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心所欲的短篇 - 文-但願（挑戰的題目）（完）

但願，他能夠再待妳好一點。2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u5UoimgYp

至少吧，在那令人發顫的冬日裡，暖和妳微微泛紫的指尖。

最好，應該也去守住妳如同冬季暖陽般的淺淺一笑。

「小景！」少女自認出奇不意的朝背對自己的少年撲了上去。

然而低頭看著書的少年卻好似身後生了眼，一個微微側身，完美閃避了少女的攻擊。

於是一身粉衫的少女，遏止不了勁勢，直接一頭栽進了青草地。

「呸呸，害我吃到草了啦。小景你的良心何在，怎麼忍心看正值荳蔻年華的青梅竹馬栽進草地裡？」

然而被稱作小景的少年頭也沒擡，淡淡的開口：「良心？不需要吧。」

倒在草地上的少女氣的直接喊了少年的全名：「李明景！你給我拉我起來！」

「喔。」少年一邊漫不經心的答道，一邊起身向少女走去。手上依舊拿著書，看的認真。

明景朝少女伸出一隻手，示意讓她抓著自己的手起身。

少女看著眼前的手，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於是她輕輕握住少年的手，然後……

「一起吃草吧你！」

語畢，牽著少年的手便用力的將他往下扯。

可事情的發展卻沒有如少女所想，少年依舊紋風不動，在原地站的直挺。

使詐不成的少女，心中感到委屈，鬆開抓著少年的手，開始哽咽。

「你、你欺負我……嗚……」

那一副快哭的腔調讓少年終於微微抬頭看了一眼，他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

「好了，妳一個女孩子家，別老在地上躺著。來，抓好。」明景再度朝少女伸出了手。

少女雖然不甘心的撇了撇嘴，但仍乖乖的握住少年的手。

他輕輕一扯，便將少女拉起了身，而自己卻順勢倒了下去。

至於書呢，當然還是舉著的，絲毫沒有沾染到一點草屑。

少年這一番作為，可讓少女看呆了。

「明景……你瘋啦？」

少年微微側過頭，一臉認真的道：「我跟妳說，草也沒多好吃，下次別邀我了。」

少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接著一邊說著「明景真的是傻子」，一邊拉起了少年。

看著明景臉上髒兮兮的，一身金絲捲邊的黑衣更是東一塊草、西一塊泥，少女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好醜，哈哈哈哈。」

「謝謝，妳也不遑多讓。」

少女歡快的笑聲隨風在草地上洋溢著青春的單純，也悄悄的溢進少年的心。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

少年一直都知道，卻不願面對。

「小景，我跟你說哦，我要出嫁了呢。」

十八歲的少女，看著低頭看著書的少年，輕輕的道。

「嗯，妳也到了這個年齡了。」

明景的頭也不抬，黑色的眸依舊沒有離開書本，看的認真。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少女如玉的指尖輕輕點在桌緣，斟酌了一會後，開口。

「沒有。」

少年淡淡的答道，一如往常。

「真沒有？」

少女的語氣隱然帶著哀求，抓著桌緣的指尖微微泛了白。

「照顧好自己。」

明景再度開了口，語氣依然不慍不火。

「李明景！你當真對我就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捨！」

怒上心頭的少女絲毫沒有一點姑娘家的樣子，吼的大聲，眸中卻是泛起一層氤氳。

少年沒有回應，一片寂靜淹沒了空間。

靜的，只能聽得見兩人的呼吸聲，一急一徐。

明景終是抬頭看向少女，輕輕開了口：「姑娘還是請回吧。畢竟是要出嫁的人了，待在我這也是不成禮數。」

那黑眸之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僅是淡淡然的看著少女。

兩人對視良久。

少女眼中的霧氣更甚，少年的眸中卻依舊看不清思緒。

在少女的淚即將滾出眼眶之前，她的驕傲使她撇過了頭。

「對不起，看來是我打擾你了。」

少女放棄似地，鬆開抓緊的桌緣。

「我們以後，就別見了吧。」

輕輕拋下一句話，少女轉身離開了少年的房間，一步也沒回首。

明景看著少女單薄的背影遠去，他看的如此認真，像是要把那人，永遠印在腦裡一樣。

七日之後，大婚之期。

少女成了將軍第四位的妾。

事不過三，何況是四。

宴席上不見新郎的身影，新娘只能獨自敬酒。

巡了一圈，那人竟是沒有出席。

罷了，上次說了狠話，從此再也不見也好。

輕輕勾了勾嘴角。

不見，也好。

畢竟如此狼狽的模樣，怎能讓他看見呢。

一杯、一杯、一杯……

杯中的酒沒了，便再盛一杯。

反正沒人心疼，喝到酩酊大醉又何妨。

說不準自己喝醉鬧了事，這婚，便結不成了呢。

可惜縱使喝到反胃，卻怎麼也醉不了。

就跟再怎麼挽留，都留不住你一樣。

這世，真是荒唐。

婚房內，少女坐在床邊，等著將軍的到來。

等了許久，門簾被拉起。

沒穿著紅衣的男人就這樣大剌剌的走了進來。

「聽說，你是我的新娘？」

少女溫順的回答。

「是，將軍。」

將軍走近，挑起她的下巴端詳了一會，挺是滿意。鬆開了手，開始解自己綁在腰間的帶繩。

「妳也褪去身上的衣物吧，撐過今晚就行了。」

燭火搖曳，照著的影也在晃動著。

朱紗之下，少女的胴體若隱若現。

面對一次次來自將軍的侵入，她死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聲，淚卻濕了枕。

結束過後，將軍穿了衣，如同來時一般，離開了房。

只留少女一人，看著床上幾點落紅，如此顯目。

少女就這樣一身孑然的到了將軍府。

見過姐姐們後，便來到屬於自己的院。

小小的冬陽院內，種了些簡單的花草，隨風搖曳，倒是別有一番景緻。

除此之外還有一口四周生了苔蘚的古井緊挨著小灶房，供住在這裡的人需要的時候可以打打牙祭。

少女好奇的探頭看看，裡頭竟是映不出自己的影，深不見底。心中莫名感到有些害怕，忍不住縮了縮腦袋，不敢再看。

推開房門，內僅有幾件簡單的木製家具，雖然像是臨時湊齊的，倒也沒有沾染塵埃，將軍府的面子該有還是有的。

衣櫃內的衣裳顯得樸素，但少女也不怎麼在乎，反正能穿就好。

畢竟書上都寫著「女為悅己者容」，如今既不見悅己者，又何須容呢。

初時幾天，還有人送簡單的吃食來。

過了幾日，下人們看清她的地位，也就沒再送來了。

身為第四妾，少女知道自己沒什麼份量，能從大家眼中消失，對自己而言才是最能活下去的方式。

於是她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待在小院裡住著。

自己種點菜、自己燒火煮飯，逼不得已的時候才踏出那小小的院子。

三年了，將軍的面竟是再也沒見過一次。

而少年的影，卻在夢裡，清晰如斯。

沒有明確的輪廓，但少女知道，那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

三年很久。

很適合忘記一個人，也很適合將一個人牢牢的記在腦裡。

少年總是低頭看著書，好像自己不存在似的。

但自己若作勢要走，他又會用各種憋屈的理由留人下來。

可惜了，最後一次，他就這麼放手了。

憶不起少年身上的氣味，只記得那是可以讓自己安心的味道。暖暖的，像陽光。

憶不起少年的面容，只記得那偶爾出現的淺笑總是如此溫柔。

每次的回想，都像是輕輕將自己內心的疤劃開，露出血肉模糊的傷。

少女固執的一次次回憶。等著，等到麻木的那日。

有趣的是，自從新婚那日，她一次也沒哭過。

明明應該是那麼的痛，卻再也無法落下眼淚。

是不是某處壞掉了？

少女如此想著，卻也無能為力，只能一次次的想，一次次的練習麻木自己。

轉眼也是二十四了呢，到這裡也已經六年了。

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想著自己為什麼還在孤寂的活著。

總是想不出什麼所以然，所以只得起身做點事，就算是擦擦桌子、掃掃院子之類的也好，因為只要停下來就會死掉。

不知道為什麼，少女就是這麼堅信著。

只要停下來，這副身軀就會死掉。

也許是因為只要不給自己一點目標，就會找不到活著的意義。因為從新婚那天，心就已經不再為誰跳動了。

少年……如今也不是少年了吧，說不定現在正抱著白呼呼的大胖兒子，一字一句的唸著故事呢。

少女一邊做著事，一邊開始放縱自己的思緒。

不知道被他寵愛著的她，會是什麼模樣？

大抵是一身淺青長裙，如墨的髮絲隨性的披在肩上卻不顯得凌亂，舉手投足顯得優雅。

帶點慵懶的眸中藏著對少年的點點深情，偶爾嘴角上揚的幅度大了些，便令人心醉不已……

只有這樣的女子才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

她會跟他一樣喜歡看書嗎？應是會吧。

說不定當六出紛飛的時候，兩人還會一起聚在桌前寫詩寫詞呢。

如果能得到他全數的溫柔，那該有多好？

如果……

沒有如果了。

以為已經不會痛的傷，又再度讓人感到疼。少女閉上了雙眸，強行制止了自己思緒的蔓延。

放下手上那早已髒了的抹布，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小床。

少女慢慢的鑽進被窩裡，扯了扯被子將自己完全包裹起來。

只有這裡，才是溫暖的。

恍惚間做起了夢。

回到了自己心心念念卻回不去的時光。

自己還是十五、十六歲。而少年，還是那位拿著書的少年。

一切都是十分美好，直到少女穿上一身紅色嫁衣。

在夢裡，她聽見自己哭的歇斯底里。

努力咬著自己的唇，試圖不發出任何聲音，卻無法制止自己哭的像隻受傷的獸，嗚嗚咽咽，停不下斷線的淚。

水珠滾落紅紗，一點一滴滲入，濕涼的感覺貼著炙熱的肌膚。

而少年看著自己的眸，依舊是那麼深不見底。

少女醒來之後，大口大口的喘息，像是要把前面沒有吸足的空氣完全補足。

一滴眼淚輕輕的滑落面容，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點串成了線，沾濕了被褥。

原來不是不會哭，而是全部都壓抑在心中，忘記該怎麼表現出來了。

少女輕輕的推開房門，夜已深了。

一彎殘月勾著星子，秋天的風，以一種近似溫柔的模樣輕拂過少女的臉頰。

走到了井邊，如同最初剛到這個院子裡時的動作，她低頭探了探那口古井。

井水如此之深，竟是看不清自己的影。

少女的嘴角微微勾起。

走到庭園，挑了塊自己搬得起的最重的石。

將井桶上的繩緩慢的割斷，取下來之後繞在石上以及自己的腳上。

一圈一圈，綁好。

六年了，人生中的六年在一片孤寂中度過。

小時候的聒噪，如今只剩下沉默不語。

曾經想說的話、想做的事，都顯得如此空泛。

這世間有太多的無可奈何，但至少消亡的方式，可以自己選擇吧。

既然安靜才能活下去。

那就讓自己，永遠安靜下去好了。

少女吃力的舉起了石。

那些無法向人訴說的話、那些支離破碎的夢、那些來自這世間的無趣規矩……

全都隨著那石，墜入深淵。

落入水中的那瞬間，像夢。

還來不及回憶一生，那井水就灌入了口鼻之中。

越是掙扎著呼吸，離死亡越是靠近。

也許是少女掙扎的過於用力，那繩竟是被掙脫了。

一股求生的本能使得她朝水面游去，接觸到空氣的瞬間，便開始用力地將那些井水咳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咳……」

呼吸終於順暢的少女，看著自己一身狼狽不堪，再抬頭看了看仍舊高掛的星空，忍不住苦澀地笑了出來。

「呵……真可笑，連求死，都做不到嗎？」

撐在牆邊，除了頂上一點光之外，只有一片黑暗環繞著她。

就像是待在這小小庭院中的六年。

早已失去了光。

時間緩緩的流失，少女的體溫也越來越低，逐漸與身邊的水溫度相仿。

最後四肢全數麻木了。感覺不到溫度，也感覺不到自己。

我的一生，過的平凡。

庸庸碌碌，也就到此為止了。

遇見你，大抵是用完這輩子的幸運了。

你若能比我更幸福，就好了。

濕透的衣裳穿在身上顯得沉重。

溫柔的將人往深淵拖去……

將軍娶了第五個妾。

「四夫人，五夫人來向您請安了。」

敲了幾聲冬陽院的門，竟是沒人回應。

「也許四夫人還在歇息，我們晚些再來請安吧。」女子溫溫柔柔的開口，給了家丁一個台階下。

「好的，那小人先帶您去專屬於您的院子。」

那家丁也是新來的，思來想去總覺得有點兒擔心。畢竟自己來了這些日子，其他夫人都見過了，就只有這四夫人未曾見上一面。

等到送完五夫人到院中後，他又悄悄繞回了冬陽院……

「四夫人，對不住，我進來啦。」

推開似乎有點生鏽的門，家丁進入了院中。

「四夫人，請問您在哪呢。」

家丁小聲的喚了幾聲，一邊四處查看。

夫人的房他還是不敢進的，但那小灶房積了一層灰，可見許久未有人使用。

「這四夫人是成仙了吧，沒人給她送飯吃，她還不自己開火？」

晃到了灶房的古井邊，家丁好奇的探頭看了看深淺……

「四、四夫人！」

他的失聲叫喚引來了不少人，也引來了剛好路過此地的大夫人。

這家丁最後再也沒有踏出將軍府，然而四夫人的香消玉殞，卻悄悄傳開了。

不過，這是第四個妾。

事不過三，何況是四。

因此這事倒也沒有掀起多大的波浪。

畢竟將軍府的面子，該有還是有的。

「將軍府的四夫人，投井死了。」

探子平靜的說出事實。

「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

主上低頭看著手上的書，黑色的髮絲擋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清楚神色。

「是。」

身為主人的影，沒有資格過問主人的任何事情。

探子轉身沒入黑暗之中。

青年放下手中的書，輕輕的撫著少女送的木質書籤。

上面的紋路早已刻在心上，一筆一劃都如此清晰。

原以為讓妳離開此地會是最好的選擇。

畢竟這水，太深，不適合單純的妳。

第四妾，沒什麼地位，不會有人特別想威脅。妳才能夠安全的活在將軍府的保護之下。

但願，他能夠再待妳好一點。

至少吧，在那令人發顫的冬日裡，暖和妳微微泛紫的指尖。

最好，應該也去守住妳如同冬季暖陽般的淺淺一笑。

可惜了。

他做不到，而陪在妳身邊的人，也不是我。

當初放了手的我，是不是做錯了？

如果那時能牽住妳的手，那該有多好？

如果……

沒有如果了。

這無能的將軍府，也許應該……換了主吧。

這是我可以為妳做的，最後一件事。

六年很久。

很適合忘記一個人。

也很適合將一個人牢牢的刻在心底。

多想聽妳再喚我一聲名。

而這次我能放下書，好好看著妳帶笑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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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

這篇文是來自C給的小說題目，對話如下：

C：「但願，他能夠再待妳好一點。至少吧，再那令人發顫的冬日裡，暖和你微微泛紫的指尖。最好，應該也去守住你如同冬季暖陽般的淺淺一笑。」

青：？？？

C：突然想到的文案，就交給你去寫了。（不負責任甩鍋）

青：好的？（覺得茫然但是好的）

於我個人而言，算是第一次寫完偏古代的短篇。

關於少女消亡的方式想了許久。

投井而亡到底是溺死、撞擊到水面暈死、失血過多而死，還是失溫而死？

最後選擇了讓少女腳上綁著石投井，差點溺死，但石頭沒綁好，掉落。最後在黑暗的井中失溫而亡。

就跟她的人生一樣，合情合理卻又略顯荒唐。

雖然後續給C過目的時候，C挑出了一堆文中邏輯上的問題，但覺得還是有點小突破。

下一次的題目是有關小天使、小仙女、狐狸、玫瑰和小王子。（我也不知道為什麼C但腦洞這麼大（汗）

期待之後挑戰成功。

謝謝各位閱讀到此，此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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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但願（挑戰的題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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