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巔峰造極者》 - 第七章麥里浩徑全走

全走的意義，貴在堅持。

是次活動對任雪糖而言是場小測驗，因為假若他日真的要登上高峰，意志力是不可或缺的東西。全走挑戰有四十八小時限制，所以兩人都不能緩下步伐，大部份風景要走著欣賞，不能停留過久。

陽光明麗，清風送爽。

麥里浩徑1段上，為數不多的行山客漫步林區，他們大多是退休年紀。

沿途經過的第一個景點，是香港儲水量最大的萬宜水庫。

陽光照耀下，水庫映出水藍色澤，令人心曠神怡。

放眼望去佈滿青山綠丘，盡顯湖光山色。

全程是接近平坦的柏油路，遠離城市化污染，舒服得叫人想睡。

任雪糖和南宮妍體力充沛，走得相當輕鬆自在，花了大約三小時，便到達寧靜的海灣浪茄，同時也是麥里浩徑1段的終點。

「休息十五分鐘。」南宮妍呷一口水。

兩人走落水清沙幼的海灘上，遠眺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

這裡有著寥寥幾人駐紮露營，他們在乾淨的沙粒上追逐奔跑，身體的擺動不像城市中那樣拘謹僵硬，想笑也自由地大笑。

任雪糖和南宮妍兩人，就坐在一棵橫倒的樹上。

「啲景色真係好治癒。」南宮妍喝一口水。

「你有冇嚟過？」

「有。」南宮妍扭好瓶蓋：「試過喺到自己紮營。」

「……自己？」任雪糖好奇像她這種女生，應該不缺朋友陪伴。

「我比較鐘意自己一個人，特別係依啲地方。」

「你都似特立獨行嗰種人。」任雪糖點頭。

「起身喇，我哋其實都走慢咗，不過當係熱身差唔多。」南宮妍站起，查看手機：「今晚前最少要走夠五、六十公里。」

緊接下來的麥里浩徑2段，多以山間小路為主，沿途不少補給點，兩人特別在西灣的士多停下，點了份香腸煎蛋麵和冰涼的可樂，吃飽喝夠才走。

碗中剩餘的麻油湯底，滋味得任雪糖都忍不住喝幾口。

長途行山是高卡路里消耗活動，吃東西補充能量相當重要，哪怕是任雪糖眼中的垃圾食物。

橫越西灣海灘後跨過雙鹿石澗，兩人繞著大蚊山腰來到鹹田灣。

行到大浪坳位置，本來大好天色竟漸漸陰沉。

任雪糖抬頭一望，竟見大片烏雲籠罩著上方。

「唔會想落雨呱，明明天氣預告……」

南宮妍突然插口：「你知唔知自己做得最錯嘅係咩？」

「……咩？」任雪糖愣然。

「信咗天文台。」

任雪糖真的自我反省起來，不禁反問自己為何會相信天文台，明明由小至大都被它非故意地陷害過十數次。

「不過山就係咁，捉摸不定。」南宮妍步行速度倏地變快：「加快腳程。」

兩人快步穿梭著陰暗的林間小道，經過赤徑口石灘再到北潭凹，幾經辛苦去到麥里浩徑第3段，前前後後花了四小時。

「唔經唔覺五點鐘……」任雪糖輕擦著額上的汗。

「有冇開始掛住屋企？」南宮妍一身汗。

「開始掛住滑雪，如果可以喺麥里浩徑滑雪落山……」任雪糖幻想著那畫面，都不禁嘻笑了出聲。

「你個腦咩構造……」

麥里浩徑第3段，全長10.2公里，預計晚上九點鐘才走完。

天空下起毛毛細雨，反而為汗流浹背的兩人帶來些許涼快。

開首的山路需急攀至牛耳石山，接著山徑相對平坦。

由於下雨會導致泥地濕滑，每步都不可急促，鞋底需要牢牢踏實地面，才可以邁出下隻腳前進。

半小時後，變成大雨傾瀉。

剛好抵達嶂上營地的兩人，為防出現危險決定暫留原地。

「要等到停雨……」南宮妍視線尋找著可躲雨的地方。

「嗰個得唔得？」任雪糖指著營地區中，一個被棄址的露營帳篷。

「好過喺樹下面嘅……」南宮妍跑過去：「去睇睇。」

露營帳篷的支架雖不怎麼穩固，頂部有半塌的狀況，但作為休息擋雨的地方可以接受。

於是乎兩人一起坐入露營帳蓬中，等待雨勢停下。

「咁大個營都唔帶落山……」任雪糖打量著營內環境，不少食物包裝亂放。

任雪糖試圖撥開營內垃圾，給自己騰出更多休息空間。

「咩嚟……」任雪糖突然摸到手感很怪的東西。

南宮妍打開手機的電筒一照，驚見任雪糖手中東西是已經用掉的安全套。

「哇！」任雪糖嚇得急忙揮臂甩開。

安全套從其手臂上一甩，不偏不移的飛到南宮妍臉頰上。

南宮妍緊閉著眼睛，咬緊了牙關，全身皮肉都憤怒地跳動：「我頂你個肺──」

任雪糖呆住：「喂、唔、唔好意思……」

南宮妍迅速拿開臉上骯髒的東西，然後抽住任雪糖的衣領：「你同我食咗佢！」

「呃。」任雪糖雙手舉著示意和平，安撫南宮妍情緒：「你塊臉無創口唔會造成感染，而且大部份性病存活喺空氣超過一粒鐘就會死絕，唔洗驚……」

「我淨係要你食咗佢呀！」南宮妍按住任雪糖的後腦，逼他貼向用掉的安全套。

「無事無事……」任雪糖拿出自己水瓶，倒落南宮妍中招的右臉頰上，並抽起自己的衣服給她抹乾淨。

「噁！」南宮妍有作嘔的反應：「我係咁聯想到啲腥臭味……」

南宮妍忍受不住，坐起衝出露營帳篷，接受大雨的洗禮。

「淅淅淅淅──」

「除你件衫俾我。」南宮妍向任雪糖伸手。

任雪糖二話不說，脫下拋給南宮妍，供她擦乾淨臉龐。

南宮妍不願再回到露營帳篷，唯有去到某棵樹下躲雨。

這樣子無可避免會弄濕自己和身上物品，但總比剛才的情況要好。

任雪糖也總算知曉，為什麼露營帳蓬的主人沒把它帶回去。

「請你食條朱古力。」任雪糖拿出一包TWIX拖肥夾心朱古力

南宮妍冷眼盯著拖肥夾心朱古力，然後伸手取走：「原本真係要打你一身先落到氣……」撕開包裝，即吃一條。

南宮妍門牙一咬，焦糖味的拖肥就像拉絲般延伸：「又幾好食，邊到買？」

「其實間間七仔都有，但佢哋從來都係貨架上冷門嘅朱古力，大部份香港人淨係識揀Kinder、M&M's同明治。」

「好有研究嘅樣喎FoodNu人，平時食開朱古力雞胸啊？」南宮妍揶揄。

任雪糖不好意思說，自己家族生意正是跟糖果食品有關。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要了解自己敵人，先可以預防佢哋。」

「索性再了解深入啲啦。」南宮妍把另一條拖肥夾心朱古力遞給任雪糖。

任雪糖吞一吞口水，準備接過拖肥夾心朱古力享用。

殊不知，一旁突然出現把陌生的人聲。

「好……好想食嘢……」

任雪糖和南宮妍沒有嚇一跳的反應，只有脊椎陣陣湧上的刺寒。

任雪糖轉頭望向說話的人，是個年齡跟自己差不多大，面色蒼白的男性青年，他身上穿著有點破損的行山服裝。

「……你同我哋講？」任雪糖問。

「係……我真係好餓……」外表虛弱的青年人向他攤開手：「可唔可以俾我食。」

「可以……」任雪糖把拖心夾心朱古力轉贈給不速之客。

「你都係嚟行山？」南宮妍打量著對方：「係咪仆親。」

「唔……」青年人不停地啃著朱古力，彷彿十天沒吃到飯：「我係同朋友嚟，但暫時失散咗。」

青年人很快吃完整件朱古力，但樣子看上去遠遠未夠飽。

「仲有冇……」青年人跪倒地上：「我就快餓到郁唔到……」

「呃。」任雪糖以眼神跟南宮妍交流。

「先生，你似係要入醫院多。」南宮妍說。

「我食飽就自己落到山……但依家真係無力……」青年人說。

「雪糖，你留喺到睇住佢，我記得嶂上前面有間許林士多，睇下有冇開。」南宮妍指示。

「得，我睇住佢。」

南宮妍快步跑去許林士多去，看看能否買點食物回來。

「你等下，佢好快返。」任雪糖對青年人說。

「你哋好好人……好彩遇到你哋……」

「你同朋友本身諗住行到邊？」

「我哋本身打算玩全走……」

「麥里浩徑全走？」

「係、哈……但好似無想像中咁易。」

「係嫁，頭嗰一兩段可能走得好舒服，但之後嗰幾段嘅痛苦就係以倍數咁增長。」

「……」

任雪糖無意間發現青年人的衣服，印著香港大學的校徽：「咦……你都係讀港大？」

「係。」

「我哋同校。」

「好。」

青年人的回答變得簡短……

不一會，南宮妍真的帶著食物回來，是最經典的燒賣和魚蛋。

食物一到手，青年人馬上吃過不停。

「好彩間士多有開。」南宮妍雙手插腰呼氣。

待青年人飽餐一頓，雨勢都漸漸減弱，不過其時天色已黑。

「多謝兩位啊……我食得好飽，我準備上路。」青年人對他們作出感謝，自行轉身離開。

「原來佢都係讀港大，都係嚟玩全走。」任雪糖跟南宮妍說起。

南宮妍臉色一變，表情有些不安：「吓，叫咩名……」

「喂！同學點叫你啊？」任雪糖追問。

「姓蔡……」青年人身影漸漸消失於雨霧中。

任雪糖和南宮妍不其然打個冷顫，手腳雞皮疙瘩。

兩人沉默許久，南宮女妍才強忍恐懼開腔：「應該只係咁啱啫。」

「我、我不嬲唔信鬼神依樣嘢。」任雪糖用力吞喉。

「行囉。」南宮妍急步離開：「依到有啲凍。」

「等埋！」任雪糖慌忙跟上。

對於這單詭異的小插曲，兩人只能以巧合來解釋。

雨後經雨水滋潤的土釀，揮發出一種森林獨有的氣息，瀰漫在整座山頭間。

兩人打開胸掛式電筒，展開了夜間徒步。

「喂，講下嘢。」領頭的南宮妍語氣緊張。

「仲可以講咩……」任雪糖擦拭雙臂，變得神經兮兮：「連嗰啲嘢都俾我哋撞到。」

「咩都好啦，都係分散下注意力。」

「你點解會玩攀石？」

「你要問點解我又真係答你唔到，因為我攀石好勁呱，勁咪鐘意玩，玩得廢嘅你都無癮玩落去。」南宮妍轉問：「咁你點解鐘意滑雪？」

「因為我偶像都係滑雪。」

「即係人玩你又玩？」

「每次滑雪嗰陣，都好似……」任雪糖以手勢比劃：「同佢無形中連結咁。」

南宮妍輕笑：「你形容得有少少變態。」

晚上，十時正。

兩人邊談邊行，終於走完麥里浩徑3段。

走了大半日的山路，兩人終於脫離西貢郊野公園，準備經西沙路踏入馬鞍山郊野公園，挑戰麥里浩徑第4段。

「依段路差唔多係全麥里浩徑最難，沿途都唔會有補給點，你頂唔頂到？」南宮妍香汗淋漓，汗珠都晶瑩剔透。

「嗄……可以……」任雪糖喝口水濕潤口腔。

麥里浩徑4段中，兩人都不想再說話，寧願留口氣上攀馬鞍山。

一到夜晚，畏光的昆蟲都周地爬。

每級石梯上都滿佈蟑螂走來走去，如果不小心摔倒地上，肯定會有心理陰影。

走到匯流涼亭的位置，兩人無需言語，有共識地坐落涼亭的長椅上。

「喺到抖陣？」任雪糖直接躺長椅上。

「嗯……訓陣。」南宮妍疲倦得不想多說。

兩人躺在涼亭長椅上閉目養神，累得什麼鬼也不怕。

沒有城市光的污染下，天上銀河繁星都可清楚望見。

任雪糖特別鍾情於月亮，夜闌人靜時總喜歡望月。

「喂，你話想上K2到滑雪，你滑雪肯定有咁上下……」南宮妍突然問起：「咁你滑雪有冇拎過咩獎？」

「無參加過比賽。」

「無參加過比賽，你點知自己夠資格滑到K2？」

「……有衝突嫁咩？」

「我咁講喇，上K2係要使好多錢，郁啲就使上百萬，你呢種未出社會做嘢嘅後生哥係負擔唔起，除非你話有爸爸媽媽俾錢你啦？但你阿爸阿媽會唔會出咁大筆錢自己個仔上K2滑雪？咁同送個仔去安樂死無分別，我估應該無咁喪心病狂嘅父母……」南宮妍說出要登上喬戈里峰的現實困難。

「所以我嚟緊最好參加比賽，得到贊助商青睞先有錢上K2。」

「嗯，極限運動界一向係呢種模式，你要做最頂尖要先有用。」

「就快開始新嘅雪季，到時……我睇下邊到有比賽參加。」

兩躺在長椅上，一躺就是六個小時。

清晨六時。

南宮妍在手機上設置的鬧鐘響起，宣示著要準備起行。

兩人起身後做了些熱身動作，便繼續開始完成接下來的路程。

昂平的高地上，兩人看見西貢海平線盡頭的日出，它如同兩人一樣正不斷攀升。

看到眼前景色，兩人頓時覺得值了。

接下來連續幾小時的徒步，兩人於九時到了大老山，準備迎戰麥理浩徑第5段。

兩人穿梭滿載蟬聲的林蔭，不同的軍事遺跡處處可見，諸如發射台、圍牆、戰壕、地洞等

陽光化成一縷縷光線透射樹林，兩人熱得透紅的皮膚上全是光斑的掠影。

攀越山脊後會到沙田坳，緊接前往獅子亭的士多補給。

兩碗豆腐花、兩盒杯麵、兩罐可樂、兩隻烚蛋，消耗大量體力的兩人來開大食會一樣，暴風吸入桌上的食物。

跟他們昨日的消耗量相比，桌上的食物微不足道，特別是他們的年紀。

不過為防吃得肚子太撐而嘔吐，他們抑制住進食的衝動，繼續上路去。

下午一時，兩人走到大埔公路，示意麥理浩徑第5段的終結。

麥理浩徑第6段位於大埔公路和金山路的交界，要說沿路的最大特色莫過於金山中生活著大量獼猴，牠們習慣遊人餵飼關係，目光總是盯著路過的每個人。

「我哋無嘢食喺身，馬騮應該唔會搞我哋。」任雪糖橫視樹上每隻獼猴。

話音剛落，就有隻獼猴飛掠兩人的頭頂上，奪去了南宮妍的太陽帽。

「嘩。」南宮妍目瞪口呆。

偷掉太陽帽的獮猴迅速攀爬上樹，露出狡猾的笑聲，並向下方的二人攤開手掌。

「你頂帽用朱古力整？」任雪糖還有心情開玩笑，畢竟被偷的不是他。

「哈哈哈，佢向佢哋勒索啊。」一位經過目睹情況的老登山客笑說。

「勒索？」南宮妍不明所以。

「呢班馬騮已經越嚟越醒喇，近幾年佢哋都唔會再等人餵佢哋，而係直接偷人地身上嘅嘢，除非你肯俾食物佢哋，佢哋先會俾返你。」老登山客說明情況。

「但我身上都無嘢食……」南宮妍懊惱地搖頭。

「我有喎，洗唔洗幫下手？」換成老客山客露出奸詐的笑容，舉起五隻手指：「我個袋有條蕉可以賣俾你哋，但要呢個價。」

「五蚊？得……」任雪糖掏出銀包。

「五蚊食懵你啊！」老登山客感覺被侮辱。

「五十蚊啊嘛，好……」南宮妍打開自己的銀包。

「五舊水呀！」老登山客大喊。

「五百蚊？你都似勒索緊我……」南宮妍收起銀包。

「唔要罷就。」

南宮妍打量獮猴所在的樹，冷冷一笑：「我自己拎。」

「哼，拎？你可以點拎。」老登山客抱起雙臂，一副坐看好戲模樣。

「你唔會係想……」任雪糖猜到她的意圖。

南宮妍直接助跑，踏上樹身兩手快速向上攀爬，如同蜘蛛般靈活俐落，沒有半刻停頓或遲疑。

獮猴都來不及反應，就被南宮妍拿回自己的太陽帽。

「嘰、嘰！」偷帽獼猴嚇得馬上跑掉。

南宮妍把太陽帽拋給地上的任雪糖接住，然後自己才慢慢爬下來。

「搞掂。」南宮妍拍拍掌上的木屑。

老登山客急急腳走人，沒面目逗留此地。

「你爬之前講聲，等我影低。」任雪糖把太陽帽交回她手上。

「好型咩？」

麥理浩徑6段只有4公里，路程相當短。

約莫一個半小時，兩人就完成整條山徑。

下午兩時三十分，二人並肩踏上麥理浩徑第7段，由城門水塘出發，開始漫長的上坡路。

登上針山的石梯一條接一條，想由山腳登上山頂得花費近一小時，登上山頂後飽覽整個沙田區，其後支路上要靠右依循馬路登上草山，走至最後會到鉛礦坳，全程約三個半小時。

傍晚六時，和風習習。

不經不覺間，夜色再度降臨。

身處郊野公園超過二十四小時，草行露宿的二人已脫離日常的喧囂。

平日所擔心的大小事情，這刻都消失不見。

頭髮受風吹拂而凌亂、衣服因汗水沾濕而發臭、皮膚暴露野外而披上塵土，身上一切都變得不加修飾。

麥理浩徑第八段需攀越全港最高的大帽山，等待他們的仍然是石級。

過程中南宮妍雙腳已開始叫痛，她不像任雪糖般為了滑雪而經常練腳，下盤耐力自然不及於他。

「唉！」南宮妍身體靠向欄杆，不停喘息。

「點樣？」任雪糖跟著停下來。

「我覺得再行落去會抽筋……」南宮妍咬住下唇。

「抖下？」

「抖三分鐘。」

「三分鐘你夠？」

「頂硬上。」

短短休息過後南宮妍再接再厲，以意志強行堅持踏破大帽山。

晚上十時正。

兩人雙腳被石化一樣，每次提起都有如千斤沉重，哪怕不走動都彷彿被麻繩緊緊捆綁著，繃緊的腿部肌肉壓迫著神經。

幸運的是他們終於抵達荃錦公路，即將要走的麥理浩徑第9段相對輕鬆簡單，全程為林務車路，不像大帽山幅度落差巨大。

主徑大部份景色是林蔭大道，兩旁長滿野生花草樹木，但礙於晚上環境昏暗關係，兩人無緣欣賞。

成功在望，兩人腳下速度自然加快，開啟了慢跑模式。

凌晨十二時正，兩人終於迎來麥理浩徑最後且最長的一段路。

麥理浩徑第10段於田夫仔露營場起步，而最終目的地是屯門。

難度不高，但相當的長。

這兩天一夜中，兩人無形中建立了默契，互相碰個拳便出發。

他們朝著大欖涌水塘方向走，沿路會經過建於一八六八年的老古董──吉慶橋。從吉慶橋望去，東江的水勢洶湧，源源不絕地流入大欖湧水庫。

全程主要圍繞水塘走，與流水為伴。

最後的行山徑可以說是與自己的戰鬥，因為盡頭看似相當遙遠。

南宮妍和任雪糖中間不時休息，不時互相鼓勵前行，不時彼此搭膊。

由髮梢流出的汗水持續滴落，早已濕透他們整張臉，視線因而模糊。

無論擦拭多少遍，都好快會沾濕眼睛。

他倆索性低著頭行，盡量讓自己精神集中。

走著走著前方的一塊資訊牌讓他們怔住了，資訊牌上寫著「麥理浩徑終點」六隻大字。

噪鵑的叫聲打破死寂，彷彿迎來新生。

兩人沒有高興得大呼小叫，喜悅的心情盡顯臉上，沒多餘氣力說感言，但兩人即時互相擊掌，清脆的掌聲就說明了一切。

湛藍的天色微亮，黎明漸漸升起。

兩人在限時內，完成了麥理浩徑全走。

「好鬼肚餓……」南宮妍捧著腹部：「去周圍睇下有咩食。」

「咁夜都係得七仔……」任雪糖拖著疲倦的身軀行走。

「聽講有間廿四小時點心店喺金銘大廈，大概行多一公里。」

「咁我寧願食七仔……」對任雪糖而言，多走幾步都徒添痛苦。

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中，兩人像非洲難民一樣，見到合口味的食物便拿，好像不用錢一樣。

瑞士汁雞髀、燒春雞、吞拿魚玉子飯糰、皇牌點心拼盤、星洲咖哩魚蛋、小籠包、溏心蛋、滿漢大餐和兩罐可口可樂。

店內的微波爐像是給他們包起來，食物加熱完一包又一包，沒頭沒腦地大吃。

平時眼梢都不瞧一下的便利店食物，在完成艱苦的旅途後是如此美味。

當滿足一切肚中需求後，兩人便前往乘坐輕鐵各自歸家。

回到家中洗澡，就大睡到第二日。

經過麥理浩徑全走活動，南宮終和任雪糖就算不是朋友，也算得上戰友了。回到學校後兩人如往常一樣，下課後假若租到場便去攀石，租不到就留在學會中打發時間。

今天，正是打發時間的日子。

「睇緊咩？「Ski & Snowboard」……」剛沖了杯熱黑啡的南宮妍，偷看任雪糖瀏覽著的網站名稱。

「外國嘅滑雪論壇。」任雪糖說。

「香港無咩？」

「有……但資訊無依個咁專業同新，依個網係全世界公認，最多滑雪愛好者會睇嘅網站，論壇入面好多受認證嘅滑雪高手喺到蒲開。」

「你都係會員？叫咩名。」南宮妍覺得一個人創立什麼的網名，可反映出其個性。

任雪糖愣了愣：「呃……唔太重要。」

南宮妍見任雪糖有所隱瞞，上半身便突襲撲到手提電腦前，強行把鼠標移向「帳戶」一欄。

不看還好，看完後南宮妍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笑聲。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南宮妍大力拍打任雪糖的背，心想他怎麼可以這樣好笑。

「……我初中個陣起。」任雪糖嘆氣。

任雪糖在「Ski & Snowboard」的網名為──內向的健身男孩。

南宮妍斷斷續續笑了幾十分鐘，神態才稍為回復正常，但每每與任雪糖對望，就會聯想起其網站名稱，然後引發出不受控制的笑意。

任雪糖也不是無聊而瀏覽，而是正如南宮妍早前所說，想要賺取足夠的金錢上喬戈里峰，就需要參加不同比賽增加知名度。

「上喬戈里峰大概要幾多錢？」任雪糖查閱著網站上林林總總的大小比賽。

「基本你預一百萬。不過無論咩人都好，都無可能第一次登峰就係上喬戈里峰，所以你要計埋上其他山峰拎經驗需要用到嘅錢，加加埋埋保險估計，三百至五百萬左右，中間價錢嘅分野就係睇你玩「喜馬拉雅式攀登」定係「阿爾卑斯式攀登」……」

「依兩樣咩嚟？」

「喜馬拉雅式攀登，簡單講就係會用到大量人力同物資，喺目標路線設立多個營地，請雪巴人帶路陪行孭嘢，總之就係用錢堆砌出嘅攀登方式，香港登上K2嗰個乜鬼鍾晉傑就係用呢種方法。」

「阿爾卑斯式攀登就係相反？」

「嗯，自己負起所有裝備，自行攀山，一次性攻頂，相對上就會平好多，但危險程度自然都增加。」

「你覺得邊種比較好？」

「依我哋攀石人嚟講緊係玩阿爾卑斯式，因為咁先算係靠自己能力挑戰到座山，但依種方式唔係人人做到，需要專門嘅知識、技術同裝備。外國好多嘅山都因為緯度同海拔高，好多山體喺林線之上，大部份得岩石同冰雪，同依家我教緊你嘅攀石係完全兩回事，但你想學到嗰啲攀山技巧，首先要學識攀石嘅基礎。」

「假如我真係要上K2，有咩嘢係我要學到？」任雪糖認真地問。

「你要學……繩索管理技術、沿繩下降、多段式攀登，裝備要識用冰斧、冰爪、繩索、岩楔同防護器。」

「又要用錢又要技術又要賭命。」面對重重難關挑戰，任雪糖反而輕笑出來：「我仲要做依種事，聽落真係……吃力不討好。」

「所以會挑戰高山嘅人，都係勇者。」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FiWfoZS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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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麥里浩徑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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