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撲來的,是炙烈滾燙得幾乎要燒起來的熱氣。
「R零!你也被抓來了?」「太好了!呃被抓一點都不好,但能再見到你真好。」
被拎著摔在地上的R零循聲望去,看到了Q焰9一行人,他們跟自己一樣灰頭土臉、狼狽地跌坐在地,可雙方還沒來得及敘舊就聽到「喀啦」一聲,幾人的脖子都被扣上了一個金屬項圈。
接著幾筐容器咚咚砸在眾人身邊,半人高的容器內滿滿裝著某種色澤暗沉、被粗略切割過的塊狀物,切面隱隱流轉著金色光輝。
「好了你們這群廢物,快去工作!把燃料送到5區!」R零等人轉頭看去,看到了正在發號施令的⋯⋯人?此人的頭部是黑線框住的圓圈,灰色的臉部沒有五官,身體及四肢也都只用一根黑線代表,像是將正常人類全身簡化到極致所勾勒出的形狀,這樣的黑線人周圍還有4、5個。
環顧四週,與極簡的人形相反,不管是他們身處的細長金屬懸橋,還是橋下深洞,甚至那些裝著硬塊的容器都非常細緻真實;深洞最底部有赤金色的光芒閃爍而上,整個空間壓抑炎熱,還始終響著某種機器運轉的低沉隆隆聲。
兩側高聳的岩壁之間,難以計數的金屬橋橫貫交錯,層層疊疊仿若某種巨獸骨架,無數黑線人正在橋上奔走,這些人沒有衣服,沒有五官,連面部都光滑無紋,他們拖著沉重的步伐,搬運硬塊、潤滑齒輪、投入燃料,完全不發出聲音。
而每一條橋的盡頭,總會站著一兩名頭上戴著黃色半球型頭盔的黑線人,手中握有像鞭又像棍的長柄裝置,但凡其他人動作稍慢,他們便會無聲揮擊,將對方抽得跪地,卻無一人反抗。
「看什麼看!我警告你們別想偷懶啊!否則——」黑線人的手在腰部位置一摸,魔法似的變出了一根鞭棍,往下一甩「啪!」清脆的響聲處還炸出了幾縷細小的藍色電弧一閃而逝。
「嘖。」見R零等人還在發呆沒有動作,戴著黃色半球型頭盔、貌似首領的黑線人乾脆抬腳踹去,卻沒踹動,本是黑色直線的腳末端還反折翹起,痛得黃頭盔哇哇直叫,旁邊的黑線人見狀紛紛摸出小些的鞭棍,看著就要揮向R零一夥人。
「等等!那個,工、作是什麼意思?」呆楞至今,終於有人回過神來,想藉由問問題轉移那些鞭子的注意力,Q焰9認得他,叫做蒼K7。
「不知道工作是什麼?哈哈哈你以為我們會信嗎!」黑線人嗤笑著,數道鞭棍落下,Q焰9下意識舉起錄影頭盔迎擊,卻感覺手中一輕,沒有頭盔該有的沉重,視線移轉,他驚訝看見頭盔不知何時已變成一團雜亂黑線。
其他人舉起手臂防禦,鞭棍落下後卻沒有想像中的痛感,甚至皮膚上都沒有一絲痕跡。
「我們真的不知道工作是什麼啊!」
「是啊,我們突然就被抓過來,誰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在發現黑線人無法對自己造成有效傷害後,原先委頓在地的眾人開始有了自信,講話聲音都大了起來。
「⋯⋯老大,這次抓、招到的工人好像不太對勁。」
「這下怎麼辦啊老大?」黑線人紛紛撤到黃頭盔身邊,但後者現在還倒在地上摸著自己反折的腳呻吟。
「欸你幹嘛!」
曜L3直接動手搶來鞭棍,當成玩具般對黑線人揮了幾下,效果出乎意料,在他們身上完全無傷的鞭棍,隨便碰到那些黑線畫出的手腳就能讓它們瞬間彎折,然後本體倒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下一刻,彷彿角色交換,意識到情況不對的黑線人們如同方才的R零等人,試圖用言語轉移鞭棍的注意力。
「你、你們想幹嘛!」「警告你們別亂來喔,只要通報秩序部你們肯定保不住工作!」
「哼哼,吃的喝的都要錢買,沒了工作看你們怎麼活!」
「吃的喝的不是想吃就有嗎,跟『工作』有什麼關係?」
「這個『工作』是什麼必需品嗎?沒了就會死?」R零一行人茫然,這些黑線人說的話裡有好多聽不懂的詞。
「想吃就有?!做夢吧!不付錢直接拿就是犯罪!」「對!犯罪!偷竊、搶劫罪!會被秩序部通緝的!」
R零等人更加迷惑了,覺得他們跟黑線人其實是語言不通的兩種生物——那簡筆畫般的外表的確也很難讓人當作同類。
「這裡也太熱⋯⋯」一人嘀咕著想拆下脖子上礙事的項圈,手指才剛一使力那項圈就「嘩啦」一聲變成碎屑消散。
這一幕不管是線條人還是R零這邊,都有些意想不到。
「你、你竟然毀掉了身份環!這是犯罪!違法!」「沒有身份環你就是黑戶!」
「我就輕輕摸一下而已,是這東西太脆弱了吧。」
聞言,其餘人也試著拿掉自己的項圈,有的如剛才般一摸就碎,有人則需要多用些力才成功。
「你、你們竟然全都!你們這是要當逃工?!」「得趕快通知秩序部!」「不關我的事啊啊啊!」
「喂!帶我一起走啊!廢物們!」因腳傷不良於行的黃頭盔躺在地上喊叫,沒人理他。
望著突然激動忙碌四散的線條人,R零等人已經茫然到暫停思考。
聽不懂的詞越來越多了⋯⋯R零拍掉項圈碎屑,按了按有些抽痛的額角,隨手將黃頭盔抓了過來——簡筆畫般的手,握著是乾枯冷硬如同植物枝幹的感覺,由於視覺上只有一條直線,也看不出哪裡是腕肘肩的關節處,腳亦是如此。
「我們有很多問題,首先工作是什麼?跟錢買有關?」黃頭盔掙扎著不願配合,R零只好加大握著黑線手的力氣,說「你回答完問題就放你走。」黃頭盔將信將疑,但是手臂捏在怪物手裡,只能屈服。
「工作就是能賺錢的事,有錢才能買食物、租休息的床位。」
R零聽後沉默了一會兒,他在思考試圖分析出對方話裡的邏輯,並依照這套邏輯問問題,當然手還是緊緊抓著黃頭盔防止脫逃。
「你的工作是什麼?有多少錢?能買多少食物?」
「我是7區067隊的第三監工,30次循環能拿1千瓷鋇。」黃頭盔似乎很自豪自己的工作。
「扣掉帳單伙食床租我每次拿到薪水還能存下50呢!」
又出現好幾個新詞——R零皺眉,覺得這爛遊戲的關卡越來越麻煩了。
「詞被是什麼意思?你們說的身份環又是什麼,毀壞後會怎樣?」
「你們連這都不知道?!」
「回答問題。」R零憑感覺雙手握住線條手的其中一段作勢往下凹——「痛痛痛!我回答我回答,你鬆開、鬆開!」
「瓷鋇就是、這怎麼說,就是錢啊!比如⋯⋯比如最小瓶的飲用水一瓶定價是3瓷鋇這樣,能聽懂嗎?」黃頭盔顯然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需要對人說明這種常識,他不時停頓下來抓頭苦思,說得斷斷續續。
「嗯,身份環呢?」
「身份環就是⋯⋯身份環,工資個人訊息什麼的都存在裡面,買東西付賬單也是從裡面扣錢⋯⋯」
「還有別的功能嗎?沒有身份環會怎樣?一次說清楚。」R零隱約感受到腳下金屬橋在規律震動,他猜測是那什麼秩序隊快到了。
「還有、還有就是很多地方需要身份環等級夠高才能進去,沒有身份環的黑戶不僅找不到工作、不能買東西還會被秩序部通緝!」
隨著黃頭盔的說明,R零逐漸看到他頭頂空氣處有個圓環浮現,跟黃頭盔的頭同樣大小,顏色灰撲撲的,配件般跟隨黃頭盔的頭擺動。
在R零盯著圓環怔愣時,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那邊!」「那些弄壞身份環的怪物!」「怪物還打傷了人!」R零等人抬頭,看見隔著兩、三條金屬橋的上方站了約十幾個線條人。
而R零視野中,這些新出現的線條人頭頂也都有著灰色圓環,差別在有些圓環更加黯淡、長著裂紋,拿著武器的則看起來比黃頭盔的圓環更明亮點。
「砰!」「好痛!」曜L3摀著左手臂倒地,Q焰9和另外一人連忙扶起他。
「怎麼可能!」「居然連子彈都殺不死嗎!」「果然是怪物!」
R零掐著黃頭盔應該是脖子的地方將他拎起,繼續逼問「出口在哪?帶我們出去,否則你猜我能不能把你的頭也折斷。」
「我我知知道了,往那邊走。」黃頭盔指了個方向,一行人立即行動,跑進金屬橋一端連接的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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