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月輪》 - 黃金林檎(結局篇)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嗄⋯嗄⋯⋯」

女人在男人耳畔急速吐息，還有那些銷魂的叫床聲，總之一切能令男人甘心墮入魔道的小把戲，她都通通使將出來。

男人抓了狂似的捉住眼前壞女人雙手，奮力挺入她身體，多年的內心創傷終如洪暴發，引致玉莖異常堅硬的反射亢進。

「阿鬼⋯太激烈了⋯讓我⋯休息一下⋯⋯」

宣靈，我決不會再讓妳走了。

「啊啊⋯啊啊⋯⋯」

即使妳要化去我畢生功力⋯⋯

「阿鬼⋯不要⋯⋯啊啊⋯⋯」

即使妳心懷鬼胎，對我從沒付出真心⋯⋯

甚至要了我的命也無所謂。

男女胸口一上一下的互相緊貼，女的被男的壓得痛了，也在他肩膊上狠狠的留下印記，以及背上種種悽厲爪痕以宣示雌威。

我只求和妳痛快淋漓的幹一次。

「啊啊——」

女人欲拒還迎的嬌啼迅速促使男人釋放內心的洪水猛獸，最終得以泄身完事。

只是，水乳交融的感覺似乎更能令女的感到滿足，她在他耳邊輕聲細語說著情話，可惜那男的無法聽得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懷內人兒環住他的脖頸給他事後一吻，隨即化作一縷輕煙裊裊上升。

人形的餘煙在房室中徐徐漸散，臨別依依，和他說了最後一句話。

「阿鬼⋯⋯」

宣靈妳在說什麼，可以講洛邑話麼？

這是要跟我道別嗎？

可男人還是什麼都聽不見，他拼命向前伸手捉摸那幻影，但很快便止住腳步，似明白到這是徒勞無功。

男人意識到這段孽緣是時候來個了斷，心中波瀾也隨著臉上皺紋增生日漸平伏。

都這麼多年了，我真的做到心如止水了嗎？

為何至今我的內心仍在隱隱作痛？

這些痛楚又是從何而來⋯⋯

宣靈，妳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吳鉤霸殺，十步之內足以取人首級，必須藏其刃、隱其器，勿令鋒芒太露。」

多少年了？老人耳熟能詳的教誨再一次從背後傳入耳內，男子不由心中一蕩，匆匆朝那聲音回頭張望。

師尊？

那老人率先向他問好：「呵呵，多年不見，徒兒好像也變老了。」

師尊，真的是你嗎？

「呵呵，你的武功進境如何？」

師尊，你在那邊都過得怎樣了？

徒兒很想念你啊！

男子跪下抱著師尊大腿情難自禁，一串串的熱淚猛然從獨眼如泉湧出。

弟子愧對師門，迄今仍是一事無成，連師尊傳授的功法也遭人廢了，簡直丟盡你老人家面子，還望師尊恕罪⋯⋯

男子泫然而泣，還用力連叩三聲響頭，登時弄至滿額瘀青，險些頭破血流。

「徒兒，」師尊扶起匍匐在地的弟子，面上掛著和靄慈祥的笑意，說道：「不要緊的，武功沒了，可以重新練回來。為師從不求你青史留名，只望你做人要有底氣，切勿誤入歧途，免得走火入魔，害人害己。」

師尊，弟子知錯了⋯⋯

師尊捻著長鬚，十分大智大慧的反問他：「哦，錯在哪裡？」

這莫名其妙的提問反問倒了男子。

他一直覺得多年窘境乃一時決策失誤所至，天之亡我，非戰之罪，卻從不知道問題真正根源所在。

對啊，弟子究竟錯在哪裡？

「呵呵⋯⋯」師尊笑而不語，只管用手袖替他扶擦乾淨額上泥垢，隨即從袖裡取出一塊白樺巾為他重新束扎髮髻，一如少時二人在山中日夕相對、親同父子的時光。

師尊？

只是男子究竟錯在哪裡，興許，師尊也沒有明確答案。

「呵呵⋯⋯」老人擺擺手，笑意依舊，還是沒有直接回答，轉個身一拂衣袖昂步離去。

師尊這麼快便要走了？

「呵呵⋯呵呵⋯⋯」

男子沒有強留老人，他亦深知師尊向來喜歡獨來獨往的性格。二人的師徒緣份早在自己藝成下山那天已經走到盡頭，縱然他對師尊有多麼的眷戀不捨，也只能向那垂垂老矣的背影再三叩首謝恩，此生不復相見。

呵呵⋯⋯

老人的背影消失了，歲月悠悠，只模模糊糊在男子的記憶中殘留一些笑聲。

「我終於找到一隻跟虎子長得有八分神似的小黃犬了，你瞧！牠叫『黃耳』，是不是跟虎子很相像？小六定會很喜歡的⋯⋯」

家主，屬下不懂區分黃犬彼此之別。

「哼，簡直對牛彈琴。總之從今日起，你便專職負責訓練黃耳，好好教導牠狩獵逐兔的本領。切記別再丟失我女兒的愛犬，否則要你好受！」

身為暗衞，自當勇敢當敵，為士卒先。請恕屬下必須無時無刻處於戒備狀態，沒能騰空替六姑娘遛狗。

家主被門客對「為士卒先」不分莊閑的妄解氣得瞠目結舌，當下拍案惱道：「想我謝氏門下眾多，惟壯士難求！看來我家老幼少了你保護可不行，那麼有勞大俠以後待在小六身邊，好好當其『暗衞』。」

男子被破格提升為府中女眷護院，美其名為「暗衞」，實為小妹子跑腿，自此彷彿變了個透明人，若有若無，難舒滿腔鴻鵠之志。

唯獨兩飯一宿倒也不成問題，偶爾還有零錢可到墟市呷口酒瞧瞧嬭子。

呵呵⋯⋯

至此，男子還是想不通那個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

師尊，弟子到底錯在哪裡？

呵呵⋯⋯

怎麼連你老人家也在取笑我了？

呵呵⋯

難道弟子真的如此不濟？

師尊？

可惡，師尊的笑聲越來越模糊不清了⋯⋯

師尊，還在嗎？

怎麼最近都聽不到你的笑聲。

呃！我的手腳又動不了⋯⋯

男子悠悠醒轉，發現自己正倚坐於枯井下的一個角落，全身為井壁蔓滕緊纏，四肢無法動彈，只能抬眼遙望那圓筒上空小小的一片陰雲布合。

源自十指生出的根莖深陷土壤之下，悄悄地給他補充養分。

我的腿⋯⋯

猛然一瞧，雙腿竟已化生盤根錯節的樹根，撐滿井筒逼仄的空間。

我已徹頭徹尾變成了樹人嗎？

世間竟有此荒誕之事⋯⋯

『***嘻，不完全是呢，大叔頭頂尚欠一些綠葉扶持。***』

男子「腳下」赫然冒出大量黑煙，漸漸幻化人形。

井底下的環境本來已是相當幽暗，眼前更是煙霧迷漫，男子目不能視，卻馬上便能認出這聲音。

小羯奴，妳怎麼還不殺我？

那團人形黑煙冉冉上升，幕籬簷下黑紗兀自晃動不息，隱隱透現深邃眼窩內的兩點金色瞳光。

『***才三天兩夜，你便忍受不了？***』

男子經過了三日兩夜「落地生根」的休整，早前遭人掏空的經脈正慢慢重新凝聚真氣，可惜進展緩慢，其心情自是難以平復。

要我待在這枯井忍辱偷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即使得享百歲高齡又有何用？

『***我能感受到你內心的壓抑，那種充滿不忿和怨恨的心情，確實令人很難耐。***』

我呸，妳這惡魔懂個屁啦！

男子被她氣得七竅冒煙，怒火之盛竟能撼動深陷地下的樹根，整口枯井霎時地動山搖，可過不多時，他的意識很快又再模糊起來。

這情景就連縈迴上空那團黑煙也感到訝異。

「沒想到此人這麼快便能動了，看來是老身低估了他⋯⋯」

「鬼滅！」

六姑娘還有何吩咐？

「⋯這些東西，你切記一定要無時無刻帶在身邊，以防給二姐識破的時候，就當作是我一早為她預備好的小禮物。」

美酒、妝匣、玩具鳩車⋯⋯屬下定必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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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不要偷酒喝，禮物一件都不能少！」

屬下⋯明白。

臭丫頭，妳當我是什麼人了，雜役？

「鬼滅，虎子不見了！」

屬下馬上去找。

爾母！我可不是任憑誰都可大呼小叫、頤指氣使的奴僕。

「嗚哇—— 快把我家小黃耳找回來！」

六姑娘稍安毋躁，屬下馬上便去。

我不是狗奴！

「哇哈哈，那麼你是閒人一個！」

我不是閒人！

男子竭力從夢魘中掙扎，不想再受到束縛。

「呵呵，你明明就是啊！」

我不是！

「我趙無極可跟你不一樣了，因為我有一顆策士腦袋，可替家主出謀劃策，奠基江左。鬼滅老哥你只會終日打打殺殺，一介武夫，又能成就什麼大事？」

古有楚人沐猴而冠，今有你這閹賊想學男人成就大事？我呸！

「吾兄，容我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吧，宣靈私處長有這般大小的一顆粉痣⋯不偏不倚，可謂生得『恰到好處』⋯哈哈，細細品嘗，別有一番風味呢。」

趙——

「怎麼了，原來你不知道？」

無——

「唉呀，無極都忘了老哥還有要務在身，『小黃耳』正等著你追兔子呢，快走吧。」

極——

「來來！不要讓小狗久候了，你在爺我下面鑽過去，此乃最快前往遛狗的捷徑。」

「哇哈哈，閒人一個。」

我殺了你———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男子猛然睜開其獨眼、厲聲喊著仇家的名字。他的全身上下滲透著濃濃黑氣，一抬手便把一條堅韌的蔓滕生生扯斷，一動腳即便自行拔起地下一根粗壯的樹根。

那聲音「眼見」他如此躁動，連忙勸止。

『***你在幹嘛，想找死麼？***』

我不要再待在這鬼地方了。

男子瘋狂拚命擺動身體催逼真氣，本已化生植物根莖的四肢更有樹皮一樣的碎塊剝落，並漸漸露出賁張的血脈，卻不見任何血色。

一刻，即使只有一刻，我也不想再逗留。

『***住手！你再這樣『提前出關』，恐怕不出半天便要化成厲鬼，神仙難救。***』

我本已栽在歹人之手，技不如人，也好得到解脫，若非妳多管閑事，我又何需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愚蠢至極的凡人！***』

男子舉手向天仰望夜空，似想伸手一探井口那鉤上弦。

長生真的好嗎？我渴望的、我在乎的、甚至連我此生最痛恨之人都不在這世上的話⋯⋯

這樣的話⋯真的好嗎？

小羯奴⋯不！大仙法力無邊，我求妳⋯⋯

我知道我已時日無多，或許此生復仇無望。

我不要再當隱形人，過著唯唯諾諾的日子。

我現在便要殺出這口枯井！

我求妳助我迸發餘光，以鮮血洗滌天下人的無知，讓他們都知道師尊吳鉤的厲害。

我要天下人都知道何謂『恐懼』。

我要天下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那團人形黑煙宛然幽靈般在枯井上空盤旋，倏地急速繞圈一周俯衝而下，逕往男子頸脖伸出一雙長有黑色指甲的厲爪。

「吉祥⋯此人死志已決，成全他吧⋯⋯」

『***我知道了，老姥。***』

男子的身體逞現死灰色，唯一的眼球卻整顆變成了黎明的魚肚白，再也看不見曈孔。

『***鬼滅，你既功力盡失，本尊現在便借『魔音傳腦』之術封印你五感，傳你神功，好讓你力量遞增的同時，即使身受致命重擊也不會感到半點痛楚。***』

與此同時，那團人形黑煙游魚似的竄進男子口腔。男子「咕嚕」一聲的，臉上隨即露出少許興奮表情，只是控制笑容的臉部肌肉已開始變得異常僵硬。

多謝⋯大仙成全。

男子薄唇微啟，口語不清，面目猙獰，只能在喉中發出一聲機關人音調的深沉道謝。

『***鬼滅，你的吳鉤沒了。老姥給你再造把新的，你拿去殺個痛快吧。***』

男子七孔再次噴出大量黑煙，黑煙重新匯聚起來，瞬即幻化成頭帶幕籬的老姥形象。

老姥五指張開，掌心緊接冒起一團蘑菇雲。雲氣又好似有生命般的扭曲變形，須臾化生一柄黑黝黝的吳鉤，宛如惡魔彎彎的爪子。

『***這吳鉤隨便造出來的，雖沒有你之前的鋒芒雪亮，卻能助你斬破塵世中一切氣化之物。***』

黑氣化生之邪器散發著濃濃殺意猶勝往昔。男子重新掌握兵刃，面露生硬邪笑。

驀地，天邊響起一聲穿雲裂石的劍鳴，一聽便知使劍者的劍道修為殊不簡單。

「浪子劍果真名不虛傳，」老姥不勝唏噓，喃喃道：「不過正如軍師所說，晉人便如同一盆散沙，自己人好端端的竟打起來了。」

『***鬼滅，我要開始魔音傳腦了，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男子哼哼唧唧的說了一堆不似人話的東西，可那聲音彷彿已和他心意相通，竟一字不漏的替他翻譯出來，並讀出他的心聲。

曾經有一女子，處心積慮闖進了我的內心，還在我心中深深烙下印記。我卻傻傻的連碰都沒有碰過她⋯的私處⋯⋯除了在夢中⋯⋯我是不是應該把她大卸八塊？但當我知悉她遭歹人所害，已然悔恨難返。如果能夠給我再見她一面，我希望跟她說一句：

『我不介意。』

如果這世上真有西域藩僧告訴我那個『六道輪迴』之說，我希望下輩子還有下下輩子，繼續當那傻子。

『***什麼？原來你沒有碰過那女人。***』

男子艱難的點了頭。

『***好吧，本尊要開始了。***』

男子重新進入狀態，耐心等著。

『***等等。***』

男子無奈苦苦等候，眼前卻突然平空出現了個小胡姬。綜色的瀏海下，那雙動人的金色瞳眸令人一見難忘。

『***這是本尊送給你的餞別禮。***』

女童不知從那裡撈回一壇酒水，不由分說，給他全數灌下喉中，可沒想過這「上路酒」自帶一股馥郁果香，可說得上是他平生喝過最好的美酒。

小⋯羯⋯奴⋯⋯

男子喉結顫抖，已經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鬼滅，你便按自由意志行事，要那些瞧不起你的人付出代價。從今天起，天下人都會知道你的名字。***』

女童不知又從那裡弄來一頂全新竹笠，帽子內側兩邊還穿了紅色的冠纓，十分帥氣。

今次她卻非常溫柔地替男子帶上竹笠，妥妥當當束緊下頷冠纓後，便開始「魔音傳腦」儀式。

『*** 一葉蔽目，***』

『*** 不見泰山。***』

『*** 兩耳塞豆，***』

『*** 不聞雷霆。***』

『*** 道開而否，***』

『*** 未知聞也。***』

⋯⋯

刺客揮舞著吳鉤，無懼箭雨，身騎白馬跨越塢壁的高牆。

那座塢壁裡面便是坐擁過百劍士守衞的河北豪強范衡。

刺客正值壯年，雙目炯炯，殺氣騰騰，恰好處於全盛時期的顛峰狀態。

他完全無視對方人多勢眾，十步一殺，颯如流星。

那吳鉤颼的飛出，繞過多名劍士直取范衡，只聽得骨碌一聲，那人頭應聲滾在地上。

餘下劍士如夢初醒，忙不迭追著刺客問道：「爾母！來者何人？」

這些用劍的似乎都不太會用大腦思考。

難道以為人家會良心發現自我報上名來？

刺客鞍上冷笑一聲，衝破重重銀光劍網突圍而出。

一人一馬，轉瞬絕塵而去，千里關隘，不可留行。

吾乃『正一盟威道』寂觀真人座下弟子，

祖上乃趙國一代名將馬服君。

對！正是那位帶領趙國飛騎大破虎狼秦銳，赫赫有名的馬服君。

我叫馬修，爾等想找我報仇，隨時候教！

這年，馬修在亂世中初露頭角，閒時便喜歡殺些小鬼，過著不受束縛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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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無聊賴，自號「鬼滅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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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林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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