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小樓,晨霧如紗,籠罩巷弄,幽暗得像藏了無聲的刀。寒氣從石板縫隙滲出,壓得人心頭沉重。
杜尋倚門而眠,斷劍用破布裹著,抱在胸前,傷口隱隱作痛,血跡在破衣上凝成暗紅。昨夜報仇戰,血流滿街,誤殺的鮮血像熱湯濺在灶前,怎麼也擦不去。他怕那殺戮的快意,更怕柳香柔的目光,彷彿能看穿他心底的裂痕。房門未入,他守著長夜,孤獨如刃,斷劍無光,殞口卻鋒利如舊。
柳香柔推門,見他睡在門檻,眉眼柔和,像是春水映著微光。晨光落在她臉側,唇角輕翹,笑得像花初綻,卻帶著一絲滄桑。她提著空籃,準備尋食材,溫柔藏在靜默裡,裙角輕拂門框,步子輕得沒驚動霧氣。
霧巷冷得刺骨,攤販尚未開張,醉漢橫臥在牆角,酒氣混著泥土味,嗆得人鼻尖發酸。散落的刀劍映著微光,像是昨夜報仇戰留下的殞魂,兇光在眼底未散。
一劍客踉蹌攔住柳香柔,醉眼猙獰,口水沾在鬍渣上,聲音粗魯:「小娘子,裝什麼清白?花街的貨,早賣慣了吧?」他伸手撲來,撕裂她衣袖,布帛裂響,露出肩頭的雪白皮膚。
柳香柔退到牆邊,手中的扇骨應聲斷裂,籃子滾進泥地。她咬緊牙,淚光在眼底閃動,卻沒出聲。另一劍客獰笑著靠近,步子歪斜,刀尖抵住她喉頭,低吼:「別掙了,早上陪我們樂一樂!」他爪子探向胸前,試圖撕開裙襬,酒氣燻得她幾乎窒息。
她心跳如鼓,絕望像刀,割在心口。
斷劍破布一掀,寒光乍現,殺意無聲。
杜尋出現在巷口,破衣染血,傷口滲出鮮紅,步履沉重,像拖著無形的鎖鏈。他眼中無光,只有斷劍在霧中一閃,血花濺開。第一個劍客還沒反應,喉頭已被切開,鮮血噴出,像破裂的酒囊,灑在黃泥地上。他瞪大眼,刀從手中滑落,身子軟倒,砸得泥塵飛起。
第二人怒吼,抽出腰間長刀,刀光在霧中劃出弧線,直劈杜尋肩頭。杜尋側身,斷劍抬起,刀刃擦過劍身,火花短促。他腳步未停,斷劍順勢下壓,削進對方手臂,骨肉分離的聲音清脆,血霧噴出,染紅半邊巷壁。劍客慘叫,捂著斷臂踉蹌後退,撞翻路邊的木桶,滾進泥水。
第三人從側面撲來,雙刀齊出,刀勢像狂風捲來,試圖鎖住杜尋退路。杜尋低頭避過一刀,斷劍橫掃,逼退對方進勢。他喘息加重,傷口撕裂的痛楚讓他眉頭微皺,但劍勢未亂。雙刀再次斬來,他踏前一步,斷劍斜刺,擦過對方肋骨,血珠滾落,染進黃泥。劍客咬牙反撩,刀尖險些劃破杜尋胸口,布帛裂開,露出一道淺紅。
霧氣更濃,殺意如潮。杜尋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卻被心底的暗流壓下。他轉身,斷劍刺出,劍尖沒入第三人胸口,血順著劍身滴落,像是雨打殞葉。對方瞪眼仆地,雙刀墜地,砸出沉悶的響聲。
巷內死寂,血腥味混著霧氣,壓得人喘不過氣。杜尋喘息未穩,斷劍垂下,血滴在劍尖凝聚,緩緩墜地。他望向柳香柔,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沙啞:「你不能留這兒。」
柳香柔起身,衣袖撕裂,髮絲散亂,卻掩不住眼底的清光。她撿起籃子,緩緩整理裙角,淡聲問:「為什麼要救我?」
杜尋喉頭一緊,想說什麼,卻像被霧氣堵住,話語散得無影。他低頭,避開她的目光,斷劍微顫,像是羞赧,又像是心亂,低聲道:「我帶你走,離開這地方。」
柳香柔停下動作,目光閃爍,唇角輕揚,笑得像春風拂過,卻帶著調皮的銳利:「喲,杜大俠,昨晚還睡門口,今天就急著帶我私奔?說吧,是看上我哪點?還是怕我這花街女子,壞了你斷劍的名聲?」
杜尋抬眼,臉頰微熱,斷劍用破布重新裹好,動作略顯僵硬,聲音低啞:「不是……我沒想那些。」
她提著籃子,歪頭打量他,笑意更深,語氣輕快卻藏著試探:「那你總有個理由吧?別告訴我,你這斷劍俠客,忽然心軟,想做善事?救我一次就算了,還要帶我走,難道是想我幫你洗衣做飯?」
杜尋沉默,目光掠過霧巷,彷彿看見舊日的血影。他低聲道:「這地方,會把你吞進去。」
柳香柔笑出聲,清脆如鈴,卻帶一絲酸楚:「吞我?這花街吞了我多少年,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她頓了頓,步子輕移,靠近他,語氣更俏皮:「罷了,你若真帶得走,我倒想看看,你這斷劍俠客,能帶我去哪兒吃頓像樣的飯。別讓我餓著,不然我可不依!」
杜尋喉頭微動,臉頰泛起更深的紅,像是被她的話燙了一下。他張口想說什麼,卻只吐出半聲氣音,目光閃躲,低頭緊了緊斷劍上的破布,終究沒能說出完整一句。心底的暗流翻湧,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非帶她走,只覺得這霧巷的血腥與她的笑,不該再糾纏在一處。
柳香柔瞥見他這模樣,唇角笑意更濃,卻沒再追問,提著籃子轉身,輕聲道:「走吧,別愣著,不然我可真餓了。」
霧氣中,二人並肩,踏入晨光。巷尾風起,吹散血腥,卻吹不散那未解的心結。斷劍裹在破布中,沉甸甸的,舊刃的痕跡仍在,背後殺機悄然潛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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