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芝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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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過嗰時，好興過年嘅時候，一堆親戚朋友聚喺部卡啦OK前唱「卡啦OK」。

其中以雅芝表姐歌藝最了得。亦因為佢人靚聲甜——當時佢留有一把長直烏黑色嘅秀髮（我記得細個嘅時候都仲未興「負離子」，所以留到咁直係好難得嘅），再加上佢瓜子面眉青目秀咁，故此啲親戚們都幾睇好佢，仲會美言幾句：佢過多幾年可以出道做明星咁話。

不過佢唔係姓趙，係姓楊，楊雅芝；而當時比較紅嘅係周慧敏，加上表姐都成日唱佢啲歌，所以大家都不約而同咁讚佢係「周慧敏第二」。

雖則親戚嘅嘢，或多或少都係恭維話：但其時套用喺少年時代嘅雅芝表姐嚟講，呢返番話實在無誇張到。

至少當時細個嘅我，覺得「周慧敏第二」套用喺雅芝表姐身上，毫無違和感。

* * *

若干年後。

當周慧敏仍然係被世間譽為不老嘅魔女，雅芝表姐已經係一個年近五十、年華盡洗、毫不顯眼嘅文職裝扮中女。

「今次唔該晒你啦，曉藍。」佢將剛開箱嘅手提電腦小心翼翼咁放喺圓檯上，仔細端詳眼前嘅呢件「珍品」。

雖然幫佢之前我都有啲怨氣，但講真我對佢本人又唔係咁大意見。

「係呢，幾錢呀部嘢？」佢托一托副金絲眼鏡，準備喺佢個用咗好多年嘅名牌袋入面搵銀包。

「媽咪話小小錢唔駛同佢計喎。」我心入面都大大力點頭：係呀！千祈唔好同我老媽子計，佢不嬲都係「孤寒自己人、大方人哋」。既然佢老人家咁鍾意大方吖嘛……

好，我就幫妳大方一下啦，反正錢係阿媽錢：佢咁要面，實唔會開口問雅芝表姐俾返錢佢。

「唔得嘅，」雅芝表姐邊講邊拎一疊一千蚊紙出嚟，睇嚟佢都有備而嚟：「一係咁啦，當係表姐俾妳嘅零用錢。」

「吓咁點好意思。」雖然我雙手嘅動作係推辭，但對眼依然係眼定定望住一堆銀紙。

「妳出心出力幫我揀電腦……嚟啦，唔收即係唔俾面。」雅芝表姐進一步將錢推向我面前，睇得出佢係盛意拳拳，「錢拎咗出嚟我唔會收番。」

「咁，咁多謝先啦。」雖則到最後我都唔會同佢客氣：不過面對一番盛情，又難免會有啲唔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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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打算袋袋平安之際，雅芝表姐講咗一句都幾哽耳嘅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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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咁多年都未識到男朋友，就當係表姐寵吓妳啦！」

吖！到底最近以「單身貴族」自居嘅佢，憑咩去對細我十幾年嘅我，講以上一番話呢？

唔好意思一下著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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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講開，雅芝表姐又真係好多「心得」分享：

「嗱，等表姐話妳知邊啲男仔識得過啦！」

「男人呢，最緊要就唔可以窮……」

「啲男人越細心呢，就代表佢做慣做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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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我所知，雅芝表姐嘅感情生活一直都唔太順利——

唔係遇人不淑、就係左挑右剔，相當奄尖。

所有雄性生物，放喺佢手上，都會俾佢批評到一文不值。

最後咩好壞男人、才俊毒撚，全部都成雅芝表姐感情世界嘅過客，通通無得留低。

或者如果我膽粗粗反問佢，佢可能會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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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條命唔好，遇唔到好男人。」

可能類似之類嘅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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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明眼人都會知，其實係佢眼角高。

或者係佢睇人根本就無佢口講到咁叻。

任佢以往條件再好，去到一定年紀，就無可能得到同年輕時一樣嘅待遇。

我自己都係踏入「中年」嘅女人，點會唔明吖。

真係要認真回應嘅話，唔係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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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脫離「男人」、「有無拖拍」呢個範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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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咩男仔吖。妳唔係成日話『唔好旨意男人』咩？」我慢慢收好手上嘅錢，轉個話題：

「係呢。好耐無去唱K 啦，下晝得唔得閒嚟高歌一曲？」

望見雅芝表姐兩眼發光、回復昔日嘅神采，我就知道呢條問題問啱咗。

「宜家唔係封咗 K 房唔俾唱咩？」

「可以喺我屋企唱吖嘛，我有唱 K 神器。」我俏皮咁單眼微笑，然後佢好自然都跟住掩住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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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耐無見到佢笑，從眼神流露出笑容嘅一種。

呢刻嘅雅芝表姐，睇落真係後生十年有多。（因為本來睇落都老咗十年，打個和啦）

只要遇上對嘅事，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年輕、青春常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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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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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到屋企，趁老媽子唔喺度即刻開咗部封塵已久嘅卡啦OK機，然後再喺電視組合櫃拎返啲陳年寶麗金、飛圖時代嘅VCD/DVD出嚟，睇吓仲行唔行得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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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搵咪插線開hi-fi，都用咗成大半個鐘時間。

但一按play掣，然後見到歌名飛出嚟嘅動畫，一種塵封以久嘅感動，隨住音樂慢慢咁喺心入面蘊釀⋯⋯

我哋要手動快播點歌：將畫面快轉到一首舊歌，雅芝表姐最擅長嘅首本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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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知我心裡苦衷，何以沒一點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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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藝居然一啲都無生疏，就好似返番去以前嘅年代一樣——九十年代嘅時空，仍然會發「名星夢」嘅時代⋯⋯

我又偷偷將目光由電視屏幕移到雅芝表姐身上：

身體動作隨住旋律舞動⋯⋯ 應該係叫「台風」吧！

而我亦彷如一個小粉絲一樣，聽得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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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去到尾聲嘅最後一句，歌聲卻好似一枝刺針拮落手指一樣尖銳：

「極陶醉，但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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喺果一刻，時間好似靜止咗一樣：

我從佢眼神見到嘅，係年華老去嘅感概。

我輕輕捉住佢垂下嘅右手，肯定咁點咗一下頭以示鼓勵。

只要願意活得年輕，一切都唔會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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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天荒愛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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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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