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 AIKEN 文學大賞 ──「末世瘟疫」 - 【已結局】《鳥不起城市》

【第一章：幸福快樂的四城】

　　這是個人類滅絕，只有各種雀鳥居民模仿人類生活的世界。他們雖然全都不會飛翔，但在城市內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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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新的一天。

　　如往常同樣，不管是公共交通工具內、大樓外牆還是升降機的電子屏幕，全都一致地傳來熟悉的喇叭前奏。

　　快餐店內的電視亦是如此，一位長耳鴞男性，身穿西裝，啃著三文治抬頭凝神觀看。而電視屏幕內正在報導新聞的女主播，是位擁有亮麗柔軟黃色羽毛、舉手投足都充滿氣質的金絲雀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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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安，四城。歡迎收看八點鐘晨早新聞，我是金絲兒。」16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rRXcAbL6D
　　金絲兒是城市電視當紅女主播，笑容甜美，形象專業，足以媲美女明星。「感謝平準市長，民眾又在四城安全度過一天，請繼續享受這得來不易的自由空氣。接下來是本地新聞報導。」16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IpJEXj3M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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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性那兩簇黑黃相間耳狀羽，止不住高興地抖動，花痴般對著新聞看得入迷，嚴格來說他只是看傾慕已久的金絲兒。每當有金絲兒報導，他定必支持到底，哪怕他是剛剛通宵工作完也不例外。

　　「今早凌晨，南區又有一名飛行病患者從高處墮下自殺，是自疫情爆發十個月以來第七百八十一宗。」

　　新型思維障礙腦炎，俗稱飛行病。

　　患者在病症末期會幻想自己懂得飛行，產生各種危險思想，並從高處躍下嘗試飛行，因而墮地身亡。醫護部門對這種病仍然認識不深，傳播方式不明，只知道它潛伏期長，而且潛伏期間病徵不明顯，很難發現病者，令到政府無法得知四城裡的隱型病患，亦無法阻止他們發病自殺。

　　但最恐怖的是潛伏期間病發可能會有暴力傾向，嚴重影響其他市民安全，猶如會行走的計時炸彈，這種發病者被政府稱為疫狂。

　　「現在回顧外勤記者鷹雄早前報導。」電視畫面從主播室切換到昨晚現場，一位長耳鴞記者在墮樓不遠處報導，他是鷹雄，正是那位啃著早餐看金絲兒報導的男性。而在他身後，有數名身穿純白制服，以白布蒙面的鴕鳥將屍體封袋帶走。

　　「如現場所見，已即時有普麗士安排運走屍體。」鷹雄語氣平淡穩重，因為他對此等場面早已習慣。

　　普麗士是四城裡負責維持和平穩定的正義執法者，他們執勤時永遠蒙面，不會被辦識身份，是默默保護四城的無名英雄。

　　看到飛行病者遺體被運走，鷹雄神色凝重地勸戒觀眾：「希望各位愛惜生命，市民若懷疑自己或親友患病，請及早尋求協助。」

　　然後畫面切換回主播室，金絲兒繼續報導晨早新聞。「接下來是其他城市的新聞。」而剛在電視裡看完自己報導的鷹雄，吃過早餐便轉身離開，邊走邊碎碎唸抱怨：「趕快回去把剩餘的工作做完下班吧，好討厭有陽光的時間。」

　　正當鷹雄急步前往鐵路站途中，在暗巷看到三位普麗士在對一名已倒地的紅鶴中年市民拳打腳踢，已分不清那些是毛色還是血跡。

　　其中一位普麗士看到鷹雄，凶神惡煞朝他走過來，語氣激動地捉著鷹雄問：「喂！你是否疫狂，這些標誌是否你貼的！」

　　普麗士指著後巷牆上的貼紙，上面印有在兩團白雲上長出一雙藍色翅膀的標誌。

　　臉上有著白色交叉羽毛的鷹雄看到標誌如驚弓之鳥，慌忙從口袋取出記者證否認：「不是不是！我是城市電視記者鷹雄，我只是路過，準備上班。」

　　普麗士看到記者證後，態度立即變得友善，輕拍鷹雄肩膀示好，並指向倒下的紅鶴說：「哦，辛苦你了，加油加油。這疫狂剛才病發，竟想襲擊我們，幸好被制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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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有位眼鏡八哥青年從旁經過，望著普麗士，眼神充滿鄙視。

　　普麗士與他眼神接觸，突然上前一把揪住青年，語氣激動質詢：「喂！你是否疫狂！你們誰認識他是否疫狂！」又指著周圍注視的路過市民查問。

　　突然被懷疑以及粗暴接觸，那八哥青年當然感到不悅，他猛力把普麗士揪住自己的手甩開並回罵道：「我才不是疫狂啊！」

　　便在此時，那普麗士隨即把該八哥青年壓倒在地，用爪踩住他的頭部，然後聲如洪鐘警戒：「別反抗！你剛才意圖襲擊普麗士！現在懷疑你跟疫狂有關！」而另外一位普麗士亦走過來，開始對那青年粗暴搜身，連羽毛都被刮下不少。

　　把一切看在眼裡的鷹雄，若無其事地離開：「唉，現在的青年真暴燥，只要安份守己，以禮相待，普麗士根本不會找你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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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間，鷹雄已來到南區外圈鐵路站，準備往內圈的新聞塔上班。

　　鷹雄所居住的四城其實是座圓型島嶼，整個城以位於島中心的新聞塔內圈，向外發展成中圈與外圈，然後各分為東南西北四區。環型鐵路來往四區，而直線鐵路則往來內外圈。

　　車廂電子屏幕在無間斷播放新聞，而昏昏欲睡的鷹雄則在車廂中間站著。

　　電視報導其他城市情況，各城市都被毒氣與毒海圍住無法離島。在大海遙遠的對面，一城因為民眾暴動，導致政府倒台民不聊生；二城和三城的經濟亦比四城落後得多。所以，四城是各城市當中最繁榮安定發展得最好的城市。

　　旁邊座位有兩位大白鳳頭鸚鵡阿公阿嬤正在看手機新聞，你一言我一語地高談闊論，頭上那簇豎起的黃色羽毛隨說話擺動。

　　先是鸚鵡阿公瞪著那豆大的小眼睛在抱怨：「唉依唷，新聞說疫狂今晚打算來南區搗亂，這些大麥蟲真咩煩。」而旁邊的鸚鵡阿嬤亦附和著，讚嘆四城的美好：「就是咩，現在四城朵繁榮朵好。你看，其他城市朵混亂！」

　　兩位老者都是南區原住民，帶有獨特口音和用語，例如會把「麻煩」讀作「咩煩」，「多」讀作「朵」，除此以外，還會有一些特殊助語詞。

　　當初普麗士私下把疫狂和飛行病隱型患者稱作大麥蟲，後來陸續有許多網絡明星與市民跟隨使用。不過，閉目養神的鷹雄在心底裡，始終還是接受不了大麥蟲這泯滅種族的稱呼，就像強調他們是非我族類。

　　這時，坐在對面那位凶神惡煞、身材魁梧的雄性禿鷲，摸了一下他那光禿禿的頭頂，語氣粗獷地向兩位阿公阿嬤搭話：「阿公甭擔心咧，就算麼有普麗士，咱們兄弟也會保衛咱們的家！」

　　鸚鵡阿公聽到後就覺得安心，笑著回應：「幸好咱們南區住民夠團結，靠你們這些好市民了！」16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aXq4wZSiS

　　鷹雄瞄了一下禿鷲，慨嘆連這些平常在道上混的南區土豪惡霸，如今也被稱為好市民了。

　　拖著疲憊的身體，鷹雄來到內圈中央塔新聞中心，然後前往自己的工作間整理昨晚資料。沿途經過直播室外面，看見金絲兒正在報導新聞，於是註足觀看。

　　金絲兒仍是那副專業親和的態度報導著：「平準市長認為，目前飛行病死亡數目趨勢已顯注下降，證明疫情防範措施行之有效，但警剔市民切莫掉以輕心。平準市長又強調，維持四城治安與經濟穩定是重中之重，對普麗士執勤成績予以肯定，市面情況有望於一個月內逐步恢復。現在帶各位重溫市長今早接受訪問的片段。」

　　這時畫面從直播切換到播放影片，一位馬卡羅尼企鵝中年男性正在發言，那對誇張的金黃色眉毛在黝黑皮膚上更顯突出，而且隨說話如有生命般上下起舞。

　　此企鵝便是市長，四城最高管理者，平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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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播暫停後，金絲兒發現外面看得入神的鷹雄，微微點頭。四目相抵，鷹雄這下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被看到，馬上點頭害羞離去，因為他知道自己只是個外勤記者。

　　回到工作間，鷹雄發現桌上除了昨晚的紀錄，還堆滿因為飛行病所引起的相關文案資料，恐怕今天內沒趕完就不能下班。鷹雄關在房間內不見天日埋身苦幹，但慣了夜行的他實在抵受不住睡意而午睡。

　　隨著鷹雄悶哼一聲，訪問紀錄跟之後要交的稿件終於全都處理好，離開工作間時發現已是晚上九時。這時有位同為貓頭鷹種的倉鴞中年男性走過來，他名為高城，是外勤組新聞主管，即是鷹雄的直屬上司。

　　高城那雪白臉龐長著兩顆如黑色深淵的大眼睛，對視時永遠猜不透他雙眼在想什麼。不過他外表雖然嚴肅，實際卻是個體貼下屬的好上司。他拍肩安慰著鷹雄：「辛苦你了，今晚就不用當值，回家好好休息吧。」

　　剛連續工作整天鷹雄雖然非常感恩，但仍然驚訝道謝：「謝謝老大！這種日夜顛倒的生活實在不適合我，呵欠……」在說到後面時已經累到想睡。

【第二章：黑暗絕望的車站】　　

　　這晚下著毛毛細雨，列車車廂內盡是下班回家的普通市民。在返回南區途中，大家都在關注新聞。而半睡半醒的鷹雄，眼神落在附近一名全身雪白羽毛夾雜黑點班紋的雪鴞女乘客身上。她頭戴粉紫花瓣頭飾，身穿粉紅色連身裙，在疲憊的乘客群中如仙女般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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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新聞正在報導四城各區情況。「回顧較早情況，入夜後，大量疫狂衝擊北區普麗士分部，部份疫狂已撤退四散。普麗士正出動應變部隊處理，平準市長對此予以強烈譴責。」

　　大部份乘客聽到新聞，都累到懶得去管，反正北區的事而已，別影響到南區就行。然而，還是有些特別關心情況的市民相當激動，在車廂內的珠頸斑鳩咕太太和噪鵑大昇便屬這類。

　　生理習性是說話連續三聲的咕太太，留著一頭灰髮，後頸有黑羽毛白斑點，因為今早新聞的確報導過疫狂打算到南區破壞，她指著列車電視屏幕質問：「咦，不是說那些大麥蟲要來破壞南區的咩？不是咩？不是咩？」

　　坐在對面那滿身深藍羽毛，擁有一雙紅眼的大昇，雖然與她不相識，但亦異口同聲和應著：「不來更好！搗亂南區可恥！破壞四城治安更可恥！」大昇越說越起勁，每句都比前一句更高音更大聲，因為這是噪鵑的叫聲特性。

　　在一片吵鬧聲中，列車終於到達外圈南區車站。車站氣氛平靜，包括鷹雄在內的普通市民如常下車回家。

　　列車月台是三樓，而車站入閘大堂是一樓。因此，在大堂還要再下一層才會到達地面。由於這裡是總站，乘客特別多，鷹雄在迷糊中隨乘客潮離開大堂。

　　突然，前面傳來驚呼聲，鷹雄夜視能力較好，放眼遠處，發現黑暗中有許多以鷲與鴉科為主的食腐鳥類市民以布蒙面，手持木棍鐵棍跑過來，他們都是南區的土豪惡霸。

　　在乘客群前面開始轉頭向後跑，同時傳來呼叫：「跑啊！快回頭去車站！」後方市民聽得一頭霧水，到底發生何事？這時前面市民已非常激動，邊逃命邊向後呼籲：「有疫狂！趕快退回車站！快啊！」因為後面不退，前面就只能被攻擊，所以大家都非常緊張。

　　得知前方危險的鷹雄，馬上幫忙指揮乘客退回驗票閘機內，同時看見前面不少乘客負傷跑上車站大堂，惡霸們則手持武器從後趕至。

　　現場都是驚恐尖叫聲，作為記者的鷹雄本能地拿起手機拍攝，他有責任將畫面紀錄下來，把情況傳給總部。　　

　　在危急關頭，大愛與良知才更顯耀眼。在閘機前拼命抵擋惡霸的市民，仍不忘保護弱者。「保護婦孺退上月台！男的都上前幫忙擋住爭取時間！」

　　面對惡霸無情的攻擊，前排較為強壯的市民捨身阻擋，為的只是幫婦孺爭取逃命時間。而正在拍攝的鷹雄，則盡好他的本份。

　　「各位觀眾，現在是城市電視記者鷹雄為你進行緊急報導！如大家所見，南區果然出現疫狂，並聯群結黨襲擊普通市民！」正在報導的鷹雄，即使面對如此惡劣情況，語氣仍尚算鎮定，保持他作為記者的專業態度。「由於事出突然，估計距離普麗士支援到達還有段時間，市民只能靠自己防衛疫狂！」

　　守在閘機前的壯丁也不是任由疫狂宰割，他們拿起雨傘、滅火筒和其他東西抵擋，而婦孺則紛紛退到大堂內。不過，兩者武裝與凶狠程度根本不能相比，疫狂每次都往死裡打，市民苦苦支撐但根本抵擋不住。

　　同一時間，亦有疫狂無視正面閘機，直接從旁邊越過圍欄攻擊市民。

　　陸續有許多市民沿大堂電梯退回三樓月台，但鷹雄仍留在大堂冒死拍攝。這時，他斜眼發現不遠處有位少女竟在圍欄旁英勇抵抗惡霸，是車廂那位身穿粉紅色連身裙的雪鴞。只是，她又怎能獨個跟大漢纏鬥？

　　不僅如此，鷹雄發現遠處有位身型健碩的惡霸禿鷲正舉起垃圾桶，打算過去偷襲。

　　危急之際，鷹雄當機立斷衝過去拉走雪鴞，並語氣激動地呼喊疫狂停手。「停手！趕快跟我來！」鷹雄與雪鴞手牽手，拉著她轉身跑上樓梯往月台逃生。

　　「謝啦。」雪鴞在逃走時還回望剛才的惡霸禿鷲，彼此怒視對方。可能那禿鷹見鷹雄正在拍攝，沒有追擊，並轉向攻向閘機附近其他市民。

　　鷹雄也衷心佩服這位看起來弱質纖纖的少女：「你真勇敢，他們可是失控的疫狂啊！你不怕得罪他們嗎？」據醫學報告指出，疫狂雖然有暴力傾向，但對病發過程仍有記憶。

　　「你真的相信有飛行病？你看清楚他們，根本只是趁勢攻擊平民，搞不好是收錢辦事搗亂呢。」雪鴞反問鷹雄，語氣夾雜憤怒與諷刺。

　　鷹雄見她煞有介事地認真解說，當然完全不相信，嘻皮笑臉回應：「哈哈，別說傻話了，哪有可能發生這種事。你趕快上去月台吧，我還要留在這裡拍攝。」

　　這時雪鴞才仔細看清鷹雄的臉。「咦……拍攝？你好像有點眼熟，是那個記者鷹雄？」

　　還沒反應過來的鷹雄忘記剛才話題，內心暗喜回應：「沒想到竟然有觀眾認識我，你……」

　　突然，不遠處傳來驚叫聲打斷二位對話，原來閘機防線失守，加上其他惡霸從旁越過圍欄一湧而上，前線本來抵擋的平民敗退，大家爭相衝上月台。許多來不及逃的市民，只能瑟縮在地，任由疫狂亂棍毆打，場面恐怖混亂。

　　鷹雄深感無力，只好將這些場面拍下讓市民看清真相，同時仍不忘將雪鴞推上月台避難。他邊逃邊報導，聲線開始顫抖：「觀眾可以看到……疫狂是多暴力！」

　　雪鴞也不顧得是否正在報導，直接插話，重覆剛才提問：「記者先生，你還認為他們是疫狂嗎？什麼飛行病根本是屁話。」

　　危機當前，鷹雄也不介意，直接在鏡頭前理直氣壯地回答：「當然，這群惡霸膽子再大，也不敢發動如此規模的攻擊行為，難道他們不怕普麗士，不怕受到四城法律制裁嗎？除了飛行病發作還能有什麼解釋！」

　　「嘿，那你好好拍下他們的行為喇。」雪鴞無奈苦笑，似乎很清楚這群惡霸真的不是疫狂，但她還是關心鷹雄退路。

　　轉眼間，鷹雄等市民已退守到三樓月台，而惡霸亦不斷湧上，大堂則有其他惡霸攻擊在一樓大堂落單市民。

　　惡霸聚集在樓梯附近停止攻擊，市民得以喘息片刻，雙方短暫對峙，鷹雄站在當中舉機拍攝。這時大家才看清這些疫狂外貌，都是在南區經常遇到的臉孔。

　　其中一名看似頭領，全身披著黑色羽毛的惡霸渡鴉揮棒大喝：「南區由咱們自己救！」剛才那位追擊雪鴞的惡霸禿鷲亦揮棒附和，帶領其他手下喊口號：「南區同心，聯手抗疫！」

　　雖然他們的話都被鷹雄拍下來，但這時他才疑惑，為什麼疫狂會如此理智說話？但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口號內容。「咦？抗疫？抗什麼疫？」

　　雪鴞淡定地回答：「就說了嘛，事實很難相信？」

　　喊完口號鼓舞，惡霸們士氣高昂，再次上前展開新一波攻勢，迫得月台上市民四散逃命，情況非常危險。

　　「等等等等，你守在我後面別走散！」鷹雄還在整理思緒，右手持機拍攝，左手牽著雪鴞後退，因為攻擊已迫在眉睫。

　　一名身材異常高大的禿頭惡霸王鷲邊攻擊邊吼：「你們這群大麥蟲搗亂四城是唄！」

　　渡鴉亦凶神惡煞地追打手無寸鐵的逃跑市民：「咱們就說過，敢來南區就要你們好看！」

　　正在逃跑的鷹雄聽到後，終於在心底懷疑：「他們不是疫狂？反而認為我們是疫狂？」此時鷹雄卻發現自己原本牽著的雪鴞在混亂中失散，驚慌四處張望尋找她的身影卻苦無結果，但身為記者的他，並沒有忘掉紀錄眼前恐怖的追打畫面。

　　剛才在車廂內的咕太太，正提著買菜袋驚叫逃命：「丫！別打！我不是大麥蟲！我不是！我不是！」

　　不僅如此，亦有市民高舉雙手示意投降並澄清自己身份，但只是換來毫不留情的攻擊。

　　「停手啊！我們是普通市民！」

　　「大哥們對不起，我們只是剛下班而已！」

　　鷹雄專注報導眼前狀況，他雖然勢孤力弱無法拯救所有市民，但他可以拍下這些畫面，讓其他不在現場的觀眾市民知道今晚發生的事。

　　「畫面前的觀眾可以看到……看到這群南區居民正在攻擊普通市民，這……這是有規模有組織的襲擊行為……現場情況非常混亂！」鷹雄在報導時，瞄到遠處疑似有個粉紅色身影往月台另一端樓梯往大堂逃命，他擔心那雪鴞少女，加上情況危急，報導時有點晃神。

　　因為爭執而使蒙面布口罩脫落的惡霸禿鷲，朝舉機拍攝的鷹雄走過來，這次鷹雄清楚拍到他的正面。

　　既然知道對方是有理智能溝通的正常市民，鷹雄慌忙翻出證件：「等等！停手！我是記者！我是記者！」

　　「你這冒充記者的大麥蟲！」禿鷲才不管這些，一棍毆向他眼中認定是大麥蟲的鷹雄，將拍攝用的手機打掉。

　　只見畫面無情地拍著天空，收錄鷹雄和四周市民驚叫聲，隨即被禿鷲一爪踩爛，拍攝亦同時中斷。

　　有市民負傷逃跑衝撞，並在混亂中把鷹雄救走，打算趁亂逃跑到月台另一端。只是並非大家都如此幸運，連同鷹雄在內的受傷市民被迫到月台邊，無助地聚集起來。他們撐起傘陣拿出背包抵擋，奢望眼前惡霸停手。

　　看著市民如俎上肉，眼神流露恐懼，惡霸們都愉悅竊笑起來。剛才襲擊鷹雄的禿鷲，對著市民空揮木棍恫嚇立威，卻不小心脫手，木棍飛到兩陣之間。

　　在雙方僵持之際，噪鵑大昇站出來，向惡霸下跪哭著求饒，並緩緩拾起木棍。他遞上木棍飲泣哭訴：「嗚……咱們真的不是大麥蟲。」

　　禿鷲目無表情接過木棍，而大昇聲淚俱下，比上句話更激動地合十祈求：「大哥們，為什麼咱們南區居民要自傷殘殺呢！」

　　「為什……」

　　還沒等大昇把話說完，禿鷲就一棍毆向腦門將他擊倒在地，還吐了一口唾沬：「呸！臭大麥蟲，話這麼多！」

　　大家看著大昇的藍色羽毛被血染成棕紅，眼神空洞，恐怕是救不活。即使被惡勢力壓迫仍敢怒不敢言，而站在邊緣的鷹雄往月台外看，發現在距離車站不遠的地面，有四名沒穿制服的鴕鳥朝這方向結伴而行！

　　他們雖然是休班普麗士，但按理應該看到車站情況，只要幫忙通報總部或許能阻嚇這群惡霸。

　　「是普麗士！救命啊！普麗士救命啊！」16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4dvjsAtaJ
　　鷹雄揮手大喊，其他市民如在黑暗中看到曙光，紛紛對車站外放聲求援：「普麗士！這裡啊！拜託救我們！」

　　那四位鴕鳥似乎察覺到車站情況，牠們聽到有市民喊出自己職業，連忙低頭，喙都快要碰到地面，然後轉身背後車站，維持這姿勢急步離開，當作什麼都沒看到沒聽到。

　　市民看著鴕鳥屁股逐漸遠去，失去最後希望，擔驚受怕地瑟縮在角落，他們知道剛才的求救行為已經惹怒惡霸們。

　　便在此時，其中幾名壯丁看準機會帶頭反抗，以傘陣擋在前面衝擊，好讓其他傷民能夠突圍。惡霸們面對此情境有點反應不及，奮起直追那幾位帶頭反抗的頑強壯丁，這又使得有部份市民趁機成功逃走。對於那些硬於反抗的市民，惡霸們更是打得不留情。

　　鷹雄本能地還是讓婦孺先逃，自己卻沒能跟上，只好和帶頭那批一併突圍，希望從月台另一端樓梯逃往月台，因此挨了不少棍擊。

　　沿途又有不少隊友逃走失敗被抓住痛毆，只剩鷹雄獨自被迫到月台邊緣。

　　四名惡霸走近，接下來鷹雄自然少不了一頓棍刑。

　　無路可退，而且鷹雄又傷又累逃不動，只好氣喘求饒：「嗄……拜託，我真的是記者……」

　　這時剛才那隻與鷹雄三番四次衝撞的惡霸禿鷲，彷似命中注定般再次與他相遇，他以棍敲打掌心恐嚇說：「老子認得你這假記者！剛才是你在拍攝老子對吧！沒把你打殘算你走運，現在可沒地方能逃了，嘿嘿嘿……」

　　「大哥們，要怎麼說才相信我……」

　　鷹雄舉起雙手放棄抵抗，雖然他明知對方根本不打算收手。在抱怨同時，鷹雄沒氣的望向月台外面，心想這裡可是有三層樓高，如果跳下去側身落地，好運的話頂多斷手，比起留在這裡任由他們圍毆的傷，應該還要輕吧？

　　就在鷹雄猶豫時，四位惡霸已作勢舉棍緩步上前，準備痛打這走投無路的籠中鳥。

　　鷹雄在腦海模擬側身落地方式，打算犧牲左手，這樣應該不會傷得太重。

　　面對步步進擊的惡霸們，他下定決心，深吸一口氣，從月台邊大步躍出，橫越又短又窄的單軌鐵路車軌，置身在三層高的半空。　　

　　在那瞬間，鷹雄本能地長開雙手，拍動那本該成為翅膀的身體部位。

　　「什麼飛行病根本是屁話。」

　　在這在生死關頭，鷹雄竟然回憶起雪鴞少女的聲線，讓他不禁懷疑：「咦，我在幹啥？我竟然以為自己懂得飛？哈哈……看來我也得了飛行病……」

　　只是鷹雄並不知道，這看來不經意的動作，救了他一命。因為雙手拍翼時，羽毛產生的空力阻力，稍微降低下墜力度。有那麼一剎那，鷹雄感覺到身體因下墜所產生的失重感竟然消失了。

　　在落地前，鷹雄還記得之前的演練，轉身以左臂左腿觸地分散衝擊力。然而，因為剛才的拍翼，鷹雄竟出奇地沒有骨折，只是身體因為擦傷有點痛。

　　鷹雄往上望向月台，與探頭查看的惡霸們對視，他們難以置信這大麥蟲竟然如此拼命，但看到鷹雄倒地不起，以為他受傷動彈不得就離開，轉而對付月台其他市民。

　　「剛才……是什麼回事？我明明從那麼高的地方躍下，竟然沒事？」

　　鷹雄還在懷疑那拍翼的幻覺，但在車站附近地面，還有不少惡霸聯群結黨攻擊無辜路過者。有市民從三樓躍下墮地，當然引起他們的注意。

　　這時有輛黑色轎車從不遠處駛過，停在鷹雄身邊。

　　車門打開，一條披著白色羽毛的染血手臂從車內後座伸出，後面不遠處有許多惡霸持棍棒追趕。

　　「還能動嗎？快上來！」

【第三章：怪誕荒謬的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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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鷹雄認得聲音的主人，望向車內令他不敢相信，竟是那雪鴞少女。他忍痛點頭伸手，被少女拉到車內。　

　　此時惡霸們已從後趕至，鷹雄才剛踏進車，車門還沒關上，車輪就開始轉動。惡霸不斷邊跑邊揮棍攻擊車尾與車身，鷹雄猛力關門。在這刻，他才感覺到自己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轉回來，喘著氣和雪鴞少女四目交投，眼神滿是謝意。

　　坐在副駕駛座那位擁有一頭灰白羽毛的百慕達海燕女士緊張得拍翼驚聲尖叫：「啊！快開車快開車！」反而同為百慕達海燕的男司機，扶著方向盤態度冷靜抱怨：「這群瘋子，竟然還攻擊車身，有病……」

　　隨著男司機踩下油門，跟在車後的惡霸們身影逐漸變小。

　　雪鴞態度誠懇地道謝：「謝謝你們相救，剛才真的好險，幸好有你們。」

　　「大家都是同林鳥，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先生，你還好嘛？要不要載你去醫院。」男司機一臉從容，然後從倒後鏡望向鷹雄詢問傷勢。

　　鷹雄驚魂未定，緊張至僵硬的臉逐步放鬆：「謝……謝謝你們，我沒大礙。」

　　「真的？你剛才從三層樓高掉下耶，怎麼可能沒事。去檢查一下吧。」男司機對鷹雄只有輕傷感到驚訝。

　　雪鴞也很擔心鷹雄的狀況。「就是嘛，你看看你，除了跌傷還有不少棍傷，估計被揍得很慘吧，不過還是先離開南區再算。」

　　「放心，我也不敢多留一秒，坐穩。」男司機踩下油門，車子引擎轉動加速聲。窗外景色飛快向後，隨著遠離車站，街上也沒有惡霸，反而和往常一樣生活，就似兩個世界。

　　女市民從副駕探頭安慰後座：「呼，終於擺脫這鬼地方了，你們好好休息下吧。」鷹雄與雪鴞客氣點頭，總算鬆一口氣。

　　鷹雄望向雪鴞：「對了，你剛才是如何逃掉的？跟你失散後我還很擔心你呢。」

　　「那時群眾突然失控，我喊你也沒反應，加上幾個惡霸追擊，我和身邊市民只好跑到月台另一端的樓梯回去大堂。」雪鴞一臉不好意思，雙手合十，吐舌裝鬼臉。「抱歉丟下你嚕，我也自身難保。」

　　鷹雄忍痛微笑回答：「不用抱歉，剛才那種情況，能逃當然自己逃啊，而且我們只是萍水相逢……」

　　「話不能這樣說，畢竟你也教了我嘛，我見死不救有點過意不去，幸好得到兩位幫忙。」

　　男司機聞言笑著回應：「別客氣，我跟老婆也只是剛好來南區晚飯，豈料預到這種事。」

　　從談話間鷹雄才發現，原來他們並不認識。

　　「啊，還沒自我介紹，我叫鷹雄，雖然目前沒有手機，不介意的話請留下聯繫方法，我會報答你們三位救命之恩。」

　　剛好轉到紅燈，男司機停下車子回頭打招呼：「抱歉剛才沒看清楚，原來你是那個記者鷹雄。我叫威達，這位是我妻子燕鈴。」副駕駛座的女市民燕鈴亦從副駕駛座探頭揮手打招呼。

　　這時雪鴞亦正式自我介紹：「我是桃果子，請多多指教。」桃果子和鷹雄握手，細看他那雙沒什麼大礙的手，問道：「不過，你是如何做到三樓掉落而不受傷的？」

　　鷹雄略有遲疑，心虛地回應：「可能你不相信，剛才掉下時我不知為何拍動雙臂，而且也好像真的能飛一樣。我懷疑自己有飛行病……」

　　「噗滋。」桃果子忍不住竊笑，沒好氣的解說：「我不是跟你說了嘛，飛行病這東西，根本是整個四城的騙局。」

　　鷹雄又是那副不敢相信的笑容：「騙到整個城市？怎麼可能，哈哈哈……」

　　看到鷹雄無知地跟著自己笑，桃果子變臉般突然嚴肅起來。

　　「多虧你們城市電視嘛，負責全天候無間斷發放假資訊，加上政府封鎖了真相傳播，自然能把飛行病這鬼東西變成真。」

　　　「哪……哪有，我也只是將真相報導給廣大市民而已。」因為桃果子板起臉，鷹雄也戰戰兢兢跟著收起笑容，同時反問對方：「而且，你說是平準市長以至整個政權發起飛行病騙局？散佈這種謊言有什麼好處？」

　　「恐懼。」桃果子堅定地冷冷吐出二字，因為當權者最大的武器，便是恐懼。「民眾只要恐懼，便會服從，你小時候不正如此學習嗎？」

　　鷹雄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但又不敢相信。

　　靜默良久，才勉強擠出解釋：「可是，花大量時間資源去弄這場大龍鳳，要是被揭穿還有可能造成政權災難，怎麼會作這種蠢事。」

　　桃果子有點按捺不住地解釋：「該怎麼說好呢……他們其實根本不會認為這是騙局，或許他們打從心底相信他們在建立新真相，為的是理直氣壯地將自己所做的事合理化。」

　　「又不是科幻小說，哪會有這種事發生。」

　　鷹雄的回答確實沒有錯，現實不是科幻小說。只可惜，有時候現實比科幻小說更科幻。

　　雖然也不期望簡談幾句便能改變，但桃果子仍不禁搖頭嘆息：「看來假如我跟你說，所謂飛行病其實是一種屍體處理方式，普麗士對知道真相的市民行刑，並藉此將這行為合理化，你也不會相信的吧？」

　　「普麗士是保護四城的公僕，竟然變成協助平準市長的凶手？更加是天方夜潭。」談到普麗士與平準市長，鷹雄也開始認真起來。「在車站的時候，你已經好像知道很多事，到底是誰把這些錯誤資訊告訴你？」

　　這時連駕駛座的威達也加入談話：「抱歉，打斷你們對話，但這些事我也知道，我們許多市民都知道。」

　　「我們？難道你們三位是一伙的？你們想對和平的四城怎樣？快點放我下車！」

　　看到鷹雄變得緊張，桃果子連忙按著他的手主動安撫：「先別急，我們只是得到相同資訊，有著相同信念的市民而已，可以跟你說很多四城市民和我們一樣，默默地生活著。自從十一個月前的新聞塔爆炸意外，我們才意識到，原來我們活在充滿假象的世界。」

　　只是從仍是局外者的鷹雄一臉疑惑：「信念？假象？到底是誰在背後領導，煽動你們破壞四城穩定？」

　　因為新聞塔爆炸，令部份距離塔較遠的外圈市民接收到未被過濾的新聞和資訊。原來由始至終，只有一個城市。平準的祖先知道民眾需要有共同敵對目標才會團結，需要有比較才會有優越感，所以他們創造了這個歷史謊言，以新聞蒙騙市民，捏造事實。

　　不過在那些未清醒的民眾心目中，做事永遠要有誰在帶領，難道就不能有個體想法？誰說一定要盲目服從？

　　深諳此道的桃果子，繼續努力解說：「根本沒有什麼領導者，許多事不是一定要有領導者才會團結。硬要說的話，領導者便是平準吧，是他和他的極權，壓迫我們，令我們產生變化。他是抗爭之父。」

　　桃果子也說得沒錯，平準一直隱瞞，又以飛行病這藉口不斷抹殺異己，無疑是變相鼓勵他們反抗。

　　「這太瘋狂了，我要冷靜一下。」

　　面對一連串顛覆認知的資訊，鷹雄有點喘不過氣。

　　桃果子望向車窗外，似是在回憶過往發生的事，而威達與燕鈴兩位亦沒有趁機插話，車內四位又沉默了片刻。

　　待好好把內容消化後，鷹雄回望桃果子，發現她熱淚盈眶，心想難道是為了剛才的事而哭？

　　鷹雄把手放到桃果子肩上安撫，桃果子也把手也疊在鷹雄的手上，回應說：「放心，我沒事。當初看到真新聞，也和你一樣接受不了，直到我的妹妹失蹤，然後被報導發現她因為飛行病而墜樓身亡，我才開始相信。」

　　「原來你妹妹也……」

　　桃果子續道：「你今晚親身經歷後，也不足以改變之前一直所相信的事嗎？那群惡霸的行為，你會相信他們是疫狂？還是如他們口中所說，以抗疫和保衛南區為名，攻擊我們這些疫狂？」

　　「這……」鷹雄一時間不懂回應，他心想自己當然不是疫狂，但如果那些惡霸是疫狂，又怎會如此有理智和有規模，又把普通市民說成疫狂？

　　看到鷹雄默然不語，桃果子戳著他的胸口，示意他心裡很清楚，只是他無法接受事實，因為那些傷痕便是證據。

　　鷹雄回想起剛才襲擊他的那班惡霸嘴臉，以及在最絕望時休班普麗士轉身離開的畫面。

　　「未看先猜，今晚或明天的新聞導報，起碼會把事件說成疫狂與市民發生大型毆鬥。」桃果子繼續冷嘲熱諷道。

　　鷹雄一臉錯愕，毆鬥？怎麼可能會是毆鬥。

　　「最壞打算，是如平準劇本所說，疫狂有組織到南區攻擊市民。」

　　聽到桃果子說疫狂有組織攻擊市民，鷹雄更加激動：「我剛才有拍下來！雖然手機沒了，但影片已同步傳送到新聞中心！」

　　去到這種時刻，見鷹雄仍然冥頑不靈，桃果子終於爆發，沒理會彼此傷勢，揪住鷹雄衣領狠狠質問：「你難道認為這種影片還會完整播出嗎？你的電視台肯定會剪輯成另一種意思！這就是為什麼四城一直不允許民間直播，只有電視台在指定地點才能直播！因為真相會直接發佈出去！嘿，不信？期待明天的結果。」

　　她一口氣把話說完，然後將鷹雄甩開。

　　因為大家觀點不同，車內氣氛也變得僵硬。威達專心駕駛，其餘三位各自望向車外，任由雨水灑在窗上。

　　約半小時後，終於到達西區醫院，下車前大家互相道別。

　　鷹雄想為剛才爭執打圓場，所以特別道謝各位，並提出之後再約個晚上請客報恩，當作交個朋友。

　　燕鈴當然客套笑說不用客氣，而威達重點卻不在於請客：「期待下次碰面，我倒挺有興趣了解你的想法。」顯然，他對於鷹雄這種無法想通的市民還是很希望深入理解。

　　由於桃果子沒有回應，鷹雄以為她仍在為車內爭論生氣，於是主動搭話。「桃果子小姐……你……賞面嗎？」

　　雖然桃果子已經和鷹雄交換聯絡方法，但迴避他的邀請，只是不耐煩地催促：「你傷勢較重，趕快下車。我們不同時間登記，以免懷疑。」

　　鷹雄見桃果子沒有回答，在心裡暗自猜測她仍為剛才的事生氣，對自己的邀請不領情，於是沒有追問，尷尬道別：「那我先過去了，謝謝你……」

　　「喂。」在鷹雄下車前，桃果子叫停他。「記得別那麼誠實跟醫護員坦白你受傷的原因，我可不想在下次見面之前，看到你因為飛行病而上新聞。」

　　鷹雄思考了半秒，才意識桃果子暗示她答應飯局，頓時會心微笑：「啊，好的，沒問題。」

【第四章：滴水穿石的漣漪】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檢查和治療後，鷹雄沒有大礙，在醫院大堂等待取藥。沒有手機的他，焦急地看著電視新聞報導今晚事件。鷹雄希望自己傳回去的片段，對報導真相有幫助。

　　「較早前，南區車站出現暴力衝突事件，影片所見疫狂帶頭襲擊，部份市民自衛還擊，最終演變成勢均力敵的兩批陣營互相毆鬥。」晚間新聞主播如此報導著：「以下是本台記者當時所拍得的實況，影片涉及暴力行為，敬請留意。」

　　然後新聞插播鷹雄的拍攝畫面，全都是由他所拍的第一身角度影片，連旁白也是他的真實聲音。

　　「各位觀眾，現在是城市電視記者鷹雄為你進行緊急報導！如大家所見，南區果然出現疫狂，並聯群結黨襲擊普通市民！」

　　「由於事出突然，估計距離普麗士支援到達還有段時間，市民只能靠自己防衛疫狂！」

　　「觀眾可以看到……疫狂是多暴力！」

　　明顯影片是被剪輯過，重點播放鷹雄聲音旁白，配上惡霸攻擊和普通市民還擊的畫面，可惜大家的臉都被打了馬賽克，無法辨別那群惡霸，營造疫狂暴力襲擊市民和雙方勢均力敵的局面。而且，後續鷹雄與他們對話及被正面打掉手機等等重要片段也被刪去。

　　鷹雄當然不忿，心裡暗罵：「明明我們被揍得那麼慘，為什麼變成勢均力敵？而且我們什麼都沒做！」

　　新聞主播繼續報導：「普麗士到場調查時，凶徒經已散去，現場共十二名市民於事件中死亡，七十四名市民受傷，當中三十名情況嚴重。普麗士已協助將傷者送至南區醫院，並且展開調查，暫時未有任何拘捕行動。稍後市長會有記者會，說明有關事件。」

　　鷹雄狀甚困惑，開始回憶剛才車內對話。

　　「難道桃果子他們所說的都是事實？不會吧……」

　　回到住所後，鷹雄默默坐在電視前觀看新聞。畫面上，是平準市長對於南區事件的講話，語氣及表情平穩沉著，不溫不火。

　　「我們絕不容忍任何暴力。疫狂目無法紀，擾亂秩序，影響市民，我們對如此明目張膽的違法襲擊行動，予以強烈譴責，並且不會姑息此番暴力行為。普麗士定必全力緝兇，將犯案者繩之於法。同時，我們亦慰問是次事件中的傷者，希望逝者得以安息，傷者早日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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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直氣壯地滿口胡言，鷹雄實在看不下去。他把電視關掉，立即撥電話給自己的上司高城。　　

　　「老大！那新聞是什麼回事！你沒看完我的影片嗎？」鷹雄劈頭便是氣沖沖地追問。

　　不過高城卻冷靜嚴肅地回應：「當然有，你被疫狂襲擊嘛，傷勢如何？我之前已經立即找你卻無法撥通，你家電話又沒接。」

　　「因為我的手機被他們弄壞嘛！他們不是疫狂！這是赤裸裸的襲擊普通市民事件！」再次回想起當晚情況，鷹雄心情當然難以平伏，因為他清楚高城知道他的手機被誰打掉導致影片中斷。

　　「你先別激動，傷勢還好嗎？我可以批準你休假幾天，身體要緊。」

　　鷹雄要的根本不是休假，而是自己死裡逃生的經歷竟然不被當作一回事。「我的傷勢如何不重要！為什麼現在會變成疫狂襲擊市民？他們明明自稱要聯手抗疫，把我們當成疫狂來攻擊。」

　　「你怎知道他們不是疫狂？疫狂又沒跟你承認自己是疫狂。」高城語氣平淡反問。

　　雖然這句反問明顯邏輯有誤，但鷹雄情急之下沒有意識到漏洞並繼續追問，只是將話題轉到影片。「那我的影片呢？為什麼不全部播出來？」

　　「你還得感謝我呢。你的影片散佈仇恨暴力內容，會引起社會混亂。」

　　得知自己的第一身現場直擊竟被當成散怖仇恨，鷹雄情緒比之前更激動，因為受害者的可是他。只見高城卻絲毫不受影響，緩緩嚴肅解釋：「你被襲擊是事實，但你亦在煽動不當行為，影響城市安全穩定，還不夠嗎？幸好我替你解圍，你才不用受罰。」高城說得投投是道，一下子反客為主把局勢扭轉。

　　習慣聽從上司命令的鷹雄開始意識到事情嚴重性，態度軟化，逐漸收歛情緒。「是……是這樣嗎？」

　　「當然，而且你又不是普麗士，你憑什麼下判斷？我們作為傳媒，只需要報導市民需要知道的事，維持市面局勢穩定！要是外面一團糟，我們還報什麼新聞？」

　　聽到高城連串爆發，哪怕是歪理都說得振振有詞，氣勢被壓下去的鷹雄冷靜認錯，感謝上司幫忙，並承諾下次不會再犯。

　　高城乘勝追擊，在結尾繼續訓示鷹雄：「明白就好了，希望你下次舉機拍攝前，回想你的專業操守，注意言詞及內容，要把畫面和視角拉闊一點，做到客觀全面。你好好休養吧，三天假足夠嗎？」

　　鷹雄低聲下氣接受休假，掛掉電話後躺到床上，心情無奈。明明整天沒有睡覺，但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睡，閉目回想這晚發生的事，回想桃果子所說的話，以及剛才上司所說的話。

　　隔了不久，鷹雄撥電話給桃果子。這時桃果子已包紮完成，在醫院外準備回家。

　　「桃果子小姐，你還好嗎？」

　　「剛離開醫院準備回家，怎麼啦記者先生。」桃果子最後那四個字語氣充滿嘲諷，因為她也看到新聞。

　　鷹雄心想她果然還是在意剛才的事，但仍然繼續對話：「因為……我拍的新聞，我想我開始明白了，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我沒說錯吧，不過……加入？你可能有點搞錯了。」桃果子馬上糾正鷹雄的觀念。「你不是加入任何組織，而是你良知所選擇相信的立場與信念而已。你也可以繼續維持現狀，活在你本來的圈子，接受你看到的事。」

　　一但親身感受過，就會對假象產生動搖，因為謊言不能永續。

　　「那麼桃果子小組可以告訴我更多我之前不知道的事嗎？」

　　聽到鷹雄願意踏出第一步，桃果子冷笑一聲：「嘿，不如明天帶你親身感受。早點休息吧。」

【第五章：驚喜不斷的約會】　

　　翌日，陽光普照，與昨晚經歷的南區恐怖黑夜形成強烈對比。

　　鷹雄滿身都是包紮傷口，站在購物中心外等候。他為思考桃果子的話無法入睡，反而在本該睡眠的白天卻精神奕奕，結果比約定時間早了到達。

　　因為昨晚南北兩區騷亂，街上巡邏的普麗士明顯多了，市面氣氛緊張。中心外牆的大型屏幕，正在播放新聞，畫面是昨日北區普麗士分部被衝擊的畫面，女主播正在報導影片。

　　「昨晚，北區普麗士分部受到有組織的疫狂襲擊，副市長海伯發表聲明，認為這是對四城安全的挑戰。同時海伯亦稱讚普麗士，面對染病市民，仍然表現專業克制，使用適當武力處理場面。」

　　這時畫面切換到一位白尾海鵰老者，雖滿頭白髮，但英氣十足，雙眼目光銳利，外表凶猛嚴肅，望而生畏。他便是負責統領普麗士的四城副市長，海伯。作為平準的得力助手，海伯年紀雖大，威武及決斷卻絲毫不減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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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面中的海伯義正辭嚴地向觀眾說明事件：「昨晚由於北區分部受襲，需全力應付。在得悉南區出現暴力事件後，已第一時間安排調動，快速應變處理。對於兩宗暴力行為，表示高度關注，同時我會向平準市長提案，積極考慮將來是否有需要加強立法限制市民聚集，避免疫情升溫加速傳染，並降低演變成暴力衝突的機會。」

　　鷹雄聽到後不禁搖頭嘆息，明明如此嚴重的恐怖襲擊，竟然被低調處理，還對那群南區惡霸視若無睹，他本來相信政府的平靜內心泛起了漣漪。

　　這時，包紮不少繃帶的桃果子也來到附近，替換了一條白色連身長裙，和她雪白色的羽毛相當配襯。她老遠看到正在觀看新聞的鷹雄，簡單揮手示意。

　　「竟然早到了，你沒睡多少吧。」桃果子冷淡地問，或許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

　　鷹雄不太習慣這種氣氛，摸摸頭解釋：「發生那種事怎可能睡得著，而且你也知道晚上才是我們的活動時間。」回想昨晚的事，一陣寒意掠過，大家都不會忘記。

　　「跟你不同，我早就適應白天上班的生活。邊走邊說吧，跟我來。」

　　和昨晚生死一線的危急氣氛有別，鷹雄和桃果子今早只是並肩而行，保持住禮貌的距離。

　　「看到新聞，有什麼感想。」桃果子主動追問，言語間猶帶冷笑。

　　鷹雄當然感到不忿：「難道當晚除了我，就沒有誰拍下影片嗎？這些傷就如此作罷？」談到這裡，傷勢還隱隱作痛。

　　「你可能無法接受，但事實如此。」桃果子對鷹雄的感受心存欣喜，還冷嘲熱諷說到這種暴力影片當然會被封鎖。

　　無處發洩的鷹雄想起那些四城保衛者，民眾英雄。「我要找普麗士投訴！只有他們能保護四城！」

　　「哈哈哈！」桃果子聽到鷹雄如此幼稚的言論，忍不住放聲大笑，畢竟他果然還是需要時間去改變。「事到如今你還奢望他們能幫上忙？這根本就是借他們之手來擴散恐懼好嗎？新聞那些官腔也只是說說而已。」

　　鷹雄馬上拉住桃果子，舉起手指示意她不要在街上太高調說這些話。

　　這時前方有兩名正在巡邏的蒙面普麗士走近，看見鷹雄神情形跡可疑，馬上朝他們走過來。

　　其中一位普麗士指著鷹雄，嚴肅質問：「喂，你們動作鬼鬼祟祟，打算幹什麼，是否疫狂。」

　　鷹雄明明什麼壞事都沒幹，但回想昨晚普麗士那逃跑行為，加上桃果子所說的事，霎時間神色慌張，不知所措。

　　「長官早！辛苦你們維持治安了。」便在此時，桃果子突然舉手敬禮，眼神誠懇地喊出普麗士的服務精神口號，和平常的她判若鴻溝。「社會精英！普衛我城！」

　　鷹雄也慌張地跟著敬禮，並亮出記者證：「長……長官早！我是城市電視記者鷹雄，我們絕對支持普麗士！」

　　普麗士似是認得鷹雄，聽畢隨即收起嚴肅表情，恢復笑容，並擺手示意免禮。「我們履行職責執法是應該的，有市民支持，自然更好配合。」然後開玩笑地指著同為貓頭鷹的兩位：「你們……嘿嘿，我懂的。」

　　「不，我跟他不是……」桃果子馬上裝作尷尬，害羞低頭否認，恰似位曖昧中春風滿臉的少艾。

　　普麗士看在眼內，把記者證發還給鷹雄，也沒再繼續糾纏下去。「好吧，這種關係最甜蜜，好好珍惜啦，沒你們的事了。」

　　當普麗士從他們身邊離開，神情繃緊的鷹雄才鬆一口氣，桃果子頓時收起那虛偽害羞笑臉，恢復本來的目無表情，轉變自然，似是早已習慣。

　　鷹雄也不知為何覺得現在遇到他們都有種恐懼感，桃果子卻平淡地解釋這便是政權想達到的震懾效果，民眾只有恐懼才會屈服，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這時鷹雄問起剛才桃果子的轉變：「你那反應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很討厭他們的嗎？」

　　「我們早已習慣，不要挑釁他們，不要給予機會讓他們發難。反正他們需要市民支持來填補空虛的心靈。」不止桃果子，知情者們都懂得如何應對普麗士，因為跟這群沒邏緝的生物談邏緝，本身就是一件沒有邏緝的事。

　　雙手抱頭的鷹雄實在很難想像，之前還一直以為他們是真心保護市民，直至昨晚看到他們背棄市民，還打算虛偽地抹殺事實。他開始懂得客觀思考這件事，是好的開始。

　　「不錯，你欠缺的是這團火，當有切身經歷才會改變，只會越來越多市民不相信他們。」桃果子對於鷹雄的轉變滿意地點頭。

　　只是鷹雄卻感到十分無助：「真不知道這是否好事，我們縱使知道又能做些什麼……」

　　「呵！」桃果子對鷹雄的懦弱掩嘴偷笑。「不過我也很奇怪，鷹雄這名字是你父母起的？還是後來你自己改名？」

　　談到父母，鷹雄可是相當自豪，昂首挺胸解說自己的名字緣由：「當然是父母所起，他們很祟拜普麗士的英雄行為，即使因為品種無法任職，也希望我盡可能成為平民英雄，熱心幫助大家。」

　　「世上根本沒有英雄。」又是普麗士，桃果子聞此即一臉不屑，眼神鄙視地說明他們的真實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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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主義，只是用來馴服那群政權奴僕，要他們服從命令，只需令他們感到比其他平民高等，再賦予權利和責任即可。這樣，他們收到指示做任何事都會認為自己是履行維持治安這個英雄職責。

　　堅信普麗士是英雄的思想雖然根深蒂固植在鷹雄心裡，但此刻他更傾向英雄行為的本意：「我相信平民也能成為英雄，為這個城市做點事。」

　　面對鷹雄這種執著於英雄主義的無私大愛心態，桃果子更相信這世界沒有英雄。

　　「不需要刻意成為社會的英雄，每個平民都能挺身而出，總會有一個時機，讓你踏出一步，成為自己心中的英雄。」

　　這時，某把熟悉的女性聲音中止了兩位討論。

　　「咦？這不是鷹雄嗎？真巧啊竟在這裡相遇。」她擁有一對修長女性長腿，淡黃色短裙剛好擋住擁有金色羽毛的臀部，在陽光照耀下格外亮麗。

　　鷹雄順著聲音望過去，正是知名女主播金絲兒。

　　金絲兒從旁叫住，眼神打量著鷹雄和桃果子，雖然沒有開口問到，但誰都看得出是在好奇他們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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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鷹雄傾慕金絲兒，因為桃果子站在身旁，緊張得結結巴巴狀甚狼狽：「金……金絲兒，你……你好，我……」

　　「哇，是知名女主播金絲兒小姐耶！我好喜歡看你報導新聞喔！」未等對方回應，桃果子已主動上前熱情打招呼，儼如認識已久的小粉絲般，當然這也只是假裝。

　　金絲兒上下打量桃果子，再看看緊張的鷹雄，似是聯想到什麼。「謝謝你喔，你們怎麼了，為何全身都是傷？」

　　「沒事，沒事……我自己昨晚摔到而已，也不知道桃果子她為何受傷。」

　　金絲兒聽到鷹雄直接介紹桃果子後，只是態度敷衍回應：「原來是桃果子小姐，你好啊。」

　　「對啦，我們只是朋友。」沒想到鷹雄還有煞有介事地說明身份，生怕金絲兒誤會似的。

　　「呵呵，不用跟我說這個喔。我先走了，再見啦。」金絲兒也很識趣，沒有繼續聊天阻礙兩位。

　　鷹雄來不及再解釋，只好拘謹道別，而桃果子則保持客套笑容揮手。

　　金絲兒轉身離開後，同樣與路過的普麗士真誠敬禮，還興奮地挽著普麗士手臂合照，整個身體都貼過去。蒙面普麗士筆直地站著，神態威武嚴肅。

　　和桃果子不同，金絲兒是打從心底認可普麗士，支持他們的行動，所以她報導新聞時才會如此投入，就如尚未改變的鷹雄那樣。

　　在金絲兒轉身後，桃果子已馬上收起客套笑容，質問鷹雄：「看你緊張的樣子，你是喜歡她，怕她誤會你是吧。」

　　鷹雄對於自己的心思被桃果子看清感到相當驚訝，而她亦再補充：「不止我，她當然也看出來，所以剛剛才刻意逗你，她根本對你沒興趣。」

　　「我當然知道，她可是堂堂知名主播，怎會看上我這種小記者……」

　　桃果子也只是有話直說，看到鷹雄如此看不起自己，豪爽地大力拍在他肩上安慰說：「你也別太自卑，總會有誰看上你的。」

　　「是嗎……哈哈……」

　　在桃果子引路下來到一處市集，兩旁都是店舖，有些店門庭若市，有些店則門可羅雀。

　　鷹雄很好奇這情況，桃果子卻解釋，那些被政府稱為飛行病隱形病患的市民，會選擇支持理解真實情況，擁有相同信念的商戶。

　　只是在聽到這奇怪的概念後，鷹雄質疑這是分裂社會的行為，不明白為何要杯葛。

　　「四城一直以來都是如此自由，錢是你攢回來的，要花錢到什麼地方難道你不能決定？」桃果子對鷹雄的質疑作出反問。

　　鷹雄聽畢也覺得不無道理，但細想之下搖頭嘆道：「似乎太幼稚了。」

　　「許多事，都是由看似幼稚的起點開始逐步前進。」

　　桃果子帶領鷹雄停在其中一家食店門前，並繼續解說：「當你進去就會發現，同林鳥其實都是互相幫忙。」

　　鷹雄當然不明白什麼是同林鳥。同林鳥，是對那些因一年前資訊塔爆炸而知道真相的知情者之間的稱呼，提醒大家住在同一個石屎森林，有著相同理念與目標，不要輕易放棄。

　　「哦，那即是大麥蟲吧？」鷹雄不小心把普麗士的用語脫口而出。　　

　　桃果子瞪了鷹雄一眼，嚇得他連忙揮手否認。「我只是聽太多，下意識地借用了這詞語，我也討厭這稱呼，會顯得大家失去同種的惻隱之心。」

　　聽到這解釋桃果子當然沒有放在心上，她與所有同林鳥都知道為何平準市長會把他們稱作大麥蟲，那只是種洗腦催眠方式，為的是要讓大家敵視所有知情市民，分裂社會。

　　「他們只需要服從的市民，努力工作賺錢，三餐溫飽，安居樂業便行。」當大家都為基本需要而努力，就會無暇注意其他的事，除非他們在利益關係上受到衝擊。

　　這個說法讓鷹雄只能尷尬微笑：「哈，我也是這樣想呢……」

　　「沒關係，大家以前都是這樣像豬般過著圈養生活。」

　　察覺到氣氛走向負面，鷹雄連忙改變話題：「對了，我打算趁休假期間，報答威達與燕鈴夫婦，你要一起嗎？」

　　「本來我今天也約了他們，不過他們說最近幾天沒空，改到下星期。」原來桃果子本意並非和鷹雄獨處。

　　看到桃果子打算無視排隊進去，鷹雄望向隊伍慌張阻止。

　　「放心，這家我有預約。」

　　當兩位推門進餐廳後，桃果子繼續解說同林鳥的信念，更多是讓鷹雄沐浴在氣氛當中。鷹雄眼角瞄到在收銀處不當眼的位置，張貼了標誌。

　　那是在他認知裡的萬惡標誌，兩團白雲上長出一雙藍色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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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下來的日子，鷹雄上班前都與桃果子見面，親身感受各種在他眼中看似是假新聞的資訊。

　　作為記者，鷹雄表明不會盲目相信這些話，要保留客觀角度。

　　桃果子倒是不勉強，因為她認為鷹雄現在不相信只是時機未到，每位個體都需要覺醒的契機。

　　「始終有些事情太荒謬，作為執法者的普麗士殺害市民，放縱惡霸行凶，挑起事端令社會混亂，實在無稽之談。」鷹雄向桃果子說明自己的想法，明顯經過那晚後還未足夠令他覺醒。

　　談到這個政權，桃果子還是那種無奈的冷笑：「哈，荒謬的事，越誇張越好，最好誇張到大家不相信。」　　

　　不知該如何回應的鷹雄，只好尷尬地笑著道謝。突如其來的感謝倒讓桃果子不明所以。

　　「謝謝你帶我見識那麼多新事物。」鷹雄嘴上雖是如此說著，但他心底其實感謝桃果子當晚的事。如果不是她說飛行病的事，自己或許不會嘗試拍翼躍下。而且，她也沒有義務要三番四次向自己說明這些事。

　　桃果子當然也察覺到他的心思：「看你和我一同經歷，不想你過著那種迷迷糊糊的生活罷了，你不是想幫助其他市民嗎？」

　　「嗯……」

【第六章：疫病爆發的檢測】　

　　數天後，鷹雄正在準備下班，電話響起，是桃果子來電。

　　本來這星期桃果子約了跟威達夫婦吃飯，留言也留了好幾個，但他們還沒有回覆約定日子。

　　「可能在忙吧。」鷹雄也很期待與他們再遇，要是沒有他們，自己早就被亂棍痛毆。

　　桃果子也希望如此，所以只好繼續獨處晚飯。「那你先收拾一下準備下班吧，再聊。」

　　掛線後，桃果子心情有種說不出的忐忑。

　　到了約會當天，已經是車站襲擊事件的兩星期後。

　　鷹雄站在快樂購物中心正門，他一如往常早到，每次都是他在等待桃果子，因為萬萬不能讓女孩子等待自己。

　　「幸好我今天休假，可以好好吃一頓晚飯不用趕了。」

　　這時桃果子拿出手機，把鷹雄拉到身邊，彼此臉龐緊貼，在購物中心外合照。「嘻嘻，那就好好紀錄一下今晚吧。」桃果子笑得很燦爛，反而鷹雄有點拘謹。

　　經過這段時間相處，桃果子早已不像初次見面那般抗拒鷹雄，而且看著他每次的心情轉變，也樂見自己的付出有成果。

　　合照過後，仍然要面對現實，桃果子擔憂威達夫婦，畢竟只有他們兩個，已經整個星期沒聯繫上他們，會是什麼原因？

　　鷹雄搭著桃果子肩膊安慰道：「唉，我也想知道，希望只是太忙，先去找吃的吧。」

　　今晚只是普通日子，所以不難找地方晚飯。

　　席間他們罕有地談論私事，也互相抱怨職場辛酸，而身為服務店員的桃果子談到她遇到的奧客，真是好氣又好笑。

　　整頓晚飯彷彿與世隔絕，沉醉在屬於他們的快樂時光。

　　用膳完畢，回歸現實世界。

　　正在看手機新聞的鷹雄，突然臉色一沉，桃果子見此心知不妙，目光放在鷹雄遞給她的手機屏幕，上面寫了較早前又多一對百慕達海燕夫婦，雙雙因飛行病墜樓身亡。

　　雖然明知道答案，桃果子還是難以置信地確認受害者是否威達夫婦。

　　鷹雄無奈哀傷點頭：「嗯……不知道他們是怎樣染病的……」

　　桃果子剛聞噩耗，又聽到鷹雄的回應，理智瞬即斷裂。「染病？你還相信這是病？別天真了！」桃果子覺得，或許天真的是自己，竟然以為鷹雄能夠改變。

　　畢竟一直以來的認知與資訊教導著鷹雄，他想起上司高城的話，委屈回應：「可是又沒證據是普麗士幹的……」

　　「他們當晚曾經救過我倆，然後現在死了，這是不爭的事實！不會有證據的！到底要怎樣你才相信！」桃果子也說得沒錯，可能永遠不會有誰因為這件事判刑，墜樓真正原因絕對無法公開，飛行病這理由當然更容易令市民信服。

　　「我……」

　　「算了，結帳回去。」面對鷹雄語塞，加上無法接受威達夫婦死訊，連日來耐心開導的桃果子也面臨崩潰。

　　離開餐廳，桃果子氣沖沖走在前面，鷹雄默默跟在後面，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沒遇過這麼壞的局面。

　　桃果子在心裡也暗自抱怨，她沒遇過這麼倔強的。「難不成有天要自己的屍體都被高處丟下他才會信？」當然，桃果子沒有將如此不吉利的提問說出口，始終把話忍住吞進肚子裡。

　　他們來到購物中心中庭，這時從上層飄落大量小紙張，看得出是有誰在邊跑邊撒。

　　市民們接過小紙張，上面印著那個兩團雲加一對藍色翅膀的標誌。

　　桃果子當然也認得這標誌，她第一時間質疑今晚這裡應該沒有活動，而活動是指同林鳥之間的宣傳行動，偶爾她會收到通知，但記得今晚沒有。

　　正當市民在看標誌時，突然從不遠處傳來驚呼聲，然後又有十多名市民在購物中心內奔跑，和鷹雄桃果子擦身而過，其餘市民見狀亦爭相走避。

　　鷹雄下意識牽緊桃果子跟隨逃跑，她一臉腼腆卻沒有縮手，只是神色凝重地思考。

　　「我們是正常市民，不會有事的！」鷹雄邊逃邊安慰桃果子，就像他們相遇的那個晚上。桃果子雖然面露悅色，但形勢危急實在無暇顧及兒女私情。

　　才不到兩分鐘，數百名全副武裝的普麗士已湧進購物中心，見手持標誌的市民便攻擊和拘捕。

　　有市民高舉雙手跪地投降，仍然被以武力制服為由折斷手臂。附近有市民已經失去知覺倒地，普麗士踩在他們身上繼續無情攻擊。亦有被制伏的市民，頸和腿已經扭向不合理的方向，眼神呆滯，未知生死。

　　早兩星期的南區襲擊事件和現在相比，只是小巫見大巫。

　　鷹雄第一時間丟掉標誌，拉著桃果子往正門出口逃跑，但有此想法的當然不止他們。由於其他出口都被封死，還未被拘捕的市民迫向正門出口，非常危險。有了之前的經驗，鷹雄拖緊桃果子，這次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手。

　　慶幸普麗士未有對正門等待離開的市民加以壓迫，否則肯定更加混亂，釀成互相殘踏意外，情況不敢想像。

　　在正門附近，有幾座臨時普麗士搭建的檢測帳篷，從出口離開的市民基本上已算平安，所以有秩序地逐個進去接受檢查。

　　不消一會，已經輪到鷹雄與桃果子。他急忙向普麗士澄清：「我們是正常市民，我們沒有受感染的！」

　　「我們也是正常市民！社會精英！普衛我城！」附近其他市民亦紛紛起哄表忠，只有這樣才能保障自己安全。

　　普麗士溫柔安撫在場市民，並示意大家繼續排隊：「我們知道，逐個進去檢查，要確認有沒有受感染，沒感染就會放行。」

　　正因要個別進行疫病檢測，鷹雄率先進去帳篷，他依依不捨回眸，無助地望向桃果子，牽著的雙手被迫分開。

　　「我們在外面相見！你會沒事的！」鷹雄眼神堅定，進去前還不忘安慰桃果子，他是記者，他深信自己會沒事。

　　桃果子落淚看著鷹雄，複雜心情盡在不言中。

　　「她沒有受感染的！我們剛一起晚飯，她很正常！」在分開前，鷹雄還不斷向其他普麗士保證桃果子安全，然後在叫喊聲中被帶進帳篷。

　　帳篷內那看似領隊的普麗士看到鷹雄後，禮貌善意點頭，同時安排其他普麗士搜身。「拜託！剛才我身後那雪鴞女孩，她沒有病的！」鷹雄在被搜身時仍激動為桃果子求情。

　　「你是那個記者鷹雄對吧。」領隊發現下屬從鷹雄身上搜到記者證，態度立即改變，臉帶微笑說：「明白的，你可以離開了，我們會為她作疫病檢測，如果沒受感染肯定會放行。」

　　為鷹雄搜身的普麗士也嚴厲促請他離開：「走吧，別令我們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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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離開？那她呢？那個雪鴞怎辦？」鷹雄擔心桃果子，情急之下繼續追問，忘了自己有機會因此頂撞普麗士。

　　然而領隊也不對他客氣，把鷹雄推撞往帳篷出口，語氣凶狠地警誡：「我說走啊，我們對記者是非常客氣的，但如果你硬要發難休怪我們動手。」

　　被推走離開的鷹雄支吾以對，卻無能為力。

　　他看著被普麗士團團圍住的快樂購物中心，而且附近亦有許多市民打算停留等待同伴，但隨即被普麗士驅趕，不準在高危疫區聚集以免受到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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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果子……」鷹雄離開仍不時回頭觀望，因為桃果子就跟在身後，應該很快就會隨自己離開，但仍不見她的蹤影。

【第七章：明艷亮麗的主播】　　

　　轉眼間過了三天。在電視直播室內，金絲兒正在報導新聞。

　　「對於三天前因拘捕行動而關閉的快樂購物中心，在完成調查及消毒後今天已經解封。據初步了解，當日有大量疫狂於購物中心發起無差別攻擊在先，嚴重危害市民安全，於是普麗士執行拘捕行動圍堵疫狂。早前副市長海伯亦針對有關造謠的傳言作出澄清，以下是當時的訪問片段。」

　　之後畫面切換到海伯的受訪片段，海伯義正辭嚴地說明情況。

　　「當晚行動是普麗士正當執行職務，對於有疫狂混到普通市民當中，確實增加拘捕難度，但我必須澄清該行動是維護四城的和平穩定，並無攻擊平民。有市民或組織別有用心，試圖將社會不滿情緒及仇恨指向普麗士是出於惡意，意圖誣蔑及破壞普麗士聲譽，危害社會安定。我對此作出強烈譴責，並明確支持普麗士嚴正執法。」

　　在海伯講話結束後，畫面又換回直播室前的金絲兒。

　　「有關當晚行動的細節交代，在未來數天普麗士完成調查報告後會再發表。本節新聞時間到，晚安。」

　　隨著直播結束，火雞導播亦舉手示意完成拍攝，金絲兒隨即收起正經表情，放鬆變回普通笑容答謝同事：「謝謝各位，累透了。」結束直播的金絲兒離開直播室，沿路不少職員向她點頭示好，她走到獨立化妝間亢哼著歌整理儀容。

　　待整理完畢，金絲兒走出化妝間，神神秘秘前往某處，並裝作若無其事跟碰面的職員打招呼。東柺西轉，靜悄悄來到一所偏僻的獨立化妝間，小心翼翼四周察看自己有沒有被員工發現後，開門躡手躡腳進去。

　　來到只有微光的化妝間後，金絲兒步進盡頭轉彎位的獨立廁所。門才剛被關上，就傳出霹靂啪啦的拉肚子聲和呻吟聲。舒暢，無比的舒暢。

　　廁所內沒有開燈，僅靠窗外微弱燈光照明，似乎是怕被發現有誰在裡面。

　　金絲兒在坐廁上抱怨著自己的臭味，看來是因為昨天吃到不潔食物。原來她每次拉肚子都會來這裡，只要沒被發現就不怕尷尬。她覺得要是高貴美艷的金絲兒拉肚子這事傳出去，肯定什麼形象都不剩，因為美女是不會拉肚子的。

　　解放過後，金絲兒繼續躲在廁格內滑手機，因為想順道確認會否仍有第二波肚瀉，豈料轉眼便過了半小時有多。

　　當金絲兒感覺到再有便意時，外面突然傳來開門聲。　　

　　金絲兒心裡頓時納悶起來：「竟然這種時候進來，是誰這麼不該啊。」但礙於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唯有忍住便意，隔著廁所門靜心聆聽。

　　「這裡沒問題吧。」

　　「沒事的，這裡偏僻得很，不會有員工來。」

　　「好。」

　　兩把聲線都很熟悉，使金絲兒不禁疑惑：「這聲音……是副市長？另一個是電視台長吧。他們來這裡幹什麼，莫非在偷情？」

　　在隱秘的獨立化妝間內，四城副長市海伯與一位虎皮鸚鵡男性在對話。他體型略胖，臉、頭至背的黃綠色短羽毛上遍佈幼細黑色橫紋，領口以下到肚子則呈翠綠色。在臉頰兩旁各有一塊藍紫色橢圓斑，格外顯眼。

　　這男性便是城市電視至高無上的台長，恭承虎。

　　按道理城市電視獨立運作，並非政府體制部門，何以兩位會在此商談要事？海伯身型高大，不怒而威，矮小的恭承虎在他面前更顯謙卑。

　　「接下來這段時間，你給我多點安排普麗士的正面新聞。」海伯如此命令著恭承虎，代表城市電視亦要聽命於政府。恭承虎低聲下氣追問是否因為快樂購物中心的事，海伯聽到後斥道：「廢話，外面一直流傳普麗士殺平民的消息，對我們形象很不利。」

　　知道自己問得不對，恭承虎被嚇得急忙搓手斜頭賠罪，卑躬屈膝，和平常威嚴英明的台長截然不同。「明白的明白的，但這事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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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在廁所內的金絲兒發現自己好像聽到不得了的事，但又不明白為什麼台長竟然對副市長言聽計從。「我千萬不能被發現，可是……嗯……開始有點忍不住……」

　　「是又如何，對付大麥蟲寧可殺錯也不能放過。」

　　既然海伯都直認不諱，恭承虎只好低頭反省，但繼續說出自己的隱憂。「不不不，因為觀眾也有可能針對事實來質問……」作為新聞從業員，他知道自己無法改變事實。

　　「所以才需要你舖天蓋地宣揚普麗士的正義行為，維護執法形象。」海伯語氣開始加重，因為台長負責管理電視台，這本應是他份內工作。

　　現在才清楚明白發生狀況的恭承虎，繼續躬身認錯：「抱歉，小的知道怎樣做了。」

　　聽到如此爆炸資訊的金絲兒震驚得掩嘴忍住呼吸以免被察覺。「什麼！原來普麗士殺平民是真的？要是我被發現肯定沒有好下場。拜託快點談完出去吧，我快忍到極限了……」

　　在廁所外，海伯明顯不滿恭承虎的無能，眼神略帶怒意，遂加重語氣繼續訓斥：「還有，接下來幾天將會有很多罪案發生，你多點報導各種罪案新聞，令市民覺得社會上很多非法行為，讓他們不安，才能加強普麗士的必要性。這些事不用我教你吧台長！」

　　面對指責，恭承虎只能卑微地不停點頭認錯。「小的清楚，小的明白。」

　　「嗯，動作快點，這事很嚴重。」海伯變回正常語氣，右手羽毛沿著恭承虎披著黑紋短毛的頭輕撫並掃到頸項，就似在威嚇他，低聲說：「記著，四城可以沒有城市電視，但不能沒有普麗士，走吧。」

　　此時，早已憋得面容扭曲的金絲兒，聽到他們打算離開，終於落淚感恩：「太……太好了，我真的……不行了……」但當然不能就此鬆懈。

　　確認海伯與恭承虎腳步聲逐漸遠去，金絲兒才敢真正解脫，隨即開始第二波排洪，霹靂啪啦地一瀉而下，同時傳出惡臭。

　　舒暢過後，金絲兒一臉放鬆，慶幸自己能夠成功忍耐到他們離開不被發現。

　　在只有微光的廁所裡，金絲兒完事後，又對著鏡子哼著歌整理儀容。從鏡子裡映照的金絲兒是如此美艷明亮，她亦非常滿意自己的美貌。

　　待確認妝容都安好，金絲兒滿心歡喜緩緩打開廁所門，卻頓時毛骨悚然，被嚇得支吾以對，因為在門外迎接她的，竟是本該已離開的海伯和恭承虎。

　　海伯雙眼猶如看到獵物般充滿敵意：「你剛才都聽見了吧。」

　　「明明是個受歡迎的大美女，真可惜呢。」恭承虎亦搖頭嘆氣，暗自替金絲兒惋惜，畢竟要培養一位有感染力與說服力的主播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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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絲兒腦內閃過對方會如何糟蹋自己，恐懼得雙手護胸，聲線顫抖飲泣求饒：「我什麼都沒聽到……」

　　兩個高大影子靠近，金絲兒還來不及尖叫求救已經眼前一黑。

　　數天後的早晨，剛下班的鷹雄沒精打采地閒逛，剛離開南區車站，準備回家睡覺。他慨嘆桃果子已經失蹤差不多一星期仍又不能聯絡上，曾擔心會否被普麗士拘捕。但他以記者名義試圖查詢，卻沒有桃果子的被捕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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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眼前的南區車站，回憶起跟桃果子相識當晚，身上傷痕仍然在痛。

　　「而且金絲兒也已經請假三天，奇怪啊，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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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鷹雄轉身背對車站離開時，車站外的電子屏幕再次響起新聞音樂，並出現晨早新聞直播畫面。

　　「早安，四城。歡迎收看八點鐘晨早新聞，我是瑪卡孔。感謝平準市長，民眾又在四城安全度過一天，請繼續享受這得來不易的自由空氣。接下來是本地新聞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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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鷹雄轉身睡眼惺忪收看電視新聞，雖然這位孔雀女主播頂替金絲兒報導新聞，但金絲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卻無可代替。

　　「最新消息，不久前，再有一名市民因患上飛行病從高處墜樓死亡。據普麗士消息指，死者是本台女主播金絲兒。」

　　震驚不已的鷹雄碰得雙瞳擴張，懷疑自己只是聽錯。

　　「她被發現時全身赤裸，連一根羽毛也不剩。普麗士懷疑她因飛行病發，精神錯亂，認為羽毛阻礙飛行而自行拔掉。本台對此消息表示深切哀悼。」

　　「接下來是其他本地新聞……」

　　之後在報導內容鷹雄已經聽不進去了，他呆站在車站前飲泣著自言自語，金絲兒怎麼可能會患上飛行病？如果像桃果子所說這是同林鳥被滅口的方式，金絲兒作為女主播更沒可能，她可是打從心底認同政府支持普麗士，她又不像自己那樣經歷南區車站和購物中心的事，完全沒有契機覺醒。

　　本來曾經動搖的信念雖然受到衝擊，另一方面卻關心無法聯繫的桃果子，令鷹雄立場處於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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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鷹雄混亂之際，電話鈴聲響起，來電者正是上司高城。鷹雄勉強鎮定下來，輕微抽泣地打招呼：「老大早，怎麼了。」

　　「抱歉下班打擾你，你有看到新聞吧，金絲兒因飛行病自殺了。」電話另一邊的高城，雖然是顆甘心為政府維穩的棋子，但作為上司，他亦很關心鷹雄。「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留意她，不要太難過。希望另一個好消息能夠對你有幫助。」

　　威達夫婦死亡，桃果子失蹤，金絲兒自殺，接二連三的打擊，對鷹雄來說除非找回桃果子，否則沒有事可稱得上好消息。

　　「放你五天假，平復心情，順道好好調整生理時鐘。放假回來，轉去代替金絲兒當主播，有沒有興趣？」

　　鷹雄心情複雜，更沒想過要當主播。「啊？老大！我轉去當主播？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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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高城會看錯下屬的才能嗎？你跟我這麼久，跑外景直播都有足夠經驗，在室內廠景應該不會難到你吧？而且你外觀也正氣有觀眾緣，好好梳理一下肯定能成功。」高城接二連三稱讚鷹雄，雖然分不清到底是真心話還是說服他接替工作，但對此刻的鷹雄來說卻是不可或缺。「金絲兒的事我也替你難過，你就趁這幾天收拾心情，然後繼承她的位置努力做，我看好你。去到直播組要加油，別丟了我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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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鷹雄飲泣回應：「我不會辜負老大的提攜，謝謝……」掛線後，默默呆望外牆的直播新聞畫面，腦袋放空，一時間好像仍未能接受這兩個事實。

　　雖然他從沒寄望擔任此職位，但現在既然有機會，就需要把金絲兒的那份也一起努力。

　　或許鷹雄亦沒想到，這個決定在之後將會大有幫助，令他改變一生。

【第八章：撼動四城的一天】　

　　在之後那五天，鷹雄首先要改變自己本來日夜顛倒的生活習慣，早上起床，晚上睡覺，就像桃果子那樣。

　　然後，他日間在那狹窄細小的房子，對著電腦屏幕努力翻看金絲兒和其他主播的影片紀錄，為報導新聞做準備，亦對著鏡子練習，還不時錄下自己講話。雖然早已習慣對著鏡頭，但總覺得在直播室內直播又是另一回事。

　　在練習同時，鷹雄從未放棄過尋找桃果子的消息。他不停撥那個已無法接通的桃果子手機號碼，又到同林鳥市集收集消息，雖然沒有音訊，反而因此認識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16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4taKYQdH

　　只是，鷹雄因為擔心桃果子，半夜根本難以入睡。

　　不過這五天，整個四城亦相當動盪。

　　由於首次有知名市民死於飛行病，金絲兒之死在網絡上引起廣泛討論，加上本來就在討論普麗士殺平民的事，各種猜測與陰謀論更如雨後春筍。畢竟金絲兒會染上飛行病就很可疑，還煞有介事把毛拔清光，讓信念搖擺的市民也懷疑她是被謀殺。相反，亦有支持者認同普麗士的說法，病發時要拔毛減重根本合情合理，雙方各執一詞難以定論。

　　現實世界也不見得和平，如海伯所言，罪案突然增多，罪犯除了攻擊市民還破壞商店與公共設施。為何他如此肯定犯罪行為增加？難道是他安排？大家當然不會知道真相，只知道社會處於混亂不安狀態，加上電視台不斷報導有關案件，令市民對四城亂象提心吊膽，因為他們只想要穩定生活而已。

　　種種事加起來，令市面上不時有各種小型集會，包括表示對金絲兒的的紀念、希望疫情盡快結束、支持與答謝普麗士努力維持治安等等。　　

　　而當中最關鍵的日子，便是在金絲兒死後一星期當天，同時亦是中央塔爆炸一週年。由於正好是週日假期，網絡上不論立場，均有發起活動，呼籲民眾於當天早上於中央塔附近默哀悼念，同心許願抗疫。

　　因此，市面上巡邏的普麗士大增，社會氣氛凝重，儼如暴風雨前夕。

　　金絲兒病死後第五天清早。

　　首次擔任晨早新聞主播的鷹雄在獨立休息室內作最後準備，他看完新聞稿件，悲奮地猛捶桌面，心痛得就如快要被捏爆，卻無法哭出半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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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往常一樣的早晨，公共交通工具內、大樓外牆和升降機的電子屏幕，全都一致地傳來熟悉的喇叭前奏。畫面轉到購物中心外，屏幕上的鷹雄已經收拾心情，若無其事地首次當主播，他保持正經微笑，以專業態度開始報導新聞，就如一個月前自己眼中的金絲兒那樣。

　　「早安，四城。歡迎收看八點鐘晨早新聞，我是首次為大家報導的主播，鷹雄。感謝平準市長，民眾又在四城安全度過一天，請繼續享受這得來不易的自由空氣。接下來是本地新聞報導。」

　　「今早凌晨，東區再有一名飛行病患者從高處墮下自殺，是自疫情爆發十個月以來第九百五十三宗。現在回顧外勤記者熊花當時較早前的報導。」

　　在鷹雄眼前的那堆稿件，上面有介紹死者資料，全身白色羽毛帶著黑紋的雪鴞，頭戴粉紫花瓣頭飾，身份確認是桃果子。

　　夕陽西下，首天主播工作結束，鷹雄時刻以職責提醒自己務必保持專業認真，不能帶任何情緒到鏡頭前。

　　只是他才剛離開公司，就變回本來的鷹雄，雙目無神，臉如死灰，因為受到的打擊太大，精神感官休克，欲哭無淚，一直以來支撐住自己活下去的最後支柱終於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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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下班，坐車，晚飯，回家躺在床上，全都空洞得木無表情。時間每分每秒流逝，鷹雄腦海不斷重播桃果子與他的回憶，明明只是相識三星期，感情卻如此深厚。

　　「你真的相信有飛行病？」

　　「我可不想在下次見面之前，看到你因為飛行病而上新聞。」

　　「每個平民都能挺身而出，總會有一個時機，讓你踏出一步，成為自己心中的英雄。」

　　「你也別太自卑，總會有誰看上你的。」

　　「不會有證據的，到底要怎樣你才相信！」

　　腦內響起桃果子的聲音，她說的話就如預言逐句實現。鷹雄愧疚當時自己因為被普麗士認出是記者而帶離購物中心，卻沒膽量回頭把桃果子救出，因為自己還是個被極權圈養的奴隸。

　　徹夜未眠，鷹雄終於默默落淚，相信桃果子說的話，她是被普麗士殺的，不會有證據。飛行病只是清算的理由，金絲兒應該也是因為不小心接觸到秘密而被滅口。16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PmSjYuP1F

　　根本就沒有飛行病，沒有疫狂。

　　「嗚……我現在相信了，你能回來嗎……」鷹雄懊悔自己為何以前如此不早點相信桃果子，怨恨自己的無能，如果相信她，或許能夠以記者的身份做些事，或許能夠令大家都不用犧牲。

　　只是，上傳影片會被刪，在街上提及會被抓，武裝又無法跟普麗士硬拼，對方有法律與防疫兩大機制，連新聞都受控制，還未算那些甘心安穩的支持者。

　　面對這道高牆，大家還能做什麼？

　　鷹雄重整過往一個月經歷仍苦無對策，就在打算放棄之際，驚覺某項轉變，想通計劃，眼神恢復堅定。「不對，我有事可做，現在的我可以！桃果子，大家沒能做到的，我來做，只有我有能力做到！相信我！」

　　希望是留給願意繼續堅持的毅力者。鷹雄拿著手機，從照片裡看到希望，它正是桃果子失蹤前在購物中心與鷹雄的最後合照。

　　終於到了中央塔爆炸一週年當天的早上。

　　在中央塔附近有市民聚集，數量是四城建立以來前所未有的多。大部份參與市民都是合十許願疫情盡快過去，有市民帶著金絲兒照片悼念，也有市民高舉「支持普麗士嚴正執法」「希望四城盡快恢復和平穩定」的橫額。

　　市民們雖有不同願望及立場，但大家團結一致，都是希望聚集於此表達心意，使整個四城變得更安定。

　　在中央塔附近各處，甚至圍繞整個中央塔，都有大量普麗士佈防，負責維護秩序。雖然他們只是在戒備，但整體氣氛仍然凝重。普通市民自當肅然起敬，同林鳥們卻認為這未嘗不好，他們敢行動，就等於在廣大市民面前撕破自己的假面具。

　　隨著時間過去，市民越來越多，連學生、婦孺和老者都加入。從早上去到中午，內圈一帶已迫滿集會市民。

　　或許平準也沒料到，原為令四城恐懼的手段，金絲兒之死與疫情升溫，竟使整個四城不分立場上下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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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央塔的市長室，平準與海伯正透過十多台屏幕監察集會情況，討論應對方案。

　　平準雙手托著下巴，那對燥動不安的黃金眉毛充份表現他心情：「這樣聚集下去，容易引起混亂。不能讓他們太團結，他們只需要服從。」

　　「同意，我會安排驅散行動，幸好之前安插了臥底在當中戒備，必要時會配合行動。」海伯經驗老到，早就對此等事件準備周全。

　　平準聽畢滿意大笑，因為海伯做事從來沒令他失望，雙眼凝視屏幕裡的市民與普麗士。

　　「越亂越好，有犯法行為存在，才顯出執法者重要。」

　　而在主播化妝室內，鷹雄正面對鏡子整理儀容，穿著筆挺西裝，眼神充滿決心，因為今天是最好也是最後的機會讓大家知道真相。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可能未必即時見效，但仍衷心希望可以作為種子，植根大家的心，在未來萌芽，改變四城。

　　「桃果子、金絲兒、威達先生、燕鈴小姐，以及所有此次疫情底下的犧牲者，希望你們祝福我。」

　　一件改變四城未來的大事件將要發生。

　　在中央塔外，收到海伯指令的普麗士舉起咪高峰向聚集市民勸喻：「請各位注意，我們懷疑有疫狂混在團體中，意圖發起襲擊。為保障安全，防止傳染，請集結市民盡快離開。」

　　群眾當然明白普麗士用意及尊重他們決定，但什麼時候連民間集會也不允許？他們相信只要彼此幫助，定必可以制止疫狂發難。群眾開始團結，向普麗士呼喊口號，替對方亦替自己加油打氣。

　　「社會精英，普衛我城！」「守望互助，同心狂疫！」

　　「金絲兒，我愛你啊！」

　　「大家互相監察，時刻留意身邊有否疫狂！」

　　「保和平，保健康，還四城穩定！」

　　頓時各種口氣此起彼落，為四城祝福，當中還夾雜著金絲兒狂熱支持者的表白。而以行動支持普麗士的團體也留下，他們或許不知道自己的行動，同樣會為普麗士製造麻煩。

　　群眾都是希望四城好，認為普麗士不會強迫他們離開。他們喊著各種口號，繼續留守，為四城祝福。

　　在勸喻離去後，情況僵持了十數分鐘仍沒有改善。會議室內觀察的海伯認為該是時候將防線推進，不能讓市民太接近中央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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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普麗士再次舉起咪高峰，在廣大民眾面前仍然保持禮貌警戒：「一分鐘後，我們會把防線推前，並將防線以內的市民全數拘捕！請盡快退開，以免違法！我重申！一分鐘後，防線將會推前，請盡快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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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部份市民才意識到嚴重性，開始萌生退意，但知情者們打算繼續留守，因為今天難得召集到如此大量市民聚集，普麗士出手正中下懷，讓平民親身感受被他們壓迫的滋味。只有這樣才能成為覺醒的契機。

　　而中央塔外的電子屏幕，又是熟悉的喇叭前奏，到了午間新聞時間，畫面中的主播正是鷹雄，他神色凝重，一臉正經專業的報導。

　　「午安，四城。歡迎收看午間新聞，我是鷹雄。今天是中央塔爆炸一週年，在中央塔外圍有大量市民聚集，普麗士在現場戒備。由於有傳疫狂混雜民眾當中，普麗士非常緊張，不過現場氣氛尚算平靜。」

　　不止中央塔，連四城各區市民都在觀看新聞直播。因為種種原因無法親身前往中央塔的市民，亦相當關注事態發展。

　　「為保障市民安全，普麗士剛宣佈將會推進防線，並勸籲市民退後散開。近日接連發生多宗罪案，民心惶惶，幸好有普麗士維護法紀，保障四城安全。本台在此再次感謝普麗士履行職責，服務社會。」

　　這時一分鐘早已過去，普麗士見群眾仍未有退意，於是拉起象徵防線的綠色布帶，開始向民眾推進。更有不少普麗士在綠色布帶前，主動驅散民眾。

　　「畫面所見，普麗士已開始向前推進，民眾有秩序退開。當中懷疑有飛行病隱形患者病發，不願離開，普麗士正以合適武力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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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市民後退速度緩慢，普麗士於是揮棒驅趕，同林鳥們不忍無辜平民被牽涉其中，出手阻擋反抗，理所當然受到普麗士還擊，並加劇對方攻擊行動。

　　「各位從畫面可以看到，由於疫狂的關係，現場非常混亂，普麗士正以合理武力鎮壓反抗，協助其他平民離開。」

　　鷹雄看著由直播組火雞導播提供的稿件，上面預備了許多對白給主播選擇讀出。他這時才驚覺這社會與電視台有多腐敗，竟然寫出這種肉麻的稿件。

　　實際情況，當然遠超鷹雄所說的合理武力，他從畫面看到普麗士的失控行為。

　　有女市民捧著準備孵化的鳥蛋慢步離開，豈料被普麗士推倒，同時狠狠將鳥蛋踩碎。該名市民看著寶寶遺骸倒地痛哭，因此來不及離開。當防線越過了她，她隨即因違法而被拘捕。

　　在撤退市民當中，有位麻雀小學生因看到普麗士全副武裝推進而驚慌逃跑，普麗士見其形跡可疑，隨即追趕並從後撲倒，把他踩在地上。

　　不僅如此，有許多已倒地無力抵抗的市民，仍被數名普麗士圍住揮棒攻擊，像滅殺害蟲般毫無憐憫，而且他們針對關節下手，恐怕即使活命也造成永久損傷甚至終生殘廢。

　　為什麼普麗士能夠如此凶狠無情？這都要歸功於「大麥蟲」這三字。全靠政府對他們的教導，將疫狂和隱型病患者洗腦成低賤生物，完全不被對方當作同類看待。哪怕是鳥蛋和小孩，在他們眼中只是殺之而後快的蟲卵與幼蟲。

　　正因如此，也有不少市民奚落被攻擊者是大麥蟲，是疫狂，所以才被普麗士盯上。假如你安份守己，行事光明磊落，他們根本不會故意刁難你。甚至這些市民無情指責同林鳥，認為是他們牽連大家，普麗士根本沒有做錯。

　　種種畫面全都看在鷹雄眼裡，他知道事機已到，深呼吸一口氣，面對直播鏡頭，準備接下來要講的話。

　　「各位觀眾，看到這些畫面，你們還能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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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察監察新聞的火雞導播滿意地看著鷹雄，雖然這並非稿件提供的對白，但以為他在引導市民討厭製造混亂的疫狂，所以同意他的話，未有阻止。

　　這時鷹雄和負責控制畫面直播的鵜鶘工程師打個眼色，鵜鶘神情呆滯，張嘴搖頭，似是不知發生何事。

　　「大家都被市政府欺騙了，大家還要被奴役、被圈養多久？」

　　導播聽到這話還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雙眼瞪大看著鷹雄。

　　而在塔外，市民和普麗士雙方都停下動作，驚訝地望向直播畫面裡的鷹雄。

　　「我們本來就能自由飛翔！根本就沒有疫情！」

　　聽到鷹雄聲線逐漸高揚，導播這下才回過神來，喝令工程師：「他在說什麼傻話！趕快停止直播！」工程師卻因為專心聆聽鷹雄的話而遲遲未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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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行病只是清除異己的藉口！迫令大家製造恐慌、自我審查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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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市長室內的平準與海伯也乾瞪眼看著新聞直播，他們當然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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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播邊喊邊衝向工程師，打算親自動手：「別發呆！我說立即停止直播！」

　　只是任憑他如何努力，終究也趕不上鷹雄在鏡頭前聲嘶力竭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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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翔不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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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五個字，隨著各區正在播放新聞直播的電子屏幕，響遍整個四城。城內各區知情的同林鳥們紛紛熱烈歡呼，與其他毫無反應的市民有明顯區別，一看便知在社會中誰覺醒，誰被圈養。

　　中央塔附近的民眾也有同林鳥們歡呼拍掌，連被普麗士踩在爪下的被捕者，也在痛苦中露出微笑。這下子，透過直播終於將真實的聲音傳遍每區。　　

　　此時，說出心底話的鷹雄也如釋重負，腦海閃過許多因飛行病墜樓市民的笑容，接著是威達、燕鈴、金絲兒，最後是桃果子，他們終於得到安息，沒有白白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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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市長室內，海伯聞言憤怒不已，平準卻自信地笑，似乎對解決這種事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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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直播室，火雞導播知道鷹雄變節又無法阻止直播，氣得面目猙獰，本身的紅臉更顯憤怒。

　　而負責直播的工程師向鷹雄高舉姆指，滿意微笑。原來他剛才沒有發呆，只是刻意演戲減低導播懷疑，因為他也是同林鳥。

　　導播隨即猛力推開他，親自停止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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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罪大滔天的鷹雄未等其他職員有所動作，已立即逃離直播室，在電視台內左穿右插奔跑，似是早有目標往某個地方前進，沿途還推開其他職員，後面則有不少保安追趕。

　　轉眼間，鷹雄打開鐵門，來到位於中央塔三十樓的城市電視露天平台。平台只有一個出入口，鷹雄無路可退。他走到平台邊緣，望向下面混亂的群眾與普麗士。

　　這時為數不少的普麗士與保安從鐵門追趕而至，看著站在邊緣的鷹雄。他們只想把闖下彌天大禍的鷹雄失足，最好營造他患了飛行病胡言亂語，自行躍下而死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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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群極權幫兇眼中，鷹雄可是比謀殺犯更危險。

　　知道自己末路已到的鷹雄，卻毫不畏懼，冷靜淡然放話：「放心吧你們這群走狗，我肯定會跳下去。」隨即轉身，踏出半步在邊緣自言自語，感嘆自己終於完成使命，好讓各位犧牲者安息。

　　鷹雄俯視地面，明白自己所做的事雖然無法即時帶來改變，認為現在大家或許未配有飛行的自由。但是他相信今天埋下的種子，在未來會茁壯成長。

　　想到此處，鷹雄仰天長嘯：「虛偽面具終將撕下，無恥謊言必被揭穿！」說畢撕開恤衫，脫掉上身衣服同時向前踏步，從平台一躍而下。

　　桃果子當時所說每個生命總有時機踏出腳步，成為自己心中的英雄，原來便是指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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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身體下墜時，鷹雄回想起當晚在車站拍翼的情況，感受羽毛與空氣磨擦，抱著飛翔的希望。「我們能飛的！我要用自己的身體證明！」

　　鷹雄在心裡鼓勵自己，同時拍動雙翼，這時他發現自己下墜的方向開始改變。然後，在離地十樓左右突然一下轉向，振翅高飛。

　　雖然新聞早就停止直播，但中央塔下的市民全都看得一清二楚，連普麗士也停下動作，目瞪口呆，在場所有市民看著鷹雄在半空盤旋。

　　那隻被普麗士踩在爪下的麻雀小學生，也抬頭以傾慕眼神望向空中的鷹雄，雙眼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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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半空自由飛翔的鷹雄興奮大叫：「成功了！我們本該能飛的！這對翅膀就是用來飛的！飛翔不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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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市長室的平準看到此情況，繼續保持冷靜，而海伯則大為緊張，拿起電話向普麗士指揮官通報：「批準使用手槍，將那隻長耳鴞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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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塔下的普麗士收到命令，紛紛拔出手槍朝天開槍。「呯呯呯」的槍聲響過不停，但手槍射程太短，無一命中鷹雄，反而有流彈誤中平民，引起更大混亂。

　　知情的同林鳥見狀乘勢上前反抗還擊，被打壓的平民也按捺不住加入衝突，齊心團結以數量優勢硬拼普麗士。其他無知市民還以為是疫狂爆發。

　　地面雖然一片混亂，鷹雄則在空中飛翔。他在四城內飛行，令各區市民看到自己，意識飛翔不是病這事實。雖然封鎖了新聞直播，但市民無法不相信親眼看見的事。

　　作為四城內唯一飛行的市民，鷹雄在四城內盤旋是拆穿謊言的最大證據，即使普麗士想阻止也無法把他擊落。

　　考慮到四城的將來，鷹雄打算趁此良機，一口氣證明島外根本沒有毒海，他要見識島外更自由廣闊的世界。

　　於是，鷹雄向西邊往島外飛，從高空看著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鐵路、熟悉的場景，在空中觀看原來是另一回事。

　　幾經努力，鷹雄終於飛越島的邊緣。

　　在太陽映照下，沿岸海水清澈得很，而且放眼一望無際的海平面，整片大海碧藍潔淨。他吸了一口氣，空氣亦清新無毒。果然如他所料，毒海毒氣都是屁話。

　　「該回去告訴四城市民，帶領大家一起尋找世界的真相了！」

　　正當鷹雄回頭打算將好消息告知大家，赫然發現剛離開的四城驀地消失，而且是整座島嶼徹底失縱，就似從沒存在過般，只剩下空無一物的大海。

　　不可能是幻覺，鷹雄再回程飛行相同時間，放眼四周，完全沒有任何陸地蹤影。這下他才發現打從自己飛出四城海域、離開四城這個家之後，便注定不能再回去。

　　萬念俱灰，鷹雄細想自己即使回到四城，平準也不會放過他。既然四城容不下自己，不如在往後歲月，於海上無止境飛行，直至尋找到其他能夠作為新家的陸地為止。

　　沒想到離開一個牢籠，只是換來另一個新的牢籠。

　　那麼，留在四城內的居民又該如何自處？四城在飛行事件曝光後又有何轉變？

【第九章：無法回頭的一年】　

　　自鷹雄飛行事件的一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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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雙短腿在地上走路，是麻雀的腿。慢慢往上看，是名已長大的麻雀青年，正是一年前那位被普麗士推倒的小學生。他提著摺疊硬紙牌，朝內圈中央塔前進。

　　這位麻雀青年的名字不重要，他只是默默無名的普通市民。但在今天，他或許已經是四城最後一名願意走上街頭的健康市民。

　　因為四城已徹底病了。

　　在鷹雄發表飛行宣言一年後，四城表面上雖然存在，但其實已經滅亡。麻雀回想這年發生的事，各種大事件仍歷歷在目。16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YxL0i5W8p

　　尚記得那時還是小學生的麻雀，在集會當天過後，連同其他防線內的市民一起被普麗士以防礙執法罪拘捕。

　　「中央塔大型集會，引爆疫情最高點」

　　翌日的報紙頭版標題如此寫著，將疫情爆發後果全歸咎於集會，並將疫狂塑造成當天混亂的元凶。不過，因為被拘捕者數量眾多，麻雀這類表明證據不太足夠的市民都被撤銷控罪。

　　在之後數天，越來越多市民在城內成功飛行，同時每天因飛行病墜樓的死亡數字亦持續增加。

　　據新聞報導，飛行是病毒變異後產生的迥光返照效果，只是因為病毒能引起羽毛產生無重力反應，在浮空時會散佈大量病毒粒子，加速在市內傳播，而病者最終亦會因此加速新陳代謝死亡。

　　荒謬，事實擺在眼前，誰還會相信？大部份市民都相信，因為政府與新聞，比起什麼都更有說明力。

　　「保民眾安全，實施禁飛令」　

　　於是不消一星期，平準下令實施禁飛令。為保障市民安全，宣導飛行違法，並成立抗疫禁飛部隊，允許擊殺所有不明飛行物體。

　　沒錯，平準沒有把飛行市民當作生命看待，只要看到一律射殺。打從他們染病變異飛行開始，便失去當四城市民的資格，而是散佈瘟疫的害蟲。

　　不僅如此，社會亦越來越多聲音，談論有關飛行到底是否真的疫症。四城陷入前所未有的動盪不安。而城市電視，則日以繼夜播放民眾飛行與疫狂攻擊市民的影片，宣揚禁飛令的迫切性。

　　短暫結束回憶，在麻雀繼續前進途中，看到手持長管步槍的禿鷲與渡鴉在路邊閒聊。他們本來是土豪惡霸，如今被招攬進抗疫禁飛部隊。

　　禿鷲粗鄙打著呵欠抱怨生活好無聊，身旁的渡鴉則在磨擦槍管：「很久麼有開槍了。」

　　懶洋洋禿鷲大喊他也好想射點什麼，因為現在大家都不敢再飛了。

　　渡鴉持槍作勢瞄準天空，瞇起單眼：「我也想再試試擊落活物的感覺，朵爽。」

　　麻雀聽到這些對話，也不禁慨嘆這群爛貨竟然能成為維持治安的抗疫部隊，合法射殺飛行平民。他們根本不在意抗疫和飛行事件，只是想享受殺戮樂趣而已。

　　荒謬吧？然而這不過是四城的其中一種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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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行病死亡數突破一萬」

　　「政府宣佈四城進入緊急狀態」

　　報紙頭版大字標題寫著，市民心中只有恐懼。

　　在成立禁飛部隊後的兩個月，飛行病死亡數竟然是過去十個月總和的九倍有多，這是何等恐怖的數字。沒錯，恐懼原因是疫情擴散速度，因為新聞如此報導，當然這也是海伯搞的鬼。16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cehmTQDnJ

　　除了死亡數字飆升外，亦有蒙面市民乘夜破壞。而且據城市新聞報導，平準市長、海伯副市長以及多名高官，接連收到含有毒藥的死亡恐嚇信件，認為有不法份子意圖趁機毒害四城政府，危害城市安全，霎時間四城亂不可言。16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gZuYmwC4d

　　因此，平準市長隨即宣佈四城進入緊急狀態，全面停工，市民不可外出。每天普麗士會發送糧食和日用品到每戶住宅，直到疫情受控為止。

　　網絡和電視新聞如常運作，報導市面情況，因此市民瀏覽網絡分享生活成為最重要的娛樂。

　　由於大家都困在家，一些民間自發的時事評論員如雨後春筍在網絡上流行起來。他們根據新聞和自己的所見所聞、小道消息等等作出評論，亦精簡報導各種重要資訊。

　　相比電視台新聞，這些評論短片顯然更受觀眾歡迎，哪怕是不看手機也播放著影片聆聽。

　　麻雀起初對這些評論員不以為然，直到他發現許多質疑疫情或是發放負能量的評論員逐個被取締，才知道問題所在。原來所謂中立評論員，只是政府喉舌，負責吹捧政府辦事能力，加深市民對疫症的恐懼。

　　除此以外，城市電視亦全天候播放讚揚普麗士於緊急狀態期間為市民服務的影片廣告，還特別為此創作主題曲。

　　經過連續幾星期禁閉在家洗腦式疲勞轟炸，許多市民已深受其影響，信奉平準政府所做的一切，連同林鳥也不經意地哼出那首主題曲。

　　在普麗士上門送餐期間，許多同林鳥被拘捕滅口，只是新聞沒有報導，那些評論員當然沒有提及，他們就這樣默默失蹤。大概在四城解封後，身邊親友只會當作他們因病離世而已。

　　思想教育其實如此簡單，換個角度想想，他們只是回去中央塔未爆炸洩露資訊前的情況而已。舊患復發，是四城的第二種病。

　　「特效疫苗研發成功，全民免費接種」

　　「疫苗初見成效，疫情逐漸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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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緊急狀態實施後一個月，政府公佈針對變種飛行病的疫苗順利研發，所有四城市民皆需接種，城市才會解封。

　　當然也少不了城市電視對疫苗的各種電視廣告，什麼自古以來一直以疫苗解決各種疾病，飛行病也只是其中一種能治好的疫症等等，然後又訪問了不同職業及年齡層的市民，表示自己對疫苗相當期待，為了下一代也受到保護，非常樂意主動配合，共同為四城穩定出一分力，連網絡評論員也大肆吹噓，呼籲齊打疫苗才是滅絕飛行病的唯一方法。

　　不曉得是哪兒流出的消息開始在網絡流傳，聲稱那些所謂疫苗其實是監察晶片，目的是從根源出發監控市民，只要正常生活就不會有事。孰真孰假，誰能確認？16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YPKLIl4t

　　當時連同麻雀在內的同林鳥認為，即使真有其事也見怪不怪，當天引起如此軒然大波，為了徹底撲滅任何星星之火，平準市長還有什麼事不敢做？16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7BR56Fqgn

　　不久之後也證明，當初推測完全正確。

　　經歷過兩種病的洗禮，加上平準鼓勵市民主動舉報身邊病患者，引起各種大搜捕，大清算。同林鳥不是被滅聲，便是選擇自我禁聲，大家安份守己被圈養，維持正常生活，逐步忍讓，習慣，然後被馴化。

　　「四城經濟逐步恢復繁榮穩定」

　　「歡樂嘉年華暨煙花匯演」

　　「上下一心，團結四城」

　　看著報紙頭版新聞，麻雀只能苦笑。

　　疫情過後，四城重新振作，新聞與評論員不停抬舉四城如何穩定，歌舞昇平。在海伯安排下，市面的犯罪行為相比飛行事件前後大幅減少，畢竟當初便是他們安排令市面混亂，惡化疫狂的嚴重性。

　　經濟和治安都變好，市民當然滿意安排。

　　現在，飛行病變成禁語，連提及飛行病相關事件都被判成危害城市安全的疫狂，立即槍決。相關新聞圖片及影片全數刪除，這場疫情的存在完全被抹殺，就像從沒發生過一樣。

　　不過這樣也對，四城不需要有負面新聞的存在，只要維持現在經濟穩定，大家三餐溫飽，沒有動盪不安，便已足夠。

　　麻雀終於來到中央塔前。

　　今天是飛行事件一週年，普麗士早已佈防嚴陣以待，禁止聚集，以免再生事端，重現一年前的事。

　　在普麗士前，只有麻雀這名市民，四城最後的健康市民。

　　看到麻雀拿著摺疊的硬紙牌，普麗士沒有說話，冷靜舉槍阻嚇。

　　麻雀對當年畫面仍記憶猶新，平準可以禁止市民提及，但不能改變市民的記憶，真相會一代一代流傳下去。即使大家都放棄，為了鷹雄先生，他絕不妥協。本來美好的四城早就身患絕症病逝，現在只是徒具空殼而已。

　　麻雀雖小，其抱有鴻志的背影，在普麗士面前竟顯得如此高大。

　　他高舉紙牌，聲嘶力竭喊出那五字。

　　「飛翔不是病！」

　　呯呯呯！

　　普麗士連開數槍，將手無寸鐵的麻雀擊斃，毫不留情。或許在他們眼中，對方可是手執能夠危害四城安全的大殺傷力武器。

　　麻雀倒在血泊中，那張被視為武器的硬紙牌，上面寫著「飛翔不是病」，畫了一對白雲及藍色翅膀，是代表飛行的標誌，旁邊印上鷹雄的樣貌。

　　大家仍然活著就不算末世了嗎？

　　當最後的堅持也消失，才是真正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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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創作過程中並無任何雀鳥因此遭虐待、受傷或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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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內所有出現的角色、地點、事件、日期、名字、機構、職業、部門或所有相關項目純屬虛構創作，與現實世界全無關係，並無影射任何人物、職業、機構、部門、地區或國家。如有雷同，實屬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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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結局】《鳥不起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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