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處小故事 - 綿綿大雨（５）

「小哥，幫我救救孩子們吧！」

大媽很正式地彎腰鞠躬，請求我的幫助。

因為仁博逃跑又回去，導致大媽終於在無益處的善事和續命的利益之間做出了決定，要送小孩們回到原本的去處。

真是傻。

要是選擇繼續幹壞事，以後的生活將會無憂，但不可能無慮。人類不就是自私的利益生物嘛，主動捲入這種麻煩事……

「好啊。」

應該只有我這種蠢蛋才會做了。

大媽和我說了關於她自己如今所混的是一個叫「孤兒院」的組織，除了主要活動販賣兒童以外似乎還有做一些其他偷雞摸狗的事情。

「但都沒關係吧。反正我們只是把那群小鬼放回去見他們的父母就一切安好了吧。根本不需要理什麼孤兒院老人院神經病院的，放他們回去了就跑路唄。」

「……」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其實……」

麻煩了。

要說有多麻煩，大概就像從滿是剛拉完自己的粑粑還沒沖水，手機掉進馬桶那樣麻煩吧。既不想伸手去碰那盆髒水，又不想浪費一台手機。

哎呀，這個比喻好像太骯髒了，換個說法。這麻煩就好像……呃……嗯，像照顧小孩子一樣麻煩。

「收拾東西，我們要走了。」

小孩們被大媽吵醒。

「去哪里？」

有的小孩已經惶恐不安，身子直發抖，腦子已經思考去最壞的打算，甚至開始嚎啕大哭，所以我才說顧小孩很麻煩，還不會掌控自己的情感和保持冷靜。

明明未來是個不確定性的東西，為什麼要擅自判定它為「不幸」呢。

既然還沒到來，就做好現在的自己，帶著笑容度過當下的快樂，或是咬牙切齒熬過當下的痛苦，未來的事情不必煩惱，必來的就會來，不會到你身上的就是不會到你身上。

跟一群小孩探討這種深奧的命運，他們應該不會明白吧。

怎麼感覺場面變得安靜了？原本的哭聲呢？

孩子們雖然在抽泣，但強忍淚水不繼續哭了，奇怪。

「小哥，你說的這番話不錯嘛，連我都有些愧疚了。」

不不不，你一直以來都在愧疚吧。

「我說出口了？」

「嗯，你說出口了。」

「既然這樣的話，你們明白了嗎？」

眼淚泛光，臉上無笑，成天鬱鬱寡歡的心態可不是小孩子該有的樣子。趁現在，我把該說的都說完吧。

「接下來呢，我要和你們說個壞消息和好消息，你們要聽哪個先？」

孩子們面面相覷，決定聽壞消息先。

畢竟深入危險之中，先聽壞消息搞壞心情，之後再聽好消息來緩解心情嗎？不錯的思考方式。

「和你們說了可不能哭哦。」

「嗯。」

「其實你們會在這裡是因為你們的父母不要你們，才賣給人販子的。」

「小哥！」

大媽激動地張開大嘴，瞪大眼睛，沒想到我居然會如此輕易地說出這件悲慘的事實給孩子們知道。

果然孩子還是孩子，聽到自己是被拋棄的事實還是會忍不住淚水，嚎啕大哭的聲音再次傳入我的耳朵裡，但是那個樂觀，第一個主動接近大媽的可琪沒哭，似乎早就知道這個事實吧。

「我給你們三十秒，給我快速消停。」

我開始讀秒，等待他們消停。

其實我並不認為他們會就此消停，反而會越哭越大聲。大聲也沒用，在這座無人的村子要撕心裂肺地吼叫也不會有人回應自己。

不過結果超乎我的預料，他們真的在我讀完三十秒後把哭聲給制止。

「很棒很棒。那我要和你們說個好消息，雖然你們可能覺得不是個好消息。」

我把大媽推到他們前面。

「大媽想不賣你們了。不過你們都是父母拋棄的孩子，送回去的話你們很有可能會再次被賣掉，所以我們打算送你們到某家孤兒院。」

果然結果如我所料，沒人會愉悅地歡呼，沒人會展露笑容接受這個結果，畢竟自己已經是被拋棄的孤兒，身心已經被「父母拋棄」這事實給摧毀，開始不信任別人，進而放棄自己。

「大媽會給你們選擇，一是去孤兒院。二是回到原本的父母身邊。三是自己走出這個門，自己獨立地生存下去。」

事情的轉折來得太突然，沒人能夠立即做下決定。畢竟選擇的都不是什麼好事，大媽也感同身受，坐在已經打開的門口低著頭等待他們的選擇。

「果然不在了啊。」

為了消磨時間，不在那兒給那群孩子壓力，趁著天亮在村裡轉轉。來了這村快要一個月，結果沒到處走走看看，至少掌握這村為何會是空村也好，什麼都不做會很可惜，成為遺憾的。

「是啊，不在了啊。」

仁博跟著我到昨晚躲雨的木屋，查看那隻白色蝴蝶是否依然在那休息。

「跟我幹嘛？不擔心你的朋友嗎？」

「他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會做決定的，根本不用擔心。」

「那你自己呢？」

「我早就做好決定了。」

「很快嘛。」

一點都不想知道他的選擇。

畢竟都不怎麼好，選哪個都沒差。

「路人，你原本是要去哪裡？」

「在這更前面，更遠，更南方的國家，去那裡找東西。」

「東西？」

「別問那麼多。」

我觀望那片第一天剛來所看到的空空如也的田地，才發現中間有個被刨得很深大洞。至於為什麼我說很深呢，是因為近昨晚下了大雨，但雨水並沒填滿這個大洞。從這個大洞旁看去的村子才發現面對大洞的屋子都是支離破碎，中間的房子幾乎都是木片坍塌在地，外面一點的就是墻壁被破壞，留下不完整的外表。村子越是裡頭的房子，外表越是完整，至少不會像外面的房子那麼淒慘。

只能讓我聯想到的是炮擊。

「路人，這是……」

就連是小孩子的仁博也注意到這不合常理的場面，臉上完美表達內心的心情。

恐慌。

「空村必有它的理由。」

我們繼續勘察這座空村，期盼能夠尋找蛛絲馬跡，但可能時隔已久，或是能力不足，沒能發現留下的證據。不過也不是沒發現，我看見幾棟房子的外墻留有一個用紫色顏料畫上的蝴蝶圖樣，而且也集中在一起，不禁想到昨晚飛進來躲雨的蝴蝶。

時間好像過太久了，應該是沒線索了，回去找大媽溜溜吧。

「路人。」

「怎麼？」

「為什麼會有戰爭啊？」

「你覺得呢？」

「別用問句回答問句啦！」

「你所想的就是答案，根本無需找我解釋。我只能說，人類其實是懶於溝通的生物，甚至比昆蟲還要懶。更何況人類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心態，什麼鬥爭心好勝心自尊心，根本一無是處的東西卻看得很重要，偏要搞得比植物還要不懂得和平共處，還要愚蠢。」

仁博略懂似懂地點頭，我也不知道他懂不懂，但我知道他很失落。聽到我對人類的剖解之後，一直低著頭，邊走邊隨意踢路邊的綠草枯葉。

不過這就是人類的本性，就算仁博現在是小孩子，以後長大也必然會領悟的道理和令自己失望的知識，我只是太早說給他聽，讓他失去對這個世界的希望而已。

「那路人。」

「又怎麼了？」

「你討厭人類嗎？」

「很討厭。」

怎麼可能會不討厭呢。

要不是他們，我才不會選擇當個隨處漂流的旅人。走過那麼多地方，了解各地以前的歷史，目睹他們所發生的悲慘，也……

「也很喜歡。」

看過無數個各種各樣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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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大雨（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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