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課堂後，亞德帶著採購的甜點，前往莫德里森的私人研究室，準備向他請教一些學習細節。這位身為半龍的資深學者，同時也是學院中最知名的龍語專家之一，精通包括早已失傳的方言在內的多種古代語言。傳說中，他甚至曾經與黑龍君主，有過幾面之緣。
走廊盡頭的木門半掩著，亞德抬手輕敲了幾下，「莫德里森老師，您在嗎？」
「進來吧，別杵在門口。」一道低沉的嗓音，從房間深處傳來。
亞德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被書籍和卷軸淹沒的空間。各種古老的文獻堆積如山，空氣中飄散著羊皮紙和墨水的氣息，彷彿走進了一座塵封已久的圖書館。
莫德里森正襟危坐在巨大的橡木桌後，被堆高的書籍與文獻掩蓋著，只露出那對深紅色的龍角。此時的他，正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某份古籍。
「嗯？啊，這氣息是……」直到他靈敏的耳朵微微一動，才緩緩抬起頭，蒼白的臉龐被一盞昏黃的油燈照亮，深陷的眼窩更顯疲憊。
「好久不見，莫德里森大人。」亞德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散落的書籍，走到桌前，「您現在方便嗎？」
莫德里森一見是亞德，便立刻起身，作勢就要跪下，亞德趕緊上前攙扶，「請您別這樣。」
「可是，您……」
亞德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拜託您了！雖然我身上流有龍族的血脈，但對我來說，您是學院的前輩，也是我十分尊敬的學者。請您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莫德里森瞇起狹長的雙眼，那雙蛇一般的豎瞳，閃爍著銳利的光芒，「這是命令嗎？」
「是我發自內心的請求。」亞德雙手合十，誠懇地說道。
莫德里森眉頭深鎖，最終嘆了口氣，合上面前的古籍。「既然您都這麼說了……好吧。作為交換，我會盡全力協助您。」他親自為亞德拉開椅子，態度恭敬卻不再卑躬屈膝。「請坐，有什麼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亞德恭敬地向他行禮致謝：「上次您提供的藥劑對我幫助很大，現在我已經完全恢復健康了，」他微微低下頭，輕聲說道，「真的，非常感謝您！」
說著，亞德將帶來的甜點和餅乾，遞到莫德里森面前。
莫德里森眨了眨眼，豎瞳微微收縮，似乎有些意外，但沒有立刻伸手接過。「這……是給我的？」
「是的，給您的謝禮。」亞德解釋道：「這是泡芙和茶葉。我特別挑了茶香較濃的口味，聽說您特別喜歡茶葉。您應該不排斥甜點吧？」
「不，非但不會排斥，不如說，相當喜歡。」莫德里森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接過甜點，似乎捧著什麼珍貴的寶物般，「這是皇宮的季節限定伯爵紅茶口味吧？」
「您居然也知道？」亞德也略感驚訝。
「我很榮幸這點微薄的知識能夠幫上忙。」莫德里森笑著回應，眼底似乎有些雀躍，「不過您今天來，應該不只是為了表達感謝吧？」
亞德不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我正在尋找能夠轉換魔力的魔法，上次您借我的寶石，確實起了很大的作用。只是，上面的龍語太過艱澀，只有極少數人能夠解讀，雖然我勉強能讀懂，卻無法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
莫德里森沉思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打著，發出輕微的聲響，「龍語是一門古老而深奧的語言，僅僅理解文字的發音，卻無法掌握背後的深層意涵，確實難以發揮作用。雖然很高興您對龍語產生了興趣，但我必須誠實地告訴你，這門語言毫無實用性可言。」
看到亞德露出些許失望的神情，莫德里森連忙補充道：「龍族的文獻數量非常稀少，幾乎沒有在外界流通。如果您是為了進行研究，那麼古代的神族語、魔族語，以及魔法語言古令文會更有幫助。這些語言，能幫助您解讀許多神代留下的著作，而那些文獻中，或許就隱藏著關於靈魂魔法的線索。當然，如果您還是執意要學習龍語，我很樂意親自指導您。」他略作思考後又補充，「也可以請教龍女大人，這也是她的專長。」
亞德的眼中，閃過一絲雀躍，「那真是太好了！」
莫德里森從桌上拿起一本薄薄的筆記本，遞給亞德。「這是龍語的基礎入門，先熟悉這些音節和基本語法。只要您有空，隨時可以開始第一堂課。如果遇到研究的瓶頸，也可以隨時拿來問我。」
亞德接過筆記本，封面上燙金的龍形圖案在燈光下閃爍著光輝，他恭敬地說：「謝謝您，莫德里森老師。」
「先別急著謝我。」莫德里森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難得的微笑，「等您真正嘗試發音時，恐怕就笑不出來了。龍語的發音非常艱澀，尤其是咽音和顫音，要完全掌握，需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
亞德笑了起來，「我會做好心理準備的。」
莫德里森接著問道：「您想學習龍語，是為了尋找維持『那個』的方法嗎？」
亞德一時有些茫然，「那個？」
「我說的是被你們稱為聖王的『人偶』，您的贗品。」莫德里森解釋道，「我不會像那些迂腐的神代老人一樣，限制您與贗品接觸。但是，我必須提醒您，本質上來說，擁有完整靈魂的仿生人偶，就是一種魔法生物。更別說您的贗品還受過完整的魔法教育，未來他想要取代您的地位，並非難事。」
見亞德表情略顯不安，莫德里森輕輕嘆了口氣，「在過去，龍族和工藝女神一樣，都對創造生命這件事非常執著。為此，黑龍君主龍刑創造了屬於自己的贗品，那個贗品擁有自我意識，並且試圖取代龍刑。當時，龍刑大人幾乎被他所殺，更因此失去了維持空間的魔力，才墜落到下界，也就是現在神族的所在地。這場騷動引發了神族的關注，當時在附近巡行的聖王藍出手幫助，才勉強保住了他的性命。從此之後，龍刑就嚴格禁止任何人使用贗品和死靈魔法，一經發現，就會立刻徹底銷毀。」
亞德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甚至微微泛白，「徹底銷毀……」
「是的。正因為如此，除了明令禁止使用死靈魔法與製作『人偶』外，龍刑才會以身作則，甚至不惜放逐自己的女兒。」莫德里森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很樂意提供協助，但是，我必須提醒您，這個世界上除了諸神之外，最擅長解讀靈魂魔法的，除了死神之外就只剩下黑龍君主。但，他絕對不可能容許您的贗品繼續活在世上。換句話說，您幾乎不可能讓龍刑大人答應幫忙。」
亞德眉頭緊鎖，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道：「是這樣啊……」
「您也別太快就感到失望，只要魔力轉換能夠成功，他就能夠活下去。只要能擁有自己的意識，徹底獨立於您的存在，也就不會成為龍刑大人剿滅的對象。」莫德里森對他露出鼓勵的微笑，「在那之前，只要盡力避開他就行了。相對的，龍女大人的母親蒼龍君主比黑龍君主更圓滑，她的領地也在水之都附近，或許可以詢問龍女大人龍霞大人的所在，嘗試向她尋求幫助。」
「真的非常感謝您。」亞德恭敬地說道，對眼莫德里森充滿感激。
莫德里森笑著伸出手，本來像要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卻在最後一刻意識到自己踰矩，又尷尬地收回手，「這是我作為龍族的一員應盡的本分。我很高興您能夠恢復健康，有任何需要，研究室的大門隨時為您敞開。」
亞德再次行禮後就要離開，正要關上門時，聽見莫德里森的聲音飄了出來。
「就算沒有需要，只是正巧路過，也很歡迎您隨時進來坐坐。殿下，您喜歡喝紅茶嗎？」
「非常喜歡。」亞德恭敬地回答。
莫德里森笑了，笑得格外燦爛，疲憊的眼角也染上笑意，「歡迎您隨時光臨。」
亞德點頭致謝，小心翼翼地將筆記本收入懷中，心中開始期待下一次的課程。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8Wnh1C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