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123零感覺整個人被抽離,意識在重力與浮力之間擺盪,接著他便落入水中,身體不受控制的往下沉,四周透明廣闊、無邊無際的海水靜靜包圍過來,壓迫著他吐出體內所有空氣。
與R零有同樣命運的還有一起進來的大多數人——身為搖籃星土生土長的居民,氣虛體弱四肢不勤是他們的共同特質,呼啦啦一行人落水,浮出海面的人頭只有寥寥幾顆。
「呼,水域模擬體驗真的有用啊!當時系統顯示我是40年內唯一一個體驗者呢!」
「我是無聊泡在海裡莫名就會了,不過這裡跟主星上的海好像不一樣。」
「我要下去救人。」這人說完便深吸一大口氣,然後又潛入水裡。
漂浮在水面上的原有五人,此刻剩下四位面面相覷。
「欸那是什麼?」有人指向天邊。
這裡的天空跟海洋一般都是種接近透明的白茫顏色,而且空蕩蕩的一望無際,因此天邊那幾個黑點格外明顯,黑點貌似在朝四人移動,速度還不慢,眨個眼的間隙就從黑點變成黑團,看著來勢洶洶。
「那好像是,是叫做鳥?司祭們的模擬生物系列影片有。」
的確是鳥,全身焦黑的巨大的鳥,在飛近四人後,黑鳥伸出了同樣巨大的爪子,瞬間將剛剛的說話者露出水面的身體豎著切成了三片,切口銳利、斷面齊整,被濺了滿頭血的三人怔愣著不知該如何反應,於是在他們呆滯時,黑鳥們再次盤旋而下,將他們整整齊齊的切成九片。
失去生機的殘軀慢慢沉入海裡,水面之上重新恢復海天一色的空茫寂靜。
而水面之下,原已因嗆水窒息即將徹底失去意識的溺水者們突然感到自己又能正常呼吸了!眼睛也能毫無阻礙的睜開!甚至身體都輕盈了起來!
「咳咳噗噗噗呸呸⋯⋯這、這是?」
只見從海底深處不斷湧出長串的大顆透明泡泡,泡泡一碰到人類頭顱就立刻將其包裹住,看起來就像是人頭上戴了個大大的透明圓罩子,罩子裡滿是溺水者們急需的空氣,並且似乎還有過濾功能,能排掉人頭呼出的廢氣和吐出的海水。
R123零的頭上也罩了個泡泡,清醒過來的他大口呼吸著,雙手摸了摸頭上的泡泡,觸感堅韌富有彈性,任憑指尖如何用力戳刺擠壓也絲毫沒有變薄破損的跡象,R零又接著摸到泡泡與脖子的連接處試著往上拔,泡泡依然紋絲不動,連接處似乎已跟皮膚密合在一起。
他視線往下望想找到這些泡泡的來源,看到的卻是海底深處一座龐大的、光輝璀璨的水晶宮殿在深海中閃爍。
宮殿由類似六角水晶般的物體組成,無數晶柱穿插交錯,結構繁複,自然生長般地盤繞延伸,海流輕柔撫過它表面,光線折射出冷冽而迷人的色彩,如夢似幻,長長的泡泡串正源源不斷地從宮殿裡冒出。
往上還是往下?R零思索著,卻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他看過去,一個表情驚恐的傢伙發著抖一隻手拍著R零,另一隻手指著某個方向,他於是順著看去。
「哇嗚。」幾具從頭部到下胸骨處被整齊切成三片的「人」緩緩下沉,飄過他們眼前,體驗過解剖藝術的R零不禁為斷面平整鋒利的程度發出驚嘆。
現在至少排除往上的選項了⋯⋯R零扭轉身體試著朝下方宮殿移動,遺憾的是除了變成奇怪姿勢讓自己頭暈腦脹外並無效果——自如運用身體是胖丸的技能,不是他R123零的。
相較於R零對行動的急迫,其他罩著泡泡的人顯得十分悠閒,手腳並用地到處遊蕩,看看碰碰海裡漂浮著的各種形狀的小冰晶,之前撞到R零的人則在一旁不解的看著他扭來扭去。
R零的急迫其來有自,因為他察覺到了這些泡泡罩子雖不明顯卻一點點往內縮小的幅度——一個無法輕易破壞或拔掉的罩子逐漸向內坍縮,那被包在罩子裡面的人頭最後會怎樣?
也不知是錯覺或是R零多次歪七扭八的嘗試終於歪對角度,他感覺自己與海底宮殿的距離成功拉近了一些;這時一直旁觀R零動作的人似乎也理解了R零想往下方移動的意圖,於是他擺動了下手腳適應後就伸手拉著還在原地打轉的R零往下游去。
有了外部幫助,R零順利來到宮殿門口,大門是敞開的,門洞蒙著一層透明水幕,頭上的透明泡泡一碰到那層水幕便自動脫落,往海面上飄去。
當了次人形載具、跟著進入宮殿的是一名有著稚嫩臉龐的年輕人,R零猜他才剛滿15歲成年、離開神殿不久。
「你是發現了什麼才急著到這裡嗎?是⋯⋯那些泡泡有問題?」年輕人站在門邊看著遠離的泡泡向R零問道。
「那我們是不是要趕快通知其他人?對了,我叫Q焰9。」
「叫我R零就好。那些泡泡拔不下來而且在縮小,你能通知就通知吧。我在水裡行動困難,多虧有你幫忙,謝謝。」
「不用謝,你也提醒過黑影怪物的事,互相幫助啊。」Q焰9開朗一笑,然後閉氣將頭伸出殿門外試探,立刻就有泡泡飄來黏上他的頭,他便揮揮手出去通知其他人。
水晶宮殿內部幽靜無聲,幸好空氣能正常呼吸說話;R零漫無目的地走著,這裡外表看著複雜廣闊,內裡卻意外空曠得能一眼望盡,沒有華麗多樣的家具裝飾、曲折彎繞的走廊或林立的房間,總共就這一層大廳,以及大廳深處牆壁上的一道水晶拱門,R零走過去試了試,發現打不開,也沒感覺到什麼危險就先不管。
他想找個角落睡一覺——似乎是殿門水幕的關係吧,身上衣服並沒有泡過水的痕跡⋯⋯反正這奇怪地方從黑影怪物開始到剛才的泡泡,哪邊都奇奇怪怪的,海不像海、影子不像影子,門也是詭異得很。
這裡應該還算安全吧?不過⋯⋯R零看向大廳裡的柱子、牆壁及地板那光可鑑人、光彩流轉的水晶材質所反射和折射出的自己的無數倒影,倒影看著很普通可R零總是覺得不對勁,他皺眉想了想。
「R零你說對了那些泡泡太可怕了你知——」「砰!砰!砰!哐啷!」
Q焰9跟他身後約二十多人甫衝進宮殿就看到R零掄著一頂黑色全罩帽正在猛砸地板,砸裂了一處後又去砸周圍的柱子跟牆壁,直到他身邊全是一片斑駁裂痕才停止。
「⋯⋯R零,你怎麼了?能跟我們說說嗎?」Q焰9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問。
「呼,呼,水晶反射的倒影我感覺不對,呼,你們、注意點。」R零氣喘吁吁的背靠著佈滿裂紋的柱子坐下。
「這裡我感覺應該是安全的,還有那邊的門,我打不開,你們可以去試試。我要睡了。」R零抬頭看了看也是水晶製作的天花板,那裡也會呈現倒影,不過砸不到,他乾脆打開自己背包,把頭鑽進去,就這樣側躺在滿是裂痕的地上睡了。
「什麼啊,說了半天都是他的感覺,我才『感覺』他根本靠不住!」殿門附近有人表示不滿。
「現在想想搞不好進去紅色的門才是對的,我可看到了!裡面有床有水有食物,沒有怪物!」
「可是泡泡的事他說對了,也是他提醒我們能擋住影子怪物的攻擊。」
「對啊,他只是說出他的感覺,相不相信是聽的人決定。誰有重物能借我砸一下牆?」
「我這裡有特大號桌巾!大家可以蓋著一起睡!嗯夠蓋四個人吧。」
「我有史食系列的粗糧組合包!但是沒有飲料!」
「剛好我帶了強壯火力特製營養劑,這算飲料吧。」
二十多人很快忙碌起來,砸牆的砸牆,分享器物的分享器物,Q焰9也加入人群一起忙碌,同時想起方才出去時看到的場景——
他看見那些泡泡逐漸縮小,包裹著的頭顱在泡泡內逐漸扭曲變形,骨骼碎裂聲悶悶傳出,最終只剩一團模糊的血色塊狀物,約兩個拳頭大小,接著泡泡就包著那血團脫離人體,之後⋯⋯之後泡泡又開始膨脹,血團在其中不斷翻滾,像是泡泡在消化它一樣,混濁的血色漸漸退去直至變成一個透明團塊,團塊從原本的泡泡裡出來,碰到海水便充氣似的舒展張開最後成為另一個能套住人頭的嶄新泡泡。
而被泡泡捨棄的、失去頭顱的軀體則在水裡飄蕩,然後在Q焰9的眼前一點點凍結成白色的冰雕,隨著水流波動崩解碎裂——這下他明白這海中到處懸浮著的千奇百怪的冰晶是怎麼來的了!在不寒而慄的同時,Q焰9暗暗決定一定要跟緊R零,管他是感覺還是什麼,能保命就行!他才不要那種被詭異泡泡活活壓爆成血團的死法!實在太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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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123零醒來時就聽到一陣說話聲,似乎是大廳深處那道拱門打開了,人們在討論要不要進去。
「你醒了,這個給你。」Q焰9遞來一根巴掌大的針管,裡頭的油質液體剩下原本的一半。
「有人帶了營養劑,數量不多,兩三個人分一支。」
「謝謝你留給我,你多吃點,小孩子代謝快。」R零接過,對著嘴隔空擠了一半液體就還回去。
「我已經十七歲了!嗯,他們在說要進去那邊看看,你去嗎?」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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