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一百零三話、不適合

　　自開始懂事的年紀，伊丹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保護好唯一的手足。

　　兩人的父母早早就因病過世，年幼時留下的稀薄記憶卻使他們在孤兒院艱苦生存時，依然保有對家的渴望，期待在能自力更生後脫離孤兒院，打造兄弟倆真正的家。

　　然而這般對未來的幻想，也在大災難開始後破壞殆盡了。

　　彼時的伊丹已然是個少年，雖是上學的年紀，卻再與學校無緣。縱使居住地區的災情比較輕微，他與其他年長的孩子仍被院長送去工廠打工，賺來的錢表面上是貼補孤兒院的花費，實則大部分被收進了院長的口袋。

　　孤兒們的生活依舊貧苦，飢荒來襲後更是如此，甚至一度餓到去搶食死去同伴的遺體，即便如此，他們依舊咬牙苦撐過一次次困境，熬到了大災難的盡頭，希望就在眼前。

　　就是在這個時候，院長帶來了那群夢魘般的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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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伊丹聽聞風聲、匆匆從工廠趕回孤兒院時，看見的便是那些白衣人拿槍包圍孩子們的畫面。

　　他一眼便找到人群中的伊凡，急忙衝過去，卻被擋著孩子的白衣人強硬推開，狠狠地摔飛出去。

　　「哥哥？」注意到外圍的動靜，伊凡睜大眼，卻在朝兄長邁開步伐的瞬間遭其他白衣人粗暴拽住，徒留無助的吶喊，又宛若發自心底的求救信號。「哥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院長？」忍著渾身疼痛從地上爬起，伊丹瞪向站在一旁的孤兒院長，而後者只是傲慢地嗤了聲，視線對向白衣部隊的領導者。

　　「解釋：擔任孤兒院長的萊萊．克里斯先生已向密斯自治區執法辦公室簽屬契約，以定價將不能工作的孩童送往密斯。」白衣領導僵硬地開口，活像是讀稿的機器人，無情的宣告卻宛若一把利刃，扎在聽者內心。「結論：我等正在執行契約。」

　　「人口買賣是違法行為！」

　　伊丹不可置信地嘶吼，再度衝撞人牆。「放開他們！不然我要叫政府軍了！」

　　「前提是你有任何對外聯絡的手段。」輕而易舉地識破少年的威脅，院長發出不以為然的嗤笑。「很顯然你沒有，所以放棄吧。」

　　嚎哭的孩子在猛烈毆打下逐漸沉寂，聽到噪音而探出頭的鄰居也在一聲聲警告槍響後閉上門窗，斷絕向外求救的可能性。

　　伊丹又一次被重摔在地，裹挾全身的劇痛幾乎要令骨頭散架，他仍倔強地死瞪白衣部隊那銅牆鐵壁的防線，意識卻早已朦朧不清。

　　怎樣都好，要是能越過他們……

　　就在起心念動的剎那，全身的重量倏然減輕。

　　彷彿地心引力不再運作似地，伴隨著孩童與院長此起彼落的驚叫，以及白衣人向上匯聚的視線，伊丹猛然回神──

　　赫然驚覺自己身處半空。

　　一時之間，包括伊丹本人在內，眾人都錯愕不已。

　　然而，比思考更快的是脫口而出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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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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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丹朝底下人群的大喊，比較機敏的幾個孩子們立刻反應過來，拉著發愣的同伴奔出包圍網。

　　奇異的是，逃跑並沒有被阻攔。

　　雖然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常著實吸引了白衣部隊的目光，方才挾持孩子的大人們都像是電腦當機一般，眼神空洞地看著天上。

　　直到此刻，伊丹才注意到他們的眼睛。

　　沒有黑白之分，映入眼簾的，僅僅是一片駭人的螢光藍。

　　「更改執法順序。」

　　螢光藍色之一，那位白衣領導朝天上的伊丹舉槍。「優先殲滅『翻飛』。」

　　語畢，便扣下板機。

　　伊丹反射性後仰閃躲，身體卻因此不聽使喚地下墜，他勉強調整姿勢，落地時仍踉蹌了幾步。

　　而底下的白衣人早已久候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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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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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痛從少年的左額炸開，轟得腦子嗡嗡作響。

　　感覺從四肢的末端開始散失，被血色汙染的模糊視野裡，他看見白衣人的警棍沾著血，卻已失去思考的氣力。

　　直到意識恍惚之間，被一雙顫抖的手抱起。

　　「哥哥！」

　　熟悉的聲音使少年渙散的雙瞳恢復了部分，只為看清自己唯一的手足。「別管我了……伊丹……」

　　他確信自己發出了聲音，伊凡卻充耳不聞，只一味將自己摟得更緊。

　　白衣領導不知何時來到兄弟倆身旁，將飄散煙硝味的槍口對準傷重的伊丹。

　　「不、不要！」伊凡絕望地尖叫，趴在兄長上方護住槍口。「不要殺我哥哥！」

　　……別做蠢事，伊凡。

　　伊丹虛弱地看著弟弟，很想叫他放手，奈何連用來說話的最後一絲力氣都已流盡。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無助過。

　　伊凡和自己不一樣。伊凡頭腦靈光、成績很好，大災難前還拿過獎學金補助，他有辦法翻轉身為孤兒的命運。和自己不一樣。

　　他可以隨便死在路邊，他的弟弟不可以。

　　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伊凡要留下來保護自己？這太傻了，不符合伊凡的聰明才智。

　　意識被黑暗壟罩前的最後記憶，是弟弟向白衣人苦苦哀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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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你們走！我跟你們走就是了！不要殺我哥哥，拜託你們……拜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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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丹？」

　　櫻粉髮青年猛然回神，正好與呼喚自己的心感者對上眼。

　　「沒什麼，只是剛好想起一些往事。」伊丹搖搖頭，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沉默有多不自然。「剛才說到哪裡了？」

　　「說到伊凡的偷渡計畫不在你的預料中。」接話者是密斯自治區赫赫有名的反制鬼，或者說，是名為楊靖銨的駭客。「我得更正一下，伊凡壓根兒沒擬定偷渡計畫，能偷成功全憑運氣。」

　　「說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伊丹習慣性擰起眉頭。

　　「這不是了不了解的問題，我剛剛和你說過，伊凡在逃出密斯後接受過我的幫忙，那自然就會得知他逃出來的手段。」見對方又板起臉孔，楊靖銨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浮空視窗，繼續關注地下戰況。「那孩子目前是被宮原所屬的勢力照顧，安全無虞，生活應該比在密斯時好過。」

　　「是嗎。」明明是讓人感到開心的消息，伊丹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自從兄弟倆一起被賣進密斯自治區，此後的數年間，兩人都是相依為命的度過，而如今一人離去，作哥哥的反倒開始不習慣了。

　　當初害弟弟被牽連，他深感愧疚，於是進密斯後做出的各種選擇，不管是放棄升學、打工養家或者加入革命組，都只是為了更好的保護家人，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弟弟會離自己而去。

　　這是好事。他想。自己是該為伊凡重獲自由感到高興。

　　他卻同時發覺，在剝去保護手足的那層外殼後，內在的自己空空如也。

　　「我可以是革命組的發言人，也可以蒐集大家的意見作出公平決斷……」經過一番自我省思，伊丹慢悠悠地道出結論。「但我不適合當領導人──雖然同伴們都以為我適合。」

　　「啊！所以你才提議要救回原來的首領！」原允燭恍然大悟地拍手。

　　「不，那是彙整組內意見提出的提案，與我個人無關。」

　　伊丹淡淡地澄清道，而後將意味深沉的目光投向緊盯畫面的反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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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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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hoWiNeRIM
報告纏身，差點又要無預警停更......幸好沒有（笑）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EOQ46v8LB
我開始後悔把伊丹和伊凡的名字設定那麼相似了，分開來倒還好，真的放在一起寫就很容易寫錯唉。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yb1dSkf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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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話、不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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