文來了琉璃多久？」

我一邊吃一邊舉起四根手指。

「四年……」

「不，是四天。」一邊按著嘴巴，恐怕食物會掉出來似的說著。

隔了一會，剛才捧茶的丫頭再次走過來，她小心翼翼的斟茶，輕聲說：「剛才太失禮，沒想到有機會看到畫中人……」

「小翠，沒你的事兒，先退下。」

「是。四少爺。」

小翠懷著一副得意的表情離去，感覺很奇怪，而她所提及的畫中人又是什麼？我不禁好奇的望著商琳。

「商某不是說過小文跟故人很像嗎？」

「還以為這是用來欺騙女生的技倆，只怪我這大眾臉太普通。」

「一點也不普通，小文妹妹很可愛呢。」

面對嘴巴很甜的人，還是應該不加理會。

「小文認識跟自己很相似的人嗎？」

「有啊。是我家外婆，不過你們應該沒可能見過面。」

外婆離開琉璃國已六十年，即使碰過面，也是早兩代的事了。商琳聽罷，露出一副「是這樣啊」的表情。

點心已吃光，茶已涼，我想我是時間回去，免得齊瑟又在大人面前打報告。

商琳瞇著雙眼，嘴角微微向上勾，眼若秋波的凝視著我，我卻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心兒怦怦地跳。

「商某歡迎小文隨時來商府作客。人群應該已散去，小文妹妹大可從正門離開。但……也可留在舍下用膳。」

我耍耍手說：「不。遲了回家，又害崔大人擔心。」

「原來小文妹妹在崔府打工。要不要跟崔大人說聲，請他好好善待妳。若妹妹願意的話，商某大可替小文贖身，轉過來服侍商某。」

我蹙起眉心，再一次被認定為下人。明明已穿上清悅小姐的衣裳，果然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我徹頭徹尾是一個妹仔命、小四格。

「商大哥的好意，小妹心領。崔大人待我這個過客很好。打擾了，再見。」

「呵呵。原來是這樣。別怪商大哥無知之過。那就不勉強小文妹妹，改天再到崔府拜訪。」

想不到法子拒絕，只好略略答應，我想崔大人跟他是相識，或許是朝中同事。在大人面前，他或者會收斂，沒那麼口花花吧。

在商大哥的堅持下，我們在商家大門正式分別，我向他揮揮手，他忽然低著頭在我耳過輕說。

「小文妹妹，不要戴上眼罩，這樣會把追求者嚇跑。要是妳有個跟差不多長相的姐姐務請介紹給哥哥吧。」

我嘟著嘴，說：「謝謝你的讚美。但這不是眼罩，是眼鏡，用來矯正視力。還有，我的姐姐已經有很多很好的男友，沒你的份兒。」

我哼的一聲轉身離開，沒等待家丁的接送，反正我也懂得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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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崔家府第，最令人歡慰是修竹的到訪，我興奮得拉著他的手，嚷著要他留在崔家用膳，實為希望修竹來做飯。修竹的手藝不俗，跟水軍兵團的齊瑟和我，簡直是天堂與地獄之別。

修竹請正視我那雙誠懇的眼神，為了我和崔大人，請留下來做飯吧！

「阿竹，留下來用膳啦！餸菜已準備好。」

齊瑟拿起托盤走進客廳說。

我嘟著嘴，露出極失望的表情，我放開修竹的手，垂著頭沒精打采。我的計劃破壞了，修竹的到來變得沒意義，修竹更沒義氣的婉拒齊瑟的邀請。

當張開眼望見桌上齊瑟出品的三菜一湯，發黃青豆炒燶牛肉、煎燶魚、半生熟肉碎炒鹹味蛋，和無色無味清湯。看見崔大人每天也和顏悅色地享用齊瑟菜，我開始懷疑崔大人的味覺退化至吃不出味道。而我只是草草地吃了幾口白飯，今天的白飯比昨天的疑似稀飯正常得多。因為剛吃飽了甜點，只是隨便吃幾口。

可是還不到兩小時，肚子變得空虛。我踏著輕浮的步伐走到廚房覓食，可惜連乾糧也早被我吃光。齊瑟竟然偷懶，沒有補給糧食，莫非要親自下廚？

「哇呀~~~救命呀！小強呀！哇哇~~」

我慌張得大叫起來，立刻奪門而去，在走廊的未端碰到大人和齊瑟。齊瑟卻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原來平日吱吱喳喳的小文也有死穴。哈哈。」

我嘟了一下嘴，眼眶冒出淚珠，緊緊的拉著大人的衣袖，左手不停指向廚房。

「廚房有小強，好……巨大……」

「小強？是妳的朋友麼？」

齊瑟瞠圓大眼說。

我情急地跺腳起來，小強是曱甴，是蟑螂，怎會是我的朋友。齊瑟聽罷先是恍然大悟，接著露出一副得戚的樣子往廚房去。

我垂著頭，心兒怦怦亂跳，怎麼連琉璃國也有小強的存在，既生小文，又何生小強？

「小文真有愛心，連害蟲也改上一個親切的名字。」

我才沒那種雅興，這是出自周星馳主演的《唐伯虎點秋香》，從此大家把蟑螂稱為小強，只有名字是可愛化，但沒減小四對牠的恐懼。

齊瑟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瞪大雙眼，張大嘴巴的望著他猙獰的表情，齊瑟竟然嘔心地捉著小強的觸鬚，任由牠隨意掙扎。我身體顫抖地躲在大人的身後，高聲地呼喊著。

「哇哇……拿開！拿開！」

「本大爺帶好朋友來找妳喔！」

「不要……」

我拚命地拉扯著大人的衣袖。

「齊瑟，別鬧了。欺負女生多不該。」

大人嚴肅地責備齊瑟，他不屑的把小強丟在地上放生，我嚇得呱呱大叫，更跳上大人的背上，大人也吃驚得差點被我拉倒。

還是大人待我最好，他立即命令齊瑟把小強清除。要不然，我也不敢於大人的背上滑下來，大人隨即溫柔地為我擦拭淚水。

他摸摸我的頭，說：「傻孩子。」

我淚眼婆娑的望著大人，又以鄙視的目光斜瞥齊瑟。

「哼！我會寫信告訴秦箏，告訴她你欺負我。」

「怎可以這樣。妳知道什麼……不。妳不可能把信交給她。」

「別小看我，我倒認識好幾個大人物，除了大人，還有晏子由啦、商琳大哥啦。」

我一邊數手指一邊說，看著齊瑟一臉錯愕的樣子，真有點沾沾自喜。

「呵呵。想不到小文連商家少爺也認識。」

「是那個商琳少爺嗎？他出名是個花花公子，口癢癢跟妳搭訕幾句，別以為人家看上了妳。」

商琳，果然是個油腔滑調的花花公子。

「沒要緊，修竹的主子必定是個大人物，請他送信也行。就讓秦箏看看齊瑟最邪惡的一面。」

看著齊瑟心驚膽跳的樣子，我的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哈哈，齊瑟，你注定是我的手下敗仗。

「咕嚕咕嚕」肚子終於發出警號了，我很餓……

「給妳煮麵好嗎？」

齊瑟以輸家投降的樣子跟我討價還價。

「不要。我要到街上找好吃的。」

我卻刻意裝出一副高傲的樣子。

「夜了，一個女子在街上盪來盪去，很危險。」

「讓她在街上遊盪，其他人會更危險。」

雖然齊瑟刻意壓低聲量，但仍被我聽到。我盯了他一眼，他詫異的別過臉。我向崔大人討了些零錢便獨個兒外出覓食，以我的推算，現在大概八時左右，不過商店街的店舖關得特別早。我懊惱的站在空空如也的街頭，左顧右盼地找尋著。

我驀然認出街角兩個人影中的一人，禁不住笑了兩聲。

「晏-子-由-」

我高聲地叫住了他，他吃驚的回頭瞧了我一眼，又望著身旁比他更壯健，蓄有一把豪邁的長髮，很有南美足球員瀟灑味道的男人。他跟晏子由同樣的武官裝束，我想是同事或上司之類。

晏子由萎靡尷尬的走過來，眼神有點飄忽。

「文姑娘，迷路嗎？」

為什麼認為小四是個路痴，我只是人生路不熟。

「哼！猜錯了，罰你請本小姐吃宵夜。」

晏子由面露難色的眺望不遠處臉色不悅的男人。

我故意留難他，說：「他是你的長官嗎？那我走過去向他投訴，說你曾欺負我。」

他先是嚇傻了眼，然後垂下頭沒精打采地回去給那男人責備，男人不屑地揮袖離去，離去之時也不忘盯了我一眼。

別怪我，只怪你的下屬沒出色，讓我肆無忌憚的欺負，能夠把個子高大的帥哥玩弄於股掌之間，算是小四在琉璃國得意之作。在我的國度能讓我欺負的男生，全賴就是好友的觀音兵們的愛屋及烏。

我以勝利者的姿態跟隨晏子由來到僅餘營業的攤子坐下，我噘著嘴，望著他這個小器鬼、吝嗇鬼，竟帶我來這種風味十足卻毫不風雅的街坊攤販。

「別這樣盯著晏某，這個時候其他店子已關上，除了那些地方，就只剩下這攤子。」

看見他渾身不自然的樣子，我想，那些地方是指蓮花樓那邊。

「到訪煙花之地也沒所謂，反正我也沒見識過。」

晏子由紅著臉低著頭。

「那……晏某首次到那些地方，要不是賀同僚晉升，硬把晏某拉進去，也不會出現在那些地方。」

「聽說花街的姐妹個個美艷動人，身材更誇啦啦。」

「那……晏某不清楚……早就不勝酒力……」

晏子由的頭低得看不到五官。

「我快要餓死了，這兒有什麼好吃？」

「有……有牛肉刀削麵、煎餃子……」

「隨便，我全都吃得下。」

我已經有點不耐煩，快點點菜。我雙手放在枱上，以手背抵住下顎，噘著嘴的忍受到飢腸轆轆之苦。

看到伙計添上肉丸湯、牛肉刀削麵和煎餃子後，我已把晏子由的提問拋諸腦後了，一切還是填飽肚子才說。我一時情急拿把匙子喝湯，隨即又放下了。我立即伸出舌頭，用手撥涼。

「燙傷？」

我點點頭。晏子由，別明知故問，你喜歡笑就隨便。

晏子由立刻把茶水遞給我，我以涼了的茶沖淡著灼熱的舌頭。他拿起我的肉丸湯搞拌，再把肉丸湯推回我面前。

「已涼了，不再燙。」

「謝謝。」

「不用客氣。」

晏子由，別對我太好，我會不忍心欺負你。他明明是個將軍，食相毫不粗獷，宛如千金小姐的儀態萬千，令人嘖嘖稱奇。若有人告訴我，眼前的晏子由其實是藍寶石王子或花木蘭，我也會相信。要是他換上女裝，必定是個美麗的人妖。

「文姑娘沒吃晚飯嗎？」

他詫異的看著被我吃光的空碗碟，我嘟了一下嘴，人家有點難為情啊！

「因為齊瑟燒的菜太難吃，而乾糧也吃被光，只好出外覓食。」

「上次的晚餐倒十分可口。」

我無奈的搖搖頭嘆息。

「這是假象。你走運。難得修竹來做飯，我跟崔大人平日享用的也不堪設想。」

「文姑娘可親自下廚。」

「我……不會做飯。」

連柴火也不會點燃，燒水也不會，莫說燒菜。

晏子由，別盯著我。小四是文家的皇帝女，不會做飯也不足為奇，現今社會有很多不會做飯的女生。

他放下一些零錢，提議送我回崔府。我微微頷首，算他還有點紳士風度。在回崔家的途中，我倆無言的漫步，真是毫不浪漫，又一次的冷場。他跟我之間的空隙，簡直容得下齊瑟。儘管我若無其事的走近，他卻無聲無色的走開，總是保持著一個身位的距離，我噘著嘴，抬頭望著他，猶如路過的陌生人。

就在一髮千鈞的一剎那，我被晏子由推倒在地上。

哎呀，很痛呢！這個晏子由竟然在報仇。

「過份！你在幹什麼！！！」

「殊。別作聲。」

晏子由一臉認真的望著後方，這張臉比平日客客氣氣的樣子更帥氣，但仍不減我的怒火。良久，他才後知後覺的伸出手來，我一手拍開了他的手，哼了一聲就爬起來。

我沒理會他，他也沒有道歉。我刻意大步大步的走在前方，他徐徐的跟在後面，崔家正門近在咫尺，我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向他哼了一聲，不等晏子由的回應，用力的關上大門就衝回房間去了。

把今天的奇怪經歷都寫在日記簿裡，晏子由就是一個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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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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