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無相生 - 第三章

蛇肯定是要退回原處，但眼下該怎麼處置這個麻煩精，卻讓許平珩發愁。

許平珩抱著紙箱在一樓吹了一會兒冷風，最後還是決定先回家，用手機搜尋看看撿到蛇怎麼辦，或許能當作遺失物送到警察局。

途中遇到樓下的住戶張爺爺，老人家正要出門，熱情地打招呼：「小許，去領包裹啊。」

「沒有呢，撿到東西了，等等準備送去警局。」

「真乖。」張爺爺樂呵呵地走了。

「張爺爺慢走。」許平珩淡笑和老人家道別，上了樓，推開半掩的門。

他剛剛走得慌亂，連鑰匙都來不及拿，大門別說上鎖了，連關上都來不及，幸好這棟樓的住戶都是熟識多年的老鄰居，不需要太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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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珩把紙箱放在客廳桌上，這次再打開一看，那條蛇總算安分多了，把自己盤成一團，背對著他縮在角落裡。

只是，它似乎是察覺到許平珩的視線，回頭給了他一眼，紅色眼珠子顯得委委屈屈的，鼻子上甚至還掛著鼻涕，看起來莫名可憐。

表達完自己無聲的控訴後，小蛇又轉頭繼續背對他，只留給他一個哀怨的背影。

「……」許平珩驚了，「蛇成精了？」

雖然這條蛇全程安靜無聲，但不知為何，許平珩就是知道，它表現出來的樣子，就是代表現在不高興了。

他身為一個家中進了蛇的受害者，現在反倒成了加害者，當事蛇還對他進行情緒勒索。

許平珩揉揉眉心，開始認真思考，他是走錯哪一步，讓這條蛇受到委屈，而他還淪落到必須看這條蛇的臉色。

「肚子餓了？覺得冷？睡覺時間到了？想你的主人了？不想去警局？」

許平珩羅列所有可能原因，耐心地一個一個問，但這條蛇都毫無反應，直到他丟出最後一個選項時，它終於動了，回頭朝他吐信。

「……好的。」許平珩點點頭，「所有遺失物都得送到警局去，蛇也不例外。」

小蛇僵住三秒，決定自力救濟。

它爬出紙箱，咬了一下許平珩的衣袖，又點了點頭，示意他在這裡等著。

接著就滑啊滑，移動到許平珩的背包旁邊，半截蛇身鑽進包包半開的隔層裡，蛇首在裡頭窸窸窣窣著，似乎在找些什麼，接著叼出一張紙片，又殷勤地爬回許平珩旁邊，將紙片遞給他。

許平珩活了25年，向來是個情緒起伏不大的人，即使看到一條成精的蛇在他面前表演，他也能從容地看著。

他只覺得奇怪，怎麼出了一場車禍醒來，他就連蛇的肢體語言都能看懂了。

許平珩看了看那張紙片，上面手繪了一條粉色醜蛇，有個箭號指向它，寫著「撿到聯繫此人」，並附上通訊軟體的帳號。

「……」這是什麼新型態的詐騙手法？

許平珩被小蛇殷切的目光盯得沒辦法，只好拿出手機加了那個帳號。

帳號暱稱是「日安」，頭貼是一隻有著蓬鬆長毛的臭臉三花貓。

許平珩點開聊天畫面，手指飛快地打字，再按傳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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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珩：你好，我們早上見過，請問你的蛇是不是走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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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很快地顯示為已讀，另一頭的人立刻丟訊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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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安：滾，詐騙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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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珩直接多角度連拍好幾張小蛇的照片，朝那個人甩過去。

另一頭的人再度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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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安：送你了，燉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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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蹙眉看著訊息，都快被氣到笑了，手指飛快地輸入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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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珩：你明天來擺攤時順便領走吧，不然我送警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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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這次依然秒讀，但沒再回訊息了。

許平珩看了看沉默的三花貓頭貼，再看了看對自身處境一無所知，還在歡快擺動著蛇首的小蛇，冷哼一聲，「這人挺糟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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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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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距離許平珩起床的生理時鐘還有半小時，他卻已經醒了。

許平珩先被冷風吹了個半醒，又被冰涼滑溜的觸感給驚醒。

他嘆了口氣，伸手往涼感來源一摸，精準地從睡衣領口掏出細長的條狀物。

粉色小蛇睜著眼，但卻一動也不動，也不吐信了，毫無抵抗地任由他捏著。

要不是查過資料，許平珩真的會以為這條蛇已經安詳離世了。

昨晚睡前明明把裝蛇的紙箱放在客廳，家中沒暖氣，只有舊型的燈泡式檯燈，他還特地把檯燈挪到紙箱旁邊，克難當作保暖設備，反正只待一個晚上。

沒想到這條蛇在客廳待不住，半夜還是熟門熟路爬進房間了。

許平珩蹙眉看著半開的房門，心說昨晚睡前明明關了房門，現在門卻莫名開著，這條蛇還真能找機會溜進來。

蛇把人吵醒了，自己卻還在呼呼大睡，許平珩沒辦法，把它拎到客廳放進紙箱。

他簡單地梳洗後，先蒸了個饅頭再煎了顆蛋，三兩下囫圇吃下，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才剛過7點。

許平珩打算處理完這條蛇的問題，就到醫院探望婆婆。

他拿出手機，點開與「日安」的聊天畫面，最後一個訊息依舊停留在他昨天送出的那條。

他的手指在螢幕游移，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剛剛才輸入的「你大概幾點到」幾個字給刪除，又退出了聊天畫面。

許平珩心想，為了避免麻煩，等等下樓時，如果沒看到那個人出來擺攤，就順路把蛇送到警局去吧。

這樣反而省事，還能避免再和那個詐騙集團成員接觸。

其實昨天早該這麼做，都怪他一時心軟，被一條成精的蛇給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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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距離婆婆所在的醫院比較遠，直達的公車一個半小時才有一班，要到公車站得先走下山坡，但幸好警局離站牌不遠。

許平珩查過時刻表，換了外出服，再度撈起紙箱出門。粉色小蛇似乎仍在沉睡，依舊毫無反應。

他站在公寓大門口，往昨天那個人擺攤的方向看，果然，沒有發現任何攤位。

許平珩莫名鬆了口氣，這樣等等把蛇交給警察後，就沒他什麼事了……

他轉頭往下山的方向走，才往前走了兩步，背後突然有人喊他。

「喂，你是許平形嗎？」

這個人的聲音渾厚，又是偏低的聲線，像是大砲在悶響。

不是昨天遇到的墨鏡男，但許平珩直覺是來認領蛇的人。

他面無表情地回頭，看到幾步外的路邊，不知何時站了個高個兒。

「是許平『衡』。」許平珩糾正，往他那邊靠了幾步。

也是距離變近了，他此刻才把這個人的五官看清楚。

額頭飽滿、濃眉大眼、鼻梁高挺，眼睛和薄唇線條銳利……是屬於硬漢系的帥哥，但凡稍微長歪一點，就會變成幫派份子的長相。

得，看來他昨天對上的只是個小弟，眼前這個人才是詐騙集團的幹部。

而且站近點一看，才發現這人比他高了近十公分，極具壓迫感。

「好，許──平──『衡』──先生。」疑似詐騙集團幹部的男子懶洋洋地開口，低音砲響似的，唸到那三字時還刻意拉長尾音，咬字特別清楚。

就在他倆這一來一往對話時，那條蛇似乎醒了，開始興奮地在箱子裡頭竄動，發出細碎的聲響。

「請問你是不是日安……」許平珩正要問清楚他的身分，就被他打斷。

「我叫何晏，人可日安的何晏。」

「好吧，何先生，」許平珩撇撇唇，「這是你的蛇對嗎？請你有點責任感，以後別再讓它亂跑了，也不要再把寵物弄丟。」

「蛇師父的狀況比較特殊。」何晏漫不經心地說。

「？？？」許平珩聽到這人對寵物蛇的尊稱，雖然滿臉問號，仍把紙箱往他胸口一推。「那就這樣吧，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

待何晏接過紙箱，許平珩就不再搭理這一人一蛇，一刻都不多停留，加快步伐往站牌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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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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