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第一天，亞德在房間的悠然醒來。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5cbI72nU2
晨曦穿透上方海面，化為柔和的粼粼波光，灑落在房間內，映照出水中都市特有的寧靜光景。
窗外，巨大的海葵觸手隨著洋流輕輕搖曳，色彩斑斕的魚群如同流動的寶石，在珊瑚礁與奇異的海生植物間穿梭嬉戲。
幾座遠方的建築輪廓在朦朧水色中若隱若現，散發著珍珠般的光澤。
微風——或許該說是水流帶動的氣息——拂過窗簾，帶來屬於深海冬季的清新微涼。
他打了個呵欠，伸展四肢，骨骼發出細微的劈啪聲響，愜意地享受著這份難得的靜謐。
結束晨間鍛鍊，迅速沖過澡後，亞德來到餐廳。長桌旁只坐著亞瑟與尤爾。
尤爾抬頭看見亞德，便對他揮了揮手，算是打了招呼。亞瑟則戴著一副細框眼鏡，正全神貫注地閱讀一本厚重的古籍，泛黃的書頁在穿過水層的晨光中，染上了一層溫潤的色澤。單論五官，亞瑟並不屬於第一眼就令人驚豔的類型，但他身上那股沉靜的學者氣質，卻自有一種獨特的吸引力。
「兩位，早安。」亞德放輕腳步，不願打破這份寧靜，輕聲問候。
「早。」亞瑟抬起頭，目光從書頁移開，將那本厚重的古籍輕輕闔上。
「早安啊，」尤爾露出笑容：「王子殿下，假期第一天就這麼勤奮？」
「我只是習慣讓生活充實些。」亞德隨口應道，在空位上坐下。
他確實喜歡學習，卻也並非時時刻刻都想埋首苦讀。之所以這麼早起，主要還是昨夜腦中思緒紊亂，一會兒是研究的瓶頸，一會兒是蘭茵結界的狀況，還有即將到來的新年會、紫晶準備返回聖法提加的安排……諸多瑣事縈繞不去，讓他難以安眠。不過，這些私事與擔憂，他並不打算對這兩位尚不算深交的同伴細說。
亞瑟也未追問，只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下來幾天，你都有安排嗎？」
「新年會期間還沒有特別的行程。怎麼了嗎？」
「那就好。」亞瑟似乎鬆了口氣，「我聽說，徹已經進入滄雨境內，預計明天就會抵達。如果方便的話，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他停頓了一下，將書本收好，語氣轉為低沉，「如果時間允許可以，希望你多花些時間去看看他。上一次見面時，他的狀況……不算太好。」
亞德聞言，眉頭微微蹙起：「他怎麼了嗎？我昨天才剛回信給他，他怎麼什麼都不說？」
「既然他不主動告訴你，我也不便代他發言。但作為朋友，我實在很擔心他。」亞瑟輕聲嘆息，目光飄向桌角，彷彿陷入了某段回憶，「有時候，過度的責任感會讓人忘記照顧自己，偏偏他又不是個擅長傾訴的人。倘若是你，他或許……願意開口。」
亞德眉頭鎖得更深，心中不由自主地湧起一陣擔憂。「我明白了，這件事請交給我吧。」
見他應允，亞瑟緊繃的神情才稍稍放鬆，點了點頭。此時，尤爾開口詢問起研究的進度，成功轉移了話題，餐桌上略顯壓抑的氣氛才緩和下來。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wN4H9dzA
早餐後，亞德便與尤爾一同前往海亞大圖書館協助進行研究。午餐時分，他們嘗試了尤爾大力推薦的素食料理，滋味清爽可口，令人意外地驚艷。下午則是莫德里森教授的龍語課，亞德努力學習，總算掌握了一半的基礎發音，但距離熟練仍有很長的路要走。莫德里森建議他，若想更快進步，不妨多向珞緹雅請教。
在忙碌的學習與研究間隙，亞德收到了紫晶的訊息，邀請他共進晚餐，訊息末尾還特意加了一句，提醒他穿得正式一些。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ibzR6QsCU
亞德心下了然，猜想妹妹大概是想趁此機會，與他詳談返回聖法提加後的規劃，便欣然應允。
紫晶選定的餐廳位於卡曼德希內側區域，一間專為五界王族保留的景觀包廂。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iIeozFcqh
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卡曼德希精心打理的花園，只是此刻正值冬季，多數花卉已經凋零，枝枒在微光中勾勒出幾分蕭索寂寥的景致。
古特侷促地拉了拉繫得過緊的領結，毛茸茸的耳朵也因不自在而微微耷拉著。「亞德，我們非得穿成這樣嗎？脖子好癢。」
「高級餐廳大多有服裝規定，入境隨俗嘛。」亞德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
「好吧。」古特嘆了口氣，耳朵更垂了幾分，整個人散發出沮喪的氣息，「反正我的責任就是要從龍女手中保護你！」
亞德聞言失笑，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耳朵：「從珞緹雅手中保護我？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古特表情無比真誠，眼神卻透著一絲狡黠。亞德被他說得一頭霧水，覺得自己與古特的溝通方式似乎總存在某種奇妙的代溝。正當他打算追問細節時，身後傳來了熟悉的呼喚。
「哥哥！你怎麼自己先來了？琉璃呢？」
亞德轉過身，看見了盛裝打扮的妹妹，以及她身後那位同樣身著正裝、神情肅謹的護衛。「紫晶。」他喚道，隨即朝她身後的沙點了點頭表示問候。
未來的神族女王斐斯特蕾雅．拉斯奇，臉上甚至完整化了全妝，搭配的寶石同樣昂貴。而她身後的護衛沙穿著與她禮服同色系的正式服裝，其代表的意義不言而喻——在正式場合，通常只有貴族與其認可的親近眷屬，才有資格穿戴與王族同色的衣飾。
「我有古特陪著，再說，這裡可是守衛森嚴的卡曼德希。」亞德解釋道。
四人依序入座，餐桌上已擺放了數道精緻的開胃菜。
沙似乎對於和王族同桌用餐感到十分拘謹，雖然努力維持著沉穩的儀態，卻仍下意識地反覆拉扯著自己的領帶。
看來，紫晶是有意藉此場合，讓沙提前適應——以未來伴侶候選人的身份。而沙本人，似乎仍未察覺。
「今天一整天都沒見到你人影，都在忙些什麼呢？」紫晶拿起餐具，姿態優雅地用餐巾輕拭嘴角。
「上午主要在協助研究，下午上了龍語課。之後的行程可能還會再調整。」
「我聽說龍語極其艱澀難懂，許多音節凡人甚至無法正確發出。」沙語帶欽佩地說道，「亞德殿下果然厲害！」
亞德笑了笑：「確實很困難，尤其是一些古老的詞彙和表達習慣，真的很令人頭疼。我才剛入門，還差得遠呢。」
坐在一旁的古特迅速解決掉盤中的一塊嫩肉，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插話道：「龍族的語言承載著時光的重量，每個詞彙都有其深遠的歷史脈絡！就像『Patronus』這個詞，」他發出一個低沉而古老的音節，「表面意思是『守護』，但在古龍語境中，它特指為了保護幼龍而犧牲生命的行為。」
紫晶聞言，眼中流露出讚嘆：「原來如此，不愧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語言。」
話題在此稍作停頓，氣氛正好。
「所以，」亞德看向紫晶，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輕聲問道：「妳準備好要說了嗎？」
紫晶微微一愣，隨即露出苦笑：「還是哥哥最了解我。」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整理措辭：「新年會結束後，我就必須回國了。希尼斯陛下已經決定，待我回去後，便會讓我開始接觸並處理一部分政務……說實話，我很擔心自己能不能做好。」
亞德凝視著她，聲音放得更柔：「我知道妳有能力做好。是有什麼讓妳特別擔心的事嗎？」
紫晶秀眉微蹙，澄澈的藍眸中閃爍著顯而易見的不安。
「很多事情……特別是這次接觸後，才發現魔族的實力遠超想像。相較之下，如今的神聖騎士團內部盤根錯節，早已難以全然信賴。而我們神族……」她頓了頓，不安地抿了抿嘴唇，「聖法提加目前真正能倚賴的戰力，恐怕只有風天使一族了。」
沙聽到這裡，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可是，殿下，聖法提加內部還有教會的神聖軍團以及花天使族，國力應該不至於如此空虛才對？」
紫晶輕輕搖頭，語氣帶著一絲無奈：「花天使族最強的戰力就是琉璃，他們甚至沒有一支成建制的軍隊。至於雷爾契家族殘餘的兵力，雖然部分已歸順，但在局勢未明朗前，不能委以重任。」
亞德注意到她說話時，肩膀不自覺地微微繃緊，便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肘，給予無聲的支持。「情況確實如此。但是，」他話鋒一轉，「這同時也是機會。」
紫晶語氣帶著探詢：「機會？」
「對，機會。」亞德肯定地點頭，「神族的積弊很大程度上源於教會與雷爾契家族長久以來的利益糾葛，才導致神聖騎士團幾乎成為我國唯一的武裝力量。毫不誇張地說，我們拉斯奇家族能夠浴火重生，風天使族與……魔族的幫助功不可沒。但真正的問題是，能夠守護王室的力量，難道就只有神聖騎士團嗎？」
他緩緩說道，語氣沉穩而充滿力量：「我們可以從兩大天使族中提拔真正有才能、效忠王室的人才；我們可以打破血統的桎梏，開放讓混血神族加入效力的途徑；我們甚至可以向水之都，乃至整個滄雨尋求更廣泛的盟友與援助。」
紫晶的眼眸因驚訝而微微睜大，顯然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
「我……我從沒想過這些……」她的神情從最初的驚訝，迅速轉為深入的思索，眉頭隨之蹙起，「但你說得對，固守神族本位的思想，已經不再適用於兩千年後的世界了。」
「如果我是妳，」亞德身體微微前傾，眼神專注而真誠，「我會優先從非純血的神族與天使族中選賢任能，給他們和神族同等的晉升機會。」
紫晶的手指下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敲打著，緊蹙的眉頭也舒展了不少：「這需要時間……」
「但這是最能穩固根基的方式。」亞德微微一笑，補充道，「當然，最快的方法，還是尋求水之都的支援，這裡有許多人能夠提供實質的幫助。」
紫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嘴角終於勾起一抹淺笑。「謝謝你，哥哥。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的聲音放柔，眼中的憂慮減輕了許多，「說來慚愧，明明都已經來到水之都求學，我的眼界卻好像還是被聖法提加的舊框架限制住了，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亞德溫柔地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妳只是太緊張了，給自己一點時間適應。」
「呼，你說得對，」她輕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徹底放鬆下來：「我怎麼會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呢？我有你，有沙，還有整個風天使族作為後盾。」
「偶們也可以拜託別人幫忙啊！」旁邊埋頭苦吃的古特，嘴裡塞滿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咕噥了一句。
一直安靜旁聽的沙突然被提及，顯得有些受寵若驚，下意識便要起身行禮，卻被亞德抬手輕輕按住。少年騎士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亞德的用意——紫晶允許他這位護衛與王族平起平坐地共進晚餐，不僅是極大的信任與禮遇，更是對他未來可能承擔的責任，一種無聲的期許。
「殿下，」沙挺直背脊，眼神堅定而認真地說道：「我等風天使族，隨時恭候您的差遣，誓死效忠！」
「看吧，」亞德朝紫晶微笑著說，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揶揄，「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
紫晶被他逗笑了，輕輕推了他一下，笑容燦爛如花：「說得也是。畢竟，我不但有你這位能讓魔王陛下都聽話的哥哥，還有另一位足以牽制光聖教的聖王哥哥。放眼天下，還有哪個神王能比我更幸運、更『偉大』呢？」
亞德和沙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隨著沉重的話題告一段落，氣氛變得輕鬆愉快。亞德簡單講述了今天上午協助研究時的一些發現和趣聞，紫晶則提起這段時間在水之都結識的一些人才，向亞德徵詢延攬的建議。
夜漸深，屬於水下都市的、彷彿永不落幕的奇異白晝，此刻也染上了一層朦朧的微光。柔和的光線穿過厚厚的水層，灑落在這對兄妹身上，映照著他們輕鬆交談的側影，讓這深海的夜晚顯得不那麼幽暗。
直到餐廳內響起提示營業時間即將結束的輕柔樂聲，兩人這才意猶未盡地準備道別。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為回國做些準備，接下來幾天恐怕會很忙碌。」紫晶站起身，「你接下來要去大圖書館嗎？」
「嗯，我答應了尤爾要協助研究。」亞德也隨之起身，「那麼，我們新年會上見？」
紫晶微笑著點頭，眼中充滿了期待與重拾的信心：「好，新年會見！」
兩人在水之都王宮的入口處道別，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身影消失在流光溢彩、奇異而寧靜的海底世界深處。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d0MN6Gb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