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駭入地下,已經是三十分鐘後。
本來不需要這麼久的時間,是因為被系統踢出來的時機太差,以防萬一,楊靖銨等人從原先的藏匿點轉移到那座有水潭的秘密洞窟。
再次坐定後,他重新檢視視窗裡的地圖,只見標示同伴的所在地已不在稍早前的位置,可見在這半小時內移動了頗長距離,卻因為突發狀況而偏離事前規劃的路線。
多虧有原允燭的異能,就算通訊被迫中斷,也不會完全斷開聯繫。透過傳聲,地下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遞進他的腦海,不至於落下太多進度。
視窗裡彈出新的演算結果,是根據紅點所在地重置過的最佳脫逃路線,接下來便該照著這個結果去引導同伴,但楊靖銨驚訝的發現,即使沒有他的引導,地圖上的那顆紅點也還是朝著正確方向前進。
是誰在帶路?
在眾多不可能的選項中,勉強有點可能的人選是那位革命組首領,也許對方在俘虜期間曾被允許外出放風,藉機記下附近地形……不,果然還是不太可能。
說服不了自己,楊靖銨索性點開同伴附近的監視畫面,然而在努力辨認帶路者的面貌之前,來自大吉的傳聲打斷自己的注意力:
「反制鬼,你的朋友好厲害喔!」
聞言,他看了眼監視畫面中的帶路人──那人頭上戴著淺綠色頭巾,半邊臉被布料壓著,止不住的鮮紅沿著下頷滴落衣領,向前的腳步卻絲毫不受影響。「瑞恩?」
他無意間瞥見友人的耳朵上戴著混淆電子系統的熟悉耳夾,面貌似乎是因此才讓人陌生,同理,原紛呈也戴著一樣的東西。
雖然對此感到狐疑,但此時此刻,還有更大的疑惑盤踞心頭——瑞恩認得路嗎?
「照目前方向前進即可。」
決定再觀察一下狀況,楊靖銨暫且用傳聲吩咐眾人,並著手解除針對入侵者的攻擊程式。
工作到一半,坐在自己對面充當真人無線電的原允燭忽然睜眼。「靖銨,有一則私人訊息。」
「啊?」楊靖銨反射性看了眼手鐲,毫無動靜,才意識到對方是指另一層面的聯絡方式。「你什麼時候更新的新功能?」
「不是這個意思啦。」原允燭直直地望著他,那雙酒紅的妖冶眼睛卻有如盲人般渙散。「是我單方面感應到紛呈的情緒,濃得幾乎要化為言語。」
術業有專攻,饒是頭腦聰明的楊靖銨也理解不了心感者眼中的世界,但他還是順著話題問下去。「那傢伙說了什麼?」
「他說……」原允燭頓了下,空洞的眼中滑過一抹憂慮。「他在擔心瑞恩。覺得瑞恩臉色很糟,像隨時都會昏過去。」
「因為失血?」由於耳夾的效果,楊靖銨沒能察覺畫面中的友人有什麼異常,且看對方健步如飛的腳步,實在證實不了原紛呈的觀察。
「唔……」
只見心感者猶豫地閉上眼,隨後楊靖銨便感覺傳聲的雜音在腦中消弭一瞬,大約三十秒後才恢復正常。
「紛呈說瑞恩在受傷之前就已經不對勁了。」似乎與堂弟單獨溝通了片刻,原允燭得出更精確的結果。「但紛呈還有所隱瞞。」
要是能直接進入瑞恩的內心就好了──他遺憾地補了一句。
免疫精神系異能的體質原本是好事,此時此刻卻成了溝通的阻礙。
撇開友人的心理健康不談,楊靖銨見畫面裡的眾人在瑞恩帶領下又拐進正確的叉路,心裡的困惑又多了幾分。
該使用更具體的溝通方式嗎?
他的手不自覺伸進隨身背包,觸碰暗袋裡的冰涼鐵盒。
支撐人工島地下的系統意外難纏,好不容易重新駭入,再進一步輕舉妄動只會像剛才那樣被踢出來,但如果以拼圖輔助,應該能撐得久一些。
然而在自己起心動念時,畫面中的小隊突然被趕至的地下守衛包圍,展開新一輪交鋒。
與之前輕鬆突破的關卡不同,這次攔下入侵者的數名守衛顯然是有備而來,雙方戰力勢均力敵,逐漸陷入僵持。
眼看錯過介入的時機,楊靖銨遺憾地抽手,改而在地下系統裡翻找能協助戰局的任何工具。
忙著忙著,方才的疑問也就被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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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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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陣子,秘密洞窟上方忽然傳來一句詢問,兩人聞聲抬頭,便見櫻粉髮青年從洞口跳下來。
「伊丹?你怎麼下來了?」原允燭頗意外地開口。
由於原首領還沒被救出,伊丹作為寶貴的下任首領人選,在其他革命組成員的百般勸說下留守地面,沒有參與救援前線,而是擔任保護後勤的工作。
考量到他的異能不利於狹窄空間的戰鬥,如此安排倒還算有道理,但楊靖銨總忍不住想,是否也有部分成員無法完全信服伊丹的因素在。
在革命組幾經覆滅時竟身處執法辦公室,這樣的人實在太過可疑,若非有原允燭替對方背書,自己想必也不會輕易信任他。
「外面有些騷動。」
無論如何,伊丹現在是他們二人的護衛,也如實告知了行動的緣由。「疑似是『對決』抽選到的對象不願出場,藏匿在這附近。目前外面到處都是『盜賊』。」
盜賊──楊靖銨對這個指代青色盜團的詞彙嗤之以鼻。
由鵝黃帶領的一區分團成員在兩天前正式踏入密斯的領土,大張旗鼓地表示與執法辦公室達成協議,聲稱他們將以特殊執法部隊的身分制定並執行全新的基本規則,而名為「對決」的活動即是新規的一環,適用基本規則第二十一條。
顧名思義,「對決」即是一對一的生死決鬥,一方為青色盜團成員,另一方則是在密斯住民中抽選一位。每天上午都會公布中選者,下午進行決鬥,唯有一方死亡才能分出勝負。
由於此前從未有過特殊執法部隊的存在,更未曾有人將這般死亡遊戲放入規則當中,眾多密斯住民都對此表示不滿,然而在第一次對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結束後,眼看身首分離的淒涼屍體被吊在廣場中央示眾,大伙兒紛紛失去了抗議的氣焰。
縱使島內天天都在上演命案,眾人依舊是對雙方過於懸殊的武力瞠目結舌,對戰勝強大的青色盜團感到絕望,於是不知由誰而起,替這支特殊執法部隊取了「盜賊」稱號,意為盜走和平的惡人。
雖然與青色盜團本身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楊靖銨一點也不認同這種取名邏輯。
「反制鬼,你有沒有辦法能幫助中選者逃離對決?」伊丹問道。
「沒有。」
楊靖銨頭也不抬一下地回答,乾脆的態度讓櫻粉髮青年啞口無言。「仔細想想你們的目標是什麼?這種時候出風頭,是想讓革命組全軍覆沒嗎?」
「我不是指今日。」默了半晌,伊丹眉宇緊蹙地點頭。「今天也許來不及了的,那以後呢?總不能讓大家一直心驚膽戰地活下去,所以我認為該思考一下對策。」
「恕我直言,這種你死我活的戰鬥除了有比較詳盡的規則,和以往的密斯有哪裡不一樣了?」聽著對方天真單純的話語,楊靖銨總算忍不住放下手邊的工作,直言正色地開口。
「可是……」
「沒有可是,在青色盜團與執法辦公室達成合作的現在,規則就是他們說的算。」楊靖銨不以為然地勾起冷笑,瞪視代理首領。「既然你們有骨氣拒絕我的方案,那便要徹底遏止青色盜團的暴行,而不是看到戰力差距就退縮!」
櫻粉髮青年反駁的話頓時哽在喉嚨,久久無法言語。
「你也不必這麼嚴厲吧,靖銨。」就算不睜眼也感覺到空氣中的火藥味,原允燭連忙出聲打圓場。
「……不,反制鬼說的是對的。」伊丹卻是搖頭婉拒了心感者的好意,不自覺按住左額的傷疤。「和革命組無關,是我自己混亂了。」
「你自己?」楊靖銨困惑地重述關鍵詞,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傢伙從第一次與他們接觸起就在擔任革命組發言人,導致他們對本人的認知甚少。
「對耶,為什麼你在革命組被查水表那天會被傳喚到執法辦公室?」原允燭捶了一下手,也想通了。
「告訴你們也無訪。」收起片刻的徬徨,伊丹再度板起平時的嚴肅表情。「事件發生前夕,與我一同進入密斯的弟弟疑似從密斯脫逃,下落不明,執法者懷疑此事與我有關,便將我扣押至中央區審問。」
竟然是下落不明,而不是死亡?
「事情發生在兩個半月前沒錯吧?」比猜測更早升起的是驚訝的預感,楊靖銨不禁重複確認,得到自白者的肯定。
他再次打量起面前人的長相──凶神惡煞,很符合俄羅斯戰鬥民族的長相,然而仔細觀察輪廓,似乎比自己原先以為的還年輕?考量到白人長相比較早熟,搞不好還比自己小個一兩歲,表示偷渡的那位弟弟一定比十八、九歲要小。
敢從密斯逃走的人很多,倖存者卻寥寥可數,再加上時間點的巧合……
「你的弟弟,莫不是伊凡?」楊靖銨的腦中浮現前陣子被自己救助的俄羅斯少年,以及對方在恐慌下報出的那一長串本名。「伊凡.卓婭維奇.古伊諾夫斯基?」
果不其然,伊丹露出前所未見的詫異神情。「你為什麼認識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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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子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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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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