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戀人(處女作) - 第六章——被遺忘的謎團

六之ㄧ

四周寧靜，一點聲響也沒有。又是一次夜未眠——塔爾至床鋪坐起，他整理凌亂的長髮，在心裡數了數日期。

回到天界已有二個禮拜之多，他想：該去見見羅西了，她應該處理完所有的事，回到自己的故鄉——美國才是。

思及此，他又躺回床上，緩緩闔上眼，感覺壓力似乎有消散許多。

一會，睡意席捲而來。

翌日清晨，塔爾伸了伸懶腰後，打開衣櫥，赫然發現自己從人界得來的衣褲全置於裡頭！

「這……是神皇嗎？」

他憶起自己被神力拉上天界時，這些衣褲並未跟著他，只有鑰匙及羅西給他的紙條罷。

但，前幾天它們還沒被放在此的，難不成，神知曉他今日要出門，而從某方空間環給他？塔爾低首暗忖。

忽地，他抬起頭，走往臥室的書架上，查看帶去人界的古書也回來了！

他不由得感謝起神，接著，隨便拿一套衣褲及羅西的地址，離開臥房。

「哥哥！」

方闔上門，潔莎琳立刻叫住塔爾。

一看到妹妹比自己早起，塔爾不禁睜大眼，心中有股似曾相似的景象，他詢問：

「潔莎琳！你怎麼這麼早起？」

「哥才是……」

潔莎琳不答反道，語未打上句號，藍眸以瞄到塔爾手中的衣服。

「——你要去人界？」她問。

自己在人界的是妹妹早洗耳恭聽，塔爾想不須過多說明，簡明扼要的回應：

「嗯！在這之前，我想先喝口茶。」

語畢，他踏往客廳的茶几，自行倒起茶來。

「哥！你職位卸下不久，就急著往外頭『玩』呀？」

「什？」

一聽到妹妹以半嘲弄的語氣問話，塔爾蹙起眉，有趣地偏頭問道：

「妳才是。哥方回來，妳的疑問就堆積如山呀？不讓我出去，解解壓怎行？」

「……好啦！你快出去！」

潔莎琳上前，臉頰泛起淡紅，輕推啜完茶的哥哥，直至大門那頭。

任憑他推來推去的塔爾，倒是面帶一抹笑意，待身體能自由擺動時，他撫撫潔莎琳的頭頂，溫和道：

「我走、我走！另外，告訴爸媽我大約中午回來。」

話落，他莞爾一笑，出發去尋羅西。

照樣是靠『鏡泉』當媒介，塔爾展翅，口中唸著紙條上的地址。

接受到天使的指令，鏡泉應聲顯像，天使進去後又回到原樣。

在夜色中，塔爾拍打白翼，停在一棟如旅館的高級住宅上方，驚嘆：

「羅西住在這種地方！」

不多疑，他進到未知的地方『探險』，繼續尋找。

塔爾的家跟羅西家的時差相差極大，一邊是正午，一邊是黃昏。

現下的羅西方吃完晚飯，靜靜坐於床緣。

她一思及要把在台灣的生活規律換掉，頭不禁感到酸酸的。

重返美國，雖沒工作上的壓力，但仍有其他來源。

加上塔爾杳無消息，她擔心他突然消逝的原因，常認為自己太杞人憂天了。

長嘆一口氣，她起身，有下樓的念頭。

突地，通往陽台的落地窗發出「叩！叩！」二聲。

過去的景象彷彿映在眼前，羅西快步往落地窗，將其敞開。

「塔爾！真的是你！」

她擁上前，一秒後才發覺自己的舉止太輕率，急忙鬆手。

回到美國，連打招呼的方式亦隨時間、地點改變。

「對不起！這是我們國家的基本禮儀，對不起！」

她用美語道歉，並倒退一步。

又見塔爾嗤然一笑，雙頰開始泛紅。

「好久不見！羅西！」

塔爾簡單打聲招呼，笑容裡藏了雙種涵義。

他環視房間四周，察覺跟羅西在台灣的家截然不同，不僅多了高級擺設，甚至名畫、古物……等典雅的物品，散發出濃濃的暖意。

「塔爾？」

塔爾看出神了，羅西叫他，他向著魔似的定睛在她面前。

「呃——妳房間頗不錯的。」

「是嗎？謝謝！不過，這幾乎由傭人處理，要誇請誇他們吧！」

她半開玩笑的說法，講述不可能的事，引來愉悅的笑聲。

「妳都沒告訴別人，關於……我的存在？」亦或上演那『爛戲碼』？

「你希望我講嗎？」

羅西以天真的眼神稍稍低首，回答。

「當然不！」

語畢，塔爾逕自坐在床緣，過長的金髮半躺於柔軟的床鋪上。

見狀，羅西沒說出斥責之語，反道：

「仔細一想，你跟我返鄉的因素並沒什麼關聯。呵——你大可放心！」

對於這番話，塔爾未做任何回應。他的眼眸不由自主地上下打轉，將房間一覽無遺。

站著的羅西從自己的話中聯想到一件事，她興奮地告訴塔爾：

「塔爾！余洛尹有傳電郵給我喔！我開給你看。」

聞言，塔爾倏地起身，走向已坐在電腦前的羅西，一手抵住辦公椅背、一手壓住電腦桌面。

他在台灣的期間極少接觸電腦，更甭提網際網路了。

只見豆大般的字映入眼簾，以及羅西又手下的配件不斷發出「喀！喀！喀！」的聲響。

俄頃間，羅西請塔爾看螢幕上的黑字，並善用游標。

余洛尹用中文寄郵件，得知羅西回國後，他便來問候近況。

他自己則開始有對象，可能在近內會有婚事。

「呵——他和哥一樣要辦囍事呢！」

囍事！結婚！

塔爾突然瞪大眼，頓時恍然大悟。

他終於憶起自己與隄雅蓮的承諾。

迷濛間，一股壓力竄入心頭。

「塔爾？」

瞧身旁的天使有異樣，羅西關心喚道。

「對不起！我忽然想到有急事要辦。」

語甫落，塔爾立刻離開電腦桌，想化回靈體。

羅西也立刻起身，小聲叫定他：

「等等！塔爾！給我三分鐘就好，聽我說。」

「嗯？」

塔爾勉強偏回頭，眼神涵帶催逼之意。

「把這拿回去。」

羅西邊說邊走往衣櫥，取出角落的一套衣褲，塞還塔爾手中。

緊接著，在塔爾張口要說話前，旋即又道：

「之前，因我是一人住所以沒關係，可現在不行。」

塔爾聽得一頭霧水。別賣關子了，趕事呀！

「意思是：你別在把衣服寄放在我這兒，用別的法子……不行？」

此話塔爾才了意，他在情急之下利用革珥廝的方法，快速詢問羅西贊不贊同。

思考不出更好的點子，羅西頷頷首，先下樓去了。

拎著二套衣褲，著輕便衣裳的塔爾步在雲間，細想該如何面對隄雅蓮，思及敷衍過去，又太不負責任。

他長嘆一口氣，完全忘卻自己置身於何地——應該說，他根本不曉得懷特本家上方的天界離神廳多遠。

「新面孔？」

驀然間，一名在地的天使叫住塔爾。塔爾偏頭一望，只見一片房屋及一群天使映入眼簾！果然，世界各地皆有天使。

還好、還好，萬一沒居民，我會回不了家吧？塔爾暗忖，單手抵在有些起伏胸前。

不明白回家要幾小時的路程，他急忙詢問房才叫定他的天使，說：

「不好意思，請你告訴我，這裡離神廳有多遠？」

被追問的天使瞪大眼，神旁已然聚集好奇的青年們。

暖風吹過群眾之間，眼前的天使遲遲不回答，久的令塔爾想跺腳。

其中一名天使終於看不下去，逕自回答：

「小哥呀！神廳得跨半個海洋才能到達，你是那裡的居民麼？怎麼長途跋涉到此？」

這次換塔爾瞪大眼，他慌了，鏡泉僅有一座呀！

情急之際，一名較中年的男性天使從群眾中步來，他用低沉的聲音道：

「是從人界上來的吧？瞧你手上那些衣裝……我帶你去吧？」

彷彿看見救星般，塔爾一口答應，毫不介意。

然後，在群眾眼中，他又像曇花天使，快速離去。

暫時充當嚮導的天使位避免麻煩，往人界的天空飛行。

途中，塔爾緊抱衣褲，並努力將路線謹記在腦海中。

他們持續飛往有陽光的另一端……

「謝謝你！」

二位甫降落神廳，塔爾隨即彎身答謝。

「哪裡……那我回去了。」

語畢，男天使展翅，見塔爾向他揮揮手，外加一抹微笑後，他就轉身尋鏡泉去。

雙方雖沒留下姓名，但，本次經驗已深深烙在塔爾心中。

思及返家的路上，他好像談到夜晚……

原本以為會在午餐時間返家，沒想到會依約中午返回。

塔爾瞧瞧烈日，接著，飛行起來。

六之二

一進被薔薇包夾的家門，塔爾隱約聽到一旁的小會議室傳出細碎的聲音。

「父親在開會？」

又見母親端茶要入內，塔爾先詢問。

「你回來啦……自你退職後，元老院的組織變得有些混亂，神皇把新議員後補者交由長老團處理。現在，長老全在裡頭。」

「有得他們忙了！母親！我待會要去剝那家，很快回來。」

語畢，母子倆佇在玄關上，突然沉默不語。

是艾妮弗一臉訝異，亦或塔爾一時恍惚使然？

因處於一片寧謐，茶味的濃郁更容易撲鼻，這叫醒了艾妮弗的神情，她道：

「你去吧！別累壞自己就好。我該送茶了。」

塔爾頷頷首，步往母親身後的臥室，沒有回頭。

先置好人界的衣裝，再來，塔爾梳理凌亂的金髮，將其用辮子綁好，透現清新的樣貌，最後，他取走抽屜內——先前寄放在隄雅蓮那裏的項環，動作迅速地，二度離開家門。

隨記憶步在雲間，微微春風吹落在塔爾背與肩上，金色髮絲似有似無地揮動，添加陽光的亮度。

雖趕時間，可為了不讓綁好的髮型二次凌亂，他以快步走優先。

剝那家離華榮家有稍些距離，至華榮氏有二位元老份子後，全家便搬到神廳附近，跟隄雅蓮為青梅竹馬的塔爾也開始很少碰面。

一去就得花三十分鐘，方向也正好與鏡泉反方向，若是繞鏡泉反而花時間。陽光漸漸要落西。

塔爾臉不紅氣不喘的，透亮的藍眸朝一棟磚屋望去，在此，緩緩上前。

他先吞口唾液，覆蓋著薄紗的手臂才輕敲剝那家大門。

幾秒後，一張臉隨門探出，發出驚訝的語聲：

「塔爾哥哥！怎麼來了？」

「苛化達！」

顯然，來應門者是隄雅蓮的弟弟——苛化達。

小姊姊三歲的他有股濃濃的少年味。

「苛化達！誰來……塔爾！」

此話發自之後步上的隄雅蓮，她比弟弟要驚訝多分。

從塔爾的神清中，棕髮的苛化達似乎看透了什麼似的。

他莞爾一笑，讓出位子，改幫母親下廚，沒留下半句話。

塔爾看著同是棕髮的隄雅蓮，突然封住自己的嘴，久久才吐出字：

「可以借妳一些時間嗎？隄雅蓮。」

他想起來了？站在門內的隄雅蓮暗忖，又見塔爾衣冠楚楚，想必是精心打扮過了。

她不好意思拒絕……她無法拒絕……這……

「我馬上回來！」語畢，隄雅蓮旋即奔至自己的臥房。

二度出現時，她的及腰棕髮已綁成四條長辮，看似費工夫，卻並未令塔爾等太久。

「走吧！要去哪？」她笑著問。

「附近逛逛，如何？」

「當然好！……你在人界期間，附近也多蓋了些景物供觀賞，我帶你過去吧！」

塔爾頷首表願意。下一秒，隄雅蓮逕自拉起他的手腕，似乎不清楚自己的舉動逾越，不停地快步走。

對於她的這番舉動，塔爾僅顯露出一彎笑顏，明白她的個性，暫時由她而去。

「啊！」

二位甫停在一座大理石製的噴泉前，隄雅蓮忽然驚喊。

「對不起！突然牽你的手。」

看來，她是到最後才意識到。

塔爾不禁嗤然一笑，讓隄雅蓮更加尷尬。

好在四下無『慧』，毋須擔憂自己的窘態映入其他眼簾。

隄雅蓮口中的景物正是此地，繼噴泉後是涼亭及些許花卉植物。

塔爾除笑意之外，沒再說任何話，恍如眼前的光景吸引了他，不得分神。

噴泉溢出的水花涼透了彼此的身心，壓力漸漸消逝。

隄雅蓮上前，用雙手掬起清涼的泉水，待它從隙縫滲透過去又掬起它。

「像孩子一樣。」

塔爾笑道，身體毫無移動。

抽回手，隄雅蓮窘的將雙手剩餘的水露甩至塔爾臉上，氣呼呼地道：

「好了啦！你找我究竟有何事？」

這問題使塔爾僵住於俄頃間，二位皆沉著下來。

再度吞口唾液，塔爾取出口袋內的項環放在手心上，讓隄雅蓮能看清楚它的模樣。

他果真想起來了！隄雅蓮在心裡吶喊。

她忍下欲叫喊的心情，待塔爾說話。

「……對不起，這麼晚才想起承諾。但，請妳再給我些許時間，好嗎？我現下有人界的事要處理。」

他極度奢望能得取她的諒解，而自己想遵守諾言的那份心，已然漸漸消逝。

是從何時淡化的——他並不清楚，只覺腦海深處有股想食言的壓迫感。

隄雅蓮苦笑一番、微嘆口氣，似乎早有料道，她以溫和的口氣回答：

「好，我願意等。那……一個月，夠你用嗎？」

瞭解她話中之意，塔爾猶豫半晌後——同意了。

之後，二位步在雲間，享受暫時的優閒、等待未來的發展……

徐徐涼風吹撒塔爾的心頭上，那份想回應承諾的念頭，已慢慢冷卻……他不再去思考它，只欲靜觀其變。

照塔爾口中所言，他確實挺快返家的——以隄雅蓮家的距離來看，確實如此。

『承諾』——他亦不和家『慧』講，在未付諸行動前，他不願先下『結論』。

翌日，他再度『拜訪』懷特本家，且是吃完晚餐之後。

相對的，羅西那頭是快入午的時間。

他先降於羅西的起居室，卻見屋內一片黝黑。

猜測羅西在別處，他仍以靈體的形式繼續尋找。

穿過房間、踱下樓梯，塔爾放眼望去，偌大的玄關空無一人。

他蹙起眉，良好的耳力接收到一陣陣交談聲。

隨聲音的方向步去，一間高雅的客廳隨即映入眼簾，懷特家人齊聚一堂，管家及數個僕人一邊服務、一邊加入話題，看起來有說有笑的。

塔爾仔細數了數人頭，發覺真不是普通的少，且個個穿著正式。

驀然間，他憶起羅西昨日所說的話……

「對了！他哥要結婚，所以女方來訪……」

塔爾手抵下巴，嘀咕著。

他莞爾一笑，若有人窺見他現在的神情，心中的壓力必定削減大半。

猜測自己今日無法與羅西碰面，塔爾手勾緊人界衣裝，展翅離去。

飛往夜空之際，他的眼角掃過一道身影。

就在離他不遠之處，似乎有同體型的生物存在。

他偏頭一探，瞳孔映出一雙白翼、一頭檀木色長髮、一張慈祥的半側臉，及一身白晰皮膚加薄紗製衣。

早已知曉塔爾再附近的女天使淡淡一笑，她拍打雙翼，朝塔爾的位置緩緩飛來。

「嗨！你也認識懷特一家人嗎？」她站在塔爾面前問。

一靠近，塔爾才知道她是接近中年的天使，慈眉善目的，像個好母親般。

「我僅認識一位。妳是？」

他蹙起眉，又答又問。

「我是潘卡妮‧布瑞克。」

「很高興認識妳。我叫塔爾‧華榮。」

聽對方樂意回答，塔爾也道。

『華榮』！

聞言，名為潘卡妮的女天使略為震驚，她道：

「你是塔爾‧華榮！你父親——薩克陞是長老……據我所知，有位發表一項決議，且被稱作接近完美的那則，是你吧？身為議員，可有時間來找人類？」

被她如此一誇，塔爾覺得真是受寵若驚，但，他得說出現下的情況。

「謝謝！我確實是華榮家的長子，不過，議員一職已被革去了——消息真靈通，連這一帶的居民，都知道呀！」為何負面的消息卻無？塔爾暗忖。

懸在藍天中談話，潘卡妮愈是不輕鬆自在，她苦笑一番，白翼緩緩拍動。

「其實，我幾年前是住在神廳一帶的，亦曾是祭師團一員……要不要到我家坐坐，我丈夫一定很歡迎你的。」

受到邀約，塔爾沉思一會，畢竟，神廳一帶已是黑夜籠罩。

但，好奇勝過擔憂，塔爾頷頷首，之後，隨潘卡妮的引領，到府上拜訪。

六之三

降在比革珥廝家還大些的磚屋前，塔爾環視四周。

一望無際的天空，僅建了一座房屋，雖沒幾樹木足以形容成樹林，卻有種比革珥廝更隱密的感覺。

又是哪種原因致使？

扛疑問，塔爾不入由潘卡妮打開的大門。

俄頃間，一名看似與塔爾同年齡的男天使至客廳奔出，身後則有一位中年男天使，他應該就是一家之主。

「回來啦！羅西小姐可安好？」

中年男士緩緩步來，口裡問到，接著才發覺塔爾的存在。

潘卡妮先朝兒子微微一笑後，道：

「『祝福』保護她快三年，神情頗佳的。啊！這位是塔爾‧華榮，也認識懷特家的人。」

「您好。」塔爾稍稍頷首以表禮貌。

「你好像跟我同年紀。」

聞言，金髮天使將視線移向一旁的棕髮天使。

「進來吧！你們也是。」

『愣』在門口的三位照辦，歡笑霎時停止。

行走間，塔爾不經意聽到夫妻倆的對話……

「那近期……是該搬回去？」丈夫不大肯定的道。

「跟神皇的約定是這樣沒錯，更何況我已無法化成人，見到羅西平安歸來，亦該滿足才是。」

語畢之際，全家坐入客廳，塔爾也是。

他把人界的衣裝平放於腿上，對於方才的夫妻談話是一頭霧水。

驀然間，他的好奇心又再次湧現……

「您說您認識懷特一家人是怎麼回事？」

若真如潘卡妮所言，他在羅西第一次照面時，理當不會如此慌才是，這其中，究竟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謎團？

潘卡妮吐口氣，一旁的兒子幫諸位倒了杯茶，她啜一口後，道：

「我的『祝福』是——生命安危——基本上，像『自動恢復元氣』這類的『祝福』是有特別限制的，目前是規定不能對人類使用。

而『生命安危』則有時間限制，畢竟，人活著不可永遠安全。身為祭司的我，偶然會聽見人界的祈禱，懷特氏家人經常祈禱，於是，我得到神的允許，化成人類，在懷特夫婦面前顯現。」

簡述地講完過程，潘卡妮打從心底滿足一笑。

「那塔爾你是認識懷特家的誰？」有段時間保持緘默的兒子問。

「羅西，我是因任務才會遇見她的，當時是在台灣。」

塔爾說的話不只是告訴潘卡妮，而是在場的各位。

「你在台灣認識羅西！難怪，『祝福』有察覺天使的存在。」

潘卡妮先是驚訝道，後像在嘀咕。

聞言，塔爾原先微低的頭轉為抬正，雙眼瞪的極大，他道：

「妳對羅西施予『祝福』？」

「是呀！時效是在她回國前的期間。」

見塔爾如此訝異，潘卡妮似乎不以為然。塔爾繼續問：

「那必定是祝福發揮效用時，才感應的到，可以告訴我是何時的事麼？」

被追問的女天使沉思了片刻，之後，她對家『慧』投以一瞥。

家『慧』從中明白涵義，自動移至各自的臥房，好讓充滿疑惑的二位能私下談談。

淡淡茶香飄散在茶几中央，塔爾啜了一口茶，教自己靜下來，等潘卡妮的解釋。

潘卡妮坐正在他對面的沙發椅上，仔仔細細的說明：

「祝福僅發揮一次功用而已。神皇所給我們的能力，是能在祝福啟動的時候，知曉被施予者周遭的些許情況。

我與懷特夫婦的感情加深後，也更認識他們的子死。

某次，羅西告訴我她想移民，求我說服她的家人。當時，她已可獨立自主，但，她沒那個自信。幫是幫了，可我與神的約定快到。

我並非受神委託而訪人界——是祈求的，所以，神定個時間給我，時間一到，我必須找方法使懷特一家忘掉我；於是，我請我先生幫忙，替懷特全家施予『失去記憶』此項祝福。

而後，我們全家這在這，直到我看見羅西平安歸來，才打算搬回原先的住處。」

她先說完『祝福』的過程，棕眸瞧了塔爾一眼。

塔爾明白地頷首，持水杯的右手沒有挪動。

「你知道『生命安危』代表什麼嗎？」潘卡妮問起塔爾。

「不知道。」

基本上，『祝福』是使用者才會體會到它的『反效果』，相對的，為除去反效果的存在，時效便出現了。

「……代表另一個『死』，而『死』會去尋找被施予者的最恨者身上。羅西是避開了車禍。我非常期盼這祝福沒有時機發揮，誰知……」

她忽然停止話題，低下頭，難以再說下去。

塔爾頓時臉色大變，從潘卡妮的話中分析出個大概，心有譜了，但，他仍不肯定的問：

「當時的時辰是？」

「在羅西快回國的前幾天，祝福說發出有天使存在的訊息，是在那時中午。」

黎燁婷！塔爾更加確信黎燁婷是『代替者』

羅西真的恨她嗎？也許，要『祝福』擇人是件難上加難的事吧！

「你……好像知曉是誰代替了，對吧？」

潘卡妮苦笑一番，並喝口茶潤潤乾澀的喉嚨。

「的確，若由我來替羅西擋車，存在我體內的祝福也會使傷口迅速恢復，此類事，在人界是辦不到的。人果真不可能一輩子安全，患難一逃過，緊接著是換另一人呀！這就是『生命安危』嗎？」

看似自言自語的話，潘卡妮仍仔細聆聽。

聆聽到一半，她微蹙眉，待話打上句號時，道：

「你……會替她擋車？」

「嗯！怎麼？有什麼不對嗎？」替神所造的人類擋車有什麼不好？

「我直截了當的說吧，你……是不是愛上羅西了？」

聞言，塔爾身體一顫，手中的茶杯差點掉落。

怎麼又是這類問題？目前，已有多少天使用告誡或問題來『提醒』他要記住那門忠告？現下，該不會又將重演？

見塔爾久久不答，潘卡妮莞爾一笑，道：

「我知道了，可……」

語未畢，塔爾搶先阻擾！他輕放茶杯，神情泰然的道：

「時間不早了，我得立刻返家，謝謝招待。」

「欸？等等！塔爾‧華榮！」

潘卡妮試圖叫住塔爾，要他回頭。

但，塔爾早打開大門，迅速從晴空飛往黑夜的那一端。

其實，他的心思是亂的，方才拼命掩飾過去，並已返家為藉口離去。

塔爾啊！切勿逃避現實，現實很殘酷沒錯，你卻要去接納它。潘卡妮在心理哀嘆。

寧謐中，她憶起自己要前往人界前，神皇所說的話……那話……塔爾也許將成為其中一『犯』。

六之四

原來，這一切是有原因的。塔爾平躺於自己的床鋪上，腦中不斷浮現此話。

對羅西而言，他是否是個累贅？

搖搖頭，他不願再去思索，可疑問填滿整個腦袋，久久揮之不去。

等等！我……愛上羅西了？

思及此，本是半掩的眼眸轉為全開。

夠了！他在心裡大喊。有起身的念頭。

照辦，離開臥房，想往外轉換心情。

客廳沒半個身影，現下（中午）也不適合尋找羅西……

他先換上長袍，決定到神廳逛逛，也許會有什麼新鮮事。

至退職後，塔爾是首次來訪神廳。

『祈悔庭』的對面是祭司團的所在地，當中以『聖水盆』為中心，聖水則流至神廳前方的『聖水步道』。

塔爾望了望，沒瞥見好友——凱文。

欲轉身之際，耳畔傳來一陣熟悉的叫喚聲：

「塔爾！你是塔爾吧？」

突地，塔爾一怔，面對叫喚的天使——潘卡妮‧布瑞克。

「布瑞克小姐。」

「呵呵——不必拘束，叫我潘卡妮吧！何況，我也不年輕了。」

上次，拜訪她家不過是二日前的事，搬家的速度可真驚人！

她的神情和當日相同，除一身長袍加上……那頭頂耀眼的『金冠』。

「妳的冠名是？」塔爾不禁問到。

「聶彌若。」語畢，附加一彎和藹的笑容，為中午的日照更添一股暖意。

通常，僅有神會直呼天使的冠名，天使即使得知其冠名，也不會叫他們的冠名。

塔爾思忖片刻，對『聶彌若』三字毫無印象。

「妳……復職了？」

「與神的承諾不得延遲。」她簡明扼要的回答。

思吉那一日忽然跑走，塔爾有些愧疚，又深怕潘卡妮繼續追問……

可，他不想在逃；畢竟，自己也有若干問題欲詢問她。

他們走往龐大的聖水盆附近，一群祭司在此來回行走。

「……羅西身上的祝福真的只發揮一次嗎？」塔爾率先打破沉默。

聞言，潘卡妮將掩於眼前的髮絲別過耳後，回答：

「嗯！是呀。」

「這樣啊！」

語氣帶點無奈和質疑，塔爾以為羅西辭職一事，亦是基於這原因，看來不是。

難到，『祝福』會幫助施予者加速完成其『時間限制』？

如此一答，塔爾心中的疑惑減了大半，剩餘的，幾乎無答案可尋。

見他似乎仍有疑慮，潘卡妮試圖拉回他的思緒，道：

「祝福——是不會刻意引出事件的，你毋需擔憂。」

語畢，又附帶一彎笑顏。

塔爾跟著一笑，身體挪動幾分。

「要不要看看聖水盆？」

潘卡妮轉移話題，面朝聖水盆探去。

「好的。」

反正現下『悠悠哉哉』的，看看也罷。塔爾如此想。

於是，他們步上聖水盆周圍的銅製台階。

其餘祭司皆專注自己的職務，沒因二位的舉動而分心。

潘卡妮單手在水面上一揮，嘴裡唸到：

「聖水不僅止於贖罪用，在盆內的聖水更可用來顯示我們的心思，譬如……」

話至此，她手又一揮，剎那間，始終清澈的聖水，在盆中轉為淡淡的黑灰色。

塔爾瞪大雙眸，雙手撐於盆緣。

「這是……誰的心思？」他問。

「抱歉，是你的。」

潘卡妮回答，手移回盆緣。

像是想都沒想過般，塔爾緊緊注視水面的變化。

「你知道黑灰色代表什麼嗎？」

聞言，塔爾搖搖頭，手掌忍不主輕抵自己的心臟處，等待答案。

「代表『雜亂』。你果然仍苦惱羅西的事，對吧？」

被她如此一言，塔爾駭然的感覺又襲上心頭。

他不該是悠哉的，眼前明明有事困擾著他的思緒。

然，潘卡妮輕鬆一笑，道：

「我是很想告誡你，但，我猜已有朋友說了同樣的話吧？」

她適度壓低音量，避免談話傳入其他天使耳中，為塔爾保留隱私。

不語，塔爾步下台階，不知該如何回答。

「回去吧！塔爾，希望我的話能作為一門警惕。」

先是一陣驚嘆、後是一陣鬆懈，背對潘卡妮的塔爾吐出一口氣，手背往上揚，做再見狀。

祭司聚集的地方，須從祈悔庭進出。

用眼尾掃過祈悔庭一角，忽地，塔爾思起一件未做之事。

他一記轉身，踏入離自己最近的圓形台階上，蹲身、闔眼、雙掌合十，一頭金髮因蹲身而形成美麗的波浪狀。他嘴裡吐著虔敬的細語，懺悔自弄丟鑰匙的過錯。

之後，他以雙手舀起一口聖水，飲入口中，在此，過錯洗刷一半。

神廳夜晚，塔爾降至羅西的陽台一角。

收進雙翼、著好衣裝，他邁起步伐，輕敲玻璃落地窗。

房間靜若寒蟬，任何聲響皆有能打破這片靜謐。

看似在『清理』衣櫃的羅西隨即開窗，一抹笑容襲上臉前。

塔爾抬高身子，想仔細再看她方才究竟在整理什麼，亦問：

「妳剛返鄉、又要離鄉？」

「嗯！過幾天是要出去一段時間，但，只是到附近的飯店辦點事。」

羅西探向身後的一只行李，蹙眉，道。

看她明白地微頷首，赤裸的雙腳踏進房內。

瞥見那一端，她有些愧疚的道：

「抱歉，因不方便，我沒把買給你的拖鞋帶回。」

語畢，蹲坐回原先的位子，眼神充滿思緒。

塔爾俯下身，腦海閃過一門疑問，立刻問：

「有僕人，怎不吩咐他們？」

以天界來說，奴僕的職位少之又少，連『不全者』亦無擔任；至於人界，塔爾僅做做猜測。

只見，羅西輕鬆笑道：

「其他物品已置在其他行李上了，我個人是比較喜歡自行整理衣著。」

她臉旁轉向塔爾，塔爾在此刻發覺……

為什麼？我以往都沒注意到，羅西的藍眸清徹如湖面，能映出所看見的一景一物。

為什麼？我以往都沒注意到，羅西的黑髮平順如河水，能讓任何東西滑過表面。

一時之間，塔爾被眼前的一切深深吸引。

羅西察覺他的異狀，便以單手在他臉前上下揮動，意圖要他回神。

天使搖搖頭，拋開那些『雜念』，可，潘卡妮問的問題仍在他腦中徘徊。

「塔爾！我近日不會住本家，你若要找我……」

話至此，羅西旋身步往電腦旁，抽出一張便條，快速提筆寫上飯店的地址，接著遞給佇立原地的塔爾，續道：

「飯店是我家經營的。哥哥在忙，我必須幫他，空閒的時間應該不多。」

「妳要暫時替妳哥管公司？」

自己方忙完，現下換人忙了！

「也可以這麼說，其實，喜宴就於飯店舉辦，在那之前，須準備一些事宜，本家的人幾乎都會住過去。」

這表示塔爾與羅西的見面次數即將稀薄！

心底之處，有句話不斷『提醒』塔爾：

不要放棄！

然，不該放棄什麼，他竟全然不知。

右手不禁緊緊拈住便條紙，雙眸看著坐回地板的羅西。

他苦笑一番，體諒她即將的忙碌，心中有霎時的溫暖及空虛感。

及地盤腿而坐，似乎在等待她說話。

「明天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突如其來的邀約驚動了塔爾，支在下巴的手掌轉為置於地面。

有空是有空，但，若邀一同吃飯，回到天界時，時辰會有多晚，可想而知。

此時此刻，陌生的聲音再度響徹耳畔……

不要放棄！

「中午嗎？」他問。

「嗯！……我方才吩咐瑪伊娜上來的時間快到了。抱歉，可以請你先回去嗎？明天若方便，就十二點來，好嗎？」她以柔和又帶點催促的口吻道。

「瑪伊娜？」

「我的專屬女傭。」

她簡明扼要的回應，身子挪靠房門，擔心有人經過亦或敲門，雖說隔音設備極佳，但仍怕有風險。

塔爾配合著，起身準備退回陽台。

見羅西對他莞爾一笑，自己卻難以離去。

驀然間，話又想起……不要放棄！

結尾究竟加上什麼話，他沒聽得很清楚。

唇一顫，他輕聲道：「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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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被遺忘的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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