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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反反覆覆,李辰泱沒能準時出院,在病床上盯著時鐘跨過了新的一日、新的一年,和別的日子沒有任何不同。
食物送到面前還是會吃、復健時間到了還是會去,只是偶爾看著窗外五層樓高的落差,想像自己歪七扭八躺在地上的樣子。
但他沒有想跳,甚至也沒想過死亡。反正活著也就這樣了,撐到出院,他還能去喝弟弟的特調咖啡、買下心儀已久的精品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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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弟弟都獨立了,可以換自己開始任性、依靠他了吧?如果不繼續當檢察官,找間附近的律師事務所,沒事就泡咖啡吃蛋糕,還能掛名麥子的法律顧問——想到麥子的牆上會掛上寫著他名字的證書,李辰泱覺得有點好笑,做治療時邊不自覺在腦海裡開始複習法條。
不知不覺復健結束,他自己扶著走廊扶手慢慢往回走。破傷風的後遺症只剩輕微的肌肉無力,受傷的腳踝也早就能活動自如,阻止他出院的只有沒來由的嘔吐和抽搐。醫生說是嚴重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儘管他想起被綁架的那幾天思緒都是一片空白,頂多覺得是場無妄之災,根本不覺得有任何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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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熟悉的高大人影擋在病房口,李辰泱認出來了,才想到很久沒看見他,卻只是淡淡說了聲:「借過。」
陳宣厚替他推開房門,自己也跟進去,語氣沉沉:「你去哪?」
「復健。」李辰泱慢慢走到窗台前的椅墊坐下,打算曬曬太陽。
「為什麼不告訴我?」
「為什麼要告訴你?」李辰泱對他突然的質問感到不快,將手腳縮到胸前。
過了這麼久陳宣厚終於看懂了他這個動作,他在隱藏最重要的事情,比如真相,還有真心。
窗邊西曬的陽光透過瞳孔直刺到心底,酸楚漫溢而出,陳宣厚大步向前,仍是倔強地昂首垂眸,看向陰影中的李辰泱:「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在保護榮華?」
「我明明叫你爸不要說。」李辰泱答非所問。
「他什麼都沒說,是我自己發現的。」
也許是受不了陳宣厚盛滿陽光的火熱視線,他低下頭別開眼:「沒有保護不保護,都是巧合。」
陳宣厚卻再也支撐不住,半跪下去讓視線比李辰泱更低,聲音變得很低很輕,握著他的手:「李辰泱,我們談談好嗎?」
「要談榮華案的話無可奉告,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李辰抽出手,面對陳宣厚的低姿態,先前的柔軟反而蕩然無存。
「不是榮華,是我們。」陳宣厚鍥而不捨,雙手改放在李辰泱的膝上,彷彿與他肢體接觸就能心意相通。「之前是我誤會你了,我不知道⋯⋯」
「你有信心回到當時不會選擇袒護你家人嗎?」他無處可躲,乾脆迎上陳宣厚的目光,語帶譏諷:「你沒有誤會,因為你根本沒有相信過我。」
陳宣厚哽住。
「我累了。」李辰泱推開他回到床上,把棉被蓋過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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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宣厚到他剛坐的位置坐下,大有賴著不走的態勢。
僵持幾分鐘後,李辰泱的聲音自布團裡傳出,悶悶的聽不太清楚:「我也沒想過你會站在我這邊。我早就習慣了。」
「我想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站在你這邊。」陳宣厚感覺被刺了一下,伸手去拉扯棉被。李辰泱說的習慣是被背叛,那是身為一個人永遠不該習慣的感覺,而他又再一次讓李辰泱受到這種傷害。他急於補償,想掏出自己的心讓李辰泱看,他卻選擇閉眼捂耳。
「你要我怎麼信你?」李辰泱背對著他,緊緊抓著被角,像是在保護自己的刺蝟:「如果沒追到什麼詐騙販毒金流,你根本不會再來找我。」
「不要這麼說。」陳宣厚跨上床,還想抱他:「我求你,不要這麼想⋯⋯」
「如果只是因為罪惡感才想對我好,那還不如當我要搞垮榮華但失敗了。」李辰泱縮得更緊,全身心都在拒絕陳宣厚的接觸:「我不喜歡這樣,請你離開。」
陳宣厚如鯁在喉,在這之前哪怕有一瞬間他意識到李辰泱對他的愛有多深,他們之間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但也不想再聽他故意說反話傷害他自己,按著他的肩試圖拉他的手。
「不是的⋯⋯對了,一起去諮商好嗎?李辰泱,泱,我們一起去,可以變好的⋯⋯」
「不要過來!」李辰泱猛地掙開他,卻扯掉手上的留置針,鮮血滴在床單上開出豔麗的花。見血的李辰泱愣了半秒,猛地翻下床縮到牆角喃喃念著什麼,神情恐慌焦躁,指甲深深陷在脖頸的皮膚裡泛出一長條血痕,面部肌肉扭曲起來,喉嚨發出嘶啞的喘息。
「李辰泱!」
陳宣厚追上去,不顧一切扳開他的手指,緊緊抱住他,不讓他傷害自己。
「不要碰我,不要⋯⋯」
「沒事的,你相信我,我永遠不會再傷害你。」
李辰泱又變成一條不停撞牆的魚,陳宣厚暗自發誓這次一定要打破玻璃,將他捧在掌心,溫柔地放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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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辰泱的恐慌發作得很嚴重,卻也異常短暫。
不得不承認陳宣厚的擁抱讓他更快冷靜下來,才發現他抓著陳宣厚的襯衫,沾滿鮮血、嘔吐物,還扯到扣子都崩線了。
「對不起。」李辰泱放開手,脫力倒在牆邊。
「你沒做錯任何事,不要道歉。」陳宣厚脫下襯衫扔在角落,一把抱起他放回床上。手中的觸感就像一副骨架,他瘦到幾乎看不出來原本身材多精實、長相多俊美,卻令陳宣厚一秒都不想移開目光。
「你復健完太累了,我不該這時候來找你。」陳宣厚為他重新蓋好棉被,轉弱燈光:「你先休息,我不打擾你。」
「等一下。」李辰泱剛吐完,聲音啞得不行:「我不想一個人待著。」
明明在自己身上受盡委屈,李辰泱卻開口留他。放在前幾天,陳宣厚會以為這是試探而甩門走人。到今天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總是覺得他醒著時比昏迷更脆弱。他每一個要求都是在對抗逃避的本能,試圖修復傷痕累累的靈魂,而自己卻每次都在他無助至極推開他,讓他孤獨地在黑暗裡被荊棘包裹。
「我會留下。你要我留多久我就⋯⋯」陳宣厚握著他的手,突然想到什麼,改口道:「我會一直在這裡,你嫌煩也沒辦法,我不走了。」
李辰泱閉著眼睛,已沒力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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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三把火,儘管前一晚在醫院坐著睡沒怎麼睡好,陳宣厚還是準時進辦公室。蔣有凰已經把他的KPI(關鍵績效指標)整理成一堆的待辦事項,看來這位特助是有任務在身的,這是父親給他的最後一道試煉。
陳宣厚整理了一下目前情況,公司成立一年多,還非常新,許多企業文化都是因循榮華母公司,但似乎水土不服,一直都在虧本邊緣徘徊。
為了準時下班回醫院,陳宣厚完全沒有浪費時間,雷厲風行,和在其他公司時完全不同,倒是挺適合「新創」的榮華生技。一些沒在動的部門高層直接被暫時凍結甚至請出公司,員工一開始就被這位未來的大老闆震懾,提案通過時卻又被大大誇讚一番甚至直接發獎金,一時間所有部門士氣大振,效率高得連蔣有凰都直咋舌:「哥,你怎麼不早點回來?」
「下班之後再閒聊。」陳宣厚把一疊報表甩到他手上:「半個小時後行銷部開會,我需要這裡面的市場分析資料。」
說是這麼說,下班後他一點時間都沒留給蔣有凰,五點一到,只拿了手機和車鑰匙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陳家榮身邊養老好幾年的蔣有凰抓抓頭,好久沒這麼忙,要長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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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辰泱又發燒了,伴隨輕微的咳嗽,整天昏昏沉沉,到半夜才稍微恢復意識。儘管如此他仍舊被失眠折磨,從被綁架,不,也許是從突襲榮華的那天開始,他就再也沒真正睡著過。
陳宣厚不知什麼時候來的,還記得他怕黑留了夜燈,正躺在行軍床上打盹。小小的床裝不下他厚實的身體,半截小腿和一邊肩膀懸在床外,腰上蓋著一塊顯得非常迷你的毛毯,畫面有些滑稽。
李辰泱想笑,下個瞬間一張佛像的大臉突然閃過眼前,接著頭痛欲裂,視野像是裂開兩半,呼吸不到空氣,喉嚨發出奇怪的喘氣聲,肢體不自主扭曲起來,撞到床欄發出聲響。
「李辰泱!」陳宣厚驚醒,立刻察覺不對,按下求助按鈕隨即緊握他的手:「我在,你放心,我還在。」
李辰泱緊閉著眼,表情有些古怪猙獰。他那麼愛漂亮,不可能露出這種表情。他在痙攣?陳宣厚先前惡補了破傷風的知識,才知道當初他在加護病房時有多凶險,醒來後的每次痙攣又有多難受。
護理師有條不紊,在他身邊墊好毛巾枕頭,突然轉向陳宣厚:「您是李先生的家屬嗎?請幫忙安撫他。」
「什麼意思?破傷風不需要用藥嗎?」陳宣厚有些慌亂。
「破傷風幾週就會痊癒,但他這種抽搐已經持續很久了,是心因性的癲癇。」護理師搖搖頭:「之前他身邊都沒有人陪,您在這裡安撫他也許會有幫助。」
「李辰泱,李辰泱⋯⋯」陳宣厚二話不說再次握住他的手,心從痠變成疼痛。無論是什麼病因,他都想陪李辰泱慢慢變好。這幾天的陪伴他已經完全承認他想愛這個人,想給他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或許原本就有這個想法,只是害怕自己受傷的自私讓他習慣性地否認、找藉口。
李辰泱似乎聽見他的聲音,抽搐慢慢減弱,終於停下張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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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理師離開後,他又爬上病床,摟著李辰泱輕聲安慰:「會好起來的。」
接連在陳宣厚面前顯露出不堪的病況,甚至不能歸咎於病菌或身體不適,李辰泱甩開他的手,頗有種自暴自棄的不在乎:「你也聽到了,我只是在裝病,你可以回去了。」
陳宣厚不管他一日三變的態度,在他瘦脫了相的臉頰落下輕吻:「我說過會一直陪你。」
「我根本沒病,不需要人陪。」李辰泱繼續搖頭。
「李辰泱。」陳宣厚緩緩吐出一口氣。或許是因為彼此之間的吸引力,他對李辰泱的情緒很敏銳,知道他一直都在硬撐,面對這無論是誰都無法承受的巨大創傷,他甚至直接否認自己受到影響,以一個異常「正向」的態度面對,遲早會釀成更大的悲劇。
但他不是心理師,儘管做了準備,提起非常危險的話題時還是小心翼翼:「你⋯⋯還記得緣修嗎?」
李辰泱沉默良久,雙手的手指絞在一起又鬆開,反覆幾次後才說:「記得。」
陳宣厚不是要說他,嚥了口口水,試圖保持聲音平穩:「喜覺呢?」
「記得。」這次李辰泱答得很快。
「他後來怎麼樣了,你還記得嗎?」
李辰泱搖頭,手指卻絞得越來越緊。
「他打你的時候,痛嗎?」
李辰泱繼續搖頭。
「很痛,李辰泱,你很痛。」陳宣厚輕撫當時留在他左手掌上的傷,再沿著它撫上他自殘的疤痕:「你的身體,你的心,可以感覺到痛的。」
「不要再說了!」李辰泱突然推開他用力摀住耳朵。陳宣厚的話把那個受傷的他和現在的他強行塞進同一個身體,感覺就要爆開。
明明在心理師面前能夠侃侃而談那段經歷,也很配合各種療程,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治療好了,沒想到陳宣厚直接把那個躲在黑暗浴室裡的小孩拖了出來。
「李辰泱,李辰泱⋯⋯」陳宣厚抱著他,像哄孩子一樣輕聲喊他的名字:「你受了很嚴重的傷,會痛很正常,哭也沒關係,一切都會好的。」
「你憑什麼這麼說!」李辰泱掙扎起來,嘶吼道:「我根本就沒受傷,你憑什麼說我會痛!」
陳宣厚輕易制住虛弱的李辰泱,抱得更緊:「我一直看著你,我也很痛,你怎麼會不痛?」
「是你不相信我、也是你不想見我,現在又說你懂我,要我承認我受傷了?」李辰泱的聲音越來越崩潰:「你根本不知道我多努力才感覺不那麼痛,都快好了你還要來挖我的傷口,會痛都是你害的!」
「我一直都在後悔!」陳宣厚被他牽動,也逐漸忍不住翻湧的情緒,掐著李辰泱的肩膀:「你以為我為什麼一直來見你?我的傷口長在你身上啊李辰泱,你越不痛我就越痛、你越不哭我就越想哭!」
「你痛你哭關我什麼事?我自己一個人好好的,為什麼應該覺得痛?為什麼要哭?」李辰泱更用力掙扎。
「因為你不是一個人!」陳宣厚終於吼出來。
也許是深夜動靜太大,門口傳來警告的敲門聲,他們安靜下來,一時間病房裡只有兩人的喘氣聲。
「但是我不想相信你了。」李辰泱聲音變得很輕,顫抖著就像枯葉在枝頭藕斷絲連。
「沒關係,你儘管懷疑,因為我會一直在這裡,用一輩子換你再相信我一次。」陳宣厚在他耳邊一字一字用力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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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著的絲線終於斷開,回憶的細節盡數湧入李辰泱的腦海,復健時被硬是拉伸的肌肉、拔管退麻醉、棍棒和鐵鍊打在身上、全身緊繃痙攣、傷口被蟲蟻啃咬潰爛、同學的拳打腳踢、酒瓶碎片的邊緣劃破手指、落在臉上火燙的巴掌、黑暗的浴室裡,他捶著門撕心裂肺哭喊的痛——
他張了張嘴,獨自承受了一輩子,第一次有人真的要分享他的這些疼痛,原來它們是可以給出去的嗎?真的會比自己一個人忍耐更不痛嗎?
陳宣厚依然緊抱著他,聲音恢復沉穩:「就算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也是你的家人,反正我已經決定不放開你了。」
家人。
李辰泱瞬間覺得頭腦充斥著奇怪的聲音,像是沸騰的鍋子裡很多人同時在講話,細聽之下又只有陳宣厚的聲音,說他是他的家人。
「什麼意思⋯⋯」他的腦袋也變成了一鍋沸水,思維越來越渾沌。
「你可以自由去愛,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累了就回家,愛你心疼你的人一直都在那。」陳宣厚稍稍放鬆了擁抱,捧起他的臉頰,接住了第一滴淚珠:「這就是家人。」
「這樣⋯⋯你有什麼好處?」李辰泱顫著聲音問:「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
「你不用。」陳宣厚撩開他略長的瀏海,在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因為你是你,就值得被愛。」
李辰泱一頭栽進陳宣厚的胸膛,不讓他看見表情:「就算我⋯⋯這麼破爛?」
「你不破爛,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
李辰泱沒再回應。他的肩膀輕輕顫抖,發出低聲的喘息、嗚咽,再來是壓抑的抽泣,直到陳宣厚把棉被蓋在他肩上時,他終於哭出來,抓著陳宣厚的衣服,臉埋在他的胸前,像孩子一樣大哭,哭到喘不過氣。
李辰泱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了,陳宣厚卻如釋重負,慶幸自己練得健壯的手臂能在此時穩穩地接著他,輕輕拍撫他的背。
小時候受了傷,在奶奶懷裡哭時也是這樣被安撫。他不需要是什麼人,奶奶也會接納他的情緒、他的任性、他的一切好與壞。他想起回國的目的,想起Ernst讓他看看腳下踩的這片土地,他的確長出了堅實的枝枒,去擁抱那即將傾倒的孤木。
「李辰泱。」他不斷輕聲地喊他的名字:「我會在你身邊。」
李辰泱是樹木,也是魚,他需要陽光和大海,不是無盡的黑暗和狹小的魚缸。當黑暗被撕裂、魚缸被砸碎,他會茫然無助,甚至會反抗逃離,但陳宣厚知道自己必須成為站在岸上扎在土裡、李辰泱汲取養分最穩定堅實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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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救過我。」
在他以為李辰泱哭累睡著時,他才啞著聲音緩緩說:「這件事我們就算扯平了。」
聽見扯平,陳宣厚又抱住他不停搖頭:「不要再說我們沒有關係了。」
「我的意思是重新開始。」李辰泱深呼吸幾次,輕輕推開他坐起來,是他熟悉的面無表情,哭到浮腫的眼卻隱隱閃著光:「就⋯⋯再試一次。」
被猜忌、被傷害到差點失去生命,李辰泱卻願意再相信一次,陳宣厚才發現自己這輩子所有的遺憾悔恨也被他接住了。
他的身心是傾倒的古木,愛卻是在黑夜裡依舊盛放的花。
「李辰泱⋯⋯」陳宣厚想撫摸他的臉頰,手卻顫抖起來,生怕一用力,這麼珍貴的人就會碎掉似的。「我絕不,永遠都不會再讓你失望。」
李辰泱點點頭,嘴角動了一下像是微笑,隨後枕在他臂彎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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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告急QQ下週暫時回到雙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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