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爾文·杜爾的動力盔甲靴底沉重地踏在鋼鐵走廊上,每一步都迴盪著即將面對的凝重氣氛。空氣中瀰漫著機油、汗水與某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氣味,那是凡人軍隊長期作戰後的標誌。他正前往第88兵團的臨時指揮所,一個由廢棄鑄造廠改造而來的陰暗空間。會議即將召開,但杜爾心中清楚,這不太可能是一場關於勝利的討論。
指揮所內,低垂的燈光勉強驅散陰影。圓形金屬桌邊已坐著幾位「鋼鐵救贖者」的高層軍官,他們的臉龐在黯淡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疲憊而堅毅。他們的兵力,僅是這顆被遺忘世界龐大防禦兵團殘存的零頭,如今卻要肩負起近乎不可能的任務。杜爾站在桌邊,高大的身軀與深黃色的動力盔甲在凡人中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如同一座沉默的豐碑。
兵團指揮官,一位面容堅硬如其兵團名稱的獨眼中校,首先開口,聲音沙啞而疲憊:
「各位,我們收到來自上巢的最後通訊。」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最終停留在杜爾身上,彷彿只有戰團才能真正理解這份重量。
「『希吉斯蒙德之拳』……他們在上巢最後的據點,『堡壘中的堡壘』,已經陷落了。」
杜爾的心臟猛地收緊,儘管這幾乎是他一手策畫,自從他決定放棄援助的那一刻起,這就已經是一個既定事實。『希吉斯蒙德之拳』,是這個「尼伯龍根 - 希吉斯蒙德四號」中最為精銳的軍隊,即使只剩困守的一小部分,也是一支久經考驗的強大力量。他們的覆滅,標誌著奪回這顆星球的代價已變得天文數字般昂貴。
指揮官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無力:
「這意味著敵人已經完全控制了上巢區,他們可以更自由地調動兵力。」
其中一名名斯塔特修士展開一份粗糙的手繪戰場圖,指向幾個區域:
「我們目前的兵力對比是……懸殊的。第88兵團能投入戰場的作戰單位不足萬人,而我們『百辟』戰團……」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杜爾,帶著一種複雜的尊重與悲憫。
「目前能動用的只有約百名弟兄,我們已經向其他連隊發出訊號,要求他們前來馳援......」
杜桌保持沉默,視線落在地圖上。他能感覺到鋼鐵救贖者軍官們投來的目光,那不是質疑,而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重壓感。百人對萬人,在一個滿是敵人的世界裡。
上校用拳頭輕敲了一下地圖,指向盤踞在各處的敵人標記:
「我們的敵人包括……『歡愉之爪』,混沌星際戰士,雖然我們斬殺了其中一位核心力量,但其餘人物仍舊下落不明。」
「還有基因竊取者邪教,他們滲透到每個角落,人數驚人,且與那些噁心的異形有著聯繫。」
「更糟的是,部分『熔爐之子』被混沌所腐蝕,他們熟悉這個世界的防禦工事,對我們來說是極大的威脅。」
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敵人標記,如同這顆星球遍布的傷口,每個標記都代表著無數的死亡與絕望。杜爾腦海中閃過之前戰鬥的畫面,那些扭曲的異形身軀,那些狂熱的邪教徒面孔,以及那些曾經的戰友如今的叛徒。這都與帝國的求援情報完全不同
「而且,這還不是全部。」上校嘆了口氣,語氣更加沉重。
「情報顯示,在清剿完上巢的『希吉斯蒙德之拳』殘部後,『猩紅狂歡』……那些混沌的走狗,也將加入這場戰局。」
他們的加入,將使本已惡劣到極點的戰況徹底變成一場血腥的屠殺。
空氣陷入死寂。每個人都清楚,在這樣壓倒性的敵人和如此微弱的兵力面前,原定的作戰目標——奪取末日炮的操作系統——已經不再是「艱難」,而是「不可能」。那門能夠改變戰局的巨炮,此刻看來更像是矗立在無底深淵邊緣的幻影。
一位年輕的凡人連長低聲開口,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絕望:
「……我們……我們該怎麼辦?用這點人手,去和那麼多敵人爭奪那東西?」
沒有人回答。房間裡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有力。沒有人能提出一個可行的方案,沒有人能看見一絲勝利的曙光。這場會議,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制定戰略,而是為了確認絕望的深度。
最終,會議在死一般的沉默中結束了。沒有命令,沒有激勵,只有對現實無聲的確認。杜爾向凡人指揮官們點了點頭,轉身走出這個沉悶的房間,將那份壓抑與無力留在身後。
夜深了。臨時營地被星界軍兵團疲憊的氣息籠罩,連空氣都顯得格外冰冷。
「百辟」戰團團長加爾文·杜爾坐在自己的帳篷裡,火盆中的火焰舔舐著冰冷的空氣。他手中拿著厚厚一疊數據板,上面記錄著自戰役開始以來每一位陣亡弟兄的名字。他沉默地將這些數據板一張一張投入火盆,看著代表著忠誠與犧牲的文字在火焰中扭曲、炭化、化為灰燼。
火焰映照在他的動力盔甲上,映照在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龐。最終,名單燃盡,只剩下碳化的殘片和飛揚的灰燼。
瓦羅伸出手,拿起他身邊那把古老而沉重的聖物,「百辟刀」。刀身在此刻在火光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芒。這是帝皇的戰士的武器,是為了執行祂的意志而鑄造。
他的手指撫過刀柄,感受著其冰冷的質感。在這片被混沌、異形和叛徒玷污的土地上,他們的任務是如此清晰——為帝皇奪回一切,摧毀所有敵人。但現在,現實卻以最殘酷的方式揭示了他們的渺小。
加爾文·杜爾凝視著刀鋒,低聲,彷彿在對著這把刀,又彷彿是對著遙遠星海中的某個存在自語:
「多恩啊……您教導我們,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做正確的事……」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種深沉的疲憊和困惑。
「但……在這地獄之中,究竟什麼……才是那個正確的選擇?」
火焰在火盆中跳躍,映照出他眼中難以言喻的痛苦與迷茫。在無盡的戰爭、壓倒性的劣勢與註定的失敗面前,連最堅定的信仰似乎也開始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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